这响声显然惊动了篝火旁的那位大男孩,他忽地转头向这边望了望,随后从火堆旁挠起一根木棒,神情戒备地站起来,慢慢地向路一鸣这边走来。

    路一鸣的心里不禁怦怦直跳,暗自懊恼,自己实在是太过大意了,竟然这么快就暴露了,他赶忙伏下身子,做好随时跑路的准备。

    那大男孩走到路一鸣身前三五米处,探头向暗影里观望了一番,却见月光之下,树影斑驳,并没有什么异状,男孩便以为是枯枝断裂,他没有继续向前走,而是站在原地苦笑着摇摇头,转身返回篝火旁,抬手向里面丢了些干柴,篝火里传来一阵‘哔哔’的声响,火势更旺了些,火光将两张年轻的面孔映得红彤彤的。

    路一鸣刚刚惊出一身冷汗,被张杨果儿发现自己在暗中偷窥,这事情就很难解释清楚,那样太影响自己光辉伟岸的形象了,实在是得不偿失。

    在大树后面等了足足十分钟,也不见两人说话,更没有拉拉手啊亲亲嘴的亲密动作,两人老实得跟木头人似的,毫无看点,路一鸣不禁觉得大为扫兴,百无聊赖间,便忍不住轻轻地打了个哈欠,悄悄从地站起,弓着腰向回走去,刚刚走了几步,就听那男孩子低声道:“果儿,其实,我是知道的,你那些话都是借口。”

    路一鸣忙又停下脚步,缓缓地蹲了下去,一步步挪回树后,手里扒拉开几根灌木藤条,将脑袋探出来,抻着脖子,小心翼翼地向前望去……

    张杨果儿微微转动下身子,轻声道:“什么?”

    那男孩站起来,似是有些躁动不安地绕着篝火走了两圈,便从兜里挠出一根烟,对着篝火点着,只皱着眉头吸几口,便咳咳地咳嗽几声,把烟丢到火堆里,摇头道:“算了,没什么!”

    张杨果儿似乎是感觉有些冷,蜷缩着身子向火堆前移动了半尺距离,接着将毛毯蒙住全身,垂下头来,以近乎哀求的语气道:“涛,求求你,我们不要再吵了,好吗,我好累……”

    那个叫涛的大男孩脸浮现出一丝痛楚的表情,微微点头,抱着头蹲在地,沉思良久,忽地握着拳头狠狠地向地砸去,随后站起身子,迈步走到张杨果儿身边,蹲下来,轻轻拉开毛毯,望着那张娇美的面颊,语气轻柔地道:“果儿,跟我走,车票我已经买好了,明天咱们就走,每次看到你和他在一起,我的心里都像刀割一样……”

    张杨果儿抬起修长挺直的脖颈,失神地望向夜空,摇摇头,默默地从地站起来,头也不回地向窝棚方向走去。

    她刚刚走出几步远,那大男孩忽地大声喝道:“你给我站住!”

    张杨果儿的身子微微一震,停下脚步,缓缓转过身来,却见大男孩已经抱着脑袋蹲在地,呻吟道:“你那些话都是借口,你还是不肯和那小子分手,其实就是想嫁到有钱人家,图个终生富贵,对不对?”

    张杨果儿眼神中闪过一丝失望之色,但她没有反驳,而是轻轻叹了口气,语气冰冷地道:“你说的都是对的,以后别再找我了,我们再也不要见面了,是我不好,我不该一次又一次地伤害你,这样对你不公平,涛,原谅我。”

    那大男孩见她竟一口承认下来,不禁愣了一下,他有些惊愕地盯着张杨果儿,缓缓地站起来,大踏步地走到她面前,伸出双手,扳着张杨果儿瑟瑟发抖的双肩,有些语无伦次地道:“我不管,果儿,你是我的,放下这里的一切,跟我走。”

    张杨果儿咬着有些发紫的嘴唇,一言不发,但脸的表情显得极为痛苦,内心中也充满挣扎。

    大男孩稳定一下情绪,从兜里挠出一张车票,轻轻递过了过去,“明天去昆山的车票,跟我走,果儿,这次你一定要听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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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杨果儿接过车票,看了一眼,只是稍稍犹豫了下,便递了回去,摇头道:“不行,涛,我不能跟你走,别的事情我都可以依你,只这件事情不成。”

    那大男孩用力地晃动着她的双肩,愤怒地咆哮道:“为什么?”

    张杨果儿猛然挣脱他的手掌,掩面向前跑去,一直跑到左面那个土坯房前,才停下脚步,回头向大男孩瞥了一眼,便开门走了进去。

    而这时大男孩的情绪已经有些失控,把手中的车票撕得粉碎,扬在空中,随后转过身子,冲向那团篝火,发疯似地踢来踢去,接着弯腰从地拾起半截火把,挥动一番后,猛地抛向前方的水面。

    火星乱溅间,四周那些燃烧的火苗渐渐熄灭,只剩下一地狼藉。

    那大男孩蹲在地好久,才又追到到土坯房门口,大声地喊了几句,接着掏出手机,狠狠地摔在门板,扭头向前方跑去。

    路一鸣被眼前这一幕惊得目瞪口呆,他本想看看这对恋人亲密接触,没想到会看到这样激烈的一幕,这种场面他以前倒从没见到过,看着跟拍琼瑶的言情剧似得,路一鸣不禁扭头向四周望了望,试图从某个角落找到闪烁的红光,或是从暗影里钻出个扛着摄像机的家伙来,大喊一声“咔!”

    但足足等了三五分钟,除了远处大男孩的呜咽声外,四野寂静无声,就连夜风也变得小了些,月亮躲入厚厚的云层中,大地顿时便得一片黑暗,过了好一会,月亮才重新钻出,将清冷的月华洒落在苍茫的大地。

    路一鸣终于站直身子,拍拍有些发僵的双腿,抖动一下身的外衣,‘哗啦’一声,从斑驳的树影里走出来,先走到熄灭的篝火边转了一圈,随后向前奔出十几米,努力向河坝下望去,他此刻在心里隐隐有些担心,生怕那个大男孩一时想不开,干出傻事来。

    他的担心显然是多余的,那大男孩没有寻短见跳河,而是在失魂落魄地走了一段路后,便在堤坝边的台阶找到一辆自行车,他扛着自行车走到河坝后,便骑去,一声不响地蹬着自行车上路,头也不回地向前骑去,只几分钟的功夫,就脱离了路一鸣的视线,消失在沉沉的夜色中。

    “他竟然先走了?!”

    路一鸣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这个家伙,居然赌气把恋人丢在荒郊野外,这要是出点什么事怎么办?再生气也不能这样做啊,路一鸣无奈地摇摇头,不管怎么说,张杨果儿算帮过自己的人,屁股决定脑袋,他还是觉得这个男孩做得有些不对,有什么话天亮了慢慢商量嘛,跑个什么劲!

    路一鸣站在原地抽了根烟,回想着刚才这两人的对话,大概也猜出一些原委来,在心里不禁有些同情起这对恋人来,刚才张杨果儿应该是故意把那个大男孩气跑的,这里面肯定还有些别的什么事情。

    一根烟抽完,路一鸣站起身来,转身回到老刘的土屋前,朝几米远外张杨果儿的那间窝棚瞄了一眼,便开门走了进去,随手关门,屋子里黑糊糊的一片,什么也看不清,他凭着白天的印象挠到广木边,把外衣脱下来,丢在广木,和衣钻进被子里,从兜里掏出手机,将手机闹钟设在五点半,接着抱头躺在广木,拉过被子,静静地回想着刚才发生的那一幕。

    这样辗转反侧了许久,路一鸣没有一丝睡意,就又翻身坐起,静静地抽了根烟,随后把外衣统统脱掉,卷成一团,丢到脚边,这才躺下,不知过了多久,脑子终于混沌起来,就在半梦半醒之间,忽听房门‘吱呀’一声响,一条黑影开门走了进来,路一鸣登时一惊,翻身从广木坐起,眯着眼睛看去,却看不太真切,他刚想开口发问,却听那人轻声道:“涛,我害怕!”

    “是张杨果儿!”路一鸣愣了一下,不知该说什么好,他索性不吭声,重新躺下,掉转身子,将头贴向墙面,拉起被子,将头蒙住,耳朵却竖起老高,只听得那轻盈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张杨果儿似乎已经挠到广木边,路一鸣的心怦怦直跳,不知如何是好,而这时张杨果儿已经脱下皮鞋,坐在路一鸣的身后,幽幽地叹了口气道:“涛,你还在生我的气吗?”

    路一鸣摇摇头,在心里默念道:“阿弥陀佛,女施主,你认错人了。”

    张杨果儿没有感觉到异样,抱着双肩呆坐了一会后,便掀开盖在路一鸣身的被子,温柔地钻了进去,又向广木里轻轻地挤了挤,路一鸣赶忙把身子向墙根挪了挪,再让出一小块空间出来,接着就感觉那个柔软的身子贴了过来,鼻孔里钻进丝丝缕缕的香气,那分明就是少女诱人的体香,路一鸣拉着被子一角,一动不敢动,脑子里面晕乎乎的,各种乱七八糟的念头纷沓而来。

    张杨果儿静静地躺了一小会,就也侧过身子,抬手推了推路一鸣,轻声道:“涛,我睡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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