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这节骨眼上,张同敞、冉麟于1649年10月来到昆明。

    还没有等张同敞念完,杨轩霍然站起来,夺过圣旨问道:“这,这,这是伪造圣旨,皇帝不是在1个月前封我为黔国公,世镇滇省,世袭罔替吗?皇帝不是令我襄理国政,提调各路兵马,川陕甘云贵湖广总督吗?

    怎么这个圣旨不一样吗?”

    张同敞满脸茫然的看着杨轩道:“蓬侯,我等从朝廷而来,皇帝亲自颁布圣旨啊.

    皇帝同意大人所请,委以为川陕甘云总督,世袭马湖府知府啊。”

    杨轩满脸铁青,连连摇头,直呼不可思议,怎么两个月内接连接到不同的圣旨呢?

    詹天颜从惊慌中惊醒过来,劝诫道:“大人,这,这胡执恭不是在昆明啊,大人派人招他来一问便知啊。”

    看着神色匆匆的胡执恭满脸铁青道:“胡执恭,这,这圣旨是怎么回事情?1个月前的时候你不是给孤带来一份皇帝圣旨吗?

    你说说,这圣旨是怎么回事情?”

    胡执恭摇头道:“大人,你率部攻打孙可望,孙可望率部攻打我广(西明军。

    听说那个孙可望希望与义勇军和好,重归明军,我等与庆国公商议,决定利用皇帝的空敕书封大人为黔国公,让你督率各部兵马打鞑子啊。

    大人,我等只是希望与你和好啊。

    大人,你以残部驱逐张献忠,孙可望,恢复四(川)、滇中之地。

    你大败豪格十万大军,尼堪吴三桂大军,斩杀豪格、罗洛浑、尼堪等蛮清一干亲王贵勋。

    大人,你功勋卓著,现在黔国公投降流寇本来就应该除名,大人世代镇守云(南名至实归啊。”

    杨轩叹息道:“你,你胡执恭说得比唱的好听,你不是皇帝,你说这些屁话有什么用呢?

    不对啊,孤过去也是蓬侯,也有假节的身份,怎么孤没有空敕书这个庆国公竟然有空敕书。

    你们,你们骗我,是不是?

    你们给孤当小孩耍,先封孤为黔国公,后来后悔了。

    孤殚精竭虑,一心东征北伐,为了自安,只求封一个土官,只求封一个总督,在几个月后悔了是不是?”

    张同敞劝诫道:“大人,你误会了。你可以问冉参议,我这次带来真的是皇上亲自颁发的圣旨啊,大人,希望你明察秋毫啊。”

    杨轩颇为气恼,用手指指着张同敞道:“张同敞,给老子闭嘴。

    这么说我一个普通的请旨皇帝考虑了3个多月,这,这怎么可能呢?

    我只是请旨世袭担任一个土官,只是请旨上前线杀敌,皇帝、大臣竟然考虑了三个月?

    除了皇帝对我猜忌甚深,除了大臣谗言不断,否则的话怎么可能?

    还有,还有空敕书,我也有假节的身份,我还统领川滇陕甘各路兵马怎么皇帝没有给我发空敕书,这明显骗人啊。”

    张同敞叹息道:“大人,事实确实是如此啊,只要你冷静下来仔细考虑考虑,事实确实是如此啊。”

    杨轩怒道:“张同敞,张居正的遗风你一点都没有学到,什么是事实?

    孤只相信封孤为黔国公,襄理朝政为事实,孤只相信孤同样假节,怎么孤没有空敕书,陈邦传怎么就有了?

    真是岂有此理,老虎不发威还以为他是病猫了,孤一退再退,想世袭一个土知府竟然惹出如此多的是非。

    为公为王,民众承认即可,何须借着这道圣旨此今天是这个明天是那个,朝令夕改,如此反而让市井小儿见笑。

    来人,将张同敞、冉麟、胡执恭给我拿下,投入国公府内大牢,孤要好好审问一二。”

    张同敞等人拉出大殿之后,杨轩指着眼前两份完全不一样的圣旨,闭目长思,良久睁开眼睛,感到眼睛涨涨的,声音苦涩道:“各位先生,你们,你们说说我们应该怎么办”?

    詹天颜出列道:“大人,当日卑职就觉得有点不对,这圣旨来得也太快了啊。

    沐天波死讯应该没有那样快的传到皇帝耳朵里面,皇帝也难以封大人为黔国公啊。

    还有,襄理朝政、裂土封王,以兄事之,这几乎超过亲王的封赏啊。洪武爷当日封诸位皇子也没有如此啊。”

    杨轩大怒,一拍桌子道:“詹天颜,我问的怎么办?不是问这个。

    这其中必然有阴谋,有很大的阴谋啊。

    想不到我恪守臣礼,竟然遭遇到如此大的阴谋啊。伪造圣旨,你以为像你编假故事那样可以哄人,怎么行呢?

    再说了,我世袭土知府这样点大的职位,即使秦桧当道时岳武穆也不会受如此大的猜忌吧。

    说什么空敕书,孤也是假节的,离得这么远,怎么没有空敕书?

    编吧,给我编。即使要当秦桧也要大败鞑子之后再干秦桧的勾当不迟啊。

    现在竟然谋害忠良,真是亲痛仇快,亲痛仇快啊。”

    詹天颜长叹一声说道:“大人忠义,我等深信不疑。

    大人,你,你准备如何处置这两道圣旨事宜?”

    杨轩声音颤抖道:“你,你们说说,如何处置呢?”

    詹天颜揣摩着杨轩的心思,说道:“大人,以卑职观察,这两道圣旨都是真的,怎么可能是假的呢?君子一诺值千金,何况皇帝呢?

    再说了大人任黔国公的诏书通过《大众旬刊》早已经传遍各地,若是突然派人说那诏书是假的,如此黔国公颜面何在,世人将如何评论皇帝,评论大人。

    大人,为今之计我们还是遵守第一道圣旨,大人可令人抄誊两份圣旨上奏朝廷,声言自己收到两份货真价实但相互矛盾的圣旨,不知道到底执行那份圣旨。

    可以告诉皇帝,我们《大众旬刊》已经刊发了黔国公的圣旨,现在川陕甘云贵民众都已经知道了任命为黔国公的圣旨了。”

    杨轩点了点头,说道:“各位,你们看如何呢?”

    云楠按察使雷跃龙笑道:“大人,这个张同敞乃张居正的孙子,张居正三个儿子,长子敬修留绝笔而死,次子懋修流亡到云(南而死,三子允修年过七旬虽然恢复世荫,但张献忠攻陷江陵想要借助张家名声逼迫其出仕,允修父子自杀而亡啊。

    这个张同敞也颇不容易的,其祖父张敬修绝笔自杀之后,其奶奶高氏毁容抚养其父亲张重辉,如此方有了张同敞啊。”

    杨轩长思片刻,对身边的马万年道:“张家也算一门忠烈吧,其先祖跟随洪武爷南征北战,虽然碌碌无名,但为驱逐鞑虏恢复中华建立功勋的啊。

    万年,交代牢头不要亏待这三个人。

    后天选一辆较好的车子将张同敞运出昆明城,路上盘缠给够,还有,记得带上詹先生给朝廷的奏疏啊”。

    马万年一听,连连点头称是。

    张同敞被带入一个光线较暗的大牢里面,边走边骂,这个杨轩怎么如此不辨是非。

    这样明显的事情都看不清楚,但胳膊拗不过大腿,被推进一个光线颇暗的房间里面。

    房间不过一丈多宽,留有一个小窗子,透过这个小窗子,令张同敞感觉惊讶的是牢房还非常干净,有几根木头架起的一间小床,以及前面一个小书桌。

    桌子上笔墨纸砚齐全,上面还有几本厚厚的书籍,张同敞感觉特别新颖,打开一看,竟然发觉是《九章算术》,《农政全书》、《梦溪笔谈》、《天工开物》这些书籍,看着这些,张同敞大为头痛,连连敲打着厚重的木门。

    一个看守兴匆匆的跑来,吼道:“你干啥,你干啥?”

    张同敞指了指桌上的书籍道:“这些东西,难道你给我看这些东西吗?”

    看守笑道:“是啊,有什么不妥吗?

    我们大人说了,你们这些人就是中毒太深,就是要你们清醒清醒,让他们难得机会学习学习呢?”

    张同敞怒道:“杨轩这个奸臣,本总督乃张泰岳之后,本总督只读圣人之书。”

    看守笑笑,说道:“三个月前也有两个读书人被关进来,最先也是大喊大叫的,你看看,要不了十天半个月的,都迷上这些书籍。

    大人说了,读书人什么都好,就是不知道变通,多看这些书,明白事物之变化,这样读书人就不仅仅只知道道德文章了。

    你好好学习吧,大人早就规定了,谁若能考过80分,谁就可以出去呢?”

    张同敞颇为愤怒,双手狠狠的砸在墙上,看着鲜血从手上留下,感到锥心的疼痛。

    到了晚上的时候,牢房打开门窗,看了看还倦在屋角的张同敞道:“你,你是张泰岳之后?

    本来你们这些人每顿可以吃上2个小菜,大人刚才吩咐了,对你生活从优,加1个小菜,加1杯茶叶,还有,这里有1盏灯,你晚上的时候可以看看书啊。”

    张同敞狠狠的瞪了瞪这个牢房,懒得与这种下流胚子说话。

    但长夜漫漫,特别是在牢房之中更是如此,对着烛光不能入睡,到最后张同敞还是翻开这些书籍。

    最先不以为意,但越看越惊奇,以至于深夜。

    如此呆了两个晚上,第三天一早,牢门被打开,看着四五个人来到门边,张同敞颇为恼怒道:“你们,你们想干什么?杨轩想通了那个圣旨是假的吗?现在来向本督请罪吗?”

    马万年赫赫笑道:“张总督,我们大人说了,这两份圣旨都是真的。所以将这两份圣旨誊写一遍,让使者与张总督一起去面见皇帝呢。”

    张同敞呵呵一笑道:“哦,既然承认本总督是天子使者,杨轩就这样对待天子使者吗?”

    当即整理衣服,根本不理会马万年,走出牢房。

    但令张同敞意外的这次不是去大殿,而是来到侧门,看着这一幕,张同敞颇为惊异道:“你们,你们准备干什么?”

    旁边一个四十岁的文官说道:“张总督,在下叫龚完敬,乃大人手下参议。

    大人说了他相继接到两份内容不一样的货真价实圣旨,不知道如何处置,特的将两份圣旨誊写一遍,写上奏疏,请求圣上裁决。”

    张同敞摇头道:“龚完敬,你有没有脑筋,胡执恭是矫诏,本督这次带的才是货真价实圣旨。”

    龚完敬摇头道:“张总督说的不全对啊,胡执恭所颁发的也是货真价实的圣旨啊。

    陈邦传有拥戴之功,是皇帝近臣,派出的使者也是朝贡伯爵,这怎么是假圣旨呢?

    我们大人战功赫赫,世人都知道大人被封为黔国公,怎么能够无缘无故被贬斥呢?”

    张同敞本来还想与龚完敬辩论,但被几个汉子吆喝着推上马车,然后扬长而去。

    站在城楼上看着远去的马车,钱邦芑摇头道:“大人,张同敞为天子使者,就这样的回到肇庆,到时候皇帝可能会震怒异常啊。”

    杨轩摇头道:“各位,人生百年,难道我贪婪这世袭黔国公之位啊。

    只是朝廷如此猜忌重臣,让人痛心不已啊。

    各位,我若不这样做,给人一种贪图功名利禄的感觉,恐义勇军东征之日,很多奸臣还会在背后大肆攻击我等,让我等不能竟全功啊。

    王翦、萧何功高震主,自辱名节不易学习,更不要说郭汾阳了。

    自汉唐以来,我华夏民族为其他民族欺凌,非我华夏无人,而是皇帝猜忌功臣之故啊。”

    云楠布政使詹天颜点头道:“是啊,像大人这样一派正气的,别人怀疑有异心。

    大人为了自保,大人为了东进大计,也只能扮作市井之徒,给人感觉贪图功名利禄,要做一个权臣,还要为后世子孙留下一个偌大的封国亦。

    而朝廷只是任命大人为川陕甘云四省总督,这根本难以施行啊。”

    任纂说道:“朝廷竟然搞出这样多乌烟瘴气的事情,李成栋那个养子李元胤成为锦衣卫指挥使把持朝政结为楚党,与严起恒、吴贞毓、陈邦传这种吴党斗为了争名夺利,斗得你死我活的。

    听说李元栋战死之后,皇帝封其为宁夏王,还让李成栋那十几个小妾去火葬,孔夫子对人俑祭奠都颇为反感,搞出一个词汇叫做始作俑者。现在竟然要十几个小妾殉葬,真是太残忍了。

    皇帝对叛将尚且如此丰厚,但为何独薄我们义勇军啊。”

    殷承柞连连摇头道:“还有,李成栋战死之后,兵部侍郎刘远生手持皇帝手敕前往广州慰劳诸将,本来利用刘远生和李成栋是陕西同乡的关系接管两广总督职务。

    不料,杜永和掌握着两广总督大印并开印视事,这件事也差点闹僵啊。

    按我说如果真的为了中兴大业,可以令李元胤前往任事啊,这个李元胤处置几起叛乱,还是有手段的。”

    欧阳直摇了摇头说道:“这次圣上如此对待大人,卑职估计定有人在背后嚼舌头,污蔑大人,污蔑新政啊。

    大人自从领军以来,建立乡公所,清丈土地,清理户口,安置流民,进行屯耕,每亩水田田赋不过大米6斗,旱地不过小麦6斗,丁赋不过1钱2分,虽在乱世民众安居乐业,万民拥戴大人,一些奸佞之人嫉妒大人治理地方之能啊。

    大人自从执掌地方以来,将商赋从地痞无赖手中收归官府,所有商户工户按照三等九则只需缴纳商赋,那些地痞无赖不甘心啊,那些贪官污吏没有少了份子钱了。

    大人整顿盐赋,整顿矿赋,整顿酒税,虽然官府府库充实了,军队饷银充足了,但少了官商勾结,那些有权有势大盐商,大矿商,大贪官收入少了,没有份子钱了,他们不甘心失败,日夜蛊惑圣上,说大人沽名钓誉收买人心,而让朝廷让圣上对大人心存疑惑啊。”

    众人大惊,这坚持就是告诉世人谁反对杨轩,谁就是反对新政。

    大家过去对新政颇有疑虑,但中国人向来就是现实主义者,看到新政有如此多好处之后,大家虽然有这样那样疑惑,但又有几个人真心反对呢?

    钱邦芑正想安慰一下对方,谁料到杨轩突然变得非常暴躁,大手一挥道:“这帮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现在国事艰难,他们过去蛊惑先帝免除有权有势大商人应该缴纳的商赋,居然拼命的将三饷加在贫苦老百姓头上,致使天下大乱还不知悔改,现在居然在圣上面前说我的坏话。

    孤意已决,这云(南我不想呆了,免得大家唧唧歪歪的,免得一些人说我杨轩贪婪这个黔国公名位。”

    众人面面相觑,有的本想开导两句但看到杨轩激动的脸色,想了想赶快缩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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