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璟铭并未想到,张暨白的忽然出现对此时早已疲惫于九五至尊的他而言意味着什么。ran?en .?r?a?n??e?n?`

    不过对于张暨白少有的出尔反尔,萧璟铭是惊讶的。短短几年的回乡致仕生活,究竟发生了什么,让张暨白按耐不住出仕之心,再次来到永安城这权利的核心之地?此番自长宁归来,张暨白又想要从这里得到什么?又或者说,他之前在朝堂上有什么未完的意愿?这些疑问也正是此刻叫萧璟铭甚是疑惑的。

    萧璟铭依稀记得当年张暨白亲自向自己请辞时,托词自己寄心意于魏晋隐士之肆意而为的生活,不愿留在永安城受世间规矩约束。萧璟铭当然知道张暨白的托词并不中听,他也知道张暨白的心性向来不如郑工圆滑,同样一番话,如果换作是郑工,定能将这意义解释的更为听之耳顺。

    最后说服萧璟铭放任张暨白归乡致仕的,还正是张暨白那股悠然而下,对权势毫无流连之情的模样。

    在永安城的朝堂之上,善恶忠奸各色人等鱼龙混杂,只是每个人都将自己的心性隐藏得不露蛛丝马迹而已。

    面对着心境反复间能将自身乃至九族都瞬间覆灭的皇帝陛下,谁又能够保持着自己的本色而不加掩饰呢?

    莫道人心不复古,君王一语身首异处。一国之君九五之尊,在掌控着天下百姓的强大权利之下,也必将承受着独一无二的孤独。

    说到用人识人之术,洞察臣子的真实心意,对任何人来讲本就是件难事,至于出身行伍的萧璟铭,论到攻心制人,他比之自己的亲哥哥,废太子萧璟城可是相差了不止十倍百倍。

    经历了郑工的司马昭之心后,萧璟铭怀念起早先认识的张暨白,一个心性纯良的知己与心腹,对他而言,自己的臣子保持一刻纯良澄澈之心,就是这永安城里最最难得之至宝。

    想起当年张暨白请辞,萧璟铭虽也准许,却也是一副欲取还休的心情。只是不知多年后的今日,眼前的张暨白与过往相较,是否始终如一?

    如今中原又恰逢多事之秋,萧璟铭正是用人之际,可依着郑工寻来芹心图谋后宫之心,萧璟铭难以再将郑工视为肱骨之臣。

    本以为张暨白这等已经致仕的闲散绅士,在乡里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佘粥救济灾民或是捐赠些田产钱银,更像是张暨白这种心性所能作出之事,也更为合情合理一些。

    萧璟铭面对张暨白的道来,如同与失散已久的亲人再次相遇,近乡情更怯,不知张暨白是否还是当年那个心思澄明的张暨白。

    “一并葬下?废太子萧璟城还在地牢被羁押,昔日女眷,也只有一个李宛思勉强算是宠姬,其余早已发配遣散,何来一并葬下之说?”

    萧璟铭看着眼前恭敬的跪在原地的张暨白,慢条斯理的说道。

    “微臣以为,废太子现下处境,实非妥当安置之法。”

    张暨白并没抬头直视他眼前的这位年轻的皇帝陛下,他只看到萧璟铭的靴子上刺绣的花纹比起初初登基时,绣工与用料精细得可称得上是巧夺天工。

    “哦?依你之见,如何才算妥当安置?”

    萧璟铭转身又在议事殿的龙椅上坐了下去,端起已经凉透的茶水来,用杯盖反复撩拨着杯内黄绿的茶汁。

    “微臣不敢妄言!”

    “李宛思是你表妹,虽然她在废太子那里,曾是宠姬,可并无位份,无论你如何处置,朕都赦你无罪便是。”

    萧璟铭说完,将茶杯盖子合上,清脆的碰杯声音也和皇帝的语气一样斩钉截铁。

    “臣,谢主隆恩!”

    “好了,没什么事情,就先退下吧!朕,也累了。”

    张暨白抬头来,直起身子,膝盖依然长跪在萧璟铭面前,自从回来后,张暨白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注视着皇帝萧璟铭。

    在张暨白眼里,记忆中那位英姿勃发,踌躇满志的英朗少年的模样已经渐渐从昔日那位晋王脸上褪去,萧璟铭本就面貌黝黑,在皇宫里多年浸润,面容渐渐圆滑发福,双眼再也没有那种猎隼一样的锐气,取而代之的是眉间的浓厚疑云和数不尽的愁丝。

    张暨白只观望这一眼,已经明了了几年来萧璟铭所承受的种种压力与疲惫。眉间川字深纹里写满了勤勉与操劳。这些年来罗星门在江湖中几乎销声匿迹,想来萧璟铭必是下了不少功夫。

    郑工手腕之圆滑,城府之深厚,以及虚情假意之逢迎,萧璟铭没有张暨白和白引凤在身边,怎能不依赖于他?由此看来,近年来灾荒不断,政局尚是稳定,郑工也并非没有功劳。

    “皇上,废太子只要有一天尚在人间,天下人就等待圣上对其审判一天……其实……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帅土之滨莫非王臣。天下间的生杀予夺,皆是皇上真龙天子之命,有何人敢造次。”

    张暨白思虑再三,最后还是郑重的直视萧璟铭的眼睛,将这番话说了出来。萧璟城还是太子时,曾经重金下予白府,以示对白引凤与张暨白的嘉许之情。不过白引凤与张暨白都是心念天下正道之人,自然不会被萧璟城以区区钱财买通,以萧璟城之智谋与心机,怎能不知张暨白二人不可被收买?

    可依旧将重金大张旗鼓的悉数送往白府,其用心并不是真在于买通晋王手中贤士,当年此举,张暨白现在想想,一来可以离间晋王与部下归一之心,而来何尝不是为自己将来成为阶下囚而埋下的救命稻草?

    眼望着萧璟铭对自己的审视神色,张暨白与萧璟铭相处时,第一次感到了当年萧璟城对自己和白引凤下的重金起了作用——眼前这位圣上,萧璟铭,对待他已经不是当年的亦君王亦挚友一般。那眼神里满满的都是君王与臣子的三纲五常。

    张暨白虽一心为萧璟铭筹谋,以自己心性也难以不将自己所担忧之事埋在心里。而真要脱口而出劝服萧璟铭将废太子尽早处决,如此的杀伐决断也不是张暨白所能做出的决定。

    萧璟铭与张暨白就这样对视着,看着萧璟铭的眼神黯淡下去,张暨白也退出了议事殿……(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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