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子初醒来后,小腹的酸痛感已经消失了。
    上午十点钟,阳光透过单薄的窗纸,暖洋洋地侵袭在她身上。回味着一夜无梦的香甜睡眠,她的目光却忽然被书案上的一个长方形铁盒吸引。
    盒子封面印着一个戴宽边遮阳帽、穿洋裙露小腿的女子,并有一行日文,其中的汉字,方子初是认识的:“月经带”。
    她打开铁盒,里面是厚厚一沓内里塞着棉片的布,还有两条系在腰间的带绳,用法一眼明了。
    将近一年的相处中,方子初了解肖凉心思细腻,但她没想到他做事如此熨帖。稍微联想到他去买月经带的场面,她的脸一下子就热了。
    替换掉昨夜睡前垫在小裤里面的布条,方子初顿感舒适。拖着有点儿发虚的身子,梳洗过后,打算出门过早。
    如往常一样推开院门,却看到一个有些蹒跚的身影,走起路来一高一低,一顿一顿的。
    方子初离远瞅以为是一个腿脚不太好使的大娘,走近了才看清这是一个衣着光鲜的年轻女子,携着一个盖着白布的篮子。
    想必是哪里受伤了吧,方子初眼里带着同情看向她。
    女人低头走得很慢,似乎正沉醉于某种想法中,忽然抬眼看到迎面而来的方子初吓了一跳,手里篮子掉落在地,里面的洋纱袜、汗巾、香粉都散落开来。
    方子初主动弯下腰帮她捡起,年轻女子嗫嚅着什么,最终也没能发出声音。
    她明白,她想说谢谢。
    胆怯、年轻、长相秀丽的女人,是这里的生面孔。但方子初从来不会去探究别人,此时,巷子口路过一个对她来说熟悉的身影,自从住进这里后,她的目光时常锁定于此,带着向往与艳羡。
    那是一个与她年龄相仿的女孩,平日里总是穿着“善道女中”的校服,迎着朝阳,送着晚霞,往返于上学路上。
    在学校里读书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方子初已经很陌生了。每次她忍不住向肖凉提出想回到学校,他都只说一句:“不安全。”
    他不明白,有时候她会觉得很孤单、落寞。即使他就在自己身边,她也总觉得他们是两个世界的人,她太需要来自同一个世界的人了。
    她无比依赖于肖凉身上的温暖,却又觉得自己的心事都不能与他诉说。她缺的是朋友,一群志同道合的人,甚至是一个知己。
    而今天,这位同龄人并没有穿校服,而是穿着鲜艳时髦的洋装,像是商店的旌旗一般,迎风招摇。
    方子初看向她的同时,她也在留意自己,并远远地报之一笑,涂满唇脂的嘴弯起了一道友好与亲切。
    这道明艳的倩影再次出现在这条街巷,已是入夜。一点朱唇,正被一个长衫男子含入口中。
    并不是方子初要去偷看的,她随肖凉吃过夜宵,恰巧路过。那位男性对象还将手掌轻轻放在洋衫少女胸前抚摸。
    方子初直直的看着,后背一阵酥痒,心中仿佛突然想到了什么,偷偷看向肖凉,发现他目不斜视,正往前走着,于是紧跟其后。
    她没想到,第二日黄昏,又在巷子口遇到她,穿着校服,良家淑女的样子。
    她从包里取出一盒胭脂,笑意盈盈,递给她:“我是赵玉茹。”
    “干嘛给我这个?”方子初愣得有点儿发傻。
    赵玉茹看她那憨样,顿觉可爱,眼带笑意,很真诚:“当然是要和你做朋友喽!朋友可以送礼物吧。”
    “可以。”方子初讪讪地接过来,又听到对方接着说:“你天生丽质,抹上它一定光彩照人。”
    从这起,赵玉茹便常常与方子初在巷口相遇,在一处聊天,分享女校中的趣闻,还教她如何化妆。
    转眼到了六月中,是武汉出梅入伏的天气。赵玉茹登门拜访,上衣下裳,穿得很是正式。
    眼前的宅院对她充满了吸引力,因为她时常看到一个气势骇人的年轻男人从这里出来,坐上乌黑闪亮的别克小轿车,军装挺括,身条轮廓惹女人遐想。
    她很羡慕能躺在那样男人身下的女人,当然,只是羡慕,和这样的男人在一起,只会应了那一句话:“伴君如伴虎。”
    门被方子初从内侧拉开,赵玉茹眼前一亮。只见面前的姑娘伢着一身嫩绿色的香云纱衣裙,过肩的长发被一根同色丝绳洒脱而有规矩地束于脑后。
    而与之相衬的是她背后那些花草藤萝,木桌石景。赵玉茹边向里走,边用亮晶晶的眼神表达着对院落布置的赞叹。
    她出身于经商世家,见识过不少富贵园林,这个院子虽小,但能看出布置者的精心,仿佛把内心所有的感情都倾注于其中。
    “这些……都是你布置的吗?”她问。
    方子初摇摇头:“我只是平常料理一下这些花草,都是那个……嗯,他弄的。”一时间,她竟不知道如何对一个新结识的朋友称呼肖凉。
    “你男人?”赵玉茹看向她,表情很自然。
    “啊……”方子初愣了一下,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不不、他不是我……”
    “怎么不是?明眼人都能瞧出来,你是他屋里的人。”在这地方,“屋里的人”是对老婆的一种十分暧昧的称呼。
    赵玉茹瞥到方子初通红的耳朵,狡黠一笑,贴过来小声和她说悄悄话,“你还记得那天一瘸一拐的女人吗?”
    “嗯?”
    “就是东西掉了,你还帮忙捡的那个。你知道她哪里受伤了吗?”
    “……哪里?”
    “下面。”
    “什么下面?”
    赵玉茹见她如此纯良的反应,故作惊奇:“你没和他做过?就是那个下面啊。”
    “你说的……我真是听不懂。什么做过?”方子初眨巴着一双清澈的眼睛。
    “唉……她那下面是被男人干成那样的!”
    方子初瞬间瞪大双眼,舌头都打结了:“这、这么厉害吗?”
    “她是斜街猪肉行李掌柜的第五个老婆,前四个都死了。知道为什么吗?都是承受不了他的那个,没了的。听说李掌柜下面,出奇的大。”
    大白天的,听一个二八年华的少女在她耳边说着这么淫荡的话,方子初好像被火烤了一样,面酣耳热。
    “你男人那里怎么样?是不是很大?”赵玉茹得寸进尺。
    “啊……你说什么啊,他不是我……男人。”
    “我不信,孤男寡女住在一起,他那么精猛,你又这么耐看,说是别的关系我可不信。难不成他是你哥哥?”
    方子初连连点头。
    赵玉茹瞄向她,一脸狐疑,好像要从她身上盯出一个洞来。
    方子初在对方慑人的眼光下低头解释道:“他救过我,我们是结拜过的义兄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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