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浩宇凑近我跟我接了个吻,成交。
    作者有话要说:  去首页乘44号飞船!
    ☆、第四十五章 By吴浩宇
    在西双版纳第二天的行程主要是与民族民俗相关的项目,到了人家的寨子里,果树和竹林间坐落着傣族的吊脚楼,房檐上挂着扩音喇叭和闭路电视,不免煞风景。
    吊脚楼的构造使人在半空中生活与劳作已经让人觉得奇妙,另外让我感到特别神奇的一点是,那些住在村寨里的傣族人,基本上家家户户养着孔雀,傣族人人出门骑大象的说法也仿佛有了一定可信度。
    所有与人息息相关的景物都会变得有意思起来,虽说大都已经是无人居住的空楼,但所有的细节都保存完好,要低头、要避讳、要避免踩踏的风俗各种各样,连导游的解说里也带了更多风趣,让男性游客尤为要注意,小心被傣族姑娘相中,请进了她的卧房去。
    我们这一天的行程都差不多都得围绕傣族村寨进行,中午吃过竹筒饭后有半小时自由休息时间,张天乐就也掉了半小时队。
    其实他不是真掉队,而是找了个信号强的地方打电话去了。
    快喊集合的时候还没见他回来,我便去找他。这人躲在一大棵仙人柱底下,也不怕一起来把自己扎着,他叽里咕噜说着我听不懂的话,我没打断他,只示意他该回去了。
    张天乐很快挂了电话,跟我一起往休息区走,我说:我有没有告诉过你,你说粤语的时候,声音就变得不一样,好像换了一个人。
    是吗?没人这么说过。
    因为你的朋友都既能听懂粤语又能听懂普通话呗,刚打电话说什么了?
    张天乐颇为愉快地冲我一挑眉,神神秘秘地说:我教练和我高中的体育老师要给我写推荐信啦。
    我一下来了精神,催促他快告诉我细节。张天说,他的教练会给他写一份短跑专业能力的推荐信,落款处能找人给他印上香港业余田径总会的盖章,另外他找了学校的主任老师,希望能给他开出一份体育特长相关的证明信,学校很快给了回复,说会让体育科的总教师以校方的身份写一份推荐介绍信。这两份文件会在申请大学时给张天乐加不少分,择优录取的优势完全能落在他头上,而他最在意的倒也不是录取的待遇,而是他手握着这两份文件,或许能敲开澳门田径总会的大门。
    这是一个完全不同等级的跨越,直接从青年组进入成年组,一旦通过了,意味的是他就成为了真正的田径运动员。
    张天乐高兴归高兴,但他自己拎得清楚。他手中有的仅仅是这两封推荐信和以前一些小比赛的名次殊荣,他没有能拿来说话的国际赛事成绩,唯一的有效排名也止步在了刚刚落幕不久的那场亚青田径赛的预赛阶段里,那还不是他的最好水平,他的优势仅仅是客观条件,澳门地方小人也少,在有限的空间和基数中想要脱颖而出,他或许还有机会。
    他拿得出更好的名次,只要给他机会。
    大学不会去细细审查张天乐究竟有多好的能力,能给学校带来多少荣耀,可地区田径队不一样,他说知道一切都是未知的,但他一定要去试试,命运给了他好多次机会,念想永远都斩不断,他想偷偷去把扔下的东西捡回来。
    我一定是比他更要高兴的,我甚至预先高兴过了头,仿佛他这一通电话打出的不是推荐信,而是澳门田径总会的招收意向。
    我什么都可以消化,只有这一件事,是长进我喉咙里的鱼刺,是拗在我心上的疙瘩,我永远释怀不了,永远耿耿于怀,可我知道人不能一直拘泥在过去不出来,我能做到的就只是不去想它。我跟张天乐是两个大骗子,他骗我说他放得下不在乎,我骗他说我放下了不自责,少年人的梦想千斤贵重,我拿什么都补不回来。
    但如果如果有新的可能,如果这条路能让他走上去,如果他能重新再来过,我连想都不敢想。那些我愧疚的、弥补不了的,如果为时不晚,如果能从头再来,会好一点吗,我也会好受一些吗。
    现在的情节演变真像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命运不光是给了他机会,也是给了我机会,我好想沾沾命运给的光。
    我不要他硬着骨气说谎话,他在乎什么、想要什么,就去拿回来才对,这次我绝不再给他拖后腿。
    一定得拿回来。
    下午的泼水活动前,我们回下榻的特色客栈换了简便的衣服,赶上的是早一波的表演和互动。我们跟别家旅行团的游客和散客围在广场边上,场中其实是个大水池,蓄的水大约没过脚踝,歌舞表演就在里面进行,演到后段演员们纷纷过来把游客也拉进广场水池里,广场正中心的白象塔突然开始喷泉,水接着就从四面八方泼了起来。
    活动开始之前游客是可以去广场边上领小盆的,但我们团去得晚了,基本没人领上盆,到了场中就只有被泼的份,来不及思考,弯下腰掬起一捧水就往四周反击,一眨眼的功夫身上就湿透了。
    我失策,穿的是白色上衣,一湿就真正地透了。其实问题也不大,大不了我把衣服脱了就是,可是毕竟在人家的地方,我怕有什么忌讳和不敬,周围没脱的,我也不敢脱。
    浴巾毛巾是自备的,住处提供的分量比一般酒店的都要多,就是为了让游客带过来擦身用。我到了尾声就开始往外走,时不时还有再泼过来的水,我也不反击了,从头到脚滴滴答答地上岸,狼狈得很,游客的随身物品都集中放在一个点,走过去还有点距离。
    张天乐穿的是深色系的无袖衫,无所畏惧,这时候也不知道上哪去了。
    我冷不丁被一条大浴巾从背后裹了个满怀,胸前箍着我的胳膊是张天乐的,他的声音随后传来:瞎跑什么,把你胸给我含上点,都凸点了。
    有病?我哪来的胸,我又不是女的。
    胸肌行不行?我现在就得把你当女的看,不看着你你是不是还打算脱衣服?
    哎呀,你以为有人注意我,谁看啊。我刚说完,边上就过去好几个游客,掩着嘴嘀嘀咕咕的,边笑边往过来瞧,像是要赶紧证明我说得不对似的,我脸上一热,你赶紧松开,像什么样子。
    你把浴巾抓上裹好了,像什么样子。
    张天乐松开胳膊,我偏过头看他,头发湿成一缕一缕往下滴着水,衣服垂坠着贴在身上,袖边大开口露着肌肉,沙滩短裤版型够硬,像没怎么湿一样,脚下踩着咯吱咯吱的拖鞋,嘻嘻笑回望我。
    我赶紧趁他要问我他帅不帅之前开了口:走吧,回去吹吹干。
    晚上又有表演,之后是篝火晚会。小时候看电视剧,印象中的篝火应该是垒得又宽又高的枯树枝,燃起熊熊火焰,然后底下围了一圈又一圈的人,热热闹闹地边喝酒边交谈。我们这场篝火,围了一圈圈人倒是真的,可就是中间架起的火堆未免太小,只有窜得高的火苗唬人,刚点起来的时候引来阵阵惊叹,后来就普通地烧着,没什么意思了。
    手牵手跳舞的时候,表演人员分散插到了人群里,一手一边领几个人,一圈一圈顺逆时针交错着方向跳。我右手跟张天乐的左手在为了谁在前谁在后打架,左边下来一个女演员,霸气地把我给牵上了,我瞪张天乐一眼,他也紧攥住我不放了,搞得我面子碎一地。
    毕业旅行就这样进入了尾声,从西双版纳回昆明后,最后一站是石林,回程的当天又去了鲜花市场。张天乐说田径总会的事从联系上到给答复中间可能还得经历好几轮审核和面试,少说得等一个多月。我是等不及那么久,虽然不知道结果是好是坏,但我迫不及待想要庆祝,不好太明目张胆,就给张天乐买了好多好多的鲜花饼,他自然是明白不了我什么意思,一个劲地叫我别买了别买了。
    我的喜悦持续了三天不到,就被一次修罗场给尽数请走了。
    回程的航线因为目的地的暴雨天气起飞延误了三个小时,落地的时候已是傍晚,还在哗哗啦啦下着雨。旅行社的大巴把我们拉回市中心的解散点,同学间来不及说再见,都冒着雨被前来迎接的父母尽快接走了。
    张天乐这时候就会显得尤为寂寞,他在商店的檐下避雨,划拉着手机叫车,我看不过去,第无数次跟他说跟我回家算了。
    张天乐不乐意,他宁可淋着雨赶回他爸不在的家,也不愿意在这种时候跟我回我家。
    我在乱七八糟的车流中找到了我爸的车,他收到示意后慢慢朝我们这边靠,在路边停下了我却没上车,我还是想带张天乐一起走。我爸把车窗降下一条缝,声音断断续续地传来,问我是不是有同学,没人接就一块上车,我拉了张天乐一把,他还是拒绝,我爸及时地喊我们:上来吧上来吧!快点!往里潲雨了!
    是很正常的同学与家长之间的礼貌问好,我爸问要把张天乐送回哪里去,全程却都是我在抢他的话替他答,我发誓没有添油加醋的成分,但我爸二话不说就让张天乐今晚上我家来吃饭,跟我凑合挤一晚上等明天白天雨停了再回家,张天乐再三婉言推拒,我爸却觉得招待他来家里毋庸置疑。
    一路上张天乐恐怕都是如坐针毡,我虽然表了态,却也没完全没想好,一会回家见了我妈,该怎么说。
    我妈见了张天乐的反应却是出奇地一如往常,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是我跟张天乐的关系坦白后,他们两个第一次完完全全的正面交集。我妈像以往一样周到热情,成年人的不动声色什么破绽都没有,张罗晚饭时因为足够熟识还会喊张天乐帮忙搭把手,倒是我爸惊讶于我妈与张天乐的熟悉程度,张天乐虽然对我妈的态度也是不明就里,但也逐渐放松下来,客气但不生疏地与他们说着话。
    吃饭的过程算不上各怀鬼胎,但表面上越正常平静,我心里越是没底。
    我爸问出了很多信息,比如张天乐跟我小学时期的纠葛,不同的印象终于在同一个身上对号入座,比如他后来几岁去的香港,现在家住哪里,比如他为什么会突然去了香港,高三这年为什么又回来了,比如他是怎么跟我重新在这个高中里遇上的,怎么竟然就给分到了一个班,还比如我俩怎么就成了这么好的同学和朋友。很多问题张天乐答不上来,是因为很多事情都不是他能左右的,我爸大多的话语也只是在感叹世事的无常,城市这么大,学校这么多,有缘的人兜兜转转总会再遇上。
    我爸问他在香港的高考,想去哪个学校上大学,张天乐磕磕巴巴地用成绩还没公布的理由含糊带过,我却不收他这个解释,我告诉我爸,张天乐就是那个建议我可以去澳门上学的同学,并且十有八九他会跟我一块去的。
    张天乐在桌子底下踢我,我妈把筷子放下了。
    只有我爸这个不知情的人,听到了这个想法很高兴,说现在的小孩不比过去的,大都娇气金贵,一下子把他放进一个新环境里,适应不了的有得是,像我们这种第一次要自己出远门的,能有一个同伴会非常好。
    除了张天乐跟我更深的那层关系,我爸在一顿饭的时间里把他了解了个透彻,在那些模糊不清的对话里,我妈始终点到即止,把我们的关系停在了好朋友的界限内,所有以往她反对的,在这次的饭桌上都以缄默不言收了尾,唯一的建议是,让张天乐晚上住客房。
    我家的客房早已经变成了书房杂物间和客房的三合一结合体,我爸以前如果要在家加班,晚上就会把折叠床铺开凑合一晚,这一年他不在,折叠床就被收了起来,这次因为张天乐的到来才即将有重见天日的机会。我爸要给他拿出一套枕头和被褥来,觉得客房太过寒酸又跟我妈商量是让张天乐勉为其难将就一晚还是干脆跟我挤,张天乐碍于他们两边截然不同的心情不敢表达出任何意愿,其实我感觉他想回家。
    可我不想让他回家,我不想让他一个人回一个空空荡荡的家。
    我再一次利用了我爸的不知情,我说又不是姑娘家家的,两个男的没那么讲究,凑合一晚就过去了。
    我爸同意,我妈虽觉得不妥,但也没表现出来。
    张天乐去洗澡的时候我妈还是多拿了一床被子枕头过来,把床都铺好了,看着我沉默不语,我便问她,怎么不告诉我爸,她说我还想家里乱成什么样。
    我妈坐在我房间的椅子上,第一万次不知是问天问我还是问她自己,怎么会跟张天乐产生这种感情。
    我正无言以对之际,我妈又问:你们晚上睡觉没事吧?
    我一怔,回答她:没事啊。
    我不确定她问的是今天晚上这样挤一晚有没有问题,还是一起睡觉会不会发生什么事。我妈显得很疲倦,说我什么时候才能成熟一点,什么时候才能理解理解家长。
    张天乐洗完澡回来,老老实实在我床上坐着,等我也洗完了澡,他还是那一副姿势,都没挪过地方。
    我打趣他:见家长这么紧张吗?
    他怒瞪我一眼,压着声音责备我,生怕话从门缝里漏了出去似的,你神经病啊,今天拉我过来干什么,不怕你爸知道啊?
    我在床边坐下,把盖在头上的毛巾扯下来搭在脖子上,怕有什么用,怕他就能不知道了?他迟早还是得知道。
    张天乐没了话,过了一会摇摇头说:太冒失了。
    我拉起他的手,都这时候了连你也要骂我吗?
    我不是骂你,我怎么可能骂你。
    那你就闭眼什么都别想了,以后战线还长得很,这才哪到哪啊,这才是第一步,以后有你我怕的时候,今天这不是安全度过了吗,开心一点呗。
    张天乐无语地叹气,你怎么心这么大啊。
    因为我知道我爸妈是什么样的人,不管他们中间会怎么生气怎么变,最起码是什么样的人我还是有信心的。说完我就破了功:嗐,能怎么办啊,僵持着呗,我妈现在想的肯定是,以后还早着呢,谁知道以后是个什么样子,我以后到了年纪了能不结婚成家吗?她现在觉得拿我没办法了,觉得我跟你玩,玩够了玩完了就好了,我爸现在呢更是什么也不知道,乐乐呵呵觉得我跟你一起大学做个伴挺好。我低下头掰他的手指,低低切切地继续说:反正我只要跟你活好了,谁还能说什么。
    张天乐摩挲着我的指头,等着我说完:放心吧,世界上没有什么事是死局,死局是因为人偏要自己把路堵死了,我还是觉得这不是什么值得苦大仇深的事,会慢慢好起来的。
    张天乐闻言笑了笑,什么事在你眼里苦大仇深啊。
    有啊,但是现在好起来了。我怕被命运听出这其中的不确定,又不自觉地重复了一遍:会好起来的。
    张天乐抱住我,嗯,会好起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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