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扭头瞪大了眼瞧着面前这个凤表龙姿,在泱泱人群里仿佛头顶随时自带一道锥光一般闪耀夺目,拔丛出类的男人。

    这惊天地泣鬼神的出场,除了他没谁了。

    “你怎么在这儿?”

    “你怎么在这儿?”

    对着我的那一双墨瞳明眸中同样透出惊讶。

    真叫一个眼如其姓。

    好一对鹿眸。

    “我......”

    “我......”

    两次异口同声,我俩在不约而同愣了一下之后,又步调一致地都笑了出来。

    九天之外仙下凡,他一点儿没变。

    雪里温柔,水边明秀。

    鹿谨啊鹿谨,果然还是那样好看。

    好看到什么程度呢?

    随便笑一笑便是可以秒人的。

    哦呀呀一片躁动,周遭也一如既往地投射来无数道严重关切的注目礼。

    粉红色的少女春心啊,又要泛滥成灾了。

    可你瞧他旁边戳着的那是个什么鬼?暴殄天物!哎,难道鲜花注定总是要插在臭烘烘的牛粪上才能滋养生长么?这是诅咒一般的死定律不成?

    那朵风华绝代的花啊,是要被边上碍眼煞风景的这一坨给肥沃,不,是霍霍了。

    不是姑娘魅力小,实在是极品的品味都足够“极品”,小妹我太美没那么次罢了。

    摊手望天,老夫都能脑补出她们一个个这心里发出的以上喟叹。

    “好久没见,咱找个地方喝点儿东西?”声音不大不小,他再开口便是记忆里那一腔不变的,犹如清泉流水般的嗓音。

    “东西就别喝了,我没时间......内什么,你...你能不能......”这十万火急的,我哪儿有那闲情逸致,可嗫嚅了一小会儿,还是没好意思一下子说出能不能把我带走的话。

    头一偏,见他跟我一样也只是背了个包包,其他什么都没拿,便顺势转了话题,“你这是要上飞机还是刚下飞机?”

    我就是再着急怎么也得先关心一句吧,不然实在说不过去。

    “想说什么,痛快直接说,跟我还需要这么生分么?”他是何等聪明之人,我这点儿小心思岂有会看不出来被瞒过去的道理,反问一句,并没有接下我的话茬儿,开门见山,又抬手摸了摸我的头,朝我眨眨眼,“你可是我宝贝儿。”

    说话间他那含笑的目光愈发温柔,且还带着不少的鼓励,让我好似黑暗许久终于得见一抹暖人的烛光,还怎么可能再墨迹磨蹭下去?不由自主就两手抓上了他的一边胳膊,也不跟他客气了,“能不能带我走?让我跟着你,离开这个城市,去哪儿都行,就是赶紧走!”

    电厂出品的眼神,放二次元里那必然是滋滋啪啪闪着火花的好么?换个场合看着你那分明就是能让你投降的啊!还想得了别的么?可不只剩下招招招了!

    听到我这种估计任何人看来都有些匪夷所思的要求,到底是掌舵百年,两百多岁的老船长了,见过大风大浪,不是一般正常那种凡夫俗子能比的,鹿谨脸上半点儿没流露出被唐突到的意外表情,相反,由着我拽的同时稍扬起头,另一手把刘海儿往额头后面一捋,摆了个耍酷扮帅的老造型,“那......”他拖了个大长音,“我有什么好处呀?”

    要不是爸爸有涵养且自控能力高,管得住自己的手,不然非得把他这张笑意更浓的欠扁之脸给一掌扇歪了去。我这边急得火上房,都要抓耳挠腮,上蹿下跳了,他倒好,还有心思跟我扯!

    我强忍住想要一脚踹上他的冲动,抓他抓得更紧,“你想要什么好处?别玩儿了好不好?咱们赶紧走,不然就走不了了!”

    我让你乐,我让你美,我让你装,等一会儿白贤万一找来,我那“最好的朋友”见上了你这“比较不错的好朋友”,那必定是一场腥风血雨,天雷地火的世纪大战啊!还想走?先留下我们两个人的四条腿再说!

    真不是我瞧不起你这老司机,我自信就以我们家那位常年开黑车的手段和对阁下的仇视,“玩儿死”你这傻了吧唧姓鹿的必然是不在话下。到时候我别说救你,我本身死得都会非常难看,看你还怎么跟这儿摆造型的神气!

    许是见我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不像跟他胡闹玩笑,他便颔首不再拿乔,“好。”

    我一下想到了那个表情包:“虽然只有一个字,但语法严谨,用词工整,结构巧妙,朗朗上口,极其贴切地表达了回复人对需求者的祝福和刻骨的情感,可谓言简意赅,一字千金,字字扣人心弦,字字催人泪下,足见回复人扎实的文字功底,以及信手拈来的谈话技巧和惨绝人寰的创新能力,实在是佩服佩服!再加上以平淡语调的句号收尾,更是点睛之笔,妙笔生花,意境深远,照应前言,升华主题,把回复人的情感表现得淋漓尽致,给人无限感动和惆怅,有浑然天成之感,实乃回复之极品,祝福之绝笔。”

    没错,如此这样一个字,看似轻轻地,却也好像一锤子重击在我心头,让我激动得差点儿飙泪。

    还有那语气是再理所当然不过的,大有一种出了天大的事儿他都可以兜着我的劲头。

    是的,天大的事儿。

    无论是什么。

    就是这么man我一脸血!天降神兵那真不是盖的!够意思,没白认识兄弟你一场!鹿谨,你太够意思了!!!

    现在不光别人,连我都想要俯伏跪地仰视头顶光圈的他了。

    什么吸血鬼,这是天使啊有木有?天使!!!

    他撇头看着扒着他胳膊的我,却笑眯眯补刀,“先欠着。”

    被他这一盆子透心凉的冰水从头到脚浇上来,我正咧开还没收了狗腿子谄媚笑的嘴角直要抽筋儿,气得我是七窍生烟,脸都青了。

    耍我?让我这么会儿这心情上下起伏的,带我坐过山车呢?

    他鹿谨还真是一点儿没变,不是表面,是卑鄙无耻龌龊混账的内在黑心品质,简直了!我刚才太肤浅了,一定是瞎了眼才会觉得他那么光彩照人,我呸!

    深吸一口气,淡定,我一定要淡定,无视他那无可挑剔完美皮相下,骨子里恶劣爱捉弄人逗我的罪恶因子,无视!

    抬手看了眼表,已经不早了,白贤怕是没多久就要到家了,等他发现我跑路了,以他的精明,再算准我会来机场,那后果不堪设想。

    管不了那么多了,时间不等人,我抓着鹿谨的胳膊往外拖拽,“......欠欠欠,你老大你说了算,咱快点儿走吧!”

    他受用地满意点了下头,却说,“等等。”

    “嘶......又干什...”我从牙缝里倒吸一口气,再有心求他,耐着性子也真是想踢他了,怎么那么多事儿。

    他脚下不动,把端在手里他那副大黑超给我戴好,又兜上我外套后面的帽子,然后直接揽过我肩膀,这才往机场外走。

    又趁机占我便宜是不是?我是你搂的么?!

    出租车内。

    “......你为什么一直看着我,笑得还这么恶...咳咳...这么甜?”实在是忍不了了,我回头透过墨镜偷偷白他一眼。

    这么久没见,他现在这个毫不掩饰直视人的眼神越发让我消受不起了,不搭理他看看窗外吧,都能从后脑勺那里感觉到两道温度不低的射线在穿透而过我。

    还有那仿佛合不拢了似的嘴。

    无一不在向我彰显一个事实。

    鹿褶子修炼有成,变褶子精了。

    他的心情颇是不错,但视线也并未有收回的迹象,答案更是简单至极,“我乐意。”

    “............”得,比贱你第一。

    鹿谨“我乐意”这仨字儿堪比白贤的那句“忍着”,他俩互相pk起来是什么结果我不清楚,反正摁我都是一个死。

    “几个月不见,我看你气色好了不少,吃得不错吧?终于听话,肯吃‘正经东西’了?”某四个字特意加重了音调,他好像仔细端详了我好一阵子才得出这样的结论。

    话问得很隐晦,也就是我这种“业内人士”才能明白他到底在说什么。

    我撇了下嘴,点点头,老实承认,“不吃不行,吃不下饭了。他们说我现在是千年一个的混血儿,但我却没有感受到一点儿力量,跟个废物没什么区别。而且喝血还喝不了人类的,会过敏似的,抓心挠肺地浑身烧着了一样的难受。”

    我跟他自然是没什么可隐瞒的,但毕竟开出租的这个司机是“普通人”,于是便凑近他,附耳小声说道。

    他只愣了下,就又笑了,上手摸摸我的头,“放心,养得起。”

    “............”如遭雷击,一共五个字又差点儿把我的眼泪给轰下来。

    当初,死而复生醒来刚见到他,他支使段猴子给我买衣服的时候也说过同样一句话。

    忽然想到曾经有人讲,比起“我爱你”,“我养你”这句情话才最动人。

    我和他之间,把这说成是情话,着实过了,但他......

    他出言打断了我天马行空的乱想,调侃,“看这小表情复杂的,那脑袋里面这会儿一定更复杂了。你啊,跟着我,我还能饿着你?”

    我脸发烫,心也噗通通蹦得厉害,暗忖这厮这张抹了蜜的嘴真是越来越厉害了,三言两语,看似朴实无华的话最是能打动人心,可不能被他给轻易影响,丢了魂儿迷晕了整个人去。

    顺顺被他弄乱的头毛儿,清清嗓子,岔开话题,“嗯......咱先不说这个,诶,我有点儿好奇,你怎么来这儿了?还就你一个?又是在跑chris给的什么‘业务’吗?”

    我在机场查过,这地方离当初他们所在的那个城市可是相距甚远的,他只身一人,想也知道一定是有事情要忙才过来的。算我不地道,坐上车自觉脱困了才顾得上考虑起他,马后炮心道他就这样大大咧咧带着我一起,方便么?我可千万别给他添乱啊。

    “不是。”他否认,瞧着我因为不想被他发现掌下部位九成已变成猴屁股而两手捂脸的样子莞尔笑了笑,继续解释,“没想特意到这里的,但我哪儿知道在机场会看到你啊,这不才临时决定改变行程的么,本来我是要转去...”

    ............

    我俩正说着话,突然从后方来了一个巨大猛烈的撞击,即刻,前面也追尾撞上了。

    一瞬间,我只觉得方向狠甩,天旋地转。紧跟着,车子一阵的翻滚砸击震荡。

    不知道过了多久。

    终于车子不再大动,我从他紧抱的怀中抬起头。

    他满头是血,此时没有任何动作,我颤抖伸指去感受他的鼻息,万幸,还有气。

    “......鹿...鹿谨...鹿谨!!!你醒醒啊!!!”我怕更加失血过多不敢大力乱摇晃弄醒他,只有靠喊的来试图唤回他的意识了。

    他对我的呼叫毫无反应。

    这种情况我们两个没死已属不易,我被他护着能基本毫发无伤更是走了天大的运气了,稍微一琢磨就知道伤得这样重,即便他是血族也只有踏实晕过去的份儿,还是趁早省劲儿放弃叫醒他吧。

    眼下最大的问题是怎么离开这辆车。

    我迅速打量扫了一圈周遭环境,倒翻过来的车子严重损毁,他那侧的车门被摔得折开,晃晃悠悠,要断不断地半吊在一边,我这一侧只是车门变形,车窗碎了而已。

    想了下,我先从窗户自己爬走,再把他拖出去这个方法应该是可行的。

    然而刚要往外探身的时候却发现左脚被卡住在前面座椅下面,试着换了几个姿势依旧动弹不得。

    “救命啊!!!谁来救救我们啊!!!”我一边朝门的方向大声呼救,期盼着附近能有路过的人听到,一边努力将我的脚往外拽。

    这种分秒必争的关键时刻,我们在车里待的时间越久就越危险,谁也不知道会不会油箱起火,再来个什么爆炸之类的,一会儿没事儿都要变大事儿了。

    想来真算得上是那句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本来我没抱多大的希望能这么快就来人的,可估摸没太久之后,还真叫我看到鹿谨那边有一双倒立的脚一晃走过。

    “别走!!!救命啊!!!求求你!!!救救我们!!!”我忙伏在鹿谨身上,对外面那双脚的主人扯着脖子呼喊求救。

    那双脚闻声停下,凑到车旁,一个男人蹲身下来。

    我把鹿谨往他的方向推,“先生,求求你,救救我们!求你把我朋友拉出去,我脚被卡住了,一会儿再帮忙拽我一把!”

    倒不是我先人后己有多伟大,实在是比起还能挣扎挪动的我,鹿谨撞到了头,流血太多已经昏过去成了个没有行为能力的废人,救他耽误的时间必然是更多的。再说,他出去了,我不仅放心没了后顾之忧,也更有空间伸展动作撤脚逃离。

    那男人什么也没说,很是痛快地点点头便跪到了地上,拽上鹿谨的两条胳膊往外拖。

    片刻。

    探头瞄见鹿谨已在不远的安全距离处被平躺放好,正等他再回来拽我,忽然脑中一闪,想到了一个问题,“......啊,对,救护车来了么?我们不上救护车,我自己会帮他包扎。”

    急切向他申明,生怕他好心办坏事儿把鹿谨给弄上救护车,我们俩皆是无论伤势多严重都绝对不能去人类医院的主儿,一旦去了,身份立刻就会被暴露。

    “还没有,我是凑巧路过的,没瞧见来专门救援的人呢。”他返身回来跪在车边,我还在跟我的脚较劲,他帮忙扯了扯我的胳膊见并没什么用,便出主意道,“先别管那些了,你这没法儿弄,得把那两个碍事的包包扔出来我才好爬进去搬前底座拽你啊。”

    也对,我太着急都没想到这件事儿,应了一声,把我俩的包包分别扔了出去,然后稍挪开身子让了位置好方便他进来作业。

    我以为他马上会来帮我,却不想他从地上捞了我们的包包,再架起鹿谨,转瞬消失在我本就已经很是狭窄的视线范围里。

    ............

    这是遇见趁火打劫的还是什么了?光是抢东西不算完,为什么会弄走鹿谨?难不成......难不成也是血族?

    没时间多想,我蹬顶着前座,拼命拉自己的腿。

    手脚并用,终于在我几近歇斯底里,由于鹿谨的下落不明而即将要急疯发狂的时候,脚被成功拽了出来。

    不敢耽搁一刻,我立即爬出了车。

    扶着车子踉跄站起来,看了眼四周才知道不是我们一辆车这么倒霉,这是一场相当惨重的连环车祸,到处都是大大小小痛苦的呻-吟声。

    环顾一圈也没有看到鹿谨和那男人的身影,抽抽鼻子,空气中血腥和汽油的味道很大,混在一起更让我有些无从分辨。

    我该去哪里找他们?

    尽管方才被鹿谨第一时间紧紧护在怀里,可我的脑袋多少也有点儿被撞到,低头扶额想克制一下此时的晕眩感却正巧看到了地上的血迹。

    我如今的味觉虽然对正常人类的食物已经退化到几乎没有任何体会,但对血液味道的不同却相当敏感。

    伸舌舔了下手中残留的鹿谨头上的血渍,再蹲身用手指沾了点儿地上的血放入口中尝了尝。

    无差,果然是他的!

    我顺着血迹,拖着疼痛不止,仿佛被火撩过的左脚,用现在所能的最快速度追寻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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