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程的路上,太史慈不住的在马背上翻腾挣扎,故而众人行进的速度极其缓慢,直到了夜晚子时,才回到了于湖镇的军营之中。

    众兵卒将太史慈押到了孙朗军帐案前的地上,用浸水的麻绳将他捆了一个结结实实,这才敢拆去了缠在他身上的渔网,又用钢刀抵在了他的后心,谨防他动粗反抗。

    大家知道他武功盖世,虽然没了双戟,也需时时慎重,严防他逃脱。

    “见了我家公子,竟然还不跪下?”董袭见孙朗坐在了当中的书案中,而太史慈仍然昂然挺立不知跪拜,便大大咧咧的怒骂起来。

    太史慈冷笑道:“哈哈哈……我太史子义跪天跪地,拜父拜母,却从不向宵小鼠辈跪拜!”

    “嘿!你个厮鸟,看来不给你来点硬的,你是不知你董爷爷有多少能耐!”董袭气恼他无礼至甚,伸出一只大脚,在太史慈的腿弯处不停的踢踹,想让他屈膝跪在当地。

    然而无论他怎么踹,那太史慈却都是纹丝不动,双腿竟似在地上生了根,宛如磐石般屹立不倒。

    董袭憋红了脸,无论如何也没法迫使太史慈跪地,恼羞成怒,干脆在旁边侍卫身上夺过了钢刀,口中大骂道:“你奶奶的!前日竟敢用飞戟刺老子的屁股,老子也让你尝尝被人捅菊花的滋味!”说完这话,挺刀就要往太史慈的屁股上捅刺。

    “阿呆住手!”孙朗呵斥一声,董袭听了,立刻住手,乖乖的退到了一旁。

    原来方才有军中大夫为孙朗包扎臂上伤口,孙朗见董袭动武,忙站起身来连声喝止。

    如何处置太史慈?孙朗心中早已有了主张。

    他来至太史慈身前,也不说话,而是踱着步子绕着转了几圈,嘴上呵呵直乐,显得极是开心。

    太史慈看着他的表情,心中气的翻江倒海,凛然道:“士可杀不可辱,你这狗贼若是想嘲笑我,还不如痛痛快快的将我杀了!”

    “哈哈哈……”孙朗仍是仰天大笑不止。

    太史慈愕然一愣,紧接着更是气恼,骂道:“哼!竖子不过施展奸计侥幸得手,有何可志骄意满?若是堂堂正正的沙场较量,吾早已将尔斩于马下矣!”

    孙朗忍着乐点了点头,道:“太史将军名闻天下,我自然知道区区在下不是你的敌手,除非用一些见不得人的阴谋诡计,才能将你生擒而来。”

    太史慈极为自负,听了这话,先前愤恨的面容稍稍平复了几分,反而又转为了凄然欲绝,伤心的道:“既然你知道自己使得是阴谋诡计,还如此嘲笑我作甚?败军之将,唯死而已!你速速下令,快让手下杀了我吧……”

    孙朗不禁微微佩服太史慈的大义凛然,收敛了笑容道:“其实我非是嘲笑太史将军无能,而是笑将军无知也。”

    太史慈满脸狐疑,瞪大了眼睛问:“你此话何意?”

    孙朗道:“将军神功盖世,本可以驰骋天下,建立赫赫的不世功业,怎奈何却明珠暗投,成了那刘繇的手下帮凶,从此一生碌碌无为,尽做些助纣为虐之事。岂不叫人既觉好笑,又觉痛惜么?”

    太史慈摆过头,冷笑道:“刘正礼乃是汉室宗亲,又与我是同乡,我效力于他,怎可说是明珠暗投?我自幼练就盖世武功,在扬州保境安民、锄奸惩恶,怎能说是助纣为虐?”

    “哈哈……好笑啊好笑……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孙朗又是连连摇头大笑,显得极是不以为然。

    “哼!贼子有话何不直说,如此频频发笑,岂是男儿应所当为?”太史慈显然对孙朗的嘲笑极度敏感。

    孙朗只能收敛了笑意,背着双手,在帐中踱来踱去道:“那刘繇刘正礼,胸无大志,身无长物,不过是靠着先人蒙荫,才得了这么一个扬州牧的官职。嘿嘿……怎知他虽然承蒙天子隆恩,却丝毫不知感激,这些年在扬州地界横征暴敛、为非作歹,早已是民怨滔滔、人心尽失。”

    说道这里,他豁然转身,双目直视太史慈,正色道:“而相比之下,我父破虏将军,一世威名赫赫,驰骋天下。征讨黄巾,讨伐董卓,都立下了盖世奇功。我的长兄孙伯符,更是继承先父遗志,自从渡江以来,秋毫无犯,爱民如子,百姓箪食壶浆、夹道相应,江东豪杰志士也是闻风来投,争相效力……”

    孙朗故意靠近了太史慈,轻声道:“太史将军乃是当世英雄也,面对这些剧烈的对比和反差,究竟谁是商纣王,谁是周文武,谁是天怒人怨不得民心,而谁又是以有道伐无道,难道你竟然看不出吗?”

    “这……”太史慈本来还是恼怒愤恨,只想着速速求死,听了这话,竟然瞬时陷入了沉思……

    确实,他在扬州军中效力多年,无数次亲眼目睹了刘繇声色犬马、纸醉金迷的糜烂生活,同时又对百姓疾苦不闻不问,反而不停的重徭重赋,使扬州百姓怨声滔天。

    而他屡次进言规劝,却又被刘繇全都当做了耳旁风,从来不予采纳。

    一回忆起这些往事,他皱起了眉头来,面色阴沉不定,沉吟不语。

    的确,大丈夫择明主而栖,这乃是三国乱世的既定法则,如果跟错了人,就算自己有天大的能耐,最终也会身败名裂,遭世人唾骂鄙夷,遭天下英雄耻笑轻贱。

    孙朗察觉到了他的心动,微微一笑,接着道:“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将军大好男儿,奈何要屈从暗主?何不顺应时势,投在我兄长孙伯符帐下?从此鱼跃大海,鹰击长空,施展自己的大好才华,才不辜负了自己的一身盖世神功啊……”

    “你的意思……是要我降你?”太史慈显得十分惊讶。

    “不错!吾正有此意!”孙朗见时机成熟,转身来至太史慈背后,亲自为他解开了手腕上的绳索,又从旁边搬过了一个木榻,推着太史慈坐在当中。

    太史慈屁股刚坐到榻上,又忙站起身来,抱拳道:“败军之将,怎能受如此礼遇?”

    孙朗微微一笑,道:“将军当世英雄,该当受此礼遇。实不相瞒,太史将军被俘之事,我还未告知公瑾先生得知,只要将军点头归降,我立即前去禀报公瑾先生,让他前来亲自为将军接风洗尘,你看如何!”

    孙朗说道这里,心头激动不已,眼中微微放出光来。

    他深知良将难得的道理,他也秉记着曹孟德那句“周公吐脯,天下归心”的名言。“千军易得,良将难求”,他知道自己要想在三国乱世混出头,手下必须要有盖世神将的相佐。

    能招揽一个,就招揽一个,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概率成功,也要不惜试上一试。只要能将太史慈劝降,自己在孙家军中就又多了一个武艺高强的心腹大将。

    当然,他也不惧怕太史慈逃走,因为董袭早就没收了他的阴阳双戟。

    孙朗见太史慈一会儿焦虑,一会儿沉思,显然是心意拿捏不定,极为踌躇难断。他小心脏激动的扑扑乱跳,不知道他是否会答应自己的殷殷请求。

    彷徨、犹豫、紧张、忐忑……一时之间,帐中气氛十分凝重。

    正在此时,突然听到门外一阵喧闹。

    “什么?听说五公子活捉了那个姓太史的贼子?让我们看看!”

    话音未落,紧接着就有两个彪形大汉推搡开了戍卫的兵卒,直接夺门奔入帐中。

    这大半夜的,是何人竟敢如此嚣张的闯了进来?孙朗心头一惊,忙转眼观瞧,见其中一人须发尽皆苍白,手中提着两把熟铜双鞭,正乃是大将黄盖黄公覆。而另外一人满脸横肉,双目瞪的铜铃也似,肩上扛着一把湛蓝色的碧海古锭刀,正是祖茂祖大荣。

    黄盖和祖茂二人本是趁着月色在营中喝酒畅聊,为好友韩当的骤然离世黯然伤怀,又对仇敌太史慈痛恨不已。

    怎知正在酒酣耳热之际,却突然听到营中兵卒低声议论纷纷,都说五公子使出奇招,竟将他们日思夜盼想要诛杀的太史慈给抓捕了回来。

    这真乃不是冤家不聚头。

    他俩都是冲锋陷阵、刀头上舔血的粗人,本来就是一副暴躁如雷的性格,听了这话,也不暇思索孙朗是如何把敌将擒来,就匆匆的提了武器,气冲冲的闯入了孙朗的军帐之中。

    一进帐门,果然迎头就见当中站着一人,身材甚高,长手长脚,眉如长剑,二目似刀,不是那太史慈又是何人?

    祖茂一马当先,勃然大怒,炸雷般暴喝:“咄!太史贼子!吾正想寻你的晦气,你竟然送上门来!吃我一刀,还我韩兄弟命来!”不容分说,挥着古锭刀就朝太史慈迎头劈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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