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秀x流光

    所有人都知道流光是皇帝最宠爱的孩子。这个年尚十六的女孩子胡闹着的一句话,仍然会被人当做最天经地义的事情来对待。久而久之,便养成了一副混帐的性子。

    但最近,这位女王爷却改了性子。不和从前的狐朋狗友来往也就罢了,竟然还成天地论道佛经,邀请当朝第一高僧神秀到府里说经。若是一位年老的高僧,也没什么,可这位玉姿仙葩的神秀大师还年轻,而流光也不过十六的垂髫少女,这到底让人想入非非。

    流言蜚语一时间飞遍帝都。

    神秀成日念经诵佛,偶有空闲便到谨王府赏花下棋,把流光引为红颜知己。

    这一日,一盘棋子耗费了半天。日上高空,细帘筛光,金叶碎地,八角亭里清风花香,鸟鸣幽幽。

    神秀瞧着和局,笑道:“流光棋艺见涨。”

    流光被夸得脸红,“哪里,侥幸嬴了你一盘,还得学习。”

    颊如绯桃,雪里透粉。含笑的话,倩人缓缓道来。刹那间,神秀心漏了一拍,奇怪的情绪让他觉得陌生,声音低沉款款起来。

    “那明日继续?”

    流光恨不得,“好。”

    神秀合掌,身如菩提,目似琉璃,哪怕这世间的男儿都到她跟前,也比不得他一根毫毛。

    流光目送他离开,小女生姿态尽显。

    神秀啊,神秀。

    你可知我心切慕你,如鹿切慕溪水。

    便是满天神佛都阻我,我也不愿放手。

    神秀回了国师府,随行的小和尚样子古怪,吞吞吐吐。神秀解下袈裟,露出粗布僧服,洗了把脸,坐到红木桌前,小和尚煮了素菜豆腐,海碗盛着。

    一餐无言,神秀回房看经文。小和尚跟在他身后,神秀见他奇怪,便道:“灵法你可是有什么事要说?”

    灵法摇摇头又点点头,神秀心思从经书回到现实。

    神秀瞥他一眼,似无声无色,却波澜壮阔。灵法不敢再瞒他,道:“主持,您刚从王府来的?”

    “怎么了?”神秀书翻了一页。灵法道:“坊间都说您和王爷胡闹,还说王爷爱慕您,和您行了不伦之事。”

    神秀一部佛经拍案,声音重重,妙眉堆出不悦的样子,“贫僧与王爷并无儿女私情,便有也是高山流水知音之前,世人不知,妄加揣测,可灵法你竟然也信。”

    灵法在神秀跟前呆了多年,第一次见他如此激动。但是细心一想,主持高洁,一心向佛,断不会如坊间说得那么不堪。

    “是灵法不好。”灵法主动认错。

    神秀道:“罢了,你下去,我一个人就好。”

    灵法看了他书中的经文佛书一眼,这怕是主持第二十一次再看了。

    这样的人,的确是爱佛。他怎么会拿那样得话说出口,当真是脏了主持。

    屋里的神秀却再也无心思看了下去。想起灵法说的话,好似有一根刺在心里钻。他虽不在乎这些,可王爷到底是一个女孩子,闺阁名誉被说得如此不堪,倒是他的错了。

    一回想,那张含笑的玉容,淡淡的绯色,枝头艳桃芳李。

    沉寂了二十多年的心快速地跳了起来,一份悸动仿佛从远古递传而来。

    神秀,你这是怎么了。

    他问自己。

    第二日,流光久候不至。梳了一个时辰的发髻,明妆打扮的容色,新裁的华服,却没有希望的人儿来赏。

    一个时辰,两个时辰……

    她捧着脸蛋儿,无心瞧着春光,桃花寂落,好似琉璃雪,好似彩云霞。棋盘已经备好,黑白棋子安静地如楚河汉地,分隔两乡。

    这时,心腹宫女带来一个人。和尚,小和尚,灵法小和尚。

    流光着急道:“小和尚,神秀怎么不来,是有什么事吗?”

    灵法道:“主持来不了。”吞吞吐吐的样子,恰似一个鹌鹑,流光被他这样子急得不行。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倒是说个清楚啊!”

    “主持说,流言蜚语伤人,以后不会来得如此频繁。”

    流光咬唇,“不过是些凡夫俗子茶余饭后的消食话,有什么好怕的。神秀尽管来就是老人,这些本王会派人处理。”

    心腹宫女闻言,道:“王爷不可。皇上和皇后要是知道可就不好了。”

    流光怒道:“难道我还不能和他下下棋。”脚步一动,就要去找神秀。心腹宫女拦住她,“不可啊,王爷。”来来往往,将趋利避害的话说了一番。

    流光手捏成拳,马上又放下。

    不能,她不能害了神秀。

    他还不知道她对他的心意。一直以为,她也把他当做知己,殊不知道这份感情早已经变味了。

    半月后。

    流光再也忍不住了。大驾国师府,素雅府邸,薄植菩提红莲,佛祖高高在上,梵音不绝于耳,檀香如佛香。

    神秀来迎接,众人之中,出色非凡。所有的一切,一如寺庙初见。

    他,清减不少。那双如琉璃灯盏的眼睛居然有点回避着她。心如刀割,不由猜测,他是害怕那些人的话吗?还是已经察觉到了她对他的情意。

    巧立名目,将他引到私房当中。流光款款深情地仰望着他,道:“神秀,好就不见,你瘦了。”

    神秀心生不好的念头。于公于私,这个月和流光相见的次数越来越少。他也俱再见这张玉容,会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心魔。

    如果不是他心生心魔,又怎么会频频遥想这张脸,低头脸红开心微笑的样子。明明他的心中只能够有佛,却被这位女菩萨生生地占了地盘。

    她关心的话语,也会让他胡思乱想。无声无色,不紧不慢,聊来聊去,话题始终都无法走到两个人心中最想说的话题。

    而心腹宫女的催促声,更让流光顾不得在神秀面前维持着那一贯的优雅高贵的样子。跺跺脚,咬牙切齿,她好像是豁出去了。

    “我喜欢你,神秀。”就在神秀为流光大胆的话语怔住的时候,她做出了一个更加大胆的动作,居然踮起脚尖,凑向神秀的嘴唇,犹如撷采一枚青涩的果实。

    房门被人敲了一下,流光迅速离开。

    灵法的声音,“主持。”猝不及防,被从里面慌慌张张跑走的流光给撞了一下。

    灵法一时间搞不清状况,只见屋里的神秀若有所思,白皙漂亮的手指摸着嘴唇,脸红了大半。

    慌慌张张做出这等事,流光短时间之内是断也不敢再出现在他面前的。回到府,脸红了一日,痴痴呆呆了一日。待到心腹宫女夜间伺候她睡下时,却发现她那只雕着凤凰的玉簪不见了。

    而国师府,这一夜亦难眠。

    神秀在白烛前,一双玉手托着精致高贵的玉簪,簪头凤凰栩栩如生,不是流光的是谁的。

    本想让灵法还了回去,但不这么想起流光大胆的告白,私心如花发,不可阻挡。

    还是留在了身边。

    但是谁知,这一留,竟然留出了祸来。祈福之日,天下贵族官僚皆至,众目睽睽之下,一只精致玉簪从他宽袖落下,玲珑剔透,在日光下折射暖光。清音声声,胜过丝竹雅音。

    流光靠得近,认出了自己的私物,既喜且忧。

    皇帝面无表情,龙威压人。隐瞒住所有的私情,到后房私审神秀。

    流光不愿他受苦,“父皇,是儿臣的错。是儿臣勾.引了神秀大师,这玉簪也是儿臣强迫他收下的。父皇你不要罚他,要罚便罚我是了。”

    皇帝被流光的话气得脸都青了,幸好有皇后拉着,否则不知要发生什么事。

    “你是,是这么回事吗?”皇帝顾向那个安静的青年,他好似一朵白莲,与周边的喧哗没有任何关系,流光这潭浑水怎么也沾染不了他半分。

    他抬起眼眸,道:“是贫僧的错,是贫僧不顾礼法,错恋王爷,这一切都与她无关。陛下,尽管责罚贫僧是了。”

    此事已经天下人知,若不推出一个人来,最终受损的是皇家的名声。

    皇帝思考良久,任流光哭得落雨梨花,还是革了神秀国师身份,押于天牢里。

    流光也被禁在宫闱当中,梧桐紫花发,担心他,恨自己,她越发消瘦,也不知道神秀的消息。

    明月之夜,冷风暗吹,憔悴不堪的她昏倒在地。

    皇后细心照料,但是心病还需心药医。孽缘不容于世,到底最后流光还是知道神秀安然无恙地离开了。可是谁也不知道他去了那里。

    又二年,牡丹花开,清江游人如织。春日明朗,她心如死灰。旁边陪伴的是当朝的世家优秀公子,但是又怎么比得上她心里的那个人。

    她一直记得,灵法转交的话语。

    牡丹花开,清江再会。

    不见不归,等我。

    是的,自此她等了两年。

    却却等却绝望。

    她如花似玉的年华里,为了等一个人,素衣淡妆。

    却不知,在她等的路上,曾有一个眉眼酷似神秀,发似春泉的青年正从遥远的江山之南赶来。

    流光容易把人抛,红了樱桃,绿了芭蕉。

    舟车劳顿,但是此心却从未这么宁静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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