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三月,天气渐渐暖和起来。永芳挺着一个大肚子在院子里散步。清瓶扶着永芳,道:“大少爷又来信了。这个月都来了两封了。”
    永芳浅笑,摸着肚子,道:“大宝这会在做什么?”
    清瓶跺脚,“大少奶奶就不问问大少爷那边的情况?”
    永芳淡笑道:“有什么好问的,这一会看信全都知道了。”想到很快就要到临盆的时间,虽然这是第二胎,但是永芳依旧紧张。算算时间,这个孩子该是六月份出生。倒是和大宝一个月份。不知道两个孩子的生日会差几天。
    散完步后,回到书房美人榻上躺着。永芳拿出少齐的信再次看了一遍。依旧是老生常谈,要她注意身体,不要逞强。问大宝的情况,说是很想念。最后来一句他很好,让永芳不要担心。永芳笑了笑,将信丢在一边。过了会又捡起来放好。坐到书桌前,让丫头磨墨,提起笔开始给少齐写回信。回信依旧很啰嗦,几乎是事无巨细。一点小事都要说上一说。比如大宝有几颗牙齿,比如大宝吃饭的时候如何的闹腾,比如大宝如何的调皮,院子里的花花草草都遭了大宝的毒手。还说大宝如今会说的话越来越多,虽然还说不了长句子,但是基本上能够表达清楚自己的意思。最后永芳又说自己快要临盆了,少齐作为老公,作为孩子他爹,是不是该抽空赶回来,看一眼辛苦生孩子的老婆和新生的孩子。要是不回来的话,那就是王八蛋,不是男人。永芳气呼呼的写完最后一句,封好信封,叫人去送信。
    和上次怀大宝一样,到了快临盆的时候,永芳的心情起伏不定。有时候因为一点小事,就能怒。又时候因为看到一句凄美的句子,也能痛哭流涕。有时候看到调皮的大宝捣蛋,也能板着脸骂一通。永芳知道自己很不对劲,这样子下去一定会影响心绪,进而影响胎儿,生的时候只怕会艰难。可是少齐不在身边,永芳没有直接泄的对象,只能抑郁着。明知危险,却始终调整不过来,理智无法战胜情感,只能继续抑郁。
    皇宫里头,皇帝正在批阅奏章。不知被什么触动,突然停下笔来,问伺候的汤福,“少齐媳妇可是快要临盆了?”
    汤福恭敬的答道:“正是。听人说该是六月就要临盆。”
    “少齐那里可有奏本送来?”皇帝继续问。
    汤福去装奏折的箩筐里面翻看了一遍,其实心里头早就有数,不过该做的表面功夫还是要做。过了会,道:“回皇上的话,世子的奏本还未到。”
    “哼!”皇帝这一声哼,显然是很不满意。给媳妇一个月倒是两封信,给他这个做皇帝的兼祖父,竟然一个月也未必有一封奏本。岂有此理。原本还想善心让少齐回京一趟,即是述职,也顺便看看待产的媳妇。不过皇帝改变主意了,他就让少齐在地上熬着。
    过了会,汤福以为没事了,却有听到皇帝开口道:“去,给安王府送两个稳婆过去。”
    “是,奴婢这就去办。”
    因为少齐有了媳妇就忘了皇祖父,因此皇帝就小气起来。最终永芳让少齐回京的打算落空。不说少齐气得半死,暗暗怨恨两句皇帝越老越小气糊涂,单说永芳这边得知消息后,完全控制不住的哭了一场。常嬷嬷慌成什么样子,不停的劝解着永芳,要永芳开怀心胸,可别在抑郁下去了,否则生孩子的时候定是十分艰难的。
    永芳何尝不知道,可是她完全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如今她即将临盆,没别的事情可干,也没什么八卦可听,没什么事情可分散一下她的主意力。这人尤其是女人没事情干的时候,就爱胡思乱想。再加上又是孕妇,本身情绪就不稳定。如此一来,情况就更严重了。
    永芳侧趴在床上掉金豆子,她也知道这样不行,可是完全控制不了又有什么办法。永芳理智告诉自己,她十有**是得了产前抑郁症,而且看情形还十分严重。严重到甚至会影响到产后。要是得了产后抑郁症,那可就更吓人了。可是她没办法,她以前不是学心理学的,更不是医生,她不知道该如何排解。她甚至不想出门,不想去见人。就好似觉着自己如今这个样子实在是太过难看,最好不要见人,免得丢脸。
    这种自卑的想法,以前从来没有。但是这最后两个月的孕期,永芳时常这么想。太不对劲了。
    永芳侧趴了一回,就觉着身子很辛苦,哎呦哎呦的叫了起来。常嬷嬷慌得不行,“大少奶奶,你这是怎么了?”
    永芳扶着常嬷嬷的手,“我要如厕。”永芳咬着牙,到了后期,尿频的越厉害。晚上本身就睡不好,因为尿频一个晚上还要起夜两三次,真的是辛苦的要死。在常嬷嬷的搀扶下,永芳到了净房,蹲在恭桶上,很是辛苦。要不是常嬷嬷和清瓶一起搀扶着,永芳觉着自己只怕如厕都如不了。
    更要命的是身上肿了起来,尤其是腿脚,肿的十分厉害。原本的绣鞋,如今完全塞不进去。穿的鞋子全都是新做的。看一眼肿的跟大象腿似地小腿,永芳苦笑。上次怀大宝的时候,虽然也有肿,但是完全没有现在这么严重。
    如厕完毕,永芳全身靠在常嬷嬷身上,有气无力的道:“嬷嬷,我难受的很。”
    常嬷嬷心知永芳这个状态十分的糟糕,很容易影响到胎儿,甚至造成难产。可是常嬷嬷没别的办法,只能反复的说:“大少奶奶不要多想,开怀一些,多看看大宝。大宝那么可爱,马上就要两岁了,大少奶奶可不能出事。你要是出事了,孩子那么小可怎么办?”
    永芳何尝不知道,自己要坚强起来,不能再消极下去。这年头没有破腹产,要是遇到难产,很可能就是一尸两命的结局。一想到自己有可能死在产床上,而孩子则被闷死在肚子里,而大宝小小年纪就失去了娘亲,永芳就止不住的颤抖。嘴唇都白了。
    “大少奶奶,你这是怎么了?你可别吓奴婢啊。快,快去请太医。华春呢?见到华春,赶紧让她过来。”
    永芳紧紧的抓住常嬷嬷的手腕子,手指都白了,“嬷嬷,我怕。我会不会死?”
    “呸!大少奶奶你可别自己吓自己。大少奶奶你可要为大宝着想啊!你要是这么没了,就是阎王爷也会罚你的,罚你不顾孩子,只想着自己一个人。”常嬷嬷狠狠的说道,只盼望永芳能够坚强一点。
    永芳笑了起来,眼角却留下眼泪,“嬷嬷,我难受。”
    “别慌,已经去叫太医了。华春很快也过来了。大少奶奶你可要撑着,可千万别出事啊!大宝可离不开你,大少爷心里头也是惦记着你的。大少奶奶,你可不能糊涂啊!”常嬷嬷一边流着老泪,一边大声劝解着永芳。她知道最近永芳的情绪很不对劲,可是她一个老嬷嬷能有什么办法。
    永芳知道自己不能糊涂,幸好在这种情况下,她那强大的理智终于起了点作用。永芳一直撑着,拼命的撑着。许久不见人影的华春最先赶了过来,施针,下药,开方子熬药。一连串做下来,永芳总算平稳了。等到太医被人拉扯着进了王府的时候,华春已经在收尾了。
    不过太医还是十分尽责的给永芳检查了一番,拽了一通之乎者也,翻译过来就是永芳因为心绪不宁,动了胎气。幸好救治得当,这才没出事情。开两副安胎药吃吃,好生养着。最最关键的是要开怀心胸,不要整日里伤春悲秋,这对孕妇来说是大忌讳。
    永芳吃了药便沉沉睡下。
    常嬷嬷让银瓶和紫钗守着,然后出去找华春说话。
    “大少奶奶可要紧?”
    华春皱着眉头,道:“太医的话,嬷嬷也听到了。大少奶奶身子骨很好,这一胎怀相也很好。但是根本还是大少奶奶心头郁结,若是不加开解,我担心生的时候很艰难。如今已经动了胎气,若是再来几次,真不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常嬷嬷愁啊,“这个我也知道,可是大少奶奶心头郁结,大少爷又不在,实在是没办法。要是大少爷在的话,一切都还好说。”常嬷嬷团团转,“究竟该如何是好?难道就没别的法子吗?能不能开点药给大少奶奶吃?”
    华春冲天白了眼,“嬷嬷,大少奶奶怀着身子,一般的药怎么敢给大少奶奶服用。如今没有办法,只能慢慢开解大少奶奶。实在不行,就将大少爷叫回来。”
    “能叫回来早就叫回来了。皇帝已经驳了大少爷的请示,说什么差事要紧,让大少爷安心当差。”常嬷嬷满脸的皱纹全都聚在了一起,形成深深的沟槽。
    华春低着头,不屑的冷笑。暗骂死老头,到老还要折腾人。“嬷嬷别想其他的,还是先想想如何开解大少奶奶吧。”
    常嬷嬷无奈点头,她的确是没别的办法。
    皇宫内,皇帝半靠在榻上,手里拿着本书在看。边看边问汤福,“听说少齐媳妇动了胎气?”
    “回皇上的话,的确如此。说是世子妃这些日子很不好受,心思郁结。说是若是接下来依旧如此,怕是生的时候凶险。”汤福小心翼翼的道。
    皇帝微蹙了一下眉头,问道:“少齐可有奏本来?”
    “有的。”汤福急忙将少齐递上来的奏本送到皇帝手边。皇帝翻开扫了眼,然后气呼呼的丢在一旁,怒斥:“放肆!”
    汤福低眉敛目,不敢吭一声。
    过了几天,永芳的状况稳定下来。但是经过这一次,永芳的情绪越的不稳定,比起之前更是严重。每日里都见不到笑容。即便有大宝在身边,永芳也难得提起精神来。就连少齐的回信也懒得写了。常嬷嬷急的不行,找伯爵府求救。黄夫人放下手头的事情就赶了过来。看到永芳那憔悴的模样大呼,“我的儿啊,你怎么成这样子呢?”
    永芳一看到黄夫人就哭了起来,扑在黄夫人怀里不停的哭,似乎要将这些日子郁闷的心情都泄出来。
    黄夫人安慰着永芳,拍着永芳的背,“哭出来吧,哭出来就好了。”
    永芳哭了一场,貌似是好了点。可是等黄夫人离开后,永芳的心情又陷入了低迷。如此一来,常嬷嬷又想要去请黄夫人。这次永芳却坚决的拦住了常嬷嬷,“没用的,嬷嬷不用费心了。我的状况我自己清楚。”产前忧郁症不是那么好治的。没有一个强大的内心,坚强如钢铁般的意志,想要依靠自己康复,简直就是说梦话。永芳如此十分脆弱,又何来坚强可言。永芳只盼望快点度过这难捱的产前期。等到了产后,她相信她可以调整过来的。
    常嬷嬷大哭起来,“大少奶奶,这可怎么办啊?大少奶奶,你看你如今都瘦了这么多,到时候哪有力气去生啊!”
    常嬷嬷一哭,永芳也跟着流泪,“嬷嬷放心吧,我晓得。我会好起来的,不会有事的。”话虽然这么说,但是永芳心里头很担忧,她觉着自己真的严重了,而且很可能生的时候很艰难。一边是抑郁症,一边是对孩子对自己安危的担心,两相夹击,永芳越的难过起来。
    在绝望中,永芳总算看到了一点曙光。静虚师太给永芳来信了。永芳犹如漆黑走路的人终于见到了灯火,急忙拆开静虚师太的信。不知静虚师太从哪里知道了永芳的情况,特意写信来开解永芳,让永芳放宽心,不要胡思乱想,就当这是一次历练,一次修行。摆正心态,世上的坎总能跨过去的。
    永芳看完了信又哭又笑,心里难过的憋闷,却也为静虚师太的慈爱之心感动。这种感动其实也是一种力量。因为静虚师太的宽解,永芳总算好了一点,虽然依旧抑郁,但是好在每日都能多吃一点东西。
    只是常嬷嬷依旧愁眉不展。永芳原本圆润微胖的身体,经过这段时间折腾,已经瘦得下巴尖尖的。浑身上下,除了那大大的肚子,整个人就没几两肉。看的常嬷嬷忧心不已。即便永芳每日多吃一点,常嬷嬷也担心那点营养还不够小孩子需要的,更别说永芳这个大人也需要营养。可是永芳因为抑郁,实在是半点胃口都没有。勉强吃多一点,紧接着就难受的要吐。吐了出来后,就什么都吃不下去。就好像回到了怀孕的最初三个月似地。
    永芳在王府里头难受的要死要活的时候,少齐也很不好过,就如困兽一般,恨不得见人就咬一口。常嬷嬷已经将永芳的情况事无巨细的禀报给了少齐,少齐见到那些触目惊心的字眼,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回去。可是他不仅是地方官,更是皇孙,没有旨意他不能擅离职守。少齐狠,若是皇帝那里还没消息的话,少齐决定他就是凭着被关宗人府的后果,也要赶回京城一趟。差事要紧,但是差事就在哪里,耽误一点时间死不了人。而他的妻儿此刻却受着活罪,要是他不赶着回去一趟,他一定会后悔终生的。
    汤福小心翼翼的躬身进入御书房,袖子里揣着一封信,就跟揣着一个烫手山芋似地。
    “皇上!”汤福小心的低声的道。
    皇帝头也没抬,只是点点头,示意汤福边上伺候就是了。
    汤福犹犹豫豫的,最后还是小声的开口道:“皇上,外面有人给皇上送了封信过来。”
    皇上回头看着汤福,目光如电,“谁送来的?”
    汤福额头顿时出了汗,“是白云庵的那位。”说罢,从衣袖里面拿出信件,双手恭敬送上。
    皇帝的脸颊抖动了几下,显得十分的意外,手莫名的颤抖两下,最后稳稳的接过信件。汤福还不忘说道:“请皇上恕罪,奴婢担心有诈,因此事先检查过一遍。”
    “你做的对。”皇帝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肯定了汤福的做法。
    展开信,开头便是世箴大哥。皇帝浑身抖动,吓得汤福大叫。皇帝摆手,示意汤福不要惊动人。皇帝好不容易控制住自己的心绪,仔细的看信。看着字里行间熟悉的字迹,皇帝的思绪渐渐飘远,回想起四十几年前的事情。那时候他还是翩翩少年,而她也是娇艳如花的少女。两人可谓是一见钟情。他答应过她要娶她做王妃,她也说非君不嫁。可是后来一连串的事故,他违背了他的誓言,而她也被世人唾弃,被人污蔑,被困府中,最后不得不被送到白云庵中修行。每每想到这里,他就痛不欲生。
    当他终于坐上那至高无上的椅子,当他终于成为这个帝国的皇帝,他想要得到她,于是他去接她回宫。可是她不愿意,他一直坚持。可是如今想起来,他后悔他的坚持。若是他不坚持,他和她的孩子也不会早夭。她也不会万念俱灰,心如死灰。为了家族,为了他的皇位,她只能再次入白云庵。这一进去便再也没有出来过。
    几十年了,皇帝一直以为她会恨他到死,却没想到事隔几十年,她竟然为了侄孙女来求他,给他写信。这让皇帝的心又痛又悔又愧疚。
    汤福见皇帝情绪大动,十分伤心,心里头很后悔将信送到皇帝手上。他就知道白云庵那个女人就是皇帝的克星,只要事关那个女人的事情,皇帝总是要难过一回。为了那个女人,皇帝将那个女人最亲近的侄孙女配给最看重的孙子。可是那个女人却一句话一封信也没有。如今她的侄孙女有难,又巴巴的来信。说的全是求情的话,一句不曾说别的。
    “请皇上保重身体。”汤福急忙道,生怕皇帝被刺激到,有个三长两短。
    皇帝咬牙,生生咽下口里那股子血腥味,道:“朕不要紧。拟旨,着宋少齐即刻回京述职,不得耽误。”
    “皇上!”汤福即觉着意外,却也不那么过分意外。皇帝看了那个人的信,总会做出决定的。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就下了决定。
    “快去。”皇帝凶狠异常。
    汤福唬了一跳,躬身领旨,急忙去传话。
    “大少奶奶,好消息,好消息。皇上已经下了旨意,让大少爷即刻回京述职。”金钗兴冲冲的跑进来,大声说话。
    原本睡得昏昏沉沉,有气无力的永芳听到这个消息,顿时浑身充满了力气。“嬷嬷,扶我起来。”
    永芳坐了起来,望着金钗,“这个消息属实?”
    金钗道:“大少奶奶千真万确。奴婢已经打听清楚了,是刘顺亲自带回来的消息。说是旨意已经在路上了。走水路七八天就到了大少爷那里。大少爷收拾一下,走水路回京,最多二十来天就能回京城。”
    常嬷嬷首先笑起来,“大少奶奶这下子好了,大少爷要回来了。”
    永芳也高兴起来,脸上露出不健康的红晕,“嬷嬷,我肚子饿了,我想吃饭。”
    “好,好,奴婢这就去吩咐厨房将饭菜摆上。”常嬷嬷喜极而泣,大少奶奶终于好起来了。果然大少爷才是那颗灵丹妙药。
    果然得知少齐回京的消息,永芳就重新焕了生命力。虽然胃口依旧很不好,但是至少不会吃了就吐。最多就是少吃多餐,堪堪在二十天后,少齐回来的时候养了几两肉。少齐风尘仆扑回京,很想直接回王府。不过他也知道轻重皇帝允他回京,若是不先回宫禀报差事,只怕皇帝又要收拾他。
    少齐中午时分到了京城,然后直接进宫禀报事情。等到少齐出宫回到王府的时候,已经天黑。
    到了荷香院门口,守门的婆子看到少齐,差点叫起来。少齐嘱咐人不要闹出动静来,免得吵着了永芳。
    而此刻永芳因为身子笨重,行动不便,正躺在榻上。清瓶给永芳扇风,只盼望永芳能够凉爽一点。永芳精神气不足,半点精神也无。不过还是和常嬷嬷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京城里的八卦消息。比如晋王世子宋少越成亲后依旧没改贪花好色的毛病。不光收用了自己身边的人,更将主意打到老婆身边伺候的丫头。那晋王府世子妃出身高门显贵,嫡出长女,自小受长辈喜爱,不似一般闺阁姑娘,还跟着家人长辈学了舞枪弄棒。那脾气自然也大的不得了。之前隐忍,那是想给人一种贤惠的印象。却没想到晋王世子越张狂。在世子妃那里吃了亏,就开始流连花丛,跟少峰一般德性,整日里就往那勾栏瓦肆里面钻。世子妃忍无可忍,终于在这个月月初带着婆子护卫,冲到了请楼里,将青楼砸的稀巴烂,将老鸨的腿给打断,将青楼里面得恩客姐儿都赶到大街上。所有人畏惧于她的彪悍和地位,没人敢吭声。不过所有人不约而同的伸长了脖子打算看一出十年难得的好戏。
    接着世子妃亲自冲进晋王世子宋少越休息的房间,也不理会晋王世子的叫嚣。直接让人拖了那伺候晋王世子的青楼姐儿。晋王世子想要冲出来抢人,结果那世子妃假装失手,一棍子打在晋王世子的腿上。晋王世子假扮贤惠,嘘寒问暖。等到晋王世子回过头想起那姐儿的时候,那青楼姐儿早不知去向。隔了几天有消息传了出来,那姐儿被打烂了,脸也被破相,丢在青楼门口,让青楼自行处理。
    如此彪悍,当即那晋王世子妃就得了京城第一悍妇的称号。永芳听到这里哈哈大笑,那晋王世子妃别说是在古代,就是在现代都能被人称之为彪悍。战斗力绝对有一百。至于那晋王世子的战斗力,永芳恶意的揣测了一下估计应该有八十。
    为什么这么揣测,那是因为事情已经过去半个月了,也没听到晋王世子要休妻之类的传言,更没见宫里头有人出面管教。不过晋王妃听说生病了,病的不轻。应该就是被这个儿媳妇给气倒了。至于晋王,哈哈,家门不幸,出了这个事情,也没什么脸面出去见人。还是先躲在王府做几个月的宅男,等京城又新的八卦出来的时候,才出来见人也不迟。
    永芳正在哈哈大笑的时候,突然就觉着屋门口一暗,一个高大威武的影子投影在地上。抬眼看去,一个满面风霜的男人站在门口,眼睛包含感情的看着她还有她的肚子。男人看她形容憔悴,嘴唇动了动,却什么也没说。
    常嬷嬷和清瓶悄无声息的出了门,顺便将屋门关上。
    永芳觉着自己的眼睛有点湿润,拼命忍住,绝对不能当着这个男人的面哭出来。抬手擦拭眼角,手却被人握住。手中满是茧子,粗糙的很。
    “你受委屈了。”男人将她的手放在他的脸颊上,轻轻的摩挲。“你瘦了很多,可是没吃好?”
    永芳撇过头,她不想去看男人。她怕一看,就会忍不住大哭出声,将这几个月的委屈愤怒痛苦焦心忧虑全都哭出来。
    男人将她的头摆正,让她看着他。可是永芳却低着头,她不想去看。她觉着心慌意乱,没见到人的时候很想,见到人的时候她又胆怯了,她又想逃开。男人将她的头按在自己的胸口,“离开京城,我一直惦记着你。得知你有了身孕,你知道吗,我不知有多开心。早就盼望着给大宝添一个弟弟。终于如愿以偿。只是不能陪在你身边,让你受了这么多的罪。我知道你难受,常嬷嬷来信给我说你吃不下饭,每夜每夜的睡不好。我听了后,恨不得插翅飞回来。当时我已经打定了主意,即便是违背皇爷爷的命令,我也要回来看你。就是被抓进宗人府关起来,我也不在乎。幸好皇爷爷终于下了旨意许我回来。你,可有什么想我说的?”
    “你混蛋!”永芳中气不足的大吼,死命的捶打着少齐的胸口,眼泪不受控制的流下来,呜咽道:“你混蛋。老婆怀孕那么辛苦,你竟然左拥右抱。带着你的小妾饮酒作乐,你混蛋。”
    少齐没有反抗,只是不停的擦着永芳的眼泪,擦完了左边又擦右边。可是永芳的眼泪就跟那关不住的水龙头似地,哗哗的往下淌。
    少齐看着心疼不已。尤其是永芳原本白皙圆润的脸蛋已经瘦的黄皮寡瘦,憔悴不堪。摸着永芳身上,就没剩下二两肉,比怀孕前还不如。再看那大大的肚子,对比一下永芳消瘦的身体,憔悴的脸蛋,少齐心惊。抱着永芳,又担心伤着肚子里的孩子,小声的安慰:“不会的,你误会了。我一直惦记着你,你可别给我乱安罪名。我可是清白的。说过不辜负你,就不会辜负你。”少齐也是语无伦次,乱说一通,没半点条理。
    永芳还是哭,哭的天昏地暗。直哭的累了,眼泪哭干了,这才终于停止了哭泣。哭了这一场,永芳心里头的郁结散了点,躺在榻上,靠着少齐,疲惫之极,却又不肯休息,只是愣愣的看着少齐,“你终于回来了。”
    少齐紧紧的握住永芳的手,“回来了,你放心,我会陪在你身边。”
    永芳笑了笑点头,“嗯,我相信你。”过了会,又道:“大宝你见了吗?”
    少齐摇头,“不着急。一会去见大宝。你是双身子,你身体要紧。要不要吃点什么,哭了这么久,一定饿了吧。”
    永芳很不好意思,当着少齐的面哭成这样子,这个污点一辈子都洗不掉了。不过永芳还真是饿了,点头,道:“我想吃水晶包子。”
    “好,我这吩咐厨房。还想吃什么?”
    “我想吃水晶肘子,要吃风味楼的。”
    “好,一会亲自买来给你。”
    “我还要吃……”
    常嬷嬷和清瓶两人站在门口,听着里面的动静,哭声渐渐小了,接着又是含糊不清的说话声,两人相视一笑,那始终提着的心在这一刻终于可以放下来了。听到少齐在屋里大声吩咐置办晚饭,全都是永芳爱吃的,两人更是笑的见牙不见眼。常默默大声冲屋里头说道:“大少奶奶,大少爷放心,奴婢这就去安排。大少爷和大少奶奶许久不见,肯定有许多话要说,奴婢慢一点,大少爷和大少奶奶也别着急。”
    清瓶捂嘴好笑。屋里头永芳也是尴尬不好意思。少齐倒是一脸平静,若无其事。永芳突然哎呀一声,少齐惊慌的问道:“怎么了?”
    永芳摸着肚子,一脸幸福满足的样子,“他刚才踢了我一下。哎呀,又开始了。”
    “我来摸摸。”少齐先是将手放在永芳的肚子上,过后又将头贴上去,听胎儿的动静。“他真的在动,动的好有劲。”
    永芳神色有点黯然,要是她能够很好的控制情绪,努力的吃,尽量的吃,总之能够保证营养摄取的话,那孩子肯定长的更好,更有力气。永芳很愧疚的对少齐道:“对不起,我没照顾好他。”
    “胡说。”少齐抬起头,握着永芳的手,“你已经尽力了,许多事情都不能强求。若是真要怪,那也是怪我。当初晚走几天,也能好生安排一番。你也不用这么操心。说来说去是我没尽到做丈夫做父亲的责任。”
    永芳眼眶红,眼泪差点又止不住的要掉下来。“谢谢!”谢谢他能对她说这些,谢谢他的真心实意,谢谢他真的做到了承诺,他没辜负她。
    “傻瓜!你我夫妻,说这些做什么。”少齐擦干永芳的眼角。
    永芳却撇过头去,好似不想让少齐见到她这么感性的样子。
    少齐抱着永芳,“你吃苦了。放心,无论如何我会等你生了孩子才会离京。”
    “你还要走?”永芳猛的推开少齐,愣愣的看着他。
    少齐一脸为难,“永芳,我知道这样不好,但是差事……”
    “算了,你不用说我都明白。我只是……”只是心里难过,觉着委屈罢了。“你放心吧,有你在身边,我会养好身体的。等孩子生下来,你看着他洗三,看着他满月,然后再走行不行?”永芳乞求的望着少齐。
    少齐十分为难,他知道他无法满足永芳的要求,但是他也不愿让永芳失望,只好说道:“我会努力争取。这些事情你不用担心,总之我回来了,一切交给我。”
    永芳依偎在少齐怀里,困倦的说道:“好,我相信你。”
    永芳在少齐的怀里睡了两个时辰,睡得十分香甜,不曾起身,不曾难过,不曾辗转反侧。常嬷嬷连声阿弥陀佛,都说佛祖保佑。少齐让永芳枕在他的手臂上,整整两个时辰,少齐的手都没动一下。
    等永芳醒来的时候,已是三更时分。看到少齐依旧保持着睡觉前的姿势守在身边,永芳脸一红,愧疚道:“你怎么不叫醒我?你这样很辛苦。”
    “你难得睡得这么熟,我不忍心叫醒你。”少齐笑笑,表示自己没关系。
    永芳拿起少齐已经僵硬麻的手,“难受吗?”
    “不难受。你睡了这么久,常嬷嬷进来几次,就担心你饿着了。饭菜早就准备好了,一直用热水温着,现在要吃吗?”少齐轻声问道。
    永芳点点头,又摇摇头,“累了一天,出了不少汗,我想先洗洗在用饭。”
    “好。”
    永芳抬眼看着少齐,少齐依旧还是刚回来的时候的样子,风尘仆仆的,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永芳道:“你也洗洗,这一身臭汗,差点将人给熏死了。幸好大宝不在,不然大宝就该闹起来了。”
    少齐嘴角微翘,显得很高兴,“好,我都听你的。”
    少齐先去洗漱,等少齐完了,永芳再去洗漱。清瓶和金钗两个丫头伺候着。清瓶一边给永芳擦背,一边小声的对永芳道:“大少奶奶,奴婢打听了,平姨娘和珍珠都还留在地方上。大少爷当初得了旨意,连收拾行礼都来不及,带着护卫就直接上京。另外奴婢还打听了,平姨娘很老实,大少爷不吩咐,平姨娘一般都不到大少爷跟前晃动。珍珠那丫头却很不老实。护卫里面就有人几次亲自看到珍珠往大少爷身边凑。不过大少爷都是不加辞色,从没给过珍珠好脸色瞧。”
    永芳闭着眼睛没吭声。珍珠的做派永芳完全可以想象得到。但是平姨娘竟然安分守己,这一点很出乎永芳的意料。看来平姨娘是真的长进了。永芳暗叹一声,她是真希望平姨娘跟珍珠一样,依着少齐的性子,说不定就会找个借口将人给打了。这样一来,她也不用做恶人。偏偏平姨娘老实的很,如此一来,少齐看平姨娘必定顺眼,永芳也不好将平姨娘打了。难道真的要给平姨娘一个体面吗?永芳又开始忧郁了。
    “大少奶奶,大少爷心里头一直惦记着大少奶奶了。大少奶奶不知道,您睡着的时候,大少爷动都不敢动一下,就因为常嬷嬷说大少奶奶睡觉浅,这些日子来一直不曾睡好,生怕动一下就惊醒了你。”清瓶又在永芳耳边说道。
    永芳心里头甜甜的,笑了笑,道:“还有什么,都说来听听。”
    清瓶得了吩咐,又继续道:“别的倒是没了。哦,大宝进屋里玩了会,见了大少爷一点都不认生。大少爷明明很想陪着大宝玩,可是担心吵着了大少奶奶,便让人将大宝带出去。大少奶奶没看到,当时大宝眼泪汪汪的,真是可怜。可是大少爷只是皱了下眉头,依旧没改口。奴婢估计这会大少爷该去看望大宝了。”
    永芳听了心里头很是熨帖,虽然对大宝冷酷了点,但是也是迫于无奈。可见在少齐心里头,她这个老婆还是挺有分量的。永芳因为平姨娘那点抑郁突然就没了,觉着只要少齐继续保持这样子,一个平姨娘也翻不出天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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