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嬛】

    “皇额娘,此时后宫之中还有先皇遗留下来的两位旧人,不知该如何处理?”皇后小心翼翼地问我道,我翻阅着近来后宫内的一些账目,倒是觉得还可以,没得什么大的纰漏,只是可能皇后的确是年轻的缘故,又有些急于表现,稍微有些急躁了,后宫内几个重要的主事公公竟然都已经被替换了?

    “是说延禧宫的滟嫔与永寿宫的淑贵妃么?”

    “是的,因为是先皇幽禁,没得皇额娘的懿旨,臣妾也不敢随意迁移。”皇后禀告着,此时雍正王朝的嫔妃们,唯有我、甄嬛、安陵容、齐妃李氏、谦嫔刘和谦,再则便是子淇姐姐了。

    此时我成为了皇太后,子淇与李氏都成为了太妃,谦嫔是追封为了先皇谦妃,但是并未封为太妃,而这安陵容与甄嬛,犯了大罪过,但是先皇又没有将她们废弃,故此,也只能由我来处理了,我按了按太阳穴,感觉很是愁人啊。

    这两人曾经都与我仇深似海,如今倒是不知道该如何处置了?安陵容看在声诺的份上,我是打算放她出宫去的,至于甄嬛,真心是杀也不是,留也不是啊,杀她,感觉是违背了先皇的旨意,不杀,又觉得对不起自己,何况她手中还端着弘时的一条性命,我若是不杀她,齐太妃能够答应么?

    她已经来我这里说过好几次了?我那时都以不想理会后宫之事打发了她,此时我既然要管理这后宫自然便是躲不过的了。

    “皇后,你如今年轻,哀家不得不帮衬你做些事情,慧贵妃得宠,娴妃又跋扈,即便是这个纯嫔也皇上也有救命之恩,此时又为皇上生下了三阿哥,加之,皇上又封了一些贵人、常在的,虽然此时她们都位份底下,然后不知何时便升上来了,加之皇上这般年轻,选秀是免不得的事情,将后你要独立掌管这三宫六院,哀家不得不提醒你,是位高责越重的。”

    “臣妾明白,还请皇额娘多多教导。”

    我招手让她靠近我,拍了拍她的手道:“当皇后自然要有皇后的气度与雅量,哀家从前就教育过你,皇上与皇后是夫妻,必定是举案齐眉、相敬如宾的,但是他不可能只有你一个罢了,三宫六院这般多,你要忍受心爱的夫君夜里宿在旁人床畔处,只怕多的是委屈,这一点,无人能够替你分忧,唯独你自己宽慰了,皇上的月圆之夜,自然都是你的,何况,此时你膝下有二阿哥、有三公主,也是个寄托,你也年轻得只怕还会有子嗣,相夫教子,便是你的德行了。”

    “皇额娘所言,臣妾怎有不明白的道理,然而,皇上待臣妾并不是多上心的,臣妾的二阿哥也比不过哲妃留下的大阿哥,慧贵妃与臣妾一袭比肩,娴妃又咄咄逼人,纯嫔娇嗔多宠,臣妾、臣妾不过是个空架子。”

    说着便感觉委屈,眼睛都红透了,我很是理解,安慰道:“你放心,有哀家在,皇上绝不会离弃你,你皇后的位置也稳妥得很,除非你自掘坟墓,这后宫之中不是没得废后,但是那也是犯了大错,而这大错,无外乎就是与嫔妃们争风吃醋,做下了一些龌蹉之事,你切记万万不可……”。

    皇后心领神会道:“臣妾谨遵皇额娘懿旨!”

    我道:“去吧!去传哀家的懿旨传后宫嫔妃们觐见,哀家今儿在此做一次坏人,你再以贤惠仁善之名,恩泽于她们,想必能够收复,至于娴妃,她这般张扬跋扈,哀家倒不觉得她能够长远,何况,她如今又没得子嗣,即便皇上再过宠爱,有了子嗣也是庶出,她若是冒犯于你,你要以德行收复于她,若是争锋相对,反倒丢了你的端庄了。”

    皇后听到我这般为她盘算,心中也是高兴道:“谢皇额娘指点。”

    不一伙儿她们便都来了,原本有名有份的只有五个女人而已,弘历登基之后又封了几位,眼下竟然有十多位了,太多了我也记不住,她们朝我行礼,我说:“免了吧!今儿唤你们来,是因为皇后提起了如今被先皇幽禁在延禧宫的滟嫔安氏与永寿宫的甄氏,哀家便想着与你们好生讲一讲这些女人为何落得这般下场?也要给你们提个醒,后宫之中,尔等都安分些,哀家再不想在这紫禁城内看见这些脏眼睛的事情,若是谁敢在这后宫之中做下这等龌蹉事儿,莫说帝后不会饶过你们,即便是哀家也不会放过的。”

    众人不知我的意思,只是毕恭毕敬地听着,我缓缓道:“先说说这滟嫔安陵容,皇上不杀她,不是因为她的罪不重,而是要在这个宫中立个典范,她曾歌喉宛若黄莺幽谷,又先后以霓裳舞、冰禧舞而宠冠后宫,后宫鲜有人可相比,然而,她竟然敢用五石散来邀宠,伤害皇上龙体,最后得以幽禁,生不如死!更是被幽禁于黑匣子内,有目不得见光,有耳不得闻声,数年如一日,生不得生,死不得死,下场凄惨无比……”。

    听到此处,已然有嫔妃下得脸色发青了,我道:“再说曾经被送往澎湖岛独居的先皇宁妃,因为谋害皇嗣,从妃位将为贵人,更是被处以‘砍手’极刑。”

    此话一出,担心的妃嫔们已然有些世态了,连站都站不住了,我继续道:“之所以能够被追封为宁妃,是因为她族中兄弟在军中立了战功,皇上年纪旧情,在她死后追封了妃位,生前也是受尽了疾苦,饱受世态炎凉的摧残。”

    “懋嫔,因在宫中使用巫蛊之术,被处以‘棒杀’之刑,死后挫骨扬灰,后期乃是因为温宜公主相求,才得以死后哀荣,自古以来宫中最为忌讳巫蛊之术,谁敢犯之,怕是难逃一死了。”

    “最后说说这永寿宫的淑贵妃,在先皇时期,最为得宠,母家甄氏一族名声大噪,族人子弟备受重用,却犯下了谋逆之罪,全族覆灭,先皇怜悯她,故此未杀,尔等若是在宫中位及高位,可千万要告诫母家,不可因势而狂,否则后果不堪想象……”。

    然而,雍正王朝的后宫又岂止这些事儿呢?嫔妃听后也都不敢做声,我继续道:“哀家刚刚已经告诫了皇后,后宫之中妻妾要和平共处,切记不可有争风吃醋之事儿,哀家也会告诫皇上让他雨露均沾,尔等若是又何委屈,也只管来哀家这边禀告,到皇后面前申诉,只要哀家不死,宫中有皇后在,自然有人还你们公道,可若是有人在暗地里做些手脚,祸害后宫,那边是自掘坟墓了。”

    说了好些,也不知道她们能不能够听进去了,总之最后都是道:“谨遵皇太后教诲!”

    人的年纪大了,精力便也大大不如从前了,话说完了,便将她们打发出去了,灵芸为我端来一碗提神的参汤,服侍我喝下,道:“额娘,教训得极为有道理,但是这后宫之中的争权夺利、尔虞我诈,莫非她们在做事之前都不知道后果么?无外乎是有着权势与利益诱惑着她们去做事罢了,照样有着胆大的人,怕是额娘的心思,她们领悟不了几分,皇后这个性子,怕是压不住的,额娘何不拿着哲妃的死大作文章,揪出那个人来,血染宫廷,让她们见见真真的下场,如此才是真正的威慑啊!”

    灵芸自幼在宫廷长大,这些自然不会陌生的,我抚摸着她的脸庞道:“故此,哀家才不愿意你入后宫的,可你还偏生往里面跳啊?”

    “可灵芸不要名分,自然与她们是不同的,灵芸只想着陪着皇上、陪着额娘,此生便心满意足了。”

    我担忧道:“哀家担心你再长大两年便不如此想了,这世间的欲啊……便是得到了一点,便想要再得到一点,再得到了一点,便又想着还要一点,就这般一点一点的想,一点一点的要,再回首时便再找不到当初的自己了?哀家担心你将后对皇上泥足深陷,便会羡慕那些宫廷嫔妃,那时你会要名分、要恩宠、更是要权利,你要得到这些,自然便会去争取,你若是去争取了,便会侵犯到旁人的权益,到那时,你争也得争,不争也得争的,怕那时,你想要悬崖勒马,也勒不住啊……”。

    灵芸那水灵灵的眼睛瞧着我,一脸的崇拜与仰慕道:“额娘,不会的,正因为灵芸已经看遍了这后宫的险恶,自然不敢再涉及了,灵芸对皇上的爱,是女人对男人的爱,不是妃嫔对帝王的爱,没有任何的杂碎……额娘若是不信,灵芸可用一生来给额娘证明的。”

    我欣慰道:“好!哀家看着!将后即便哀家死了,也在天上看着,灵芸,你若是没有守住此时的心愿,额娘定然不饶你。”我点了点她的眉心,她痴痴傻傻的笑着,窗外的光阳散射在她的脸上,虽然没得少女的纯真,却依旧留着女子向往爱情的痴迷,还有饱受艰辛之后留下的沉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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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甄嬛】

    “大胆,见了太后娘娘为何不下跪?”稍后,有人将甄嬛带到了慈宁宫,见她穿着浅青色的袍子,倒是觉得她依旧是青春貌美,墨发垂肩,并未挽髻反倒像个未出阁的姑娘家家,她年方十五入宫,此时才二十七八,倒是是个年轻的。

    灵芸朝她喝道,我连忙阻止道:“罢了,灵芸,退下吧!哀家与淑贵妃说说话。”

    灵芸虽然有些不愿,但是还是听话地退下了,带着在宫内伺候的许多人一同退下了,替我们关上了门,我见甄嬛自进门开始便是一身傲骨,不说下跪行礼,即便正眼也不愿意看我一眼,我冷冷道:“今时今日,你这又是何必?想当年,哀家为华妃,你区区一贵人的时刻,还不是日日给哀家下跪行礼么?”

    她同样冷笑道:“是啊,当日我在高,你在低的时刻,你不也得在我的面前卑躬屈膝么?”倒是个有骨气的,到了今日依旧不服啊?

    “故此哀家也不与你争这个礼数了?今日把你叫过来,不是为了奚落你,更不是来与你算旧账,也不是让你来看看哀家今时今日的威风,而是来问你,将后的打算?先皇未杀你,哀家虽然与你仇深似海,但是也不敢违背先皇的旨意,打算放你出宫去。”

    听到此处甄嬛笑了,终于抬了起头,我不由一惊,竟然发现她的脸上左右各有着一道疤痕,我纳闷地瞧着她,万万没有想到,她竟然毁容了?当日传闻她在永寿宫神志不清,我只当她是为了保命,从未信过,也更是知道有何子茜守护她,她的命我也是一时半伙拿不走的。

    “你、你的脸?”

    “哈!我、我的脸?这从来都不是我的脸,是乌拉那拉·柔则的脸,既然他对我所有的恩与宠都是因为这张脸,那么我便毁了这张脸,免得让他总是记得他那命短的发妻。”女子得有多大的勇气才能够自毁容颜呢?

    “罢了!你在永寿宫幽禁了这般久,家破人亡也没自行了断,可见你还有想法,故此临了还摆了哀家一道,让哀家伤神伤心,险些与皇上母子情断,论着聪颖聪慧、心智心计,哀家是万万不如你的,故此当日能够让你逼得进了冷宫,后来多次被你逼到了绝境,若非老天眷顾,哀家的命便早早被你拿了去。

    哀家不会杀你,会放你出宫去,可惜你唯一的亲人,你的二妹玉娆与妹夫因为杨雨霖之事,再次获罪,双双自杀于天牢,瑾汐与苏培盛因为帮你传递消息,也受到了牵连,皇上怜悯苏培盛照顾先皇一生,不忍杀害他们,要放苏培盛回老家养老,可惜苏培盛不愿意,一头撞死在了养心殿,算是为先皇陪葬了,瑾汐便也一同去了,你是一无亲,二无故,你在宫廷这些年,怕是不能再适应民间的生活了,哀家很是担忧你啊!”

    “你不会杀我?”甄嬛很是不屑地笑了起来,道:“你不是不会杀我,而是你杀不了我,我手中有先皇的亲笔信,连当今皇上都杀不了我,你又怎么杀得了我呢?”其实这个,我早早就想到了,然而听到甄嬛这般说,我心中依旧不舒坦,终究他还是爱过这个女人的,终究还是不忍杀她的。

    我好奇道:“先皇书信如何说?”

    只见甄嬛从她的衣袖之中取出一封书信来,在我的面前慢慢转开,朝我道:“年世兰,一字一句你给我听明白了……”我见她嘴角带着笑容,便知道这份信上的内容必定与我没好处的,然后我依旧是想要知道的。

    甄嬛念道:“嬛嬛亲启,朕,疾病缠身,命不久矣,临终之前唯有汝放之不下,十年相伴之情,三度孕育之苦,倚梅园之许愿、千秋阁之笛音、惊鸿舞之惊艳、宁坤宫之歌喉,椒房宠、玉泉欢、虽有类菀之由,却并非毫无真情,福宜命浅,绾绾命薄,朕痛心不已……”。

    念到此处,甄嬛朝我瞧了一眼,我也盯着她的眼睛看了看,免不得闪着泪花,我知道她后来变得那般阴毒狠辣,多半是因为自己的孩子一而再再而三被人谋害的缘故,她再无情也好,虎毒不食子的。

    “汝犯下谋逆大罪,朕赦免不了,汝年纪尚轻,不该幽禁至死,然,汝与翊坤宫生死恩怨,待朕驾崩之后,必定会秋后算账……”胤禛这是担心我会杀了甄嬛,故此才会在临死之前给她写这么一份信吗?

    “先皇想多了,他说不杀你,哀家断断不敢违抗的,何况,如今胜负已分,高低已定,你甄嬛的命,哀家要与不要已经毫无意义了,与其让你好生安乐地去死,倒不如让你流落民间饱受凄苦、历经风霜而死,更令哀家欢喜。”

    我心中多少有些妒忌的,他的情谊终究还是如此分散的,永远也不会聚到我一个人的身上,前有柔则,后有甄嬛,即便来生还有子淇,于我,不是开始,也不是结局。

    “是吗?怕是你听了之后的话,依旧会想要杀我也不定呢?”甄嬛不信,那目光待我的恨意自然是不消的,继续念叨:“年世兰于雍正七年出宫,到雍正八年重返宫廷,期间将近一年时光,与怡亲王心生情愫,已定情缘。”

    听到此处,我的心好似被人什么蛰了一下,胤禛竟然用书信告知甄嬛这些?这、这倒是我万万想不到的,甄嬛笑道:“待新皇登基,以此为要挟,保命离宫,隐姓埋名,从此皇族除名,嫁娶两不相干,朕祝愿你寻得一良人,可与你白头偕老,共度余生……”。

    听到此处,我的泪水忍不住往下落,甄嬛也是泪眼婆娑,想不到啊,当真是想不到,胤禛给予甄嬛的保命丹竟然是我与胤祥的事情?他让甄嬛拿着胤祥的名誉、我的名誉、他自己的名誉还有整个皇族的名誉去威胁弘历,从而保命离宫?

    莫非他的心中,甄嬛竟然重到了如此地步吗?

    甄嬛又哭又笑道:“皇族除名,嫁娶两不相干,我为他三次受孕,生了三个儿女,临了,他要将我逐出皇家,还要让我去再嫁,祝我再寻得一良人,与我白头偕老,共度余生?皇上啊皇上,您待臣妾可真是情深又意重啊?”

    我咬着牙,一句话也不知道该如何说?甄嬛笑道:“当年我因为冒犯天威被幽禁之时,果亲王曾经多次暗助,本宫心生感激之情,见他待我一片痴心,心中燃着那不该有的情谊,这边对皇上是心灰意冷,那边对果亲王是心猿意马,佟佳氏得知之后,好生将我训了一顿,令我当真是羞愧难当?从此再不敢胡思乱想……想不到啊,年世兰,你竟然与怡亲王双宿双栖了?

    从身到心,都背负着不贞的罪名,你又有什么资格坐在这慈宁宫的主位之上?受尽皇上子孙后代的孝顺与敬重?”甄嬛朝我指责道:“你年世兰有什么本领?何以到了最后你竟然成了赢家?要怪就怪我当初眼睛不好?错信陵容,毁了我的第一个胎儿;再则便是皇后太过阴险,夺走了我的福宜;武雪翎太无情,一边养着我的女儿,又一边谋害我的腹中胎儿;那温宜更是可恨,自己要死便自己去,为何要带走我的女儿?

    更怪我自己,长了这张不该长的脸,人生鼎盛之期,竟然成了故人的影子,一时傲气,为邀宠而终生不孕,到了最后,越发的觉得自己无枝可依,手中抓着再多的权利也不知道该给谁?临了又被刘和谦算计,这才落得这般下场?

    但是我甄嬛却从未在你年世兰手中败过,初始的曹琴默为我所用,后来的颂芝为皇后所使,败我一次,败皇后一次,次次都让你九死一生,你今日能够坐在这里,不是因为你心计如何厉害?更是先皇于你何等眷顾?不过是在我与皇后苦斗之时,让你钻了个空子罢了。

    即便你成为了皇太后,有皇上亲笔信在此,怕是你今生也是坐不安稳的,那么你也未必就赢了,而我,十年宫廷路,无非梦一场,待我出宫,再世为人,即便没得如花容颜,凭着腹内经纶,照样可以风生水起……”

    说着她又拿起了信,念叨:“落款为‘凉薄四郎’,四郎啊四郎,你倒是很了解自己啊?知道自己是个凉薄之人,那便也注定你今生难以遇见与你知心之人呐!”

    甄嬛见我这番场景,似乎又有了战胜的感觉,朝我道:“年世兰,我甄嬛一定会苟且偷生,看你的结局。”

    话音刚刚落下,弘历的声音便传来道:“你想看便看吧!朕一定会尽己所能,让皇太后名垂千古,百世流芳,而你,即便才华横溢,也注定默默无闻,今时今日,有人还记得曾经有位才貌双全的女子于紫禁城内荣光万里,然而假以时日,便再不会有人记起你,你的名字、你的事迹、你的容貌、你的才华、乃至关乎你的一切,都会如同尘埃一样被人拂去。”

    弘历见我难受,忙着过来照看我,我仅仅抓住他的手,痛心疾首道:“你、你皇阿玛……太、太……”弘历安慰道:“额娘,有我!”

    他拍了拍我的手,吩咐道:“来人呐!送她回永寿宫,让她及其所能地从永寿宫内拿走属于她的一切物品,今日申时送她从神武门出紫禁城……”。

    甄嬛便被人给带走了,我更是泪如雨下,拉着弘历的手哭道:“弘历,你皇阿玛一定是恨我入骨,如此临了还要让甄嬛来羞辱我一次,一定是这样的……为什么你们都要怪我?是我不贞么?是你十三叔错了么?你可晓得,一开始我哥哥就是将我许给你十三叔的啊?”

    弘历说过,天子的女人即便是被废弃了也是属于天子的。

    子淇说过,即便是普通百姓家,被休弃,无本家返回,也生是夫家的人,死是夫家的魂。

    甄嬛骂我,背负着不贞的罪名,即便成为皇太后,怕今生也难以安稳啊?

    莫非我真的做错了么?

    弘历道:“额娘,我不是与你说过,忘记过去吗?有我在,世人便不会知晓。”

    世人知晓不知晓,我已不在意,我在意的是,我与胤祥明明是两情相悦,为何要背负不贞、不忠的罪名?我岂能让他死后如此不安呢?

    不久之后,灵芸来禀告说:“额娘,安陵容到了。”

    我与她也没得多少话说,只是想着也许今生在无缘相见了,便想着见一面吧!毕竟声诺也是爱过她一场的,虽然我不知道声诺为何爱她?她安陵容又何德何能让他连命都不要了呢?

    我对弘历与灵芸道:“你们也离去吧!我自己见她便好!”

    安陵容幽禁多年,且不能见光,肤色已然不是正常了,脸色白得如同纸张一般,而且眼睛与耳朵怕是都有受损之处,我见她走路缓慢,问道:“陵容,你的眼睛还好吗?”

    我怕她的耳朵听不见,故此特意大声了些,当年也是如花似玉的女子,如今被摧残多年,早早没得当年的艳丽里,当年甄嬛倒台之后,我便想着放她出来的,可惜还来不及执行,我自己也被幽禁了,这幽禁之苦,可不是好受的,何况她又不能见光。

    “我的眼睛虽然不如从前那般,但是还未完全瞎掉,只是多年不见光,突然看见光明有些受刺激了。”她容貌便难看了,但是声音还依旧如此动听,“不过,耳朵还好使,太后不必如此迁就!”

    “那便好!”多年不见,她怕是也把恩怨给放下了,待我不如从前那般憎恨,我待她,因为有着声诺的缘故,自然也是恨不起来的,“哀家会为你请太医调理的,等着你安好了,便送你出宫,你曾经与孟太医有过情缘,顾及先皇名誉,哀家会将你从史册除名。”

    安陵容笑道:“我未为皇家上下子嗣,本就该除名的!”

    “哀家为声诺在郊区修了陵墓,近有屋舍三所,你可愿意到那里去居住?”我想着声诺可为她去死,总会喜欢我的这个安排吧!又不补充道:“若你想要回到故乡,哀家也不会阻扰的。”

    安陵容连连点头道:“好、好,我愿意的,太后的安排极好。”

    我再道:“你放心,你一个弱女子如今身体也不好,怕是没得谋生之道,哀家会派人去照顾你,也会用内务府以‘功臣家属’的俸例供养你的。”

    安陵容听后摆了摆手道:“不必,不必,等着我的眼睛适应了光芒,我还能刺绣的,我又会调香,我本就是穷苦人家出来的女儿,自幼便是过着苦日子的,倒是不必如此费心。”

    听后我不由感叹道:“是了,你本是个心思巧慧的女子,若是当日不进宫,嫁入普通百姓家,必定是个贤妻良母的,若是你想要再嫁人,哀家也不会拦着你,总之你与皇家已经没有纠葛了。”

    我对安陵容已再无从前的憎恨,相反竟然有了怜悯之心,见她身上衣物单薄便道:“如今还未立春,哀家令人为你准备几件暖袍,这些年苦了你了。”

    安陵容只是微微笑了笑,道:“我想要嫁的人已经不在了,我知道他有爱我的心,我已经很知足了,若是能够陪在他的身边,即便这双眼睛瞎了我也是不在意的,总之,到了夜里,他也是什么也看不见的,本想着,我们若是在一起,到了夜里,我便可以与他提灯笼了,从前我总是想,他夜里怎么过?如今我倒是明白了,当眼睛看不见了,耳朵就格外的灵敏了。”

    听到此处,我有点听不懂了,问道:“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做:到了夜里,他什么也看不见的?”

    安陵容听后吃了一惊道:“咦,太后娘娘不知道么?声诺有夜盲症呢!到了晚上便什么都看不见了,若是要在夜间行走,便要有亮堂的灯笼照明才是……”说着她又自顾自地解释道:“哦,这终究是他自己的事情,太后娘娘不知道也是应该的。”

    我倒是当真不知道此事的,由此可见我待声诺还是不够用心,相处那般久,竟然是没有察觉,反倒是安陵容知晓了?

    “罢了!哀家也不与你多说了,你先在宫中修养几日,待你眼睛好些再送你出宫吧!”我摆了摆手道,命人来扶着她,她起了身道:“太后娘娘,陵容临了还有一件事情相求,还请不要拒绝我。”

    我说:“你说吧!到了今日这番场景,你我之间便也没得什么深仇大恨了?既然你是声诺的心上人,哀家自然会待你如弟妹一般,你有什么要求,你只管说,只要哀家能够办到,都会答应你的。”

    安陵容朝我微微俯了俯身道:“倒不是什么难事儿,只是当年陵容以五石散邀宠,危害了先皇的龙体,先皇不杀我,就是让我留在宫中当个典范,告诫那些以下作手段邀宠的嫔妃们,如今我即将离开紫禁城了,我想要去东西十二宫里走一趟,也好让如今的后宫妃嫔们看看我此时的下场,如此便能够让她们知道,做出这种错事,下场是何等惨烈了。”

    我倒是不明白她为何要有这种请求?只是她这般场景已然是够凄凉了,又何必到处行走反倒令人奚落呢?

    “你这又是何必呢?”

    “先皇留我性命,便是此等深意的,陵容也自知大错,唯有如此来弥补心中的歉疚了,不然难以安心离宫啊?”她说得那般深沉,我觉得那也好,总之如今的这些后宫嫔妃并不安分。

    “那好吧!哀家命人陪着你,断然不会让人对你指指点点的。”我很是同情她,她拒绝道:“不必不必,我越是凄惨,后宫便越是能以我为诫,不敢犯错了!”

    我想她心中可能有悔意,便就准了!

    午膳时分,弘历与我共进午膳时,还道:“这个安陵容很是有意思!落得如此场景,躲起来不见人才是,竟然还想着到东西十二宫走一圈,怕是要受尽人情冷暖,世态炎凉啊!后宫女子聚集之地,怕是又要多了一桩茶余饭后的闲聊事儿了。”

    然而到了未时的时候,便见太监总管来禀告道:“启禀太后娘娘,启禀皇上,出、出事儿了?”他战战兢兢地说着,弘历冷峻的眉毛皱了皱道:“什么事儿?”

    “回皇上,先皇时的淑贵妃与滟嫔都、都死了。”听到此处我不由一惊,与弘历相视一眼,忙问道:“怎么回事儿?”

    “回太后!滟嫔娘娘去了永寿宫把、把淑贵妃娘娘给、给杀了……”

    “胡说,安陵容一个弱女子,眼睛又不好,身子骨怕是半点力气都没得,如何杀了了甄嬛?”我不信,喝道。

    “是、是真的,奴才去查看的时候,发现永寿宫内有特殊气味,想必是安眠香,滟嫔转过东西十二宫之后,停留到了永寿宫,说想要与淑贵妃共进午膳,要叙一叙这姐妹之情,伺候的奴才们便去准备午膳了,谁知道再回到永寿宫,淑贵妃就被三尺白绫吊死在房梁之上,滟嫔则是一头撞死在永寿宫的宫墙之上……”。

    听到这话,我只觉得心中一凉,倒当真没想到会是这种结局啊?

    弘历笑道:“甄嬛没有死在皇阿玛的手中,没有死在额娘的手中,也没有死在我的手中,没料到竟然死在安陵容的手,怕是她做梦也想不到的。”

    是啊,我总觉得与安陵容说话的时候怪怪的,不是她从前的性格,只是觉得她可能是被关久了,故此才会如此,倒是没想到心中竟然是有计谋的,感叹一声道:“这个安陵容啊……”。

    至此,我这一生所有与我有仇的人便全部死光了。

    整个雍正王朝前后只有十三年,而这十三年来,我身陷宫廷斗争之上一日也没有停止过,回首看去,我今日能够成为这个皇太后,脚底下堆砌的全部都是她们的献血与尸首。

    襄嫔曹琴默,棒杀而亡;丽嫔神志不清而入冷宫;颂芝死于五谷软香散;祺嫔瓜尔佳·文鸢难产而死;富察贵人富察洛夜与秀嫔都死于乱刀之下;

    皇后与福沛一把火葬身于景仁宫;温宜公主与茱萸公主死于□□之毒,佟佳·月宾服毒自尽;沈眉庄与温实初也双双陷入火海;武雪翎在澎湖岛幽禁而死;欣妃戴丽顰也随先皇殉葬;如今安陵容与甄嬛也一同死去了。

    曾经我想要少掉的人终于都统统死掉了,然而,却并未有我想要的欣喜,因为付出的代价远远是我无法承受的。

    若是命运让我重来一次,也许紫禁城内根本就不会有那个张扬跋扈、不可一世的华妃……也许我真的会“温厚敬诚”……。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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