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言蹊摇头,“我不想干什么,我只想知道些什么。”

    我急跟话,“你想知道...知道些什么?”

    我不保证我的答案能让他满意,但我一定会努力配合,严刑拷打那种纯物理攻击我怕,可这种桃色暧昧的精神压制更让人消受不起啊!

    “血族,狼族,我想知道这些男人有本事救你的是哪一个?你真正在等着救你的是哪一个?”他曲臂越靠越近,“我还想知道在迷倒了他们之后你又要怎么来诱惑我?”

    挪开摩挲我嘴唇的拇指,他正过我的脸对着他,“而我会不会也栽在你手里。”

    诱惑?那个人我不认为是我。

    “很难么?三个连一个都答不出来?”下巴被抬高,他的鼻尖和我距离不到一指,温热的鼻息呼出打在我的唇旁,“再说我也没说前两个问题只能给我一个答案呀,不用这么纠结,并不是单选题。”

    “踩着七色云彩来接你的盖世英雄啊,何必就一位?”他嘴角上扬,笑得越发恣意,满布邪气,“你可比那紫霞仙子要金贵得多,你说对吧?”

    稍偏头,张开口,浅探出略显猩红的舌。

    与他相反,我则是结舌杜口,即便知道他是成心戏弄且饶有兴味,但我哪儿还有胆子搭腔回话,早就收唇闭紧了嘴,战战栗栗,汗不敢出,浑身汗毛都立起来了。

    且不说如斯窘境,那两个问题本身我就不知道答什么才是对的,我给的答案又怎么会令他满意。

    或许他根本也不在乎我的答案是什么,仅仅是想玩儿一玩儿,看看我的态度反应罢了。

    我连捍卫自己,赏他一巴掌的心思都半点儿不敢有。

    原因很简单,眼前这人强大到让你根本没有能力去顾及到尊严这种不值一提的东西。

    只要他想做的事情,就一定会做到,没有几人会有力量去承担忤逆他的后果。

    至少我不可以。

    他向我一再侵近,却停在了最后一点的关键范围外。

    一眨不眨地看我,像是要洞悉参透我的一切。

    我手死扒着沙发靠背,指甲几乎抠进皮子里,任他随心所欲。

    不知道受这样极近距离的挑逗或者说是审视,到底煎熬了多久。

    “好了,我放弃,算我输。”顾言蹊撇了撇嘴,“没劲,不期待不挣扎,这样都毫无反应,你果然对得起你的姓,‘木’得可以。”

    大概是确实觉得没意思了吧,他终于放开我的下巴,转回坐正于茶几前,又去倒酒。

    我像是历经了九死一生,心有余悸,忙与他拉开些距离,手收回膝盖上放好,谈不上如释重负,但也是刚要稍稍松一口气。

    “你跟鹿谨,一个两个跟我装傻演戏,胆子倒是都不小。”酒瓶放到茶几上发出清脆好听的轻响。

    一改先前的轻言肆口,态度表面上好像没变,但实际上我们周遭的气氛转了180度,我的一颗心随着那玻璃撞击的咯嗒声瞬间被震得重新提到了嗓子眼儿。

    并没有端起酒杯,倒好酒后他便重新翘起长腿,“鹿谨以为他在我面前装得跟你疏离,玩世不恭,我就会信了他还是以前的他,然后放你一马?你以为你说你没用,我就也信了你?”

    他呵呵一声,“我按照鹿谨要求的标准喂了你半个月,会真的白养一个废物?”

    ......他看穿了鹿谨的伪装,还认为我隐藏实力?

    再者,什么叫做按照鹿谨要求的标准?鹿谨如今还有提要求且定标准的权力么?

    他伸开一臂搭去沙发背,另一只手则放到翘起的那侧膝盖上,再次回归了方才那个舒服随性的坐姿,只是这次没拿酒,“鹿谨当初会被我找是因为他确实是有危险了,我没想到他还能顺带一份‘大礼’,把你也一起给弄回来。”

    我顾不上去庆幸自己刚才从沙发背那里收回手收得及时,壮起胆子主动去问,“他为什么会有危险?”

    老实说,我从来没感觉到我们在外“流浪”这几个月有什么危险,我认为鹿谨已经很小心,甚至可以说到了有些夸张的程度,平均两到三周就换一座城市,已经这么谨慎了,难道还不够掩人耳目么?

    “即便一直在频繁地换城市,但那些地方几乎维持一天死一名女性血族成员频率的情况已经引起了注意。我再不把人接回来藏着,外面人一旦发现是他做的,他就会直接被长老会审判。”他看着我,勾起唇角,慨叹,“我先前以为是他疯了,一心求死,直到在他身边看见你,我才明白过来。”

    长老会这个特殊的专属名词对我来说不算太陌生,鹿谨之前和我提过,吴斯谬这段时间不是就在和他们合作搞什么科研的么?

    不用我发问,他似知道我在想什么般,不疾不徐地对着我娓娓道来,“人类么,本来就是给我们的食物,只要不引起太大的影响,动荡到全族被发现的风险利益,杀多杀少没人会问。但他鹿谨为你杀的是同族。”鼻哼一声,仿佛对此不值一哂,“他可不是那个无法无天,没人管得了的吴斯谬,残杀同族到这种程度结果只可能是被湮灭。”

    ......审判......湮灭......

    即便没接触过,从字面意思也能理解,那不就是......

    “想把你养得好一点的话,即便是让你直饮他的心头血,那种纯度也绝对不够看。纯血不可能,退而求其次,那么勉强只能找女性人转血来。可又别无选择,那些女人一旦放了血给你喝,确实只有杀死她们才更安全。毕竟,只有死人才不会说出你们的秘密。”他抬手顺势撩起我一缕头发,“不过,你听没听过那句话?‘所有的凶手都以为死者会守口如瓶’。”

    微笑着,审判者语调平缓地宣布了裁决结果,“鹿谨既然有他不得不杀的道理,那他就注定要面对不得不死的下场。”

    脑子好像被雷劈只觉嗡地一下,眼前发花,耳边盘旋他最后那几个字。

    不得不死的下场......

    “啊,到时间了,马上就该是我最喜欢的一首歌了,阳春白雪不配上琼浆玉液怎么行?”他忽然宣布休庭,举手叫来侍者,吩咐,“找gabriel,要他的。”

    很快,一杯血放到了我面前的茶几上。

    芬芳馥郁,色泽艳丽。

    “既然是加餐么那就换个口味。”他手一托,“请。”

    gabriel这名字有些大,上帝的人,这些血族么?

    点名指定要某一人的血,这“盛情”实在难却,这一餐我不得不加,无论如何至少得喝一口。

    且一杯,就一杯。

    没有动旁边刚倒好的那杯酒,他自己并不打算如他所说的好歌配佳酿,这“福利”只是我一人独享罢了。

    在他专注视线的关切下,我颤着手拿起杯。

    浅酌一口便放了回去。

    我尚算识趣,他也给面子,不多强求我再喝,闭上了眼,仿佛沉浸入音乐世界里的样子,还不忘出言提醒,“聊天不急,想说的想问的等会儿我们有的是时间畅所欲言,一首好歌可不该被错过。”

    手举起,他的食指伸长合着节奏打起拍子,另一只手的指间则依然绕着我的那缕头发收紧松开地把玩,没有停下的意思。

    耳目之欲,就好像一个甘酒嗜音的玩儿闹。

    可是我不敢反抗,不能吭声,只坐定不动,愣愣看着那纤长的一指在空中蹁跹起舞,早已被他当头数棒击得脑中一片空白,无暇思考。

    也许这样过去没多久吧,他说了,一首歌的时间而已么。

    他总算是放下了我的头发,举起两只手轻轻鼓了鼓掌,向歌者献上作为听众最高的赞美,对我的“暴殄天物”摇头惋惜,“这么多版本他唱得是最好的,不在这儿你可没机会欣赏到,不好好享受享受真是太可惜了。”

    欣赏?享受?我哪里有多余的心思去听除他以外发出的声音,根本不知道歌什么时候开始,什么时候结束,调子是什么。

    我只想知道鹿谨他要怎么样才会救。

    是的,我不信他会不管鹿谨,仅仅是来支会我一个无可挽回的结局。

    “送过去。”他下巴一扬,指了指茶几。

    侍者上前来拿过我才喝过的那一杯送至远处舞台中央。

    歌者放下吉他,双手接过,望向这边,与顾言蹊互致颔首礼后并没有直接喝下,而是闭眼仿若陶醉地深闻了闻,接着才将杯凑到了唇边。

    喝得很慢,品茗一般,待到最后一口咽下仍未睁开眼,似是回味无穷。

    来这一出是什么意思?

    不懂。

    懂不了。

    也不想懂。

    “gabriel虽是男人,但一样给的是心头血,且转化已近五百年。”他依旧望着舞台,“当然了,即使这样,和你平时喝的女性人转血来比还是不值一提。”

    我迫于压力才喝的一小口本就囫囵而咽,经他提点才后知后觉如此大有来头,兴师动众弄来的血,好像味道却并不怎么样。

    我知道顾言蹊这话没有夸张,鹿谨曾在带我第一次吸食人转血的血时给我科普过血族对血液口感的档次评级。除了人类我喝不了,转化仪式上我没了意识,吴斯谬的血是什么滋味我压根儿不知道,纯血可以说是没喝过,人转血的血优于狼族血这点我自己也是认同的。

    不过现在倒是又知道了新的两件事。

    一呢,就像有的酒放得越久越醇香,血液也是这样,那些活得越长的人的血越受人青睐。

    二是同族之间,确实女性血胜过男性血。

    要说这第二点为什么今天才知道,主要是因为跟着兰焱和白贤时,除了意外喝过一次温予淼的,我没碰过他俩以外的血,更谈不上什么狼族的女性血了。到跟着鹿谨时,虽然“口粮”的来源杂了不少,但我没碰过男人的血。

    至于同一个人的心头血和其他部位的血是否有差别,我也答不上来。仅有的一次经历还是在暗月的地牢里,被姜雪雅刺激到崩溃,兰焱划开自己的手臂抢先温予淼喂食安抚我,当时我失去理智,脑子都是不清楚的,哪里还能做得出对比。

    兰焱、白贤、鹿谨不谋而合,都不愿让我去试心头血以外地方的血。

    毕竟那里的已经是最好,在他们看来,剩下的大概是“残次品”,我没有接触的意义。

    所以,他之前说的“按照鹿谨要求的标准”是指须要给我女性人转血的心头血了?

    舞台上,那人站起,右臂放至左边心口处,躬身行礼。这一次,他对顾言蹊明显致以了更为诚挚的谢意,愈加恭敬。

    这两人各自优雅,一呼一应,完美演绎了那一句,“败坏之先,人心骄傲,尊荣之前,必有谦卑。”

    圣经的箴言和那个名字叫gabriel的凑一块儿倒算是般配。

    “餐餐血族血,而且还是女性心头的,或许你不知道,你那不允许有一丁点儿差池的严格用餐标准已经直追支派的亲王了。”话是给我的,礼是还别人的,顾言蹊面向舞台中央颔首阖了下眼表示欣然接受,而后看着那边拿起吉他拨弦重新演奏。

    满室再次被龙言凤语包围环绕,他在我身旁缓缓张了口,“你唾手可得的是很多人拼尽全力所求却求之不得的。”

    “所以,都做到这份儿上了,我会信他对你那种可有可无的表面态度么?”末了,他好像对我们幼稚的行为很是无奈地笑了。

    他这几句话语气都很淡,没有丝毫冷嘲热讽的意思,不过是在陈述事实的态度。然而,声音不大,却有振聋发聩之势,让我没有了招架的余力。

    一阵狠狠地轰鸣过后,耳边不断盘旋那个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温柔嗓音,甚至无需闭眼都能把他当时或玩笑或认真的模样浮现在我面前。

    历历在目。

    “你啊,跟着我,我还能饿着你?”

    “还行吧,辛苦谈不上。喂点儿吃的就行,好养活。”

    “宝贝儿和亲爱的这两个叫法不同,意义更不同。我的心够大也够小,亲爱的可能有很多,但真正在宝贝着的只能是一个人。”

    “我宝贝着的人,只要我能给,就一定要给到最好。”

    明明可以不必给我提供那么奢侈的环境的......

    沉重到灭顶的代价他从来都没有向我透露过一个字,只是日日兑现着我们相遇时对我作出的承诺。

    “放心,养得起。”

    而且要养得无微不至,无所不用其极。

    兰焱、白贤、鹿谨,还有一个肯以纯血的身份来转化我的吴斯谬,我唾手可得的是很多人拼尽全力所求却求之不得的。

    一语破的,顾言蹊这徐徐飘来的一句话可以说是一石激起千层浪,怕是以后警钟长啸,让我永生难以释怀了。

    “不过,我说。”他无所谓我接不接他的话茬儿,等了等,伸手捏过我的下巴再次抬起我的头,看看我,表情颇有些失望的意思,“我这儿说了这么多他的‘丰功伟绩’,感天动地的,你怎么都不带哭的?”

    “......我不想让你看戏......”忍着下巴下方他的戒指带来的疼痛,我克制口型,尽量最小动作说完了这句话。

    我哭出来让你开心么?别做梦了。

    “好一个不想让我看戏!”他深以为然地重重点了两下头,没想到不仅没有生气,还对我忍无可忍,一时冲动的反抗很为赞赏似的,“有脾气好啊,我还以为你人如其姓,就是根木头呢!”

    他松开我的下巴,放下翘了好久的长腿,稍稍理理衣襟,身子朝前向着茶几坐好,过了这么半天难得摆出像是要和我正经谈话了的姿态,“放出你的血我才明白,我先前还是低估了你的本事啊。狼族就不说了,吴斯谬是你长亲我也不提了,我是怎么都没想到chris竟然也给了你他的心头血去影响气息,你可真是让我意外。”

    他挪来那杯先前倒好却一直没动的酒到手边,指尖轻轻在杯壁上敲击发出好听的脆响,“你这个混血儿虽然自身没有任何力量,让人大失所望,但你附加的价值可太大了。”

    我愣了下,忙抓住他话里的重点,“......心头血?chris?”

    我什么时候喝过吴煜凡的心头血?我明明只喝过吴斯谬的才对。

    “看来这次没跟我演戏,是真的不知道啊。”他回头只瞥我一眼便知了真假,呵呵笑了,“互食一般也是不动心头血的。要么利益牵扯要么迫于压力,再剩下就只能是脑子坏掉动了感情,否则即便是为了影响气息,哪个血族会甘愿献出自己的心头血来供他人?而且还是纯血。”

    一点一点分析,引领我自己得出答案。

    刚要拿起杯,他转而手虚握成拳扣了扣桌子,“不过,这些都没关系,知道与否并不重要,你只需要明白你在chris心里地位超然,你的用处也在于此就可以了。”

    吴煜凡竟然会给我心头血,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利益、压力,这两个原因放在他身上别说顾言蹊不信,连我也不。

    那么,是......

    上辈子我是白贤口中长得勉强不吓人,没人要就他碍于情分凑合回收扔家里的“傻子”,这辈子我是吴斯谬口中长相感人,双商更感人,随时脑瘫的“呆子”。

    很大程度的原因也许是过去和那个鹿谨自欺欺人,失败透顶的单恋,让我很容易便被这两个傲娇病娇的毒舌男攻陷,潜移默化发展到对爱情的自卑、对与人之间产生密切关系的害怕早已是深入骨子里去的了。

    我曾经以为即使在唯一无条件无原则支持我的兰焱那里可以找到点儿自信,那也是出自家人、兄长的关爱,我是绝不会被他或任何人当成女人去“动感情”的。

    何况一直以来我周围他们这些人个个非龙即凤,就更没有我可以幻想那种可能的余地。

    我不想自取其辱,深知地处的位置和自身的条件,更不想再次陷入明知不会有结果的期盼里,迷失了不能承受的心,辜负了不该背叛的人。

    吴煜凡和我之间,会存在那种不可能的羁绊吗?

    眼见顾言蹊又唤来侍者要酒,桌前很快摆上了两个吞杯和两个洛克杯,不敢拧眉带出情绪,我只紧盯着他的侧影,咚咚地打着心鼓,第二次问了那个问题,“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我虽愚钝,但也不至于傻到会认为他说这么多仅仅是为了给我剖析梳理我和我周围人一团乱线的感情走向的。我知道,比起这一句,其实更准确地,我应该问的是他到底想要我干什么。

    “大概五个小时以后这里要开个大趴,今次几乎所有有头有脸的血族都会到。”他将洛克杯倒好新酒,又用之前的伏特加给两个吞杯分别斟满,“你的任务很简单,前面我来帮你铺路,你唯一要做的就是上chris的床。然后嘛......”

    他顿住。

    “............”我没听错吧?!!!

    他白璧无瑕的拇指和食指提起吞杯到载杯上,冲我偏头一笑,四指便松开了,“然后,杀了他。”

    啪地一声,两个子弹杯同时落入,气泡瞬时哗啦一下喷涌上来。

    直言不讳,这次没有绕一点儿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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