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战争不相信眼泪,叹气更加无济于事,整支重装骑兵——张宝的心头肉,几乎全部被杀死,从辕门内到辕门外到处都是尸体,刀剑、盔甲和盾牌散落一地,浓重的血腥味在夜色中久久不散。看尸体的位置,可以得出骑兵们肯定进行了一场拉锯战,冲出辕门,又被逼回来,然后再次冲出去,如此反复。战斗非常激烈,他们都非常勇敢,直至人马全部战死。

    除了重装骑兵,协助骑兵进攻的步兵也伤亡惨重。战斗仍在继续,仍然不断地有人倒下。周仓的战马已经被打死了,他的头盔也掉了,身上插着十来支箭,但是依然像一只愤怒的刺猬那样坚持奋战。

    皇甫嵩就在离辕门不足百米的地方,他骑在马上,表情冷漠,不慌不忙地下着命令,每一道命令都直击张宝部队的要害。他绝不会让张宝的人马冲出辕门,因而在辕门附近,他布置了上万的精兵,只要有人敢冲出来,立刻弓箭伺候。如果仍有弓箭没射死的漏网之鱼,大军随即就掩杀过去,保证片甲不留。他的目的非常明确,那就是围住张宝的人马,让大火吞噬他们,使得自己的伤亡减少到最低。

    妈的,大门被堵死了,后门又出不去,大火越烧越猛,怎么办?难道我今天命该如此吗?老天啊,你怎么不帮我,却要保佑恶人!张宝暗想,反正横竖一死,皇甫嵩这个狗贼就在外面,不如我拼死杀出去,虽然可能无法亲手干掉狗贼,但是临死前能拉上朝廷的走狗陪葬也是好的。嘿嘿,一条够本,两条就算是我赚了。对,就这样干!

    张宝正准备一鼓作气带领全部人马杀出去,但他转念一想:不对啊,刚才周仓冲进来的时候,明明有很多人在抵抗,但是为什么我一冲进来,马上就不见人影了呢?他们去哪里了?又是通过什么冲进去的呢?大门是不可能的,我带着大军杀进来时,他们是往里面跑的?后门也不可能!后门那么宰,这么多人要花很长时间才能通过,而他们几乎一转眼就不见了。而爬出军营那就更加不可能了,栅栏那么高,并且上面布满了荆棘和铁刺。莫非,这附近有地道?他们会不会从地道里撤退了?

    张宝环视着到处是火的军营,几乎所有的帐篷都在燃烧。在这样的火海里上哪里去找地道呢。他心想:******,要是真有地道,地道在哪里呢?对,先找周仓了解一下情况,是这小子先冲进来的。

    “杀啊!往大门杀!”张宝大吼着,“兄弟们杀出去,活捉皇甫嵩!”张宝的人马听见主帅呐喊,士气再次振奋,一起怒吼着杀向辕门。

    凭借着庞大的冲锋队伍,张宝乘机来到周仓的旁边,大声地问道:“周仓,你杀进来的时候,那些和你作战的狗贼都是往哪里跑的?”

    “将军,现在外面那么多狗贼,你找那些人干嘛?那些胆小鬼早就跑光了!”周仓一边厮杀一边回答道。

    “******,你这头驴,我这是给我们找退路!还不快用你的猪脑子想一想!真******蠢到家了!”张宝大骂道。

    “将军,我只记得当我们展开攻击时,他们从帐篷里跑了出来,打了一会儿又躲到帐篷里去了!”

    “然后呢?”

    “然后,我们要么找别的人厮杀,要么冲进帐篷厮杀!”周仓一刀砍掉了一个敌人的脑袋,大声说道,“后来这些狗贼就越来越少,最后消失了!”

    “你确定他们都是先往帐篷里跑,后来就不见了?”

    “将军,我亲眼所见,错不了!”周仓的语气非常肯定。

    “那太好了!”张宝兴奋地说道,“我们这就去找没有着火的帐篷!”

    于是张宝命令一部分人马继续往辕门方向冲杀,自己和周仓带着一小部分人马去寻找他梦想中的地道。战斗已经打了很久,军营里绝大部分的帐篷都起火了,有的甚至早已经烧成了灰烬。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经过一番努力之后,张宝发现中军帐和它旁边的几个帐篷还没有起火。

    “太好了!”张宝看到没有起火的帐篷,高兴地大喊一声,直奔中军帐而去。他的手下也急忙跟着跑了过去。

    一进中军帐,张宝看见的是已经倒地的案几,空空的兵器架,两盏巨大的油灯和一张褐色的地毯,除了这些东西,别的什么都没有留下。张宝冲上去一脚踢翻了案几,揭开方形的垫子,希望找到地道的入口。

    “你们还愣着干嘛!快点找啊!”张宝看到手下晃来晃去,不满地喊道。

    “将军,找什么啊?”周仓问道。

    “******,都这时候了,还能找什么?当然是地道了!”张宝被气得半死,大骂周仓,“你******越来越笨了!平时看你还挺聪明的,关键时刻脑子就不好使了!尽******误事!”

    张宝以为逃命时刻应该人人想得都一样,既然他想到了地道,那别人想到的也应该是地道。而张宝的手下却以为张宝已经想出了突围的妙计。在他们的眼里张宝是搞太平道的,有法力,懂法术,还能请得动各路神仙,突围应该是小事一桩。此时,领导必定是去找个安静的场所作法,然后带领大家腾云驾雾,成功升天。

    所以,当张宝一声不吭地带领大家找帐篷时,一路上谁也没有问这是去干嘛,反正跟着领导走就对了。而周仓想得更加现实,他还以为张宝是去找金银珠宝,在突围之前赚点小钱。在周仓眼里这就是一条不错的退路。毕竟打仗嘛,拼死拼活,不就是为了银子、地盘和女人。

    “什么?找地道?”周仓惊讶得睁圆眼睛,一副简直不敢相信自己耳朵的模样,“将军,都什么时候了,我们还在这里找地道!赶紧找些银子撤吧!”

    “撤?”见过财迷心窍的,但是从没有这么财迷心窍的,张宝这下火气更大了,上前“啪”的一下给了周仓一个响亮的耳光,大吼道,“往哪里撤?知不知道我们马上要被消灭了?******,死到临头了,还惦记着银子。我真是瞎了眼,重用你这么一个财迷!”

    “将军,我这不是也为我们好嘛!”周仓捂着脸,小声说道,“皇甫嵩这个狗贼是朝廷命官,肯定搞了不少银子,我们仔细找找肯定能弄不少,到时候拼一把,努力杀出去,也算是弥补了这次突袭的损失!”

    张宝恨不得一刀砍了周仓这个不识时务的家伙,但是危急时刻哪能自相残杀,只能继续骂道:“蠢蛋,王八蛋,王八下的蠢蛋!再不找到地道,你就去阎王那里找银子吧!”

    “这里哪里有什么地道啊!”周仓咕哝着把地上所有的覆盖物都掀了起来,整个帐篷里的泥地全都暴露出来了。

    张宝边走边看,这里踩一脚,那里跺一脚,泥地硬邦邦的,全无松动迹象,不由得心里凉了半截,正准备出门另找帐篷时,只见周仓用刀猛插泥地,由于用力极猛,有一半以上的刀锋没入泥地。

    “妈的,你又在干什么?”张宝没好气地问道。

    “将军,我想狗贼肯定会把装金银珠宝的箱子埋在地下,我这一刀下去说不定会碰到箱子!”周仓得意地解释道。

    张宝又想痛骂周仓一顿,忽然他一拍脑袋,好像想明白了什么,对着帐篷里的所有人大喊道:“快!大家用刀剑往地里插,看看是不是能碰到铁皮什么的!”

    几十个人应声而动,纷纷用刀剑拼命地往地里戳,很快有一个士兵大叫起来:“我找到了,我的剑好像碰到了铁块,很硬,插不进去!”

    “别动!我来看看!”张宝跑到这个士兵的旁边,发现剑大概只插入土层三寸左右。他亲自试了一下,感觉有硬物阻碍了剑锋的前进,而且这里的土质异常的松软。“快往下挖!”张宝欣喜地大喊起来,仿佛找到宝藏一般。

    “我说吧,狗贼肯定把金银珠宝什么的埋在地下!”周仓也跟着兴奋地大叫起来,并自告奋勇地上前用双手挖掘。

    这片松软的土层挺好挖的,再加上人又多,很快就扒开土层露出了一块铁板,铁板上还有一个把手。“哇靠,好大的铁板啊!哈哈,里面肯定藏了不少宝贝!”周仓喜笑颜开,边说边抓住把手,往上用力一提,“噶咔”,铁板被周仓拎了起来。众人往里一看,只见里面除了一团漆黑之外,别的什么都没有。

    “是地道!”有人惊叫起来。

    “没错,是地道!我们有救了!”张宝把脑袋伸进去看了看,又缩回来,说道,“快去找个火把!”

    一听张宝要火把,周仓想去外面找,刚出中军帐便被外面的火势逼回来了。隔壁的几个帐篷都烧着了,中军帐的外面也落下了几支火箭。看来中军帐被烧是迟早的事情了。

    “将军,出不去啊!没法找到火把!”周仓如实禀告,一脸的无奈。

    “妈的,说你是废物嘛,你又有点用处!说你有用嘛,你又连一个火把都搞不定!看样子你这头蠢驴只会厮杀。”张宝嘴里骂着周仓,迅速地观察了一下周围,看看有没有什么东西可以用来制作火把。他先是砍下兵器架的一根木条,又从垫子上扯下一块布,绕在木条上绑好,再把帮着布条的木条伸到油灯里浸了浸,然后递给周仓,说道:“妈的,快去点个火!点火你总会吧!”

    周仓不敢怠慢,拿着火把冲出了中军帐。外面到处都是火,周仓很快就点燃火把,跑回了帐内。一拿到火把,张宝马上开始察看,发现这一个巨大的地洞,从地面到地洞还有一个铺着木板的小斜坡。

    木板很光滑,张宝先顺着木板滑了下去。众人接着鱼贯而入,不出两分钟,全部都进入了地洞。

    “将军,要不要通知外面的兄弟进来!”有士兵问道。

    不等张宝回答,马上有人骂道:“****,这时候通知别人,会暴露自己的!到时候大家都逃不掉!快走吧!”

    听到有人回答了这个难题,张宝心里暗自高兴,但是嘴上却说:“你怎么能这么说话呢!你说说,我平时怎么教导你们的?你也太自私了!危难时刻我们应该患难与共,绝不能抛下自己的兄弟不管!”

    “那,将军,”那人小心翼翼地问道,“是不是去把兄弟们喊过来?”

    “笨蛋,我们这是在探路!”张宝呵斥道,“万一前路不通呢?外面又火势正大,马上就要烧到这里了!你这样做岂不是害了兄弟们!”

    “将军,我们究竟该怎么办?”

    “我相信此时此刻兄弟们都在浴血奋战!”张宝激动地说道,“我们压根就没有贪生怕死的兄弟!我为有这样的兄弟感到骄傲!我会为他们祈祷的!他们一定能突出重围!我们继续往前走!”

    “将军英明!”

    张宝举着火把朝打量了一会儿地洞,又开骂了:“操他妈,没想到皇甫嵩这只老狐狸玩的是狡兔三窟!******,这么多地道入口,我该往哪边走呢?”

    原来这是一个地道网络,地道通向各个营区,基本上百夫长及以上的军官所住的帐篷都有地道入口。这是皇甫嵩最后的防线,里面既可以藏兵,也可以用来撤退。先前的诱敌部队就是利用这个地道网络快速撤退的。

    当前张宝所在的地洞是中军帐的地道通往其他地道的入口,这么多的地道纵横交错呈“米”字型,而中军帐的地洞正处于“米”字中央。

    此时的张宝面对众多的地道入口,不知该如何选择。“往这边走!”张宝指着一个地道入口说道。

    “将军,为什么要往这边走?里面会不会有伏兵啊?”周仓问道。

    “******,没看到这个洞口比其他的要大吗?大的地道通常用来撤退,里面可以通过更多的人马!”张宝指着洞口说道,“这样吧,既然你这么怕伏兵,我就派你前去侦查!”

    周仓好像忽然醒悟过来似的,说道:“哎,侦查什么呀,要是真遇到伏兵,我们也没有退路,只有死战到底了!”

    “你******知道就好!”张宝大骂道。

    张宝率先进入这个最大的地道,义无反顾地朝前走,反正他豁出去了。看见周仓还站在洞口,张宝又大喝一声:“还愣着干嘛!快进去啊!”

    张宝一行人抛弃了兄弟,沿着最大的地道飞快地前进,一心想尽快地离开战场。走了约有一刻钟的时间,张宝感觉地势渐渐地高起来,地道也越来越直。张宝知道这是快要到地道出口了。他赶紧示意大家放轻脚步,不要说话,以免引起敌人的注意。

    所有的人都紧握刀剑,不发一语,轻手轻脚地朝出口走去。地道出口的情况远出张宝的意料之外,不但没有守卫把守,连堵住洞口的盖子都未设一个,但是杂草却是齐人高,长得非常茂盛。

    越临近洞口,就越靠近生死攸关的时刻,张宝不敢大意,以免暴露。他熄灭了火把,在暗黑里站立了一会儿,等眼睛完全适应了黑暗再继续往前走。

    张宝尽可能地伸长脖子,让脑袋首先出洞,四下观察了一番,没有发现附近有敌人。他马上钻出地道,弓着身,蹑手蹑脚地往前走。他的手下也紧跟着走出来了。

    他们出来的地方正对着军营的后门,与后门之间大概有三百多米的距离。张宝看见刚才和他厮杀的方阵还站在那里,阵容整齐,杀气未减,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暗自庆幸自己已经逃到方阵的后面了。

    “阿嚏!”此时周仓居然打了一个喷嚏,而且是一个很响亮的喷嚏。张宝马上示意众人卧倒在草丛中。

    此时,只见远处方阵的最后一排有好几个士兵似乎听见了什么,一起转过身,左右张望了一番,然后朝他们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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