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春宫内,凄惨一片,前一刻还是荣华无比,刹那间便如高楼倾塌,这后宫之中的荣辱兴衰就是这样的残酷,沈眉庄也不是第一次尝试了,而令她真正心疼并不是皇上的无情与后宫的残酷。

    “眉姐姐……”背后传来甄嬛的声音,姐姐?可笑,此时此刻她还要叫她姐姐?她能够落到如此地步,不都是她一手凑成的吗?

    沈眉庄别了别自己额前的碎发,擦了擦脸上还未干去的泪痕,她的脆弱可以让所有的人看见,但是她就是不想让甄嬛看见。

    她转身过去,笑着问道:“怎么?淑贵妃要亲自将本宫腹中的孩儿取出来吗?你打算怎么取?”

    好一个“胎死腹中”啊?她的孩子明明还有胎动,可是却被所有的太医说成是“胎死腹中”,当年她的胎儿明明已经胎死腹中,却因为有温太医的帮助,而无人知晓,反倒利用那个已经死去的孩子大作了文章,勾起了皇上的怜悯之心,在这后宫之中死灰复燃。

    “为什么?为什么对我这么狠?玉娆的事情,我不怪你,我信你是无心的,浣碧呢?她也算是与你一同长大的啊?你怎么忍心?怎么狠得下心啊?”说这话的时候,甄嬛几乎都不敢去回顾那一夜在慎刑司看到的惨状。

    浣碧浑身都是血,她奄奄一息地靠在温太医的怀中,她的舌头被割掉了,她想说什么,但是终究什么也说不出口,只是用一种很是悲凉的目光瞧着她,而她却是无能为力的,浣碧是她的妹妹,同父异母的妹妹,虽然站在母亲的角度,她也应该仇视这个妹妹,但是父亲的哀求与陈述,让她了解了事实,也得到了她的谅解。

    故此,她一直将浣碧留在身边,她不是没想过让浣碧也进入后宫,但是一则后宫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她一个人进来就算了,何必再牵扯上浣碧,等着她年纪大些,让她嫁到宫外去,比留在宫中要强些,二则,皇上也未必有此意的。

    “浣碧?”沈眉庄听见这话,忍不住地冷笑起来,问道:“是为了给浣碧报仇,所以才对我这么狠的么?嬛儿,我问你,若是我与浣碧,注定只能说一个,你选择谁活着?啊?好好想想,好好回答我!”

    甄嬛没想到沈眉庄会问这样的问题,她也从来都没有想过这样的问题,见她迟疑了,沈眉庄更是笑得厉害了,道:“你口口声声喊我眉姐姐,你可真心当我是姐姐过啊?即便有,在与你有血缘的人面前,我也是不值得一提的。

    嬛儿,我在你的心中竟然都抵不过浣碧这么个卑贱的丫头,你忘记了吗?这些年我们在这深宫内是如何度过的?当你避宠装病无人问津之时,是谁为你在寒冷的冬日送来暖身的棉衣,驱寒的炭火?当你被华贵妃罚在烈日下跪颂女烈之时,又是谁陪你一同受过?当你丧子丧女痛彻心扉时又是哪个陪伴在你的身边安慰你鼓励你;当你被皇后等人一次又一次地陷害时,当你的身边谁都没有的时候,是谁,是谁不离不弃地与你在一起?

    是我!是我为了照顾被封宫的你,拿着除夜里被赏的镯子大做文章,去一个我已经死心的男人那里去邀宠……是我拼死拼活地保护你,生生死死与你在一起,浣碧为你做过什么?不过是端茶倒水罢了!”

    二十余年的姐妹情深,十余年的守望相助,终究还是情断义亡,甄嬛叹息道:“姐姐,道理我与你讲过千百遍啊?那年世兰存心让你我反目,你怎么就是信她而不信我呢?我若是为沈家求情,对沈家留情,皇上必定疑我甄家与沈家联手蛊惑君心、扰乱朝政,如此一来,结果只会更加不如意啊!那年世兰曾经也经历过此事,她出面为你求情,皇上自然多几分理解……这是局啊?你明知其中厉害,为何偏偏就是中计了呢?”

    是啊!她又不是傻子,她怎么就不知道那是年世兰的反间计呢?

    可是她沈家人的命就悬在那火坑边,莫说是计,即便要她沈眉庄的命,她也是义不容辞的,她道:“那些不是你的亲人,你自然感受我的心疼,我常常想,若是当日我与你的位置换一换,我沈眉庄必定会冒着被皇上疑心、叱喝、哪怕是降位、废除,哪怕是拿着我沈家上上下下几百条人命的,也要睹一睹,这才是我们两家该有的情谊啊?你、你怎能这么忍心,忍心对我沈家见死不救,我以为你早早把我的亲人也当成是你的亲人,原来终究还是不是的……”。

    听到此处甄嬛感觉无奈又生气,喝道:“姐姐如此想,那是因为姐姐浅薄,你到底是哪里来的魄力敢如此去赌?你若是赌赢了,从此在皇上面前再无信任可言,一旦失去了皇上的信任,你还想要在宫中有所作为吗?你若在宫中没有了作为,如何让宫外的亲人平步青云、门庭显赫?你若是赌输了,自身性命你可不在乎,家人们的呢?你也晓得你沈家上上下下几百条人命,你凭什么拿着你沈家我甄家那些无辜人的性命去赌注?

    姐姐的大义哪里去了?怎么就不能明白我壮士断臂、弃军保帅的苦心啊?反倒是你,前车之鉴历历在目,年家当初为何被是连根拔起?我族兄在军中手握兵权,我却不敢让他有任何嚣张气势,不敢让他有任何越轨之处,怕的就是有一日惹得皇上不快,落得与年氏一般的下场?

    为何姐姐却不知让族人收敛一些呢?即便家中人不明白其中厉害干系,姐姐为何你不劝一劝呢?这才让人有机可乘?那中饱私囊、以公谋私、哪怕是卖官鬻爵都是无所谓的,但是私建暗娼,结交达官显贵,无异于结党营私,皇上何等人物?哪怕只有一份怀疑,也是断断留不得的,我若是有半分迟疑,对沈家的处置有半分疑虑,换来的都会是皇上的不信任,一旦失去了信任,到底是怎样的万劫不复?还需要我与你解释吗?”

    甄嬛这些话不止第一遍跟沈眉庄说,然而这依旧是她们产生间隙的开始,沈眉庄只是冷冷笑着,不再搭话,甄嬛摇头道:“倒是你,在皇上的酒中放催情药便也罢了,玉娆去请皇上,你巧言打发不就罢了,你还让他与皇上单独共处一室,这也罢了,莫非玉娆跳井之时,你整个长春宫的人都是瞎了么?怎么、怎么就没有人拦着?怎么就没有人拦着啊?她才十三四岁啊?花儿还未开透,这便就凋残了。”

    提到玉娆,甄嬛更是心疼不已,她心爱的小妹啊!她自身陷入宫廷,浣碧也与她一起,二妹又不得不担起为甄家传宗接代的重任,招婿在家,都不是自己选择的道路,唯有小妹,她生性纯真、又貌美如花,难为她与慎贝勒两情相悦……眼瞧着她的好日子就要来了,竟然、竟然……。

    每当想到此处,她便是心疼不止,不敢相信她那可爱、爱笑、天真、真纯的小妹已经被那井水所杀,不敢相信小妹已经离开了人世,当日的父母是何等伤心啊?本是为了陪伴她,排解她心中的忧郁,本是想为她的前程铺上一条锦绣之路,怎知反倒将她的性命拿了去?

    她每每思及至此都是浓浓深深的悔意,明知这紫禁城乃是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又为何要将她带到紫禁城来了呢?

    沈眉庄依旧未言语,那日她进门的时候,玉娆已然是衣裳不整,皇上也是醉醉醺醺,她根本就来不及搞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莫非他不先顾及着皇上吗?

    “可怜的浣碧啊!我已提醒她,留在永寿宫哪里也不要去,是你、是你找人骗她说果亲王找她,故此她才会如此不理不顾的,你明知道她喜欢果亲王,你怎能这样骗她?你若真心要置她于死地,你能够给她个痛快?你、你怎能变得这般狠?这般狠?”

    浣碧!浣碧!又是浣碧!

    她算个什么东西?不就是与你同父异母,身体里有着同样的血液么?她竟然允许浣碧那个死丫头对她出言不逊?

    沈眉庄见甄嬛越是在意浣碧,心中便越是不服,凭什么,她在宫廷内与她相互扶持十余载,竟然在她心中比不过一个奴才?

    “狠?狠?比起贵妃您当初棒杀襄嫔,用黑匣子囚禁滟嫔,砍下敬妃的一双手来说,我还很仁慈不对吗?既然什么都不愿说,那还留着她的舌头做什么?总之她那张嘴也没少给你惹祸是吧!”沈眉庄很是不服气。

    话音刚刚落下甄嬛便是狠狠地一个耳光打了过去,又是一个耳光?为了玉娆,她动手,为了浣碧,她也动手。

    “哈哈哈……”沈眉庄笑了起来,问道:“怎么,这么心疼啊?早知道,我应该更心狠点,正如你当初吓唬富察贵人的那般,做成人彘,好不好啊?”沈眉庄恨急了,原来所谓的姐妹情谊,终究还是比不过她们的血脉相连。

    “你、你太让我失望了……早知道你如此不念旧情,早早在玉娆出事儿的时刻,我便是该动你,这样我便不会走到这一步……”甄嬛低头瞧了瞧沈眉庄的腹部,冷冷道:“我也要让你尝一尝这骨肉分离的痛苦,这种痛苦,你不是未见过,想来当日,我胎死腹中催产时,你可是就在身侧的,这般痛,必定刻骨铭心,让你永生不得忘,我会让温太医亲自执行,他医术如何,你该知晓,你死不了,此生此世,我要让你在长春宫,永永远远地活在悔恨里,我要让你时时刻刻都记住,是你沈眉庄对不住我甄嬛,而不是我甄嬛负了你的情义。”

    甄嬛从未想过,她会与沈眉庄反目,想来这深宫内,唯有无情的人才能永远光耀照人的,对皇上不得有爱情,他随时都会将你遗弃;待后宫女子不得有友情,谁都能够为了自己私欲,而让你置于死地,哪怕是孩子也不该有,若是生了又保不住,换来的终究是痛苦。

    人,无欲则刚,而无情则无敌,唯有将世间情谊全部看淡,才能在这后宫之中永立不到。

    “温实初?哈哈,你让温实初亲自来为我打胎?好、好、好……”沈眉庄大喝了三声“好”,又是长笑起来道:“好得很,我倒是要看看他温实初,怎么狠下心肠来为我打胎?看看他的心肠到底是何等硬朗……。”

    她朝甄嬛问道:“甄嬛,你可晓得我此生最为后悔的事情是什么?”甄嬛愣了一下,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我此生最为后悔的事情,那就是在被年世兰陷害‘假孕承宠’后,对皇上死了心,绝了情,是我太傻了,先前将身价性命与我沈家名望寄于太后身上,而后,又寄于你的身上,这才在我沈家罹难之际,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受苦而无能为力、无可奈何……我当我这是傲气、是尊严,直至今日我才明白,我入宫不是为了什么情与爱,也不是为了抱负与梦想,我为的就该是名利与**,我就该放下我心底的那点尊严,在皇上的面前谄媚求宠,不择手段的邀宠争宠,如此才能守护我沈家门楣,保我终身荣华富贵,我竟然将这希望寄托于她人,这便是注定了我沈家与我此时的命运……我是输了,但是我输的不是你甄嬛,也不是皇上的绝情,更不是后宫的悲凉,我输就输在我的骨气与傲气……”。

    是的!命都没有了,何谈气节?

    人若是都不怕死,那么活着做什么?人活着若是不争名利,那么父母为何从小就开始□□她呢?可惜,直到今天才懂得这般道理,似乎太晚、太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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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里,沈眉庄扶着肚子坐在紫檀木椅子上,有人端来了打胎药、催生药,孩子还不足六个月,必须生才能下来,可是生下来又注定是活不了的,她冷冷道:“请温太医来……替本宫准备一桌酒菜。”

    等了许久,温实初终究还是踏入了长春宫,沈眉庄瞧着笑道:“温太医来了,来得好,本宫就当着你的面,喝了这打胎药,喝了这催生药,待到本宫阵痛生产之时,温太医就要在旁边看着,要亲手将我这还未长成的孩儿接生出来好不好?”

    温实初不敢正视沈眉庄的目光,甚至不敢抬头看她一眼,目光只是停留在那放在桌上的打胎药上,遥记得那一日,沈眉庄缠着他问道:“为何?为何我不能怀上孩子?实初,帮帮我,我必须怀个孩子啊?”

    他道:“娘娘,这孩子得靠缘分,微臣如何帮得了你啊?”对于沈眉庄怪罪嬛儿不帮助她沈家的事情,他的心是偏向嬛儿,他知道她那是为了大义,而沈眉庄就是不理解,反倒心生间隙,更是让玉娆遇害。

    她劝慰道:“娘娘,微臣以一个朋友的身份劝慰您几句,沈家的事情,淑贵妃娘娘真心的是尽力过的,您可以不理解她,甚至可以怪罪于她,也可以邀宠分薄她的恩宠,但是您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害玉娆啊,她不过还是个孩子罢了。”

    他只是轻轻地提上了一句,没想到沈眉庄确实大怒起来,指着他道:“你是在怪罪于我?如此说来你果真是在帮着她,对付我的是与不是?”

    他与嬛儿的情谊自然是不比常人的,他一直被沈眉庄这一顿大怒不知该如何是好?沈眉庄咄咄逼人地问道:“我问你,当初若是没有嬛儿相求,你是否还会为我治病?是否还会?回答我、回答我?”

    自从她沈家出事儿以来,她的性情好似就变了,再不是从前他认识的那个沈眉庄了,她拽着他问道:“实初,我问你,若是我要与嬛儿相争,你是帮我还是帮她?”

    “什么?”他一惊,道:“你们这般好的姐妹,为何要相争?你不要被人挑拨了去,那熹贵妃你对不怀好意的。”

    “哼,我也不是傻子,我自然知道她对我不怀好意,但是我要活着,玉娆死在我的宫里,嬛儿还会给我活路吗?我让你给我调养身子,让我尽快怀上身孕,你是不是没有尽心?为什么谦贵人能够怀上,而我却怀不上?是不是嬛儿让你对我做了什么手脚?”

    面对她一连串的问题,温实初都不知道该如何去回答,只是连连叹息摇头,沈眉庄道:“实初,你知道吗?我必须生下个孩子,哪怕是个公主也可以,只有这样我才能活在这深宫里,只有这样我才能让我沈家的人继续地活着我、有尊严的活着,你帮帮我好不好?嬛儿能够给你的,我也能够给你啊?你要什么?我都可以许给你,别的太医,我不会信,你救过我的命,我只会信你的,你若是也不帮我,那边没人能够帮我了。”

    “娘娘?我劝您还是不要执迷不悟了,与嬛儿一起同仇敌忾才是最好的,你若是执意与他相争,只会让渔翁得利啊!”

    “你不肯帮我,你不肯帮我,你的心里就只有你的嬛妹妹,只有你的嬛妹妹……”沈眉庄大喊起来,每当回忆到当时她的愤怒与咆哮,温实初的内心久久都不能平复的。

    “温太医怎么慢吞吞的?不愿意服侍本宫用药么?”沈眉庄瞧着温实初脸上的为难之色笑道:“本宫就是要你来亲手执行,看看你是否有谋杀亲儿的魄力?”

    沈眉庄的笑很是诡异,温实初却是心惊胆战的,沈眉庄一步步地朝温实初走了过去,一手就拽住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腹部,道:“你、你摸,孩子是不是在踹我?温太医医术高明,你告诉本宫,孩子是活着的还是死了的?”

    沈眉庄还记得那一日,她哀求温实初帮助自己,可是他怎么也不答应?他的心里就只有她的嬛妹妹?不管他怎么说?他都不愿意背叛他的嬛妹妹?

    是了,她不是一直都知道温实初是喜欢嬛儿的吗?故此这些年都是不离不弃地守候在她的身边,她在内心嘲笑自己道:“哼?沈眉庄,你看到了没有,你不过是个附属品而已,他对你好,不过是因为你是甄嬛的好姐妹罢了,当你不再是她的好姐妹了时,那他也就不会对你好了,你终于明白滟嫔当初所说的那番话了吧,在人的阴影下生存是一件多么痛苦的事情啊?”

    她在内心问自己:“要让一个男人死心塌地的为你效力,你说说最好的法子是什么?要温实初背叛甄嬛,你又说一说最好的法子是什么?”

    那一夜,她说自己不舒坦,让他漏液来诊脉,他来了,她在屋内搁置了催情的花粉,在茶水中放置了催情的药物,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她对温实初有着非比寻常的情谊,皇上对她如此绝情,她早早便是心灰意冷的,在她人生最为低谷的时刻,这个男人出现了,精心地照顾着她,将他从鬼门关拖了出来。

    但是她是不敢的,她是大家闺秀,从小就被父母亲精心□□,她可干不出这些大逆不道、勃逆叛君的事情来,她知道这是不允许的,她想如此也好,总之皇上对她也是绝情无比的,那她为何要对他从一而终呢?

    她心猿意马也不算打错,总之也无人可知的,她听闻了三阿哥与莹贵人的事情,也知道了安陵容与孟声诺的事情,哎!他们的下场可真是惨啊?安陵容便不说了,若是孟声诺还活着的话,如果他还有亲人的话,那下场她都是不敢想象的。

    这宫规的枷锁可不是那么容易就能破掉的,她沈眉庄可是知道廉耻的,何况她若是敢做出这些事情来,那么她沈家将会因为她而万劫不复的,可是、可是这一刻,也顾不上什么了?她若是保不住自己在宫廷的地位,沈家迟早会灭亡的?

    年世兰与她结怨颇深,能放过她的娘家?即便她战败了,等着甄嬛上位,她害死了玉娆,她还会善待沈家吗?既然如此不如拼死搏一搏,也比在深宫内等死的强。

    “实初,从此刻起,我便是你的女人了,你还会忍心我死在这深宫之中么?”清晨,她问一脸茫然与懊悔的温实初道。

    他压根就不知道自己到底做了什么?反反复复地问道:“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啊?这、这可株连九族的大罪啊!”

    她好似赢了什么似的道:“是啊,株连九族呢!所以,为了保护我的沈家,你的温家,这可是咱们两个的秘密啊?谁都不能告诉哦!嬛儿也不能告诉呢!实初,这一点,嬛儿是永远也许不了你的是吧!即便她不在情迷于皇上,还有个待她一往情深的果亲王,怎么样,她都不能像我这般成为你的女人,是吧!实初,你不要再惦记着嬛儿了,你帮我吧!帮我在这个深宫里挣得一席之地,将后,咱们两多的是好日子、好日子……”。

    他欲哭无泪地骂道:“你简直是疯了,简直是疯了……”是啊,疯了!就是疯了!她终究也被人逼疯了。

    一月后,她就怀上身孕了,真是天意啊!她跟皇上那么多次,都没有一次怀上过,偏生跟温实初一次就怀上了,可见老天有眼,不让她怀上那个薄情寡义男人的孩子。

    “这个孩子不能要啊!”他几乎是用一种绝望而哀求的语气说出了这句话,“一旦东窗事发,不仅仅我们、我们的亲人,怕是连累的人还会有很多很多,三思、三思啊!”

    “本宫已经三思过后了,本宫怀了龙种,这是大喜事儿啊?只要温太医在皇上面前说我最近容颜憔悴,为了玉娆的事儿自责不已,只要皇上来了长春宫,只要温太医你将本宫受孕的时间改一改,本宫在这宫中必定是荣光万里啊……”

    “这、这……”

    “实初,我们已经回不了头,我们只能继续错下去……”果然,皇上得知她怀有身孕,天哪,那种恩宠,她从前想都不敢想,管那个男人对她是有情没情的,他一句话就可以让她备受尊荣,顿时,宫中无人可与她争锋了。

    她沈眉庄这辈子都没有这样风光过?有那么一刻,她倒是希望这腹中胎儿是皇上的,那样这些风光日子就是真的,不至于心中没底了,在那样的万丈光芒荣耀无限的日子里,她时刻都提着心。

    皇上说:“你性情好,将来生下的皇儿肯定也跟你一样好!”在他的无限恩宠里,她竟然有着一丝丝的歉意,无论出自何等目的,至少这个男人,她曾经奢求过、爱过、想过的。

    她要保住这个永远的秘密,就必须成为后宫的赢家,皇上一下子就封她为了贵妃,给了她至尊无比的恩宠,新仇旧恨,甄嬛是不会放过她的,那么她就必须先下手为强。

    可是温实初就是拦着,他越是拦着,沈眉庄心中就越是不服气,她将自己的身子都给了他,此时更是怀着他的孩子,为何?为何他还是要帮助甄嬛呢?这个男人的心怎么比皇上的还要狠啊?

    时至今日,她的爱、她的恨都是疯狂的。甄嬛于她,不是朋友、也不是敌人,她就是个必须战败的对象,好似不除掉她,她沈眉庄永无出头之日的。

    温实初的手放在沈眉庄的腹部,是的,他能够感受到她腹中胎儿的胎动,他自然是不忍的,他道:“眉儿,你若是早早听我的,我们何至于走到这一步啊?为了我们家人的活路,这孩子终究是个祸害啊!”

    “你、你真的杀我的孩子?实初,这是你的孩子啊?你忘记了么?我可是记得很清楚的……那夜里,我们……我们……”说着说着沈眉庄有些羞涩了,脸上起来绯红,她道:“实初,你要当父亲,你不高兴么?你可晓得我是多么的高兴啊?”

    “错了,我们错了,从一开始就是错的……”温实初端起了药,他无可奈何,这孩子留一日,两家人的命都少一日,这孩子的存在随时都可以让沈家与温家血流成河啊?

    “你、你真的要杀我们的孩子?你忍心?你真的忍心?你要听那个女人的话,要杀了我们的亲身骨肉?”沈眉庄咆哮道?她的咆哮让温实初感到畏惧,她疯了,她真的是疯了,她从前不是这样的。

    “这是我们活着的机会啊!你放心,我会救你的,等着孩子没了,等你的身子养好了,我、我想法子把你弄出宫去,咱们不在这宫中受罪了,好不好?”

    “去哪儿?”沈眉庄好似看到了一丝丝的希望。

    “去哪里都好,就是不要留在这个紫禁城里了……”。

    “什么时候啊?你都想好么?实初,你真的愿意与我双宿双栖么?”沈眉庄痴痴地问着。

    温实初道:“我还没有想那么多,咱们走一步是一步,嬛儿与你是何等情谊,她不会对你赶尽杀绝的,只要她斗败了熹贵妃,这后宫就是她的天下,有朝一日,她成为了皇后,送你出宫的事情自然就容易些了。”

    听到甄嬛的名字,沈眉庄就如同受了刺激一般,大叫道:“是她,是她,又是她?你为什么要帮她不帮我?你若是帮我,今天我们的孩子就不会死?不会死!他会是一个很漂亮的孩子,很漂亮……”。

    “眉儿!”

    “不要这样叫我,我知道,在你的心里,我永远也比不上你的嬛妹妹,为什么?为什么?在皇上那里我比不过她,在你这里我也比不过?为什么?我沈眉庄哪里比她差了?是容貌还是才学?是智慧还是谋略?你告诉我,我到底比她差哪儿了?为什么你就是喜欢她而不喜欢我?”

    沈眉庄一激动,抓住桌上的酒壶就往地上摔了起来,她手握着烛台笑道:“实初?要死,咱们一起死……我与孩子都不在了,我怎能舍得让你一个人独活于世呢?”

    “砰!”的一声,那烛台便摔在了地上,那寝宫内,她早早就洒下了惹火的硫磺粉,顿时火焰便蔓延起来了。

    “眉儿,你做了什么?”温实初惊愕的问道,待他想要开门出去,却发现火势太过凶猛,他根本就无法靠近门窗,沈眉庄笑道:“总之,我的孩子若是没得了,我也活不下去了,既然要死了,便要由我自己来选择死法。”

    “实初,你会怪我么?”她痴痴地问道,“实初,你莫要怪我?你可晓得我心中的苦哦?咱们生不能在一起,死在一起也是可以的,就如同三阿哥与莹贵人一样,咱们不能同年同月同日生,咱们同年同月同日死啊!”

    温实初瞧着火焰里的沈眉庄,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那泪水不由自主地就流了下来,这不是对死亡的畏惧,而是对他们这般命运的惋惜。

    “眉儿啊……”他走近她?别了别她额前的碎发,“我们怎么就走到了这一步?怎么就走到了这一步啊?”

    “是啊?怎么就走到了这一步?”她开始感觉到呼吸不顺了,感觉到腹部阵痛了,感受到这屋子的压抑与炎热了,沈眉庄好似清醒了些?温实初在她最近的地方,那么近、他的手心是那么的暖,声音是那么柔软,这一切的一切好似梦境一般。

    “实初?你、你……”她双眼都模糊了,他扶着温实初的手,痴痴地问道:“实初,我能够问你个问题么?”

    温实初点了点头,沈眉庄问道:“你爱过我吗?那么一点点、一刹那、有过吗?你晓得么?我母亲从小就告诉我,长大之后要嫁到紫禁城陪王伴驾的……我从小就认定自己将后会是皇上的女人,别的男人,我是看都没怎么看过的?

    可是帝王恩,怎么就这么浅薄?怎么就这么的浅薄呢?我是不懂啊!他怎么就能够把我宠上天,又怎么就能够把我摔下地呢?我是个人呢!我与他水乳交融之际,我们也是郎情妾意呢!他他是怎么做到的?

    你可晓得,那段时光,我都恨不得自己就这般死掉好了,你可晓得那时的人情冷暖哦,你可晓得那时我的绝望与无助哦,是你呢!是你把我救了呢?从那以后,我的情就移到你的身上了,尽管你不是那至高无上的君主,但是至少我能够感受到你对我的关心?

    莫不是这一切都是假的么?你待我的好都是因为嬛儿的嘱咐么?都是看在嬛儿的面子上么?那怎行啊?实初,你抱紧我,我感觉好冷、好冷啊!”

    沈眉庄回想起她人生那段最为艰难的时光,帝王的无情、宫廷的败斗、世态的炎凉!她都不敢去回顾,每当想起,她浑身都是凉的,怎么着都暖不了,怎么着都暖不了的。

    浓烟滚滚、旺火炎炎,外头已然传来救火的声音,然而沈眉庄已经没有求生的**了,温实初轻声道:“我也在问自己,我可曾爱过你?你可知道,我从小就喜欢嬛妹妹,我也不知道自己哪里不好?她怎么就是不喜欢我,直到她入了宫,我也是无法死心的……我甘为她犬马,不计回报地为她效力,我又何尝不知道她待我从未有过爱意,自然,也不该有爱意,她让我帮忙做的每一件事儿,我都会去做的……她让我照顾你,我便去照顾你……

    我以为我这辈子就只能为嬛妹妹活着了,我以为没有哪个女人能够让我心动的?可是那一晚,我也不知道怎么啦?”说着温实初“呵呵”的笑了声道:“我是太医啊?区区一杯催情酒,区区一束催情花,我还抵挡不住么?抵挡不住的是你对我的诱惑啊?”

    沈眉庄听见这话,心中感觉暖洋洋的,道:“是么?我、我不信,你一定是在宽慰我,罢了,真的也好,假的也罢,总之最后你是我的了,我一个人的了,到了九泉之下,我有心爱的男人与我的亲生骨肉陪着我,我不会冷的,不会冷的。”

    “是的,不会冷的,我会抱紧你!眉儿,你太让我意外了,我以为你是那种贤良淑德、端庄文静的女人,我想不到你能够做出这样的事情来?我只当你是疯了,可怜啊,我堂堂男子汉,面对男女之情的时候,竟然还不如你这个小女子?”

    温实初将沈眉庄抱得紧紧的,他此时此刻才来面对自己的情感已经太晚太晚了。

    沈眉庄说:“我这辈子有两个我很在意的人,一个是嬛儿,一个是你,可是,在嬛儿那里我连浣碧都不如,你在这里,我也比不过嬛儿的,实初,我好恨啊!我待她那么好?在这深宫里,她就是我最在意的人,她就是我活着的支柱啊?她啊,她怎么就这么不心疼我呢?”

    沈眉庄怎么也想不明白的,她在深宫里什么都没有,她只有嬛儿一个人可以依靠,但是嬛儿呢?她有很多很多,她有皇上的恩宠、有儿女、有妹妹,有温太医……很多很多!当一个人拥有得太多,自然就不能面面俱到了。

    “还有你啊!我怎么就比不过嬛儿啊?你怎么就能够为了她待我如此狠啊?这是你的骨肉啊?是你的骨肉啊?”她的问号一个连着一个,那火一点点地如同蛇一般的游了过来。

    他们已经退无可退了,温实初从怀中取出一颗药丸来,从他犯下弥天大罪的那一天,他就做好了随时去死的准备了,她喂给沈眉庄吞下道:“眉儿,咱们生不能在一起,死是可以的,死了,就没有人再管得我们了?我温实初何德何能?能够得到你如此的执念?此生有你,也算是不枉此生了。”

    一念不起,何以误终身?

    温实初瞧着怀中如同熟睡一般的沈眉庄,她是执着的,她是疯狂的,可是他又何尝不是呢?当年的嬛妹妹进入紫禁城的那一日起,他就该放下的,那样他就不必被束缚在这紫禁城内?不会见识到这么多的丑恶,更加不会面临爱上天子女人的难题。

    他想起了孟声诺,他曾经的同仁,曾经在他们的新婚之夜里,他们都没有与新娘洞房花烛,而是在一起借酒消愁,惹进了后宫纷争,竟然连他们自己的婚事都不能做主的?

    “孟兄,你生性善良洒脱,怎么就想着进宫当太医呢?”那夜里,他们一起抛下了新娘子,走到了京城的某个桥梁上,两岸灯笼明艳如火,不知为何,却有一种“断肠人在天涯”的悲凉之感。

    “人生在世多愁闷,世事半点不由人……”孟声诺好似有些醉了,他月下吟诗,怨天尤人道:“我当我孟声诺算尽天下人心,到头来却看不透自己的心啊?我以为只要我略施小计,只要我的双腿还在,天涯海角任我游,如今才晓得牵绊自己的并非那些外在的阻力,而恰恰是自己的一颗心啊……”。

    他也醉了,道:“孟兄,你醉了!”

    “是了,醉了好啊!一醉解千愁,于我有恩者,我于有愧者,于我有义者,我于有情者,这么些人里,多半为心计高超的人物,在女子心计中身经百战,看惯了世态炎凉,受够了人情冷暖,倒是不如我清颜妹妹的一首打油诗啊……

    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比高,但若自由故,两者皆可抛……

    写得好,写得好哇!”

    孟声诺满腹的愁绪全部都融入了这首小诗里,是了,但若自由故,两者皆可抛啊?而束缚自己的从来都不是别的,仅此是自己的心罢了。

    当年,他甘愿为了嬛妹妹,深陷宫廷,今日,他也甘愿与沈眉庄,共赴火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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