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高张着嘴巴,嘴内淤积的血吐得更多更快。我发现他的时候,他翻动眼睛瞧了我一下,一时激动,想着说些什么,人却断气了。我看着一地的血,还有老高胸口插着的三根尖锐尺骨骨刺。尺骨顶端那三条猎猎飞舞的彩带像是在不停地讥嘲着我。

    我在四周搜索一会儿,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东西。小庄迟迟没有回来,我只好去外边的商店内找电话打给派出所让他们派人来检验老高的尸体。过了十来分钟,陈队长带着姜子文、张弛一干警察进入陈家大院。

    法医进入凶杀现场,我则在外面院子和陈队长交代案情。知道杀死老高的人极有可能是常年住在大院内的陈皮,陈队长让张弛带人搜捕刚刚逃逸的陈皮。

    法医一会报告说,老高胸前三根骨刺,一根刺穿了他的肺部,一根刺穿他的左心室,肺部损坏,心脏大量出血,老高一命呜呼。法医在三根骨刺的彩带上找了几个指纹,他们需要对指纹进行核对。

    陈皮杀死老高的手法极为诡异,三根骨刺不知道意味着什么?陈队长认为这和小庄说的丧骨会有关,他说他从驻马坡回来后,查阅不少资料,也派人留意,但并未找到关于丧骨会太多的信息。

    聊到这,陈队长递给我一份资料,他说这是今天在老井内发现的尸骨的案情报告。资料交到我手上,陈队长带着姜子文离开院子到外面的人群中进行询问调查。

    我捏着这份资料,仍在进行尸检的法医扭头跟我说了一句:“尸骨堆内,我们检查到其中一副尸骨特征极为明显,死者是个男人,骨龄四十岁左右,他患有股骨坏死症,挺严重的,有过药物治疗和手术摘除置换的状况,而且他的指骨比寻常人多了一根。”

    “陈队长怎么说?”我问道。

    “陈队长已经发布告,希望云甸镇的群众能提供有用的线索。至于其他的尸骨,我们还在拼凑研究,死亡的人太多,算起来大概将近三十人,简直就是屠杀。”法医痛斥道。

    我问道:“尸体怎么说?”

    “两具男尸目前已经找到他们的身份,一个叫薛文,一个叫邢罗川,薛文有个绰号叫‘口香糖’,他特别喜欢嚼口香糖,认为嚼口香糖挺时髦。邢罗川呢!大家都叫他‘大罗’,人比较高大,喜欢粘着薛文。他们俩是云甸镇文峰村的人,时常出现在云甸镇的街头巷口,摆个摊儿卖点小零食、小吃。他们关系不错,出双入对,有断袖之嫌。至于女尸,我们尚未找到她的身份,可能是外地人。”法医娓娓道来。

    我琢磨着,也难怪会有口香糖的求救纸条,还有,他们死掉的时候抱得可紧了,小庄费了不少力气才在泥潭内将他们俩紧抱着的尸体扯开。

    我还想多问几句,法医笑道:“资料里边都有,你有空看看吧!希望对你有帮助。”他继续去检查老高的尸体。

    我把资料放到眼前瞅了瞅,正想朝外面走去,法医突然又说了一句:“对了,在我老家稻山村,骨钉刺胸,这能将人的魂断开,人魂没了,万劫不复,陈皮这小子心可真毒。”

    我对这话只是一笑而过,世上哪有什么“断魂”之说。我走出陈家院子,陈队长和姜子文正在和围观的百姓交谈。看到我出来,姜子文把我拉到一边。

    “他们有人居然说陈皮不会杀老高。”姜子文有点儿气愤。

    “咋回事?”我问道。

    “他们说陈皮和老高关系很铁,两人在一起好了十几年,经常看到他们一起去喝酒玩耍。陈皮除非入了魔道,不然,他怎么可能杀死老高。他们说我们一定是搞错了。”姜子文说道。

    “最后一个见到老高的人正是陈皮,陈皮找老高去喝酒,可能是他故意的,实则是想谋杀老高。至于他为何要杀老高,可能是老高知道他一些什么事。老高和陈皮关系好,才会知道陈皮更多的事,老井藏尸的事和陈皮没准有不少联系。”我温声说道,陈皮这个人确实很奇怪,形貌清癯,看着憨厚老实,说话有点儿吞吞吐吐。

    我和小庄从老井内打捞出薛文他们的尸体,回到地面,我发现一直站在老高后面的陈皮不知何时离开的院子。

    陈皮独自一人守着一座大院子,院子内发生了什么,老井有何古怪,这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从三年前就开始,甚至可以说,从十年前老井断水的时候就已经开始。陈皮不可能不知道一些事情,老高和他是把哥们,两人又喜欢一起喝酒。没准陈皮酒后向老高吐露了些什么,眼下尸体被发现,陈皮怕了,所以要杀老高灭口。

    “也是,陈皮现在人也不见了。”姜子文说。

    我说:“小庄已经追凶手去了,等他回来,我们自然知道凶手是谁。”

    姜子文问:“能抓到凶手吗?”

    我莞尔一笑说:“放心,我们得相信小庄,他追凶手的时候可来劲了。”

    陈队长这会儿招手叫姜子文过去。姜子文跟我客气一句便回到陈队长身边。时间已经来到晚上八点十五分,我朝派出所的方向走去。

    来到宿舍内,我将陈队长交给我的案情资料打开阅览。老井内的碎骨很多,法医扔在研究处理,目前只能拼出两副完整的尸骸,其中一副便是法医给我提起的那位患上股骨坏死症的男人。

    这位骨质特殊的男死者对于破案来说还挺关键,但愿能有人尽快地提供相关的线索。至于薛文和邢罗川两人,他们的死因是溺水死亡。我能想象得到,凶手将两人丢在老井的密室内。

    凶手应该没有来得及处理他们,所以他们醒来发现自己被关押,碰巧薛文身上带着笔和口香糖。暴雨降临,河水从河堤的洞冲进密室,水涨起来,他们发现洞窟能通到外边,因此用口香糖的包装纸写上求救文字塞进一根股骨骨筒内让其从洞口随河水漂出去。

    他们可能没来得及,降雨量很大,河水涨得很高,河水不停地往密室内灌入,密室被彻底淹没。两人溺水死亡,而他们手里的求救纸条随着其他骨头在水位下降的时候顺着“潮退”河水从泥洞流淌出去。

    这点应该没错,法医也说了,薛文、邢罗川背部的脊柱是在死后才被凶手切割。至于女尸,女尸死亡的时间比薛文他们俩早一些,她全身骨折,背部、腹部、脸部、四肢都有大面积的擦伤,但她不是摔死的而是活活给饿死。她应该被关在老井密室内很长一段时间。

    我研究着案情报告,想着之前的案宗,犯愁的时候,姜子文突然跑来敲门说:“抓到了,抓到了,小庄他抓到陈皮了。”

    她看上去还挺兴奋,看到我没反应,又说道:“陈队长叫我来请你过去。”

    我就知道小庄不会让犯罪者逃跑,跟着姜子文从宿舍楼下来,绕到派出所办公楼这边。我看到陈队长、张弛、吉所长还有派出所的指导员邵文山都在。但我没有见到小庄,姜子文告诉我说,小庄正在把陈皮扭送回来的路上。

    原来小庄抓到逃逸者陈皮的时候,他给派出所打了一个电话。陈队长本想派张弛他们去帮忙,小庄拒绝了。

    等了大概十多分钟,小庄果真押着陈皮从派出所大门走进来。小庄浑身脏兮兮的,但他意气风发,昂首挺胸,一副“老子就是了不起”的样儿。他一手捏着陈皮的后颈,推着陈皮往前走。陈皮低着脑袋,双手被小庄牢牢扣在后面。

    陈皮被小庄在后边推着往前走,走起来不咋乐意,两条腿走走停停,走走停停,左边的腿还有点儿瘸状。他应该没少吃小庄的苦头。

    小庄带着陈皮走到我们跟前,张弛和姜子文急忙过去将低着头,毫无精神的陈皮控制住。

    “小庄,你可以呀!”我忍不住夸奖一下小庄。

    小庄走到我跟前小声地说:“这小子看着个头瘦小,逃跑的时候东窜西窜猴子似的,太难抓了。我能抓到他还得感谢和你一起来的那位。”

    “林凡?”我有点儿意外。

    “对,若不是她拦下陈皮,我不知道自己会不会追他追到到天亮。话说那位大美女也是奇怪,帮我抓住陈皮后,她转身就走了。我跟她说话,她也不理我。”小庄抱怨着说。

    林凡还真不爱和人打交道。

    我呵呵一笑。

    小庄把声音压低说:“林凡帮我这事,你别往外说。”

    “知道了。”我明白小庄好面子,答应了他。

    陈队长、吉所长他们正在对陈皮进行问话。我走过去的时候,陈皮抬头看了我一眼,这一眼让我心中一怵。我伸手一把抓住陈皮,“你是谁?你不是陈皮,陈皮去哪了?”

    我的话使得在场的人均是一惊,他们都朝我投来异样的目光,像是在告诉我,这人明明就是陈皮,如假包换的陈皮。

    “陈皮已经死了。”被姜子文、张弛牢牢控制住的“陈皮”狞笑一声,用冷冰冰的口吻一字一字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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