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呀,叶如陌吓着腿都软了。

    强撑着,冲上前,一把拽住吓傻了的红衣姑娘往回拖,这一刻,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做,可能是出于一种大夫保护生命的本能,也可能是对受了情伤的女子,有着一种天生的怜悯心。

    腥风袭来,怪物的头重重地砸在岸边,离红衣姑娘的脚只有零点零一公分,扑腾一声,手中水袋掉入河里,不亏是天狼谷久经训练的杀手,立马反应过来,一跃而起,拎起叶如陌向外跑去。

    与此同时,乌孙殷、闵天成和护卫们拿起手中石块,提起内力,对准怪物眼睛扔了过去。

    “好姐们。”叶如陌暗暗给了她一个赞,懂得知恩图报。

    怪物吃痛,身子顿时膨胀了好几倍,长颈伸长,双眸暴突,石块击起的血迹还在,触目惊心。

    乌孙殷一阵低喝,“快跑。”身子却返了回来,护着叶如陌和红衣姑娘向洞口而去。

    闷着头不要命往前冲,一直到了火堆旁,怪物才没有追过来。众人长吁了口气,停了下来,暗自庆幸,那怪物应该是不能离水吧。

    直到这时,叶如陌才知道自己还被红衣姑娘揽着。两人面上闪过一丝尴尬,红衣姑娘将叶如陌放了下来。

    “谢谢。”叶如陌低声说道。

    “不用谢。”红衣姑娘声若蚊蝇,神情透着一丝清冷,但是看的出来对叶如陌的成见已经去了不少。

    叶如陌微微一笑,这与自己有何干?救她,并不是要她谢谢,毕竟天狼谷和梅山族这么大的仇摆在面前。

    身后,闵天成摇了摇头,这孩子,嘴犟得很,明明人家先救了她,谢谢都没有一句。

    护卫们忙着收拾好东西,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出洞口,大家仍心有余悸,护着砰砰直跳的心脏,悄声议论着。

    “刚才那是什么东西?”

    木狼撇了撇嘴,“谁知道,老子打娘胎出来都没见过。”

    “是呀,说它像龙吧,头却像虎,说它像虎吧,又长着龙身。”

    “那一身的鳞片比先前的蛇王还厉害,谁知道会不会跟上来,…。”

    ……

    越说声音越低了下去,神情里透着一丝仓皇,不知道下一处又会遇到什么怪物,说不定死无全尸。身子徒然一颤,望向前面稳步走着的乌孙殷,止住了声。

    作为杀手,并不畏惧死亡,只是死无全尸,恐怕下辈子都不会安生。

    微风徐徐,叶如陌轻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大家无需害怕,刚才那只怪物是蛟龙,多居于溪潭石穴下,只要不靠近水边,便不会有事。”

    “蛟龙?”

    “嗯,一种普通的生物,只是不常见而已。”叶如陌淡淡说道,尽量弱化蛟龙在他们心里形成的恐惧感,以免危险再次来临时,人人都顾着逃生,扔下自己怎么办?

    “原来是这样。”木狼回应道。

    护卫们紧张的神情算是缓了下来,望向叶如陌的眼神里又多了一丝崇拜,换成现代语言来说,面前何止是个天仙般的姑娘,简直就是一本百科全书,只要翻开,没有什么不知道的。

    叶如陌嘿嘿笑着,别过头,这群猪头,平时只顾着杀人越货,但凡一点超出常理的东西,就神神叨叨地,以为撞鬼似的。

    身后,乌孙殷眼眸深了深,望向叶如陌的眼神里多了一丝探究。

    —

    面前怪石嶙峋,各色灌木林立,错落有致,比起先前丛林光线好了许多。从阴暗的洞穴逃生出来,听着旁边鸟鸣雀跃,闻着花香,心情好了许多。

    风景迷人,红衣姑娘偶尔露出笑脸,不再像个定时炸弹,一时间,大家绷紧的心弦缓了下来,有了叶如陌的解说,先前两段恐怖经历带来的阴暗心理也去了不少,不亏是久经沙场的杀手,自我释压能力极强。

    总之,这段路程,大家步伐轻快了许多,偶尔也能说上几句笑话。

    护卫们都是从荒漠里出来的,何曾见过热带雨林这么美的风景,物种丰富,树木林立,就算是执行任务,也只是混迹在一些城镇。

    峡谷峡长,一眼望不到尽头,灌木横生,怪石嶙峋,不是木狼在前面开路,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

    太阳正头顶时,终于到了一处平地,草皮郁郁葱葱,离水流近。大家眼眸放光,巴望着乌孙殷,眼神里充满里期望。

    乌孙殷环视了下周边,嘴角微勾带出一抹笑意,淡淡说道,“午膳就在这里吧。”

    众人欢呼雀跃,叶如陌还没有反应过来,小手已经被红衣姑娘拉着跑了过去,两人坐在软软地草地上,凉风习习,青丝凌乱,日光下,红衣姑娘薄唇微勾带起一丝浅笑,凤眸细长弯弯,娇媚十足,白皙的面容上泛起阵阵红光。

    微风吹来,凉爽宜人,叶如陌身子靠在石头上,望向面前的红衣姑娘,浅笑,“红衣姑娘,你笑起来的时候真好看。”

    红衣姑娘低下头,羞涩一笑,“姑娘说笑了。其实姑娘才是人中之凤。”

    “我?身子都没发育全。”叶如陌撇了撇嘴,指了指胸前干瘪瘪的飞机坪,瞬间,两人之间所有的芥蒂都烟消云散,本来只是小姑娘之间的干醋,现在叶如陌如此自黑,还有什么好说的?

    红衣姑娘微微一怔,想不到叶如陌如此坦诚,更想不到她会如此调侃自己,忍不住相继放声大笑,银铃般的笑声落入在场人的耳里,久久不散。

    闵天成狐疑地转过身,望着笑得前俯后仰的两位姑娘,眉头轻拧,先前两人还是一副剑拔弩张的样子,现在关系好的可以像亲姐妹了。直接表示,姑娘们的世界,俺不懂。

    木狼望了望天,这天还是好好地,怎么感觉要变天了。是不是这两位气场太足,影响了大家的感官。

    柴火摇曳,乌孙殷静静地坐在火堆旁,翻烤着早上狩猎时留下来的野味,偶尔望向叶如陌的眼眸里深了深,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姑娘?

    她真的可以忘记灭族之仇?可能吗?

    微风徐徐,阵阵香味迎风送了过来,火堆旁,人头攒动,都是专心翻烤着手中野味,人人脸上洋溢着欢乐的笑容,气氛异常和谐,这是传说中杀人如麻,小孩听到晚上都会吓哭的天狼谷人?

    有那么一瞬,叶如陌心底涌出一丝念头,这些人不是当初的刽子手多好?

    天堂与地狱之间,真的只是一念之差。

    放下屠刀,他们就是人见人爱的普通百姓,拿起屠刀,他们就是杀人如麻的凶手,恶魔。所以说,最复杂的是人心,最纯洁的是人心,最狠毒的还是人心。

    神游天外间,面前传来一阵香味,原来是乌孙殷给两人拿来了两只烤兔过来,望向叶如陌时,眼眸烁烁,“叶姑娘,尝一尝,烤兔是否比烤鸡好吃些?”

    叶如陌眸子暗了暗,“只要是烤的,都好吃。”

    一旁的红衣姑娘传来一声轻哼,乌孙殷俊朗的面容顿了顿,赶紧将手中的另一只烤兔递了过去,“小妹,给。”

    红衣姑娘撇着嘴接了过来,毫不客气地咬了一口。

    小妹?

    叶如陌低头望去,先前芥蒂已去,两人之间确实存在一种默契。红衣姑娘明明比自己大上几岁,在乌孙殷的面前俨然成了一个使性子的小姑娘,这在古代完全是不合常理的,就算是自己这么大的年纪都可能早已成亲了。何况是红衣姑娘?昨日两人还是剑拔弩张的状态,这会儿又可以毫无顾忌的缠着他。

    乌孙殷嘴角微勾,划过一丝笑意,“嗯。十年前,我随父亲清理战场时,遇到了她,便将她带了回来。”

    红衣姑娘面露一丝不悦,嘀咕道,“都说了,不要叫小妹。”望向乌孙殷眼眸里满是不可抹去的眷恋,那是一种超出兄妹情感的眼神,炙热,让人过目不望。

    原来乌孙殷在战场上救了红衣姑娘,她芳心暗许,一直苦恋着他,真是一段可歌可泣的爱情故事,只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香味袭来,叶如陌望向手中烤兔,怔然。

    曾几何时,自己也和她一样。

    “怎么?不好吃?”乌孙殷笑着坐了下来,星眸沉沉望向已然发呆的叶如陌。今日清晨,吃烤鸡时大快朵颐的神情仿若还在面前,嘴角都是油,俏鼻上都是细细地汗,让人心生怜意。

    感情就是这样,强求不来。有些人,经常在一起并不见得可以碰出火花,有些人,哪怕只见过一面,这辈子都不会忘。

    叶如陌微微一怔,恍了过来,浅笑,“没有,很好吃。”手中烤兔未曾动过一口,思绪仍在无名岛上没有抽回来,神情里透着一丝伤感。

    “好吧,叶姑娘慢慢吃,我先过去了。”说罢,微微一笑,起身往火堆走去。

    留下怔愣的红衣姑娘,半晌,说道,“怎么,就走了?这么大一只烤兔,我怎么吃的完?”

    峡谷狭长,一路上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只得再往前走,很快,那边传来闵天成的呼喊,“红叶,叶姑娘,吃完了没有?可以出发了。”

    叶如陌望向手中吃了几口的野兔,扔向一旁,起身说道,“走吧。”

    红衣姑娘面露狐疑之色,瞥了一眼地上的烤兔,平时不是挺能吃的吗?扔了多可惜,前方不一定会有野味吃呢。

    休息了一会,大家精神好了很多,沿着溪水边向前而去,前方视野开阔了起来,护卫们不时离开队伍,往两边去探测是否有可疑的地方。

    相比丛林的阴暗,这里如同广袤的草原,人走在里面,神清气爽,舒畅无比。

    乌孙殷和闵天成偶尔蹙眉深思,护卫们忙碌不已,叶如陌像是来度假的,眼神悠悠地四处张望,低声叹道,自家祖宗可真是会选地方,这种地方谁会进来,也不知他们当初是怎么选的这个地方,难道就没想着自己要进来?

    暮色渐起,凉风习习,残阳如血,叶如陌这会儿忙着欣赏天边的云彩,顾不上周边的情形,说实话,寻不寻得到宝藏,关自己何事?更主要的是,万一宝藏到手了,这些人狼性爆发,将自己给灭了怎么办?

    神游天外间,木狼急匆匆地跑了过来,向着身后的闵天成急忙说道,“谷主,水豹不见了。”

    闵天成眉头微蹙,望了一眼薄雾渐起的灌木,冷声说道,“他什么时候不见的?”

    “回谷主,一个时辰前,水豹去前方探测宝藏疑踪,结果到现在都没有回来?属下派人去找了,没找到。”说罢,望了一眼周围,都是灌木,杂夹着一些不知名的花草,视线幽暗,看不清是些什么花草。

    “他往哪个方向去的?”

    木狼手指右前方,“就是那里。”

    众人循声望去,右前方,视线开阔,仿若一个谷中谷,里面花草摇曳,一派生机盎然之色,不禁嘀咕道,真是奇了怪了?好了一个大活人,怎么会平空消失了?

    闵天成望向乌孙殷,“爷,您说现在怎么办?”

    乌孙殷沉吟半晌,手一挥,“去找。”如果真有什么古怪,定然是和此行目的有关,又怎会轻易放过这样的机会?

    在闵天成的指挥下,护卫们再次往谷中谷走去,面色凝重,从刚才栎王爷的神情来看,这里面定有蹊跷,好好的活人就这么平空消失了,怎么不让人惊悚。

    峡谷狭长,宽不过数十丈,谷中谷距离刚才的位置也不是很远,一行人走不久便到了谷外,天色日渐阴暗,里面景物模糊不清,护卫们小心翼翼地踩着石头前见,先前的蛇王大家是见识过了,生怕冷不丁地再冒出一条,一口吞了下去,人便消失了。

    叶如陌不懂武功,走在队伍的最后,乌孙殷仍旧在自己的后头,闵天成断后。

    前方,护卫们小心翼翼,捕捉着空气里,每一份细微的差别,已断定危险来源。

    微风徐徐,花草摇曳,走在最前面的一个高个子护卫,突然在石头上跳起舞来,嘴里念念有词,东倒西歪,像是醉汉,又像是鬼附体。后面的护卫“腾”地向后跑去,“妈呀,有鬼。”原本井然有序的队伍一下子散了,碍于乌孙殷在场,大家强忍着战栗的心停了下来,不再往前去。

    身后,传来闵天成低低地声音,带着一丝怒意,“你们不是到这里搜寻吗?怎么有这样的情况竟然不知道?”

    木狼哭丧着脸,“谷主,先前来的时候,光线明朗,见这处都是些及膝的花草,就没有过来了。”惊魂间,刚才还在石头上手舞足蹈的护卫,来了个倒栽葱,一头往花草里倒去。

    只闻闷声传来,四周归于平静。

    “人呢?”红衣姑娘忍不住出声,虽然光线暗沉,但花草只有那么深,这么大的人跌了进去,怎会影子都不见了,这么邪门?作为杀手自然对于死亡有一定的承受能力,但是总得知道对手是谁吧?

    “爷——”闵天成强忍着心头的战栗,向乌孙殷望了过来,这个峡谷太多诡异的事,以至于自己都快失去判断力了。

    闵天成望了望已消失于天际边的晚霞,低头沉吟半响,“今晚就不进去了,暂时在旁边歇着。”

    “是,爷。”闵天成回应地很快,这个决定也是他所想的。

    旁边的护卫们似是松了口气,神情缓了下来,这种时候再进来去,显然就是死路一条。

    开始了各种忙碌,只有忙碌才能缓解失去两位挚爱战友的悲痛心情,他们都是出生入死的人,知道生命于自己而言,不知什么时候会失去,都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心里准备。

    因此,就算是消失了两个人,晚上休憩地扔井然有序的被打理了出来。就在谷外一处大的石头下面,三面都是石壁,睡在里面,安全又暖和,外面生着一堆火防止野兽进来。

    晚上的山谷寒冷异常,好在这些石壁围着,大家蜷缩在一起,不至于太冷。

    乌孙殷软软靠在石壁口,望向浩瀚的星空,眸色沉沉,不知道他的心里在想什么,只觉得周身凉意涔涔。

    已经是第二日晚,别说宝藏,连个宝藏影子都没有见着,护卫们都接二连三的失踪死亡,再这样下去,怎么得了?

    入夜,月凉如水。

    石壁里,一条瘦瘦身影从石壁洞穴里闪了出去,眨眼间的功夫就到了谷中谷,只见她手抄起衣襟捂住口鼻,向谷中谷里蹑手蹑脚地走了过去。

    后面,一个黑影从另一侧紧跟了上来。

    前方,正是黄昏时,护卫跌落去的地方,微风徐徐,空气里透着一种不同寻常的香味,近了,再近了。眼帘里出现一些大红的花朵,丛丛而立,月色里,只见花朵不见茎叶,“真的是它?”

    “是什么?”

    身后,一阵熟悉低沉略带嘶哑的声音传了过来,叶如陌心蓦然漏掉了一拍。

    返过身,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了面前,月光如泻,照在他妖魅似的容颜上,相比以往憔悴了些许,眸色里多了一丝说不出的情绪,望向叶如陌的眼眸里,情深意浓。

    情意浓浓?

    叶如陌突然觉得好笑,这样的表情出现在他望着自己的眼眸里。

    大半夜,出现在自家宝藏所在地,难道真是来告白的?这也太滑稽了,是人都会想到,他一举歼灭天狼谷后,并没有作罢,而是跟在后面追寻天狼谷的踪影,好知道梅山族人的宝藏。

    难道他不知道自己被天狼谷掳走了的?

    现在还在这里装出一副恶心吧吧的样子,是嫌自己不够恶心?

    抬眸冷笑,“瑾王爷,山水有相逢,真不知道在这种地方都能碰到您,看来我俩缘分不浅哪,是不是京师的月亮不够圆,您也这里赏月?”

    衣襟扔捂着口鼻,俊俏的面容掩在衣襟里,看不到叶如陌的表情,不乏调笑,一如当日两人的嬉笑怒骂,语气森冷无比,让人感觉到身处千年寒冰里。

    “陌儿。”奚辰逸低声唤道。

    “别这样,行不行?”叶如陌斜睨瞟了一眼不远处,仍睡得死气沉沉地天狼谷人,冷笑,“果然是云奚国瑾王爷棋高一着,想必这一路上,您费了不少心思吧。”

    黑暗里,云鹤急的直跺脚,心思?是不是指王爷每天晚上都不睡觉,也要死死盯着。

    是不是识破她的心思,宁肯提早暴露打破所有的计划,也要出来阻止她孤身行动。

    冷月在一旁冷冷看着,以为瑾王转性子了,没想到还是这么鲁莽,如果不是自己提早准备后招,这会人都打起来了。

    黑暗里,奚辰逸悄然而立,一如往日的宠溺,“随便陌儿怎么说,只要陌儿不生气就好。”

    叶如陌未应反问,“瑾王既然能够跟来,想必已经知道天狼谷为何而来?为何要挟持我来?”

    奚辰逸,“…。”

    有时,沉默是一种无奈的选择。

    山谷里,凉风习习,灌木沙沙作响,两人就这样无声地站着,任月色流淌,映在两人身上,奚辰逸一身暗红色的锦衣长袍悄然而立,望向叶如陌神情里晦暗未明。

    有些事情是不能解释的,因为越描越黑,就像现在。

    旁侧,突然掌声起,一条黑影从石壁前闪了出来,冷冷说道,“不知云奚国瑾王爷大驾光临,没有远迎,真是不好意思。”顿了顿,“这么远赶了过来,不单单是与叶姑娘在这叙旧吧。”

    奚辰逸冷冷回道,“本王干什么,无须他人干涉。”

    “那也得问问当事人同不同意。”

    ……

    趁着两人不注意,叶如陌翻身一跃,向着下午护卫失踪的地方跳去。

    “扑通”地一声,人已掉入洞里,眼前一黑,仅有的月光都没了,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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