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的马车行进在乡间小径上, 玫瑰色的晚霞涂抹在天边,深绿色的细草又长又密,丘陵上很少生长参天大树, 灌木为主体的丛林构成了所有鸟儿和昆虫的乐园, 百里香、薄荷和可以采摘食用的柠檬草参杂在一起,在它们和冬青的交界处,有醋栗、接骨木、桃金娘和郁郁葱葱的女贞树,它们之中的大部分正处于花期, 金黄、桃红、粉色与紫色的花朵簇拥在一起,像是编织得过分艳丽的东方挂画,藤蔓和荨麻铺陈在地上, 马蹄踩在上面, 犹如陷入了一张柔软的毯子,让乘客不必承担多余的颠簸。
    黄黑条纹的野蜂嗡嗡着在枝叶花朵间飞舞,啜吸甘甜的露水,高速震动的翅膀像是一片片透明的水晶。
    多萝西倚靠在马车上,掀开帘子贪婪地看着外面的景色,欣赏鲜艳花朵的颜色透过袖子上蕾丝边的孔洞照出来的奇妙色调,这些都是她过去十几年里看过无数遍的景色——粗俗、肮脏,但是她忽然发现, 原来坐在马车上“看”的时候, 它们竟然会呈现出一种奇妙的美感, 离开了这片泥泞的土地, 将双脚放在云朵一样的地毯上,她第一次模模糊糊地感受到了那些贵族老爷们提到的“野趣”是什么东西。
    伯爵的庄园在前方显露出了教堂苍白大理石色的尖顶, 上面立着一个巨大的十字架装饰, 此刻它正托举着西沉的太阳, 看起来像戳了个蛋黄的叉子。
    多萝西不感兴趣地转移了视线,庄园的大门已经打开,马车畅通无阻地进入了这里,她注意到另一条小路上也行驶来了一辆和自己乘坐的模样差不多的马车。
    搔首弄姿的贱人。
    她看见那辆马车的车窗里一闪而逝一张秀丽的与她年龄相仿的女孩的面容,甚至对方也穿着和她差不多的白色丝绸长裙,她野性的直觉在一瞬间就告诉了她,这是她的竞争对手,毫无疑问,她想。】
    光洁的纸张被缓缓翻过,修长的手指压在纸张角落,这是一打半个指节厚的a4纸张,上面用五号字体密密麻麻印满了文字,没有什么装帧和排版可言,纯粹就是网站上下载打印出来的东西。
    【多萝西的视线被庄园喷泉前那一丛精心修剪的蔷薇吸引了,它们被刻意修饰成了特定的造型,草木和花朵的厚重香气让人的呼吸有些困难,喷泉溅落的水声宛如高明的乐师弹奏的鲁特琴,红得异常纯正的蔷薇每一朵都有成年女性手掌那么大,花瓣边缘蜷曲,肥厚的花瓣透着高质感的哑光,在手指间滑动的时候,有种曼妙的丝绒质地触感——多萝西摘下了离自己最近的那一朵,趁没有人注意到自己的时候,然后将这朵丰满肥硕的花朵在自己头发上比划了一下,偷偷借着喷泉池子欣赏了一下自己的倒影。
    金棕色的披肩卷发,玫瑰色脸颊,还有饱满的嘴唇,纤瘦的腰肢与丰盈的胸脯,属于少女的青春活力就是主的恩赐,没有人能否认她的美丽。】
    邵星澜的目光在这行字上盯了一会儿,合上书沉思了片刻,又看向旁边那份文档:“……前一天刚下过雨,我下马车的时候,裙子还被水坑溅湿了,要不是这样,我应该去摘那朵很好看的野蔷薇,我都能想象到那朵花戴在我头上会有多好看……”
    不对,这完全不对。
    她所说的内容,和《猎杀新娘》里写的根本不一样。
    记忆里的阴天,和小说里描绘的有橘红色夕阳的傍晚;被渴求而没有得到的蔷薇,和被摘下后安放在发髻上的花朵……
    这并不是什么非常值得关注的重要事件,只不过是小而又小的细节,但是邵星澜觉得,既然疯医生这么执着于这个细节,或许其中就是有什么秘密。
    被主人肯定确信的记忆,和白纸黑字记载在书上的内容,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出入?
    乔昼拉过笔记本,想了想,在搜索栏里敲下了“劳拉·怀恩”,关于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女作家,就算是强大的互联网,也只能找到寥寥属于她的信息,《猎杀新娘》是和她并列的另一个词条,紧随其后的就是在线阅读和文档下载。
    这本书就算是在白头鹰也没有多少发行量,庞大的图书市场不缺这一本从内容到文笔都乏善可陈的恐怖小说,寥寥五千的印刷量砸下去,甚至没能在市场上掀起一朵小浪花,当然也得不到被翻译成其他语种的待遇,仅仅能在网络上找到这本书的电子文档。
    不过互联网被誉为能记录世上一切留存过的痕迹,显然也不是空穴来风和过度夸大,他在一堆无用的、重复的、冗杂的、答非所问的信息里,找到了一张图片。
    那是俄亥俄州每日新闻报在一月四号的一张截图照片,上面一个小角落报道了一次车祸事故,因为雨天路滑,路上的积水严重,运送农产品的大卡车发生侧滑,和一辆私家车发生撞击,事故造成一死两伤,死者为私家车驾驶员劳拉·怀恩,生前是一名作家,曾经出版过一本恐怖小说,车上是与她同行的新婚丈夫。
    阴雨天气。
    乔昼双手在下巴搭了个尖尖的塔,睫毛静静地垂落,忽然侧过脸,问:“你觉得我的猜测是正确的吗?”
    他身旁一臂之遥的沙发上坐着与房间现代化装饰风格全然不同的男人,对方穿着颇具魏晋遗风的宽袖大袍,浅青色的衣摆滑落在地面上,用布条简单捆扎了一下的及腰长发乌黑顺滑如质感酸凉的丝绸,他眼睛上蒙着一条近两寸宽的绸带,白色的布料将那双眼睛遮盖得严严实实,只露出高挺的鼻梁和淡红的唇,听见乔治的问话,他转过脸,轮廓清瘦锐利的侧脸被灯光切割出漂亮的明暗。
    他布满细碎伤口和伤痕的双手轻轻抚摸着膝头的竹简,伤痕累累的手指宛若摩挲情人的肌肤般触碰竹简上的文字,风雅高华的高门公子露出了一个很淡的笑容:“我只是史官,记录、撰写,从不参与改变任何历史。”
    “你所经历的,就是未来的历史。”
    乔昼与他隔着蒙眼的绸缎对视,这种感觉无论经过多少次都很奇怪,他像是在看自己,又像是在看一个陌生的人,两个同样的灵魂在不同的躯体里凝视对方,这种角度的转换非常有趣,乔昼常常能从中得到一些灵感。
    比如现在。
    他根本不需要有人对他的判断下定义,正确或是错误,早在他将话问出口之前,自己就已经有了决断。
    一个彬彬有礼的隐形控制狂,自大又傲慢的人。
    所以此刻出现在他身边回答他的问话的是“不参与决断”的史官,而不是和他一样傲慢的小国王或是剑走偏锋的疯医生。
    乔昼伸出手,不带任何感情色彩地捞起丹青令的一缕长发,绕在手指间,像是弹拨琴弦似的玩着,出身钟鸣鼎食之家的年轻郎君也不生气,堪称纵容地让他把自己的头发当成玩具,自顾自地“看”着竹简上的文字。
    视野里一半是矇昧的黑暗,一半是清俊高雅的丹青令,手上有着发丝顺滑柔软的触感,也有竹简粗砺凹凸的划痕,这种错乱的感觉大概会让所有人都无法忍受进而开始怀疑自我认知,但对于在“错觉”里生活了许多年的乔昼来说,区分并且归类这些感觉的过程令他平静且舒服。
    “没错,我永远是正确的。”他无声地自言自语了一句。
    丹青令正用手指辨认一个文字,下一秒,一个坚硬冰冷的东西就滑进了他的手心,他凭借本能就辨认出了那个东西,正是陪伴自己多年的刻刀。
    “来证明我的正确。”温热的手拢住了他的手,逼迫他握紧纤细的刀柄。
    小说写的内容不会有错,杀戮新娘的记忆也不一定会错,那么到底是哪里错了?
    ——小说作者逝世的那天,正好是阴雨天。
    或许,这场来自异界的入侵,比所有人——甚至怪物自己所知晓的,都要早。
    在创造这个世界的“创世神”死去的那天,仿佛献祭一般,这个世界通过吞噬“神明”的生命,挣脱了“神明”的束缚,获得了前往新世界的机会。
    一次次的轮回,或许是为了积攒能量,或许是为了合理化它们出现在新世界的契机,谁知道呢,这本来就是永远没有答案的事情。
    但这不妨碍自负的狂徒做出试探——
    不,不能说是试探。
    死亡对任何人来说都是绝无仅有的体验。
    在通向死的国度里,无论是圣人还是魔鬼,都被赋予一视同仁的平等。
    乔菀对自己的弟弟有过一个评价,他能从逻辑上明白她们的感情,却无法从情绪上对此作出应答,他是才华无限的天才,能把一切规则性的东西玩弄于鼓掌,但这个天才是空心的,华丽灿烂的外壳里什么都没有。
    他或许的确是模仿和创造的天才,但和乔菀的评价不同,这具华美的皮囊里,只是不曾留恋人类通用的情感,正因此,他疯狂地追求感官的愉悦,低级的生理快感无法满足他,必须是更为宏大的冲击——比如亲手创造一个世界,像神一样设置律令,繁衍生命——然后让他们成为自己的所有物。
    所有物,这是多么美妙的一个词汇,任何拥有生物本能的人都无法抗拒这种原始的占有欲,掠夺资源、掌控他人,这是留存在最原始的记忆里的本能。
    而乔昼也不例外,他能从这种掠夺、创造、掌控中,取得无法形容的满足感。
    这也是为什么,在世间琳琅满目的职业里,他选择了做一个游戏策划师,只有这样,他才能直观地看到属于自己的世界,然后一点一点将它搭建、完善。
    现在,他将要展开一个更疯狂、更刺激的尝试。
    清雅的史官单手托住了乔昼的后脑,将他轻柔地拉向自己,大拇指有节奏地轻轻按压他脑后的穴位,像是安抚一个婴儿,或是与他依偎缠绵的情人,与此同时,能够切割开炮制过的坚硬木片的刻刀轻松穿透了他胸口的衣物、肌肤、血肉,直直捅穿了那颗跳动着的器官。
    “嘘……很快就结束了。”
    不受控制的力量从他身体里狂暴地倾泻出来,身体本能让他下意识地抬起双手想要抓住什么东西,或者推开这个给他致命一击的凶手,他的理智在迅速被剧烈的痛苦淹没,任何能够夺走生命的手段都必然残酷,就连服用安眠药都会有剧烈呕吐、窒息乃至失禁的副作用,“在无知觉的睡梦中离世”的美好幻想也不知道是谁捏造的谎言,着实坑害了不少人。
    而乔昼更是讨厌那种狼狈不堪、理智消失的感受,死亡也是一个有趣的体验,他选择接近它、触碰它、细细地体会它……然后被它征服,或者将它征服。
    身着华丽长裙的阉伶在虚幻的光影中现身,他跪在冰冷的地面上,将濒死者的头颅安放在自己腿上,开始轻轻哼唱起安魂颂的华彩乐章;小国王坐在他身旁,握住了失控抽搐的手,避免他去撕扯那道鲜血淋漓的致命伤;握着手杖的疯医生将冰冷的手指贴在他迅速失血冰冷的面颊上,镜片下的眼睛前所未有地安详宁静;入殓师将灯笼安放在桌上,垂眸凝视着这场谋杀……
    奇幻的身影一一浮现又逐渐散去,他们好奇又平静地看着自己的死亡,身体被刺穿、撕裂的剧痛未曾停歇,但是另一种极致的愉悦覆盖了他的精神,几乎要让他疯狂地大笑起来。
    玩弄死亡、掌控死亡,没有人能有这样的体会!
    奔涌的力量从破开的空洞里飞快流泻,瑰丽的身影一个接一个消失,与死亡为伴的入殓师接替了丹青令,虚虚地将乔昼抱在怀里,成为了最后一个留在这里的幻影。
    “从此永恒,或者在此消逝。”身着长衫的男人将右手贴在被害人的脸上,遮住了最后的光线,像是对自己说,也像是对怀里的人发出忠告。
    “睡吧。”
    手指合拢,永恒的黑暗漩涡将死者最后的神智拖拽入深沉寂静的夜里,入殓师的身影在他闭上眼睛的那一刻骤然消失,连带桌上那盏宫灯也瞬间崩碎,化作点点幽蓝的星光。
    除了静静躺在床上的那一具逐渐冰冷的尸体和书桌上仍旧在散发着冷光的电脑屏幕,一切安静得没有任何异样,这依旧是一个与之前没有区别的平和夜晚,死亡和新生都遵循着自然的规律运转。
    等第二天太阳升起,前来打扫房间的护工会发出惊醒医院的尖叫,但在那些恐慌的喧闹和争吵、络绎不绝的吊唁宾客与多余的悲伤、怜悯、感叹、同情、揣测淹没他的坟茔之前,他还拥有近五个小时的独处时间,以及之后永恒的、不受干扰的安眠。
    第191章 大结局(下)
    年轻游戏策划师乔昼逝世的讣告由他的姐姐乔菀发布在了乔昼工作室的首页, 引起了游戏圈的一场震动,但他的葬礼以及火化并没有邀请陌生人前来参加,邵星澜借着那段短暂时光的同事身份厚着脸皮来蹭了一个位置, 追悼会的规模很小, 更像是小型的私密亲友聚会,邵星澜在里面谁也不认识,只是礼貌性地和乔菀道了声节哀,又瞻仰了片刻死者的遗容——
    这才是他的真实目的。
    从得知乔昼的死亡消息开始, 邵星澜就觉得这事情荒唐得有点可笑,不管是从什么角度来说,乔昼都不太像是能与“英年早逝”几个字搭边的人, 尤其是他还与那些黑洞怪物有着不清不楚的联系。
    邵星澜将自己带入对方想了想, 认为只要乔昼愿意,他或许能够活到送走整整一代人,毕竟谁知道那些怪物手里有没有什么功能特殊的道具,人类在这方面的探索还处于蹒跚学步的婴儿状态,但就算如此,他们也已经发现了一些具有延长寿命功能的异能力。
    可是偏偏乔昼就这么死了,没有任何的征兆,没有什么特殊事件——邵星澜难以忍受地皱起眉头, 医院给的解释是他死于自杀, 长期的精神疾病给他带来了极大的痛苦, 同时引起了生理的病变, 在又一次发病时,他终于忍无可忍地抓起了写字台上的刻刀, 送进了自己的心脏。
    下手干净、利落, 没有任何犹豫迟疑, 伤口周围非常干净,足可见得下手之时他心中对于赴死的坚决。
    对,就是这个。
    邵星澜想,太不合常理了,长期的精神疾病给乔昼带来了极大的痛苦?他承认他没有得过那样的病所以难以设身处地地理解对方,但是……他再次回忆起他最后一次见到乔昼的情况,然后一次次地往前追溯到那些次数寥寥的会面。
    那是一个和自己非常相似的人,从骨子里透出想要掌控一切的傲慢,讨厌“意外”和“惊喜”,偏执地想要让整个世界都遵循着自己的逻辑运转,这样的人,会被精神疾病打倒,选择结束自己的生命?
    那不就等于对命运举手投降了吗?
    邵星澜光是假设了一下自己做出这种选择,就已经浑身别扭难受得要命了,将之带入乔昼那张脸后,更是不合时宜地想要笑出声来。
    所以邵星澜不得不怀疑乔昼是假死,想要借着这个机会去做点什么大事——
    于是他抱着对死者极其不敬的揣测和“维护世界和平”的想法,堪称冒失地来到了这场秘密的追悼会,非要亲眼看一看那个他从未看透的人到底在玩什么花样。
    入殓师为死者精心修饰过面貌,躺在白色花束里的青年面目如生,肤色白皙,带着活人的淡淡红润色泽,唇色鲜活,睫毛乌黑,他躺在那里就像是午后在树荫长椅上小憩,等待着谁去轻轻将他唤醒。
    邵星澜趁人不注意,飞快地摸了一把乔昼的手腕,死去有一段时间的人浑身冰冷,摸不到脉搏,浑身找不到任何一点弄虚作假的迹象。
    邵星澜怔怔地盯着他,陷入了不可思议的思维漩涡。
    乔昼……真的死了?怎么可能?他没有任何挣扎、没有任何预告,就这样轻松突兀地告别了这个世界?!
    ……这种充满戏剧性的行为,细细琢磨起来,竟然还真的有点乔昼的风格。
    邵星澜后退了一步,用意味不明的视线与前方死者的黑白遗像对视了片刻。
    乔昼不爱拍照,这张照片是乔菀从他的大学毕业照上截下来的,上面的青年微微翘着唇角,凝视着画外的眼神充满难以言说的力量感,这是一种自信能将一切掌握在自己手里的笃定,透过温润平静的目光传达出来,怎么看,他都不像是一个会自杀的人。
    但是……也许命运就是这样无常,它喜爱摧折坚韧强大的灵魂,然后心满意足地收获陨落的宝石。
    邵星澜怜悯地看了一会儿遗像上的青年,向死者微微鞠了一躬,转身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这里。
    手臂上带着黑纱的乔菀在几个好友的安慰下垂着眸坐在一旁,她的脸色苍白,眼眶有些浮肿,看起来非常憔悴。
    邵星澜转身后,她垂落的睫毛无声地抬起,没有重量的视线像是蛛网一样黏着在他背后,在人群移动的缝隙里,静静看着他消失在门口。
    “……说不定对乔昼来说,还是解脱了呢,别难过了,你都几天没睡了……”朋友的声音再次涌入她的耳朵,乔菀顿了一会儿,露出一个很淡的笑容:“我知道的,他只是去了另一个地方。”
    “是啊是啊……”
    她们只以为这是乔菀伤心过度在自我安慰,急忙附和,乔菀默不作声地听着。
    作为世界上唯一和乔昼血脉相连的亲人,乔菀心里没有一点悲伤,她也不是在自我安慰,一种怪异的近乎本能的女性直觉告诉她,乔昼并没有死,尽管看见了他的尸体,但乔菀还是盲目固执地认定了,乔昼绝对没有死,他只是离开了这个躯体——这话说出去是一定会被当成神经病的,所以乔菀没有将这个直觉告诉任何人。
    他只是去了一个她不知道的地方,这样……也好,这个世界并不适合他,他的诞生不由自己选择,也未曾有人能靠近他、理解他,他们是血脉亲人,然而也活得像是同一个家庭里的陌生人,也许这次他能为自己选择一个足够包容他、能让他坦然展现自我的世界。
    乔菀对前来搬运尸体的殡仪馆员工鞠躬致谢,看他们带走弟弟,忽然感觉心中前所未有的宁静。
    阿昼,假如你能听见的话,我的弟弟,希望你能在奔赴新世界的路途上,如愿找到自己想要的一切,这是你的姐姐唯一能为你送上的祝福。
    ******
    这个世界的运转规律是怎样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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