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条铁索粗大神秘,犹如九条威严的巨龙,贯穿缠绕在那人的身躯各处!

    洛阳的瞳孔微微颤动,注视着前方那人,一时间深深怔住了。

    这是一种怎样的感觉?

    就好像在照一面干净的镜子。

    镜子外,是洛阳自己。

    镜子里,是一张与洛阳有九成相似的面孔。

    不,更准确的说,应该是在照一面……许多年后的镜子!

    因为在那张冷峻的脸颊上,还多出了某些,洛阳未曾具备的东西。

    譬如那坚毅分明,透出沧桑的轮廓,譬如那微微扬起,诉说不屈的眉眼,譬如那伤痕累累,大伤扣小伤,新疤盖旧疤的魁梧胸膛,譬如那……嘴角冷笑!

    不止是面容相近。

    就在洛阳的视线,落在那人身上的刹那,一种无法言说的奇妙感触,蓦然在他心中升腾出现,狠狠拨动他心底的某根弦,给洛阳一种……犹如久违的真切感觉!

    仿佛他与那被囚禁之人,曾有着无比亲密的联系,而这种奇妙的联系,却因某个未知的原因,断开了……

    这种断开,就像是遗忘。

    可就在此刻洛阳见到那人的这一刻,这层联系……似是又无形中,再度出现了!

    不知何时,一股滔天的恨意,如要席卷整个世间,在洛阳的内心深处,涌现而出,万分深刻!

    洛阳的双目赤红,此刻死死盯着前方那人,莫名有一种想要嘶吼的冲动。

    他是谁?

    他是谁……

    他是谁!!

    洛阳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下意识迈出脚步,朝着前方的“自己”,迈步走了过去。

    一步……

    两步……

    七彩祭坛很是辽阔,洛阳与那人之间,隔着千百步的距离。

    洛阳的步伐越来越快,似是极为迫切的,想要靠近过去。

    冥冥中,洛阳隐约觉得,只要他能够去到那人的近前,只要他能够靠近过去……那么这座七彩祭坛,这幅星空画面,以及他心中的诸多困惑,都会得到答案!

    他身上的所有疑团,都会得到解释!

    然而诡异的是,不论洛阳如何前行,不论他迈出了多少步,他与被囚禁之人之间的距离,却仿佛……从未改变过!

    不知过了多久,洛阳终于停下了脚步,此刻放眼望去,突然发现了令他震惊的一幕……

    洛阳竟仍是站在原地!

    刚才的千百次迈步,仿佛从未出现过!

    他依然站在七彩祭坛的边缘一隅!

    “从何来?”

    就在这时,一道冰冷至极的声音,带着无尽威严,犹如九天怒雷般,自玄金玉柱上方滚滚落下!

    洛阳的心神剧烈一震,豁然抬头看了过去。

    只见在那里,玄金玉柱顶端,一道黑色身影已然从打坐中起身,似有一双冷漠无情的眸子,正居高临下俯瞰洛阳,缓缓抬起手臂,向洛阳……一指点来!

    “归何去!”

    冰冷的声音并不洪亮,充满着不容忤逆的无上圣威。

    但就在声音落在洛阳耳畔的刹那,却犹如惊雷乍响,轰然爆发,阵阵回荡!

    一股浓烈的极致的尖锐刺痛,弥漫在洛阳的脑海各处,令他心神震荡,不由自主陷入了失神。

    这失神来的莫名,仅仅出现了刹那功夫,转瞬即逝。

    洛阳只觉得脑海中一阵滔天嗡鸣,犹如古刹雷音,震动心神,似有一种神圣威严的力量,顷刻间将他吞没。

    此刻,那道冰冷回荡的声音渐渐消失,洛阳这才回过神来,他放眼向周围望去,却是惊讶的发现……

    四周的场景,再次发生了变幻!

    此时此刻,他正站在一片空旷无人的茂密山林。

    月色清辉层层洒落,将昏暗的树林照亮些许,耳畔不时传出蝉鸣之声,静谧和谐。

    “这里是……”

    借助朦胧的月光,洛阳忽然觉得这片树林,有几分熟悉。

    很快,洛阳便将这座山林认了出来,眼中掠上了一层诧异之色。

    “黑魔山!”

    没错,眼下出现的这幅画面,赫然正是九月峰黑魔山山麓,接连竹林与安平村的那片树林!

    只不过,眼下的这片树林,却给了洛阳一种怪异的感觉。

    “是十年前的黑魔山……”

    洛阳目光微闪,回想起片刻前,那幕七彩祭坛上的景象,这才意识到……自己依然还在那因果之中。

    这座树林,的确是黑魔山山麓,然而却是十年前的景象。

    也就是……洛阳九岁那年。

    就在这时,洛阳突然想到了什么,蓦然转身,目光投向了某个不起眼的树丛。

    “果然……”

    在那片漆黑的树丛下,洛阳不知见到了什么,嘴角泛出了一抹苦涩。

    清风拂过,树丛发出簌簌声响,只见在那里,似乎正有一道年幼的身影,倒在落叶堆积的地面上。

    那少年的脸色极为苍白,如同正在承受某种极大的痛楚。

    但他那对清澈的眸子,却是有着坚定执着之色,哪怕身上的病痛再如何剧烈,仍是用自己的双手,在树林中向前爬去……

    是洛阳。

    是当年不愿因自己的病,拖累安平村的洛阳。

    不远处,洛阳注视着年幼的自己,眼帘微垂,遮掩住目光深处的那抹复杂,他无声叹了口气,片刻后,转头向着树林深处望去。

    与那少年所在的树丛一样,那里的林层十分茂密,月光无法照入,放眼望去,一片漆黑。

    但洛阳却仿佛能够看见,在那个地方,在某块大青石前,正有半截藏在泥土下的竹简,在等待着什么……

    时隔多年,再次回头去看当初的自己,洛阳对那少年做出的行为,感到幼稚、荒唐、可笑。

    但不容置疑,哪怕时间逆转,所有的一切能够重来……

    他还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突然,洛阳凝视的目光蓦然颤动一下,此刻不知察觉到了什么,豁然抬头,向着树林上空望去。

    只此一眼,洛阳自化邪以来,始终如深潭般平静的眸子……

    第一次,陷入凝滞。

    只见在那树林上空,在夜幕的笼罩下,隐约正有一道身影,站在半空之中。

    他身穿一件青色布衫,双手背负身后,此刻正低下头,凝视着那向前爬行的垂死少年……

    他的双眼深邃平静,此刻却隐约浮现出复杂,最终化作一声长长的叹息。

    “爹……”

    洛阳望着那中年男子,嘴唇微微动了动,轻声喃喃。

    ……

    ……

    这一日深夜,玉树岛附近的海域,迎来了一场多年未见的大雨。

    雨水倾盆落下,豆大的水珠打在了玉树岛的每一个角落,各处皆可听见水滴之声。

    在那座神秘的古禁山某处,同样被雨水打湿了。

    在外人眼中,他们看不见因果阵中的七彩祥云,也看不见那名驻足静候的白眉老僧,只能遥遥看见,一名盘膝坐在溪畔,被雨水淋湿的沧桑身影。

    而与此同时,在玉树岛的另一头。

    正发生着一场多年未起的惊天剧变。

    今日黄昏,玉树岛两大家族之一的公孙家,突然派出六名化灵境巅峰的高手,发动凌厉一击,将多年来的宿敌季家,深深重创。

    而季家那位筑基境界的大长老,则是被同样具备筑基境界的公孙家家主,压制在了季家祠堂,始终没能分出余力,挽回这场灾难。

    按照以往的格局,公孙家与季家实力相当,皆是有着一名筑基境强者,以及六名化灵境巅峰客卿,照理来说,哪怕公孙家这次的手段再如何巧妙,也不应该将季家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这一点,在片刻前,已经得到了解释。

    原来在三日前,季家大少爷季南河,带领着两名修为高深的客卿,去往了危险的古禁山,想要寻找季家先祖留下的瑰宝。

    结果……两大客卿皆死山中。

    此时此刻,玉树岛的剧变已经迎来了尾声,季家以为奴三年作为代价,换来了这场战争的平息。

    而那位季家纨绔公子,此刻正站在自家宗堂门前,凝视着屋子里一块块摆放整齐的祖辈灵牌,神情苦涩。

    季南河没有进入到宗堂内部,而是站在门槛外,任由雨水打湿黑发。

    他心中满是懊恼。

    若是在三日前,他没有凭借少主身份,强迫玄叔与卢叔随自己上山,或许……这一切就不会发生。

    或者说,若是在遇见那神秘青年之后,他能够知难而退,而不是任性的绕路上山,或许,一切都还会有转机。

    “怎么不进去?”

    就在这时,一道和蔼温煦的声音,突然从季南河身后传来。

    这道声音有些低醇,很容易给人一种威严之感。

    正是季南河的父亲,季家家主,季东临。

    听见这道声音,季南河的身子清晰颤了颤,他缓缓转身,看向父亲那张温和的脸庞,“爹,都是我的错……你罚我吧!”

    亲眼目睹了家族的剧变,此刻季南河的内心,只想将这一切挽回,然而仅凭他化灵六层的修为,根本无法为季家做点什么。

    他愿意承担惩罚,他可以接受父亲的责骂,却偏偏无法忍受……

    父亲的温和。

    饶是季东临身为一家之主,此刻听见季南河带着哭腔的声音,也不禁怔住了。

    他看着多年宠溺的儿子,似是发觉到,从前季南河身上的纨绔跋扈,已经荡然无存,季东临伸手摸了摸季南河的脑袋,由衷笑了起来。

    “作为家主,我确实该罚你,而且还是最严厉的惩罚。”

    季东临的眸子微微一凝,少许有些沉重的说道,“你所犯下的罪过,即便是将你逐出季家,也毫不为过。”

    听见“逐出季家”四字,季南河单薄的身躯再次颤了颤,稚嫩的眸子划过了惶恐,可一联想到自己犯下的错误,却只是死死咬着嘴唇,没有说出半句求饶话。

    可就在这时,季东临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季南河彻底愣住了。

    “可作为父亲,若能以三年尊威换取你的成长,爹觉得……”季东临眼中的沉重融化开,柔声笑了笑,轻声道出一字,“值。”

    简简单单一句话,清清淡淡一个字,直入人心。

    季南河看着眼前这个日近中年的男人,仿佛看见了他目光深处的疲惫,同时也见到了这抹疲惫之余……深深的欣慰。

    两个时辰后。

    季东临离开了宗堂,并非不愿继续陪伴季南河,而是家族产生剧变,还有很多事情,等待他去处理。

    也就在这个夜晚,季南河在大雨中站了很长时间,他回想着多年来荒唐的自己,又想起父亲的欣慰……

    最终,季南河做出了一个重大的决定。(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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