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队的演奏立即停止了,贵族们从狂欢的舞蹈中回过神来,茫然的四处张望。

    “怎么了?”

    豪斯神色警惕,他把装满面条的盘子往桌上一摔,下意识的握紧了腰间的佩剑,大喝道:“我上去看看!请各位大人先在一楼待着,不要擅自行动!”

    “唐远还在上面呢!”爱丽丝紧张的说。

    方冷跟她对视了一眼,两人一起往楼上冲。

    “爱丽丝!你要去哪?”普林矛西夫人远远的呼唤自己的女儿,然而爱丽丝并没有理会她,只是提起裙摆迅速的跑上楼。

    豪斯移动的速度非常快,很快就把两人甩开了。等到两人跑上二楼,转过一个转角,再次见到他的时候,豪斯正站在一扇打开的门前,一脸震惊的望着门里的世界。一名女仆倒在门口的地毯上,托盘里的红酒和饭菜洒了一地,正歇斯底里的哭喊着。

    “豪斯,发生什么事了?”方冷试探的问。

    豪斯什么都没说,只是把两根手指放到嘴边,吹了一声响亮的口哨。几乎是在同时,方冷听见楼下的贵族们发出受惊的叫声,接着传来整齐的踏步声,很快一行全副武装的卫兵就出现在方冷的视线里。

    “队长。”

    “立即封锁这座屋子,不允许任何人离开。”豪斯没有看他,凝重的目光死死的盯着前方。

    “是!”

    方冷吃惊的看着这群好似从天而降的卫兵。他之前还在想,为什么这么重要的聚会却看不见安保人员,原来他们一直隐藏在这栋建筑里吗?

    爱丽丝快步走到门口,但豪斯高大的身影如同一堵高墙,挡住了她所有的视线。她踮起脚尖,越过豪斯的肩膀朝里张望,等她看清楚屋里的场景,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半天说不出话来。

    一个中年男人趴在靠窗的书桌上,左胸被某种利器从正面完全洞穿,洁白的丝绸领巾,棕色的礼服,脚边的地毯都被鲜血染成了触目惊心的红。血液从骇人的伤口处不断滴落,在地毯上形成一个个赤红的小水洼,看起来他刚刚死去不久。男人好像看见了什么难以置信的东西,眼球几乎突出眼眶,眼白上布满了血丝,死相凄惨。

    “我的天……”爱丽丝捂住了嘴,脸色发白的退到一边。方冷看了一眼也别过了头,但他感觉还好,毕竟他已经经历过比这血腥百倍的场面了。

    豪斯马上认出了这个男人的身份,头皮不由得一阵发麻。约翰森·乔凡尼,希尼加王国议会的副议长,在普林矛西夫人一年一度的私人晚宴上遇害身亡,这可不是一件轻描淡写的小事,他已经可以预见到明天加罗法尔的各大报纸都会用怎样吸睛的标题来报道这件事了。

    走廊的另一端忽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豪斯扭头望去,著名的“野玫瑰”,同时也是死者的妻子玛丽,出现在走廊的转角处。她看起来很慌张,而比她夺目的美貌最引人注目的,是她手里握着的那把带血的短刀。

    豪斯条件发射的握紧了拳头,手背上青筋暴起,“玛丽夫人,你手上的刀……”

    玛丽看起来惊魂未定,“我刚刚从厕所出来,就有一个蒙面男人朝我冲了过来,我还没反应过来,他就把这把匕首塞给我,然后跑到厕所那边去了!”

    方冷顺着她的指向看去,厕所旁边有一扇窗户大开着,窗外的狂风吹起了窗帘,暴雨如同从天而降的子弹般砸在窗台上,溅湿了地毯。

    “这是我丈夫的房间,发生什么事了?”玛丽惊恐的说。

    豪斯审视的目光在她惊慌的脸庞上扫过,他神情复杂的侧开了身体,把房间里的景象完全暴露在众人面前。玛丽看了一眼,直接晕了过去。

    ……

    闻讯赶来的普林矛西侯爵和夫人并肩站在走廊里,一脸肃穆。一同出现的还有年轻的弗拉芒多公爵,他表示非常想上来看看热闹,正在房门前好奇的探头探脑。

    “看起来这就是凶器了。”豪斯端详着手中的短刀,一把最初级的铁匠都可以轻松锻造出普通武器,除了布满鲜血以外没有任何特别的地方。他蹲低身体,用和缓的语气询问跌倒的女仆:“你看见凶手了吗,怎么会倒在地上?“

    女仆哭着点了点头,断断续续的说:“大概半小时之前,约翰森大人说要吃点东西,我就去厨房替他拿饭。回来的时候正要敲门,突然冲出来一个蒙面的黑衣人,把我撞倒在地,我一起身就发现,就发现……”她咬了咬下唇,说不下去了。

    “那个蒙面人是男人还是女人?”

    “他全身都包得很严实,我分不清楚……”她的年纪跟爱丽丝差不多,刚刚直击了凶案现场,苍白的脸孔上毫无血色,浑身打着哆嗦。

    “怎么会这样……”普林矛西夫人目光有些呆滞,自言自语般喃喃着,”约翰森大人说要在晚宴的最后进行演讲,我特地给他安排了一个休息室,没想到……“

    “演讲?”豪斯的眼睛亮了起来,多年的办案经验让他立即明白这可能是一条线索,“夫人,您知道他演讲的内容吗?”

    “我……”普林矛西夫人迅速瞥了弗拉芒多公爵一眼,眼神躲闪,“我……我不太清楚。”

    “那玛丽夫人您呢?”

    “我不知道。”玛丽悲痛欲绝,“他工作上的事情,我什么都不知道。我的约翰森……”说着说着,她又低声啜泣起来。

    豪斯从裤袋里掏出一副白色棉手套戴上,在尸体附近翻找了一阵,并没有发现类似演讲稿的东西,不由得皱起了眉头。他走到打开的窗户边,窗外的狂风暴雨丝毫没有停歇的迹象,”按照玛丽夫人的说法,凶手应该就是从这里逃脱的。”

    “这可不一定。”白发苍苍的老管家站的笔直,“这层楼是一个回廊结构,凶手完全可以从厕所那边再跑下楼,或者躲在二楼的什么地方。”

    ”但是我们上来的时候并没有看到什么人跑下去。“一名卫兵补充道。

    ”你们看,那是什么?“一直没说话的弗拉芒多公爵忽然发声,他指着窗外的低矮灌木丛,一道明亮的闪电划破天际,在场的人都看见有什么黑乎乎的东西挂在树枝上,像是一件深色的衣服。

    豪斯厉声命令自己的属下:“立即派人去拿上来!”

    衣服很快就被放在了豪斯面前的地毯上,普林矛西夫人刚刚走近一步,又立刻捂着鼻子退开了,因为衣服上的血腥味实在太浓了。

    这是一件普通的黑色斗篷,上面落满了晶莹的水珠。右侧袖口上残留的血迹已经被雨水冲刷了大半,方冷可以想象到凶手是如何穿着这件衣服,手持锋利的短刀刺进死者的心脏,接着血液如同开了闸的洪水一般喷射而出……

    “凶手的血衣。”豪斯低声说。这样看来凶手真的已经消失在了雨夜里,破案的难度就相当大了,

    等一下,难不成……豪斯的心脏漏跳了一拍,布满青筋的额头上冷汗直冒。他忽然想到一种可能:那是教会的头号通缉,悬赏等级甚至在暗影教派之上,神秘的暗杀组织“黑色曼陀罗”……

    没有人说话,大家都各怀心事的沉思着,走廊里陷入了沉默。方冷揉了揉鼻子,实在忍不住了。

    “这是障眼法。”他用不大不小的声音说:“凶手完全没有必要一离开这里就把衣服脱了,与其说是急于摆脱嫌疑,更像是有意而为之,目的是为了让我们误以为他是从庄园外面来的。”

    “你是谁?”普林矛西夫人疑惑的问。作为加罗法尔当之无愧的社交女王,从出生年月到婚姻状况,甚至喜欢的食物口味,她对这座城市里每一个贵族的情况都了如指掌。在她的记忆里,新一代的年轻贵族里并没有人是这种黑发黑眼的长相。

    “他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凶手是谁。”豪斯用眼神鼓励他继续说下去。

    太像了,实在是太像了。方冷环视四周,他再一次成为了众人的焦点,只不过这一次投来的目光不再是熟悉的嘲笑和讽刺,而是好奇和期待。他几乎都想去摸一摸领口,看看是不是多了个蝴蝶型变声器。接下来自己是不该一手插在裤袋里,另一手潇洒的指着真凶,模仿柯南特有的声线说”真相只有一个!“,想想还真是让人热血沸腾啊,可惜他根本不知道真凶是谁。

    他强迫自己停止这些不切实际的胡思乱想,平静的分析着:“外面这种天气,如果凶手是从外面进来的,肯定会全身湿透,在经过的地方留下水渍。但是你们看,除了打开的窗户附近,地毯都是干干净净的。”

    “如果凶手用了某种魔法,让身体变得干燥了呢?比如温暖术之类的。”弗拉芒多公爵一手托着下巴,看起来饶有兴味。

    “不可能!”普林矛西侯爵摇摇头,“这是加罗法尔贵族的盛会,为了保证每位大人的安全,我们每年都会请朗曼大人在这座建筑里布下巨大的反魔法阵。在这个领域内,除了这座庄园的主人——也就是我——释放的魔法,其它所有类型的魔法都会被无效化,不信的话你们可以试试。当然还有一种可能,就是这个凶手的灵魂力量比朗曼大人还强……”

    “如果真有这样的人,他干嘛不用魔法杀人呢?”爱丽丝敏锐的指出问题的关键。

    “既然如此,所有案发时位于二楼的人,都有作案嫌疑!”排除了那个令人毛骨悚然的禁忌组织作案的可能,豪斯松了一口气。他冷静的询问下属,“当时都有哪些人在二楼?”

    “报告!除了玛丽夫人,送饭的女佣,还有厨房里的管家和三位厨师。”

    很快嫌疑人们就被聚集到了一起。厨师们一脸无辜的站成一排,有人手上还拿着锅铲,纷纷表示案发时自己在雕萝卜、炒鸡蛋、剥龙虾……可以相互作不在场证明。年迈的管家站不了太久,已经搬了把凳子坐下了,浑浊的眼珠无神的盯着天花板,看起来昏昏欲睡,怎么看都不像是凶手。

    情况变得有些扑朔迷离。

    “就只有这几个人吗?”豪斯眉头皱的更紧了,像一团被揉的乱七八糟的厕纸。

    “厕所那边还没来得及调查……”

    “出什么事了?”

    这陌生的声音让众人高度紧张的神经彻底崩断了,豪斯猛的跳起来,几乎是在半空中把身体转了一百八十度,接着看见唐远一脸茫然的站在厕所门口。

    他不知所措的用软布擦拭着自己那副油腻的木框眼镜,在大家眼里,就像一个嗜血的连环杀人犯正淡定的擦去眼镜上的血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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