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身无分文的拉扯着两个孩子到了扬州内时,天已经黑了,我本是要带着胤祥的令牌到扬州知府那里请求帮助的,但是祸不单行,竟然在路上遇见了小偷,只当那牌子是金子,竟然就活脱脱地从我手中抢了过去,一溜烟就不见了,追都没有地方追。

    没有了令牌,我连府衙的门槛都塌不进去,那守门口的衙役,见我这幅落魄不堪的样子,连鸣冤鼓都不让我敲,我道:“我是怡亲王的家眷,我有要事找你们知府,你们要是不去通报,误了我的事儿,我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那衙役不屑道:“哼,你要是怡亲王的家眷,那小爷可就是皇子皇孙了,一个妇女牵扯着一男一女两个孩子,怎么看怎么就像秦香莲啊?我说大姐,您还是走吧,别再这儿烦我们,我们大老爷可不是什么包青天,你若扰了他的事儿,那铡刀铡的可就是您的脑袋了。”

    说着便命人将我赶走,如同赶走围着他们逃犯的乞丐一样,四月的夜晚,天还有些寒意,我们身无分文,竟然连个住的地方都找不到,我只能带着灵芸与泽类到了一个破败的土地庙里头暂且安歇。

    那里面已然住着几个无家可归的乞丐,中间燃烧着火,各自横七竖八地躺着,拿着稻草或者破败的棉絮盖着身子,见有人生人进来,只是微微地睁了一下眼睛,便又睡了过去。

    没想到有一日,我年世兰竟然沦落道与乞丐们同处一室了,曾经我是多么的嫌弃这些人肮脏不堪啊!造化弄人啊?胤祥已经走了两日,他一心一意地赶着回京城过端午节,自然会快马加鞭,尽量的先到,我没有马,也没有盘缠,还被两个孩子拖着,是横竖赶不上的,而此时的顾新元只怕已经身首异处了,莫忘的尸首只怕也已经化为灰烬了。

    “娘,娘……娘怎么还没有来呢?夫人,我的娘到底哪里去了?”泽类不依不饶地问道,我也不知道该如何去回答,眼泪忍不住地流了出来,灵芸依偎在我的怀中,安静得如同一只睡熟了的小猫,但是我隐约还能感觉到她心中的恐惧。

    “泽类,以后夫人做你的娘好不好?”我摸着泽类的小脸蛋问道。

    泽类一听便嗷嗷大哭起来道:“我不要,我不要,我要我的娘,把我的娘还给我……我要去找我的娘……呜呜呜呜……”说着便推开我哭着喊着要去寻找莫忘。

    那些乞丐只怕是被泽类的哭声惊扰了,便也发起来脾气道:“哭什么哭?喊什么喊?让不人睡觉啊……”一个年纪大约四十岁的乞丐叱喝道,泽类听了,便更加是害怕,哭声越来越大起来,我怎么哄也哄不好,一边安慰泽类,一把跟那些乞丐们道歉请求他们不要见怪,原谅这个小孩,不要再叱喝了。

    “嗯,我这边还有个馒头,吃了就好了……”其中一个年纪稍微小的汉子从怀中掏出一个馒头扔在我的脚下,那馒头已经有些发黑了,本来是不觉得饿的,可是提到了吃的,我也不是铁打的,不由觉得肚子咕咕叫起来,我都是如此了,那两个孩子自然已经饿了的。

    “泽类,别哭了哦,乖……”我捡起那馒头,将外面黑色的皮给剥了,然后分成两半,一半给灵芸,一半留在手中打算喂给泽类吃,可是他刚刚才吃了一口便吐了出来道:“这是什么东西,难吃死了……,我不吃……”这孩子虽然遭遇已经很坎坷,但是自然没有缺衣短食过,何尝吃过这些东西呢?

    “什么东西?怎么你是富家大少爷啊?都无家可归还挑什么挑?告诉你,这馒头,你明天得还我……”那汉子听见泽类如此说,不由生了气,泽类再次被他这一叱喝,又是害怕又是委屈,如同一只受了刺激的小兔子往我的怀中躲过来。

    “泽类,没事儿的,我带你们去京城,只要找了……”从南到北得走多久啊?这何时何月才能走过去啊?连吃喝住宿都无法解决,怕只怕我还没有到京城就已经一命呜呼了,我死不足惜,可是这孩子……莫忘临死前求我一定要将泽类抚养成人的,我怎么能够让他饿死呢?

    次日,我在一阵阵吵闹的声音醒来,感觉脚给人踹了两下,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看见一个乞丐婆子,一手拿着棍子一手拿着一个缺了扣子的破碗朝我道:“干活了,干活了……”

    “干活?”我疑问道,干什么活?泽类与灵芸在吵闹之中已经苏醒过来,七八个乞丐都在收拾着自己的铺盖,婆子道:“不干活,今天吃什么?哎呦,可怜哦,一个女人还拖着两个孩子?”

    我仔细打量他们,一共有八个人,一个大约有六七十岁的老头子,瘦得只剩下皮包骨头了,头发已经全白,感觉嘴都扁着的,正拿着一根草绳系在自己的腰上,勒得紧紧的。

    一个四十岁的粗鲁大汉,身子看上去倒是很壮实,可惜断了一只胳臂,右边的袖子是空荡荡,那个施舍我们馒头的年轻人,长个子,也是瘦瘦的,腿有些一瘸一拐的,还有两个女孩,年纪都与灵芸差不多大,也就是十岁以下的,一个十七八岁的小伙子,一个五十岁以上的老婆子,而我眼前的婆子大约是四十来岁的,想必都是无家可归之人,然后凑到了一起。

    “我……”我看着他们一时间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一天一夜都滴水未进,便也感觉脑袋晕晕的。

    “自己都养不活,不如把两个孩子给卖了,孩子能吃完饱饭,你自己也能活……”那瘸腿的汉子提议道,我没来由地将灵芸与泽类抱得更加的紧,他们是我的孩子,我怎么舍得将他们给卖了呢?

    泽类是皇家子孙,灵芸是官宦千金,我岂能让他们去为奴为婢,我才不要呢?

    “龟孙,幸亏你没媳妇,没孩子,不然还不知道给你卖了多少回?”那白发老人骂道。

    “就是,有爹娘生没得爹娘教的坏伙子,满肚子里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那老婆婆也指责道。

    “呵呵……”那瘸腿汉子倒是没反驳只是微微地笑了笑,朝门外喊道:“小六子,走,跟哥讨饭去……”说着便一瘸一拐地出了土地庙。

    “媳妇,来,喝点水,先垫垫……”那老婆婆亲切地朝我唤道,立在我身边的婆子也道:“嗯,大家都是苦命的人,你就跟着我们吧,好歹有个照应,可怜了这两孩子,长得多好啊!”说着想抬手摸一摸泽类的脸,泽类更是朝我的怀中躲。

    “哎……我儿子,就是这般大的时候给饿死了……”那婆子突然感叹道,饿死了?在我的记忆,我即便吃过不少苦,但是我从未受过什么饿,我不知道饿也是可以死人的。

    “我叫红英,妹子,你叫什么啊?”她朝我问道,老婆婆端来一晚温水递给我,我便忙着喂泽类与灵芸喝,便回答道:“我叫……我叫阿兰!我闺女,小芸,我儿子小泽。”

    “你叫我七婶就可以了,这是我家老头子,唤他七伯……”他们待我还是客气的,那断手的汉子道:“大家都叫我大头鹰,刚出去的唤栓柱,还有小安子,那两个女孩,一个唤双珠,一个唤美霞。”

    “我们都是从济南过来的难民,本以为南方粮食多,饿不死,但是这边的人都太狡诈了,欺负外乡人。”七婶抱怨道。

    “阿兰,你呢?哪里来的?”红英问道。

    “我,我是从、从保定来的……”我不敢明着我说我是京城人士,只能如此说了。

    “那你这是要往北方走了?”七伯问道,大头鹰已然带着两个小姑娘出去了,我猜想是出去讨饭去了吧。

    “是,要回北方了……”不回去,我们该怎么办啊?胤祥只怕还不知道我们蒙受了这种灾难吧!

    “嗯,我们也打算回北方了,不如就一起走吧,走上也有个照应的。”七伯提议道。

    我忙着点头道:“好啊好啊……”我有些喜出外望,不然我一个人该如何是好啊?我真是不敢去想,怎么远的路程我该如何才能徒步回京啊?

    “不过这千里迢迢的,我们得准备许多东西才好,幸亏现在是春天,走着过去,快的夏天能到,慢的秋天能到,不必担心到了那边被冻死啊。”七婶感叹道,说着也撑着拐杖与破碗离去了。

    红英邀请我道:“走吧,阿兰,一起去吧,咱们多准备些干粮,路上总会好些的,不然没回到家就给饿死了。”

    我苦笑一下,没想到啊,真是没想到,我竟然沦落到成为乞丐?一想,什么没有经历过,乞丐算什么?突然想起凌柱在清河县,不知道该不该回去看一看,那边有胤祥留下的人,应该是很安全吧!

    可是,上回就是因为我去找他们,便招来杀生之祸,凌柱还受了伤,若是再过去,会不会?想想还是作罢吧,若是有人真心要我的性命,自然会盯着那些我想要去投奔的人,搞不好正派人守着了,目的就是等着我自投罗网,我还是如此隐形埋名,混在这些难民里,也许还能有一条活路走。

    第一天出去讨饭,自然是难为情的,从前都是我施舍人,如今却哀求别人的施舍,若是给紫禁城内的那伙人知道了,还不嘲笑死我啊,她们若是看见我在沿街乞讨,该是多么的畅快啊?

    可是,我能够有什么法子呢?不这样做,灵芸与泽类怎么办呢?

    “大爷,行行好吧,赏个铜钱吧,给口饭吃吧!”见红英他们轻车熟路地哈腰低头地乞讨道,我更是觉得苦不堪言,可是实在是没有别的法子啊?我只有回到了京城,找到了胤祥才能摆脱这样的困境啊?

    一路上摸爬打滚,风里来,雨里走,起早贪黑,睡破庙,穿破衣,吃上白白净净地米粥都是一种奢侈,连梳头发的梳子都是难得东西,洗头洗澡更是难得了,从南到北一路也遇见了许多要去京城乞讨或者投奔亲人的人,后来是人越来越多,环境越来越不好,我这人又无法与他们真正的融合到一起,甚至还会被欺负,都是朝不保夕,食不果腹,衣不蔽体的人,哪里还会给你讲什么道理,偶尔我辛辛苦苦乞讨来的食物还会被人抢走。

    辛酸苦辣却也只能往自己的肚子吞下了,刚开始的那几日,泽类与灵芸只怕是吃了那些不太干净地东西,肚子不舒服,上吐下泻的,急得我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恨不得跪倒在地,求求老天爷,千万不要夺走这两个孩子,我年世兰,果然是一生做错了许多事儿,双手沾满了许多血腥故此才会招来这些个报应啊,可是报应就报应在我的身上吧!

    “娘……娘……”泽类声声地呼唤如同一把利剑插在我的心头,此时此刻我哪里有能力给他们看病抓药啊?

    红英过来帮我照看泽类道:“哟,这孩子娇贵呢?没吃过苦吧!”她将泽类抱在怀中,满眼都是母亲的慈爱,她肯定是看着泽类就想起她那个已经过世的孩子,那边大头鹰正在耳提面命地教训栓柱跟小六子道:“我们是乞丐没有错,但是不是贼,我们可以被饿死,但是不能偷东西,谁让你们去偷人家的鸡鸭了?”

    小六子反驳道:“我们还不是看小泽跟小芸病了才会去偷的。”听后不由感动得泪如雨下,乞丐也比宫中的那些人有人情味得多啊?虽然大头鹰跟栓柱看上去都不怎么面善,但是人都是实打实的好的。

    “那也不能偷……”大头鹰叱喝一声,可是已然没有责怪的意思,栓柱一副无所谓的模样朝我道:“卖了吧,卖了吧,给人当丫头,当奴才也能给口饭吃,我是瘸子给人当奴才,还没人要呢?”

    话音刚刚落下七伯便朝他扔了碗骂道:“奴才样……你祖上还是满门忠烈的杨家将呢?埋没了祖宗,辱没了先人……”

    栓柱无所谓地道:“什么杨家将,宋朝都亡国了,还有什么杨家将?”说着便又是一副无所谓的表情离去了。

    傍晚,大头鹰给我请来了大夫,我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请来,总之就是来了,大夫说,也就是吃坏了东西,开了两剂药便说无碍了,我这才放下心来,我朝大头鹰跪地道:“大兄弟,谢谢你了,若是到了北方,我找到了我的亲人,我一定回报你,请受我一拜……”

    “哎呀,大妹子,你别这样,咱们都是苦命的人,咱们就该互帮互助,这世间还是好人多的,最坏的就是那些当兵的,不把老百姓当人看。”说着大头鹰便愤愤不平的骂道。

    “就是,那年咱们济南遭灾了,朝廷拨了那么多的粮食来赈灾,可是我们一颗米都没看到,都给当官的给贪污了。”七伯也是如此道,七婶接口道:“我闺女就是去抢救济粮,活活给当兵的打死,她还大着个肚子呢?我的天呐,不是人啊,不是人啊!”

    “我男人也是……”红英感叹道,“就为了一袋子白米,命就么有了哦……”

    “还有俺爹,俺娘,在来江南的路上给得病死了……”双珠哭诉道。

    “我们一家子在渡河的时候,被人挤下水了,统统都没了……”美霞说着就嗷嗷大哭起来,灵芸与泽类听了之后便也跟着哭了起来,都紧紧地朝我的怀抱依偎过来,我是真不知道然后民间如此多的苦难啊。

    我当自己是命苦的,跟他们比起来,我算是幸运的了,至少没有尝过这些啊?

    “我?我这条腿……”栓柱指着自己的腿道:“这是给车轮子压的,那群当兵的跟强盗没什么两样,压了老子的腿,屁都不放一个,刷刷就走了,没钱抓药于是就废掉了,媳妇也跟着人跑了……”说着又是耻笑了几声道:“什么世道?什么世道?”

    胤禛还是比较勤政爱民的,但是毕竟是在深宫里,只怕许多民情他都不知道的,这些别说是见了,我从前也是听都没有听过啊,还一个劲儿的在宫中穿金戴银,吃山珍海味,还嫌弃这个,嫌弃那个的,从前更是对奴才奴婢能呼三喝四的,非打即骂的,如今自己沦落在这个地步才知道自己是多么的错啊?

    皇亲国戚莫非就高人一等不成?不过是依靠着皇权,狐假虎威罢了,此时此刻,我多么希望自己有着一些能力可以帮助这些苦命的人啊?他们的要求真的很简单,一日三顿饭,夜晚,头上一片瓦挡风遮雨就可以了,可惜的是,我也不过是他们之中的一人了,我还要他们的照顾与帮衬呢?我们三个娇生惯养惯了,不拖累他们就算是老天保佑了。

    “小泽,小芸,你们要好好地记住这些爷爷奶奶、叔叔婶婶、哥哥姐姐们,等着将来你们长大了,有出息了,有能力了,一定要好好地帮助他们,要回报他们的恩情。”我朝两个孩子说道,小芸狠狠地点了点头,小泽则是似懂非懂地微微点了点头,他们都是出生高贵的少爷小姐,他们将后都会有出息的。

    至于我自己,我也不奢望享受什么福分了,我只求能够找到胤祥,然后可以跟他厮守一声,有无名分、有无权势、有无财富都是无所谓的,其实上天待我也是不薄的,虽然一辈子不能生育,还在身边有着这两个孩子,也让我有着个精神寄托,若是没得他们,我怕我早就坚持不下去了。

    “额娘,我将来要做个好人……”灵芸依偎在我的怀中说道,如今她唤我为额娘唤得很亲切,不如从前那般还有着一丝丝的敬畏与畏惧了,她陪着我受了太多太多地苦了,秀嫔将她从鄂尔泰的身边接过来,本是为了她好,没想到终究是害了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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