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刚才那句话我就后悔了。

    我只是在赌,赌卫庄是不是和盖聂端木蓉一样也ooc了。

    但是很显然,年少时的他可能毁坏过鱼塘,但他没有承包过鱼塘。

    破坏远比经营容易多了。

    盖聂的ooc令我无可奈何,端木蓉的ooc令我痛心疾首。

    但我是多么希望卫庄他能ooc!哪怕一点也好!

    “卫庄大人,其实我是来投诚的,我做梦都想加入您老人家的流沙。”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鲨齿似乎远离了我的喉骨一点。

    ……卫庄他很喜欢听别人称呼他老人家吗?

    难道他的白发和白眉其实都是自己染的?为了追求那种看起来仙风道骨的感觉?

    恕我冒昧,卫庄本人和仙风道骨这四个字恐怕毫不沾边,哪怕他此时白发白眉,白须飘飘。

    只是,我不觉得害怕。

    面对这样一个穷凶极恶杀人如麻的邪恶组织头目,我竟然产生不了一点恐惧的感觉。

    我甚至觉得我可以和他坐下来,喝口茶,看看天,发发呆,不谈人生和理想。

    “你想加入流沙?”

    “是的,无双鬼与苍狼王已死,流沙需要新的学员,假以时日,我定能成为流沙四天王第一,成为你引以为傲的手下。”

    大牛先吹下去,至于以后能不能做到,这不重要。

    没有实力的时候,直面强者,玩的就是心跳,靠的就是吹嘘。

    说不定他就很欣赏我这份过人的胆识呢!

    “咔擦――”

    “啊――”

    胳膊处骨头碎裂开来的声音传来。

    同时响起的,还有我痛苦不堪的尖叫声。

    肩头原本就中了白凤的羽刃,毒还没有解开,现在又被卫庄用鲨齿敲断了胳膊,简直令我痛不欲生。

    卫庄是个现实又务实的人,若我当真是个强者,他或许会允我加入流沙,接替苍狼王和无双鬼的位置,但我尚且没有那个实力,所以即便我根正苗红,他也不会给我机会。

    他不做揠苗助长的事,也同样没有耐心培育幼苗。

    我用手按住肩膀,咬牙忍住疼痛不吭声。估计这会儿我要是哭闹起来,他会当场了结我。

    卫庄暂时没有杀我,让两个秦兵押着我一同进入了机关大厅。

    路上,我看到赤练已经换了一身崭新的衣裳,不由得又想起她波涛汹涌奔腾壮阔的胸前春光……真是便宜了卫庄这小子了。

    “这里就是墨家的世间乐土?”

    赤练身姿盈盈,双眼含笑地看着平静的墨归池。

    卫庄嘴边扯了一抹冷笑:“乐土是由那些弱者供奉给这个世上真正强者的。”

    ……真正的强者?

    我只想到了一张坚毅认真的脸。

    他并不那么俊美,也不是一个潇洒不羁的人,但他是个真正的强者。

    残月谷中,他挥剑斩杀三百铁骑精兵,浑身染血,却一声不吭。

    只为朋友的一句承诺,就敢与整个世界为敌,即便舍身取义,也无怨无悔。

    我永远成不了他那样悲悯天下的人,因为我有一颗小人之心,但我也想要拥有他那样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勇气。

    只有自己成为一个真正的强者,才能不沦落为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

    墨家的统领们都藏匿在墨核内室之中,而卫庄绑了不少墨家弟子作为人质,班大师也不敢发动墨家引以为傲的蜂巢阵来绞灭流沙和秦兵。

    我和墨家弟子被押在墨核内室前,跪在地上排了一排,而我的位置很不妙,竟然是第一个。

    我记得卫庄是准备挨个杀人来威胁墨家统领的……我可以申请排到队尾吗?

    “躲在墨核里的人听着,你们必须交出墨核密室,否则就――”

    “嗞啦――”

    是刀剑割破血肉的声音。

    排在我旁边第二个的墨家弟子立刻就倒在了地上,死前连眼睛都没闭上。

    鲨齿一击毙命,砍碎了他的喉咙。

    望着喷了满地的鲜血,我竟然有些庆幸。

    幸好我之前在卫庄面前装了个逼,混了个脸熟,所以他只是敲碎了我的骨头而不是当场砍死我。

    其他的墨家弟子眼睛眨也不眨,安静地等待着死亡的结局。

    只我一个人觉得自己暂时应该是安全了,所以才不消停,眼珠子转来转去,东张西望的。

    “我的耐心不会很好。从现在开始,横盒流沙每减少一层,就会处死一个人。”

    卫庄说这话的时候,视线刚好与我对上。

    我傻乎乎地冲他点了点头。

    他眼神一沉,手起剑落,又砍下一名墨家弟子的脑袋。

    ……他砍的是第五个,不是按照顺序来的第三个!!!

    妈呀,他该不会根本没打算放过我,之所以没第一个杀我,是因为他不是按顺序而是随机抽数字杀人的吧?!

    我老实地低下了头,默默企盼着盖聂能够早点来收拾掉这小子。

    偏偏正在这时,隐蝠拎着端木蓉回来了!

    一看到他那张丑陋不堪还在嘿嘿直笑的老脸,我就一阵反胃。

    而端木蓉在看到卫庄后,眼神就更加沉寂了,而且,目光再没移开过。

    我想了又想,实在想不出一个没有ooc的卫庄,到底有什么样吸引她的地方?

    何况在他们的认知里,卫庄是杀死了墨家两任巨子的人,早就是不共戴天之仇,对着仇人却心怀爱慕,怕是得不到他人的原谅。

    端木蓉始终一言不发,眼中也仅有一个卫庄。

    那种眼神,不是悲伤,不是愤恨,是失望。

    人只有对自己在意的事和人才会流露出失望的情绪,而端木蓉竟然用这样的眼神看着卫庄,很难想象,这个男人在她心中占了怎样的分量。

    卫庄从端木蓉口里也问不出话,因为端木蓉即便对他有意,也绝对不会背叛墨家。

    卫庄将端木蓉交给了赤练。

    我在心里为端木蓉捏了一把冷汗,却听见卫庄更加冷漠的声音:“那是给你的奖励。”

    奖励?

    我抬起头,看到他用冷淡的眼神注视着我,而他这话似乎是对……?

    “谢卫庄大人赏赐,这位姑娘细皮嫩肉,长的又好看,她的血一定很好喝!”

    隐蝠乐的嘿嘿直笑,丑陋的脸上堆满了猥琐。

    我只愣了一秒,随即就破口大骂起来:“要赏也是赏给白凤吧,隐蝠这么丑的滚蛋!”

    卫庄这老混蛋不杀我原来是想将我送给隐蝠当食物!

    还不如一鲨齿给我个痛快!

    “嘿嘿,这么泼辣的小姑娘,血一定非常美味。”

    隐蝠没因为我说他丑而生气,反而更加开心……百科上说他已经是个半人半蝠的怪物,大概就是人兽了,思维果然神奇,竟以相貌丑陋为傲。

    他没有嗖的一下子飞来,而是缓步走来,离我越来越近。

    我的心里直犯恶心,气血全数涌到了脑子里。

    卫庄和赤练皆是一副等着看好戏的样子,而端木蓉此时也正在忍受着赤练在她身上种下的毒。

    与其被隐蝠吸血而死,不如咬舌自尽。

    与其咬舌自尽,不如杀死隐蝠。

    道理很简单,我用一秒钟就融会贯通了。

    直到手中的欺霜出鞘,我才意识到卫庄根本就没有绑住我的手,也没有夺了我的剑――或许是他过于强大,不屑为之,但其他的墨家弟子,都被绑了手缴了兵器。

    ……他究竟用意何在?

    隐蝠对于打斗和吸血有些同样高的热情,当然,如果能在打斗之后再打败敌人吸血是最好不过了。

    ……他真的太丑了,不光是流沙最丑,秦时最丑,很有可能还是吸血鬼(他算吧)历史上最丑的一个。

    简直丑出了新高度!

    一半源于愤怒,一半源于求生,我挥出了手中的欺霜剑。

    我不太懂剑法,虽然经常看盖聂练剑,但我基本是盯着他的腰看,没有仔细记住那些剑招。

    动漫里隐蝠在杀害墨家弟子时,皆是从背后偷袭。

    虽然并不了解隐蝠的招式,但我在看到他从我眼前消失的那一刻,手里的剑就狠狠地往背后刺过去。

    这个动作极其别扭,但是我做的很利落。

    人的潜能在生命受到威胁时往往会有无限爆发的可能性。

    “嘶拉――”

    不是刀剑入体的声音,而是刀剑刮破衣物的声音。

    隐蝠的红色披风被我捅了个口子,面色突然一冷。

    我赶紧道:“别紧张,卫庄大人说衣服钱可以报销。”

    随即逆转剑身,想要就着披风捅入隐蝠的后背。

    捅穿肺部的话,他应该就活不成了。

    但是隐蝠显然不会慢到等着我捅,他舍弃了披风,高高起跳,妄图用铁爪抠破我的喉咙。

    “铛――”

    我的欺霜挡住了他袭来的铁爪,两者相撞,发出尖锐的噪音。

    望着那张迫近的丑陋面孔,我心中的愤怒一瞬间达到了巅峰。

    卫庄,** you!

    ――若不是你,我不会陷入如此难堪的境地。

    ――但若不是你,我不会发现我在剑术方面有着无师自通的能力。

    欺霜原本只是一把普通的剑,此刻却覆上了一层白霜。

    身体里似乎有用之不竭的力量正源源不断地流出,我隐约想起了盖聂说过的话。

    “卫央,你的身体里,有我的内力。”

    ……这便是剑圣的力量吗?

    隐蝠的铁爪上也被覆上了白霜,冷气在我们周围不断四溢,拢成了一个银白色的光圈。

    他先前受到了易水寒的冲击,已经是重伤,后来又被白雪催伤了筋脉,现在被盖聂的内力压迫着,滋味一定不好受。

    欺霜与水寒性向相近,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因为对卫庄的愤怒和对隐蝠的嫌弃,我手中的欺霜威力大增。

    隐蝠被冻的慢下了动作,而我却一点都不觉得冷,在冰面上跳跃滑行也是我的强项之一。

    “去死吧。”

    一剑狠狠捅入了他的后背,肺部的位置。

    空气中爆发出了野兽般的哀嚎,刺耳至极。

    被捅穿肺部无疑是最痛苦的死法。

    ――再来一剑,送他归西。

    “没用的东西。”

    眼角余光瞥见赤练甩来的链蛇软剑,我一个闪身,立到了一旁。

    ……身体竟也变得无比灵活。

    链蛇软剑缠住了隐蝠的身体,随即狠狠一拉,将他远远甩至一边。

    赤练虽然救了隐蝠的命,但无疑她是从心底看不起他的。

    我冷冷一笑,高声道:“不是隐蝠没用,是我太强了。”

    拥有剑圣内力的人,说这话可不是装逼,是实力。

    赤练冷哼了一声,卫庄却不怒反笑:“谜之自信。”

    ……滚蛋,什么谜之自信,我这是有科学依据的!

    盖聂的内力、欺霜剑 、对剑的领悟能力,加在一起,等于一个有实力有自信的卫央!

    我的目光越过卫庄和赤练,落到了端木蓉身上――这个令我恨铁不成钢的女人!

    卫庄这长相,这身板,这穿着,这性格,这态度,她究竟看上他哪一点?

    “这个男人又闷又冷,长的一般,不,是中等偏下,阔嘴小眼,虎背熊腰,衣品恶俗,也值得你这么难过!”

    剑指卫庄,我痛心地看着端木蓉。

    她仍是沉默不语,而卫庄却爆发了极其恐怖的杀气。

    “愤怒,并不能使你变强。”

    我语重心长地教育着卫庄。

    “不知死活的丫头!”

    赤练当然听不得我对她心上人的侮辱,挥动链蛇软剑向我袭来。

    我轻松躲开后站定在了秦兵的身后,凝视着端木蓉,话却是对卫庄说的。

    “卫庄,你的对手,是我。”

    ――这个逼装的我给自己打满分。

    ……卫庄被激怒的也差不多了,但是杀气反而平静了下去。

    我侧过头去看卫庄的脸,却看到了飞来的白羽。

    羽毛本是世间最柔软的东西之一,此刻却是最锋利的武器。

    我的瞳孔一瞬间放大,身体赶在脑子醒来之前挡在了端木蓉的面前。

    “……你没事吧。”

    我转过头看她。

    她摇了摇头。

    脸上,终于是有了一点表情。

    白凤的脸色阴晴不定,而卫庄却背过了身,赤练凉薄地感慨了一句:“倒也是知恩图报。”

    欺霜掉在了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上面的白霜还没有消失。

    我垂下头,看见胸口插上了一根白色的羽毛。

    “端木姑娘,你的救命之恩,我现在已经报了。”我看着她难以置信的表情,平静地忠告道,“爱上一个以剑为生的男人没有问题,但是你最好别爱上一个心中只有剑的男人。”

    心中只有剑,如何安放你?

    永远都是在遥望的爱情,它又有什么存在的意义?

    你当真能够如此委屈自己,如此甘心?

    倒在地上的那一刻,我在想,如果刚才我的速度再快一点,是不是就可以挡下白凤的偷袭?

    如果我是个武功高强的人,是不是在英雄救美的同时,也不会让那个羽毛插在自己的心上?

    是不是就可以……

    “卫央。”

    昏暗的光景中,我终于听到了盖聂的声音。

    人在放空的时候,感官也会变得特别敏感和脆弱,我听出了他情绪里些微的颤抖。

    躺在坚硬而冰冷的石板上,凉凉的温度仿佛能从后背侵心入骨。

    盖聂来了,救世主来了,而我的时代却即将落幕。

    我望着机关城的天空,虽隔着层层叠叠的黑色石板屋顶,但我分明看到了流云隐没,狂风大作。

    外面肯定起风了,或许还会下雨。

    ……有点累。

    我想,下场雨就回家。

    **

    “卫央。”

    盖聂放下了渊虹,抱起了我。

    他的怀抱很宽阔,不够温暖,也令人心安。

    我睁开眼睛,费力地说道:“先生,这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你不要记恨卫庄大人。”

    ――盖聂,你记得一定要宰了卫庄!

    “先生,我死了以后,你把我的骨灰带去鬼谷吧,我想看一看那边的天空,是不是和机关城的一样蓝。”

    我的手指穿过他的头发,又落在了他瘦削的脸颊上。

    “先生,我舍不得你……”

    在刮过他的鼻子时,我轻轻按了按,“以后,你一个人要好好照顾自己。”

    我闭上了眼睛,手臂也缓缓地滑落在了地上。

    意识逐渐远去。

    朦胧中,有一滴滚烫的液体落在了我的脸上。

    ……这个傻瓜。

    他是不是流了一滴眼泪。

    尽管他把我当成了他心心念念的桃子,尽管我不是他心心念念的桃子,但是这么多天的相处,他还是不了解我。

    他对我很好,但他不了解我…

    ……

    ………

    他这个笨蛋,难道看不出我这是在装死吗?!!

    我像诈尸一般睁开了双眼,又像诈尸一般从盖聂怀中跳起,飞速捞起地上的渊虹,带着满满的气力和恶意,奋力向卫庄的后背捅去。

    ――流沙首领的位置,从今以后,归本大爷所有!

    作者有话要说:  文中处处是转折,别为央妹心疼,不然她可能会把你气死。

    下章撕逼。

    端木蓉小时候只是对舍己为人的伪卫庄有好感和好奇,长大后才是爱慕,由于各种传闻,毕竟庄叔还是有名号响亮的。

    我保证端木蓉会有一个很好的归宿,她的心结很快解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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