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瓒能感觉到张云恐惧的颤抖,只现在无心安慰她,专心致志地寻找落脚点,全神贯注于五楼的入口处,将窗帘带固定住,敏捷地爬到五楼的突出横带上,抬头对张云说:“手给我。”
    张云蹲下来,将手递给李瓒。
    “跳下来,我会抓住你。”
    张云摇头,而此时外面一间间房门被踹开,急促的脚步声停在门口外,下一秒发出剧烈的撞击声响,砰一声,门陡然被撞开,同一时间内,张云瞳孔剧缩地跳下楼,被李瓒一把拽住并借用窗帘带的惯性力狠狠摔进五楼的房间。
    过了一会儿,有人来到窗边检查,只见到被风吹出来的窗帘,无任何人影。
    从五楼防火通道快速逃跑的李瓒两人很快听到响彻全教堂的警笛声,教堂进入紧急戒备状态,全体雇佣兵和安保人员出动搜寻入侵者。
    跑至三楼楼层,李瓒突然顿住脚步,抬手一枪击碎监控器:“他们应该发现监控被屏蔽了。”
    将张云送到二楼,将电子卡递给她,李瓒说:“现在人应该都在楼上,你拿着它从防火门通道跑到地下五楼,过一条安全通道,再从一个商场大楼的地下停车场出来,到马路对面的咖啡厅找你姐。”
    “我姐?”张云震撼,随即问:“你呢?”
    李瓒:“我得救其他人。如果监控已经恢复,说明我的脸已经被看到,宋先生和我有仇,他会不惜代价杀了我,还会牵连无辜,而且军火和毒品都被发现,为了销毁证据,他会直接杀死教堂所有人灭口。”
    张云瞳孔剧缩:“怎么会?”
    李瓒:“也不是第一次灭口了。”
    张云知道宋先生残忍,却没料到狠绝至此。
    “你小心点。”张云自知跟在李瓒身边是累赘,便不多犹豫,飞快离开。
    犯罪证据传输至周言的邮箱后,李瓒来到二楼的某间房里,做好一些部署,出现在唯一没被破灭的监控摄像头前,对着屏幕外的‘宋先生’竖起中指。
    嚣张地挑衅:“丢你老母。”
    **
    北京时间8点16分,政府总部会议厅。
    周言收到视频证据以及楼吉的实名举报:“深水埗圣玛利亚女子教堂是一个大型卖淫场所,参与拐卖强迫妇女、强奸、人身禁锢、贿赂、贩毒和军火走私,以及杀人埋尸、窝藏杀人犯等罪行。”
    举报配合李瓒发送过来的证据,只需要密室里的军火和毒品就足够港府警署开出搜查证。
    港府行政长官和警务处处长低头交谈一阵后,一致决定:“立即就近调动反恐特警队前往圣玛利亚女子教堂抓捕罪犯!”
    二十分钟后,反恐特警队抵达深水埗,包抄住圣玛利亚女子教堂。
    而在这时,无人注意到hk股市正被攻击,轻轻打一下就跑,换到另一头再打一下,像一群水蛭吸食庞然大物,起初没有感觉、无人在意,试探着底线,寻找一击毙命的时机。
    ***
    圣玛利亚女子教堂负五楼,通道。
    张云刷过电子卡,刚走出三四米便听后方发出急促的‘哔哔’声,猛地转身,右侧方立即走出五名持枪安保,她立刻向前奔跑。
    长久没有运动,肺部很快缺氧,呼吸急促,心脏绞紧,腹部剧痛,不到二十米,张云便跑不动,嘭一声就见小腿肚炸开一朵血花,剧烈的疼痛直蹿大脑,脑门瞬间布满冷汗。
    张云尽力向前爬,她看到前方有来自出口的光亮,便不顾剧痛,手脚并用向前。
    冰冷惨白的灯光照得通道无比漫长,实际见不到出口,只是张云绝望之际迸发出来的幻觉。
    五名安保围住张云,其中一人踩在张云的伤口处碾压,用张云听不懂的语言交流,而后一人拽住张云的头发将其拉扯起来,拖回教堂。
    张云随手抓住消防双便死死拽住不肯松手,气得安保踹向她的腹部,仍不见她松手,干脆将枪口对准她的手。
    下一秒,枪声和惨叫几乎同时响起,血水爆了张云满脸,而剧痛却没有自手腕处传来,她愣神几秒,看向安保,发现他们倒在血泊中,两道身影于光影中逼近,逐渐露出清晰的面孔。
    一张面孔很平凡,只有眼睛与她很相似,此时噙着眼泪、恐惧、憎恨和欣喜,怔怔地望着她:“小云,阿姐找到你了。”
    另一张面孔颇为俏丽但很陌生,张云没有留意,全神贯注地盯着平凡的面孔,又哭又笑。
    “阿姐……”
    圣玛利亚女子教堂正二楼某间房,雇佣兵武装如训练有素的军队,踢开房门,无数支上膛的枪口对准里屋的黑发青年。
    人群分开,走出一特种兵装扮的人,下半张被黑面巾遮挡,手里拿着一笔记本,亮起的屏幕里出现一个西装革履但没露脸的中年人。
    李瓒大马金刀地坐着,唇角扬起,眼中却无丝毫笑意:“好久不见,宋先生。”
    带着变音器的宋先生:“这是我们第一次正式见面。”
    李瓒扬唇:“但我们交锋过多次,渊源颇深,我对你也算神往已久,做梦都想杀了你。”
    宋先生喟叹:“英雄所见略同,你本来应该在五年前就死在我手里。”
    李瓒眼里结了一层冰:“可惜那次没杀死我,这次就该轮到你了。”
    宋先生:“口气挺大,我倒真的想知道你单枪匹马怎么杀我,你甚至不知道我在哪、不知道我的真名和长相。”
    李瓒一笑:“谁说我不知道?”
    宋先生不慌不忙:“我期待警察在你死后敲开我的门。”
    李瓒:“我不但不会死,还会亲自逮捕你。”他十指交叉,无视炮火的威胁,轻蔑地睨着宋先生:“我猜hk的特警应该已经包围女子教堂。”
    宋先生仍旧镇定,游刃有余地应对。
    两三分钟后,似乎有人在镜头外对宋先生说了什么,他换了个姿势,在心理学上可以将该姿势诠释为‘防备,带有攻击性’,说明他遇到了危险,严阵以待李瓒说出口的威胁。
    比如特警包围教堂,比如李瓒知道他的真名和长相。
    “教堂有两百名后勤人员,一千五百个小姐少爷,总共一千七百名人质,警察敢打吗?”
    李瓒沉默片刻问:“你什么时候跑的?”
    “你以为我在伊甸园?傍晚时分的确在,你手底下的黑客也的确厉害,但我花那么多钱养着一群人才也不是废柴,他们早就发现监控异常。”
    言下之意,发现监控异常后,他就走了。
    宋先生:“你是否还有遗言?”
    李瓒:“谈个交易。”
    宋先生:“没兴趣。”
    “你一定有兴趣。”李瓒意味深长。
    宋先生琢磨片刻:“说说。”
    李瓒:“放过一千七百名人质,保证他们安全无虞,而我保证四天之内不对外公开你的长相和真名,保你不会被全球通缉。”
    宋先生见他不似开玩笑,猜不透他是信口开河赌一把还是真知道他的长相,回想历年来所行之事的谨慎,终于放心说道:“你不可能知道我的长相,不必指望楼吉,我从没信过他。”
    李瓒:“公元两千年某天,你们在粤江市秀山区城郊外追杀中国缉毒警察时被向阳的父母目睹,虽然他们已经被灭口,但你猜他们有没有留下什么拍到你长相的视频?”
    宋先生:“向阳?”
    李瓒:“被你灭口的那对夫妻的小女儿。”他笑容扩大,嚣张而轻狂,刺痛宋先生的眼球。“你猜他们会留下什么?”
    宋先生声音冰冷:“别跟我耍心眼玩心计,我弄死你父母的时候,你还是个小屁孩。”
    李瓒的目光更冷:“小屁孩终也能成长为屠龙者!”
    “你没查过那对夫妻为什么出现在那里,没查过他们的女儿,所以不知道他们当年去城郊是替女儿过生日,不知道他们的女儿会成为孤儿、会被福利院收养,会辗转流落到青山福利院,更没在意过程凯蒂的过往,哪怕用最残忍的刑罚杀死了她,也像碾死一只蚂蚁一样,只将她当成背叛者,将她留下来的满柜子玩偶当成战利品,还收藏一个替代品,傲慢到极点的你,也一定不屑于查看程凯蒂的玩偶——”
    “她六岁时收到的第一只生日礼物,带有摄像功能的凯蒂玩偶。”
    宋先生猛地挺直身,手紧抓扶手,手背青筋爆出,死死瞪着李瓒,后者笑容里充满快意和嘲讽,嚣张至极。
    “你诈我?拖延时间?”
    “爱信不信。”拿着王炸底牌的李瓒有恃无恐:“你这些年无所顾忌,多次践踏、挑衅中国法律,不就仗着别人不知道你的真实身份?除非你能在一天内立刻改头换面、离开港城的同时,还能做空港城股市!”
    “你知道多少?”
    “足够清楚你的计划和目的。”李瓒前倾:“是一天之内做完手术,被a级通缉,全球追捕,筹谋二十年落空,狼狈出逃,还是紧紧抓住四天时间想尽办法捞更多钱逃亡?”
    宋先生目光里尽是厌憎:“你和你的父母、亲友一样,我早该不顾一切割下你的脑袋,而不是借你打广省警方的脸!”
    李瓒笑了,“我还得谢你小瞧了我?”
    宋先生浑身泄了力,贴着椅背:“是,我小瞧了你,我真是小瞧了你。”
    李瓒收起笑,垂着眼眸,神色恹恹:“命令你的人立即离开,我知道你那儿还有港城富商做人质。我会和警方交涉,给予你的手下一小时逃亡时间。”
    宋先生:“十天,我要十天!”
    李瓒:“不可能!”
    宋先生:“我不介意一千七百个人陪葬,反正我还有全港的富豪在手里当人质!”
    李瓒看向门口的雇佣兵:“听到没有?你们老板不给你们活路。”
    雇佣兵们无动摇之色,至少表面看来如此坚定忠心。
    李瓒捏着指尖:“最多六天。”
    “八天,没得商量!”
    李瓒无动于衷地玩手指,便听宋先生又说:“你的情人,江氏江蘅也在我手里。”
    李瓒一顿,沉吟半晌:“各退一步,七天。我也没得商量,这时间足够你行动。”
    宋先生也在思索计划里的每个环节,氛围陷入胶着,大约他也知道七天是李瓒的底线。
    宋先生下指令:“所有人退离,以最快速度离开伊甸园!”
    全体雇佣兵面面相觑,警惕后退,李瓒坐在原地不动:“1个小时,过期不候,后果自负。”
    闻言,雇佣兵们皮一紧,加快离开的速度,但就在他们奔至一楼时,教堂左侧轰然爆炸,瓦块沙土被震得满天飞,爆炸余波殃及距离最近的雇佣兵,将其整个人掀飞,滚烫的墙砖碎片更是将雇佣兵插成筛子。
    剩余还活着的雇佣兵以为被骗,连忙退回二楼,想抓李瓒当人质,不料对方早就爬向三楼,并将他从六楼密室带出来的手榴弹扔向楼道,不仅阻拦雇佣兵还炸毁上楼的通道。
    约莫四五十个雇佣兵聚集在教堂一楼的庭院处,扛着各式枪械对准三楼便是一阵激烈的扫射,窗户玻璃被打碎,碎片哗啦啦掉下来,窗帘和墙壁被击出一个个空洞,透出一缕缕灯光光辉。
    同时间的夜空盘旋着两只直升飞机,探照灯灯光集中于教堂处扫射,刺耳的警笛声包围教堂。
    穷凶极恶的雇佣兵从慌乱中回神,知道李瓒毁约,更知道能救他们一命的人质正在三楼以上,而三楼高度对他们来说不难攀岩,于是动身快速爬上去。
    但见三楼左数第三间房的窗户突然冒出李瓒,架着冲锋枪朝人群处扫射,将炮火吸引过去,忽略别处以至于遭到突袭,死伤无数。
    突突突……猛烈的炮火射击后,子弹夹打光,无可替换,只好扔掉冲锋枪,拿出用惯了的配枪,李瓒肩膀贴着墙壁,发现外面异常的安静,回想刚才另一波突袭,猜测可能来自哪方,还有突如其来的爆炸是怎么回事。
    捡起地面一块碎玻璃探出窗口,下一秒立即被击碎。
    李瓒眉头一皱,这射击速度和精准度只有可能来自狙击手。
    居然有狙击手?
    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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