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公子

    姬枫这一脚并无向上的力道,只为止住向前的步伐。在姬枫一顿的刹那,肖桀手中的长枪猛然刺来,但是姬枫速度太快,这一刺的难度并不低,反而是姬枫躲避要来的容易。

    在长枪刺到身上之前,姬枫微微侧身,这样细微的动作实在危险至极,姬枫来时冲势未消,借着这股力道作出大幅度的动作躲避长枪本应是最合适的,长枪虽霸道,但是灵活较剑逊色不少,很难改变已定的枪势追上大动作的姬枫。

    但是姬枫这么小幅度的侧身,却极有可能被长枪刺中,所以姬枫是在赌,从他猛然踏下的那一脚开始,便开始赌了。

    姬枫其实是不敢有大的躲避动作,因为比起肖桀,他更忌惮在一旁虎视眈眈的管元盛,姬枫一旦失去对身体的掌控,管元盛的‘拔剑式’那才是真的避无可避。

    长枪擦着姬枫左臂的衣袖刺过,姬枫左臂之上传来一丝刺痛,那是划破血肉的感觉,不过这一枪,肖桀应该也未尽全力,他们本意是教训姬枫一番,但未必一来就下死手,只是没有想到姬枫会率先出手,让他有些措手不及。

    肖桀有所保留,姬枫却不敢有丝毫的放松,他是以一敌三,任何细微的失误都是致命的。鲜明的痛觉却让姬枫的鲜血沸腾起来,但是姬枫的头脑却更加冷静下来。

    两年之中,萧毅教姬枫最多的不是剑法,而是破绽,各种兵器的破绽,剑法的破绽,萧毅对除剑以为的各种兵器虽不精通,但都有涉猎,他将这些破绽展现给姬枫,让姬枫在片刻间找出其中的破绽。

    霸道枪法最大的破绽便是刺出的刹那不能改变枪势,姬枫忙用‘饮血’扶上长枪,剑刃与枪身摩擦发出‘嗤嗤’的声响,‘饮血’飞快地向肖桀身前划去。

    肖桀大惊,打蛇随棍上,姬枫转瞬间便已缠上自己的长枪,迅疾如斯,自己的枪法虽不高明,但是迎向锋利的枪头,任谁都会心生畏惧,姬枫却怡然不惧,胆大心细至此。

    “嗡”地一声,管元盛的长剑已然出鞘,这声音是长剑与弯曲剑鞘反弹震荡发出的。拔剑式也需要极稳的手法,在出手的刹那更是不能有丝毫的犹豫,而且拔剑式最擅长的就是对付率先对自己出手的人,因为如此方能更好的观察对方的破绽。

    其实萧毅想教姬枫的东西和管元盛的拔剑术很像,只是拔剑式是在自己极静的情况下寻找行动中人的破绽,但是姬枫所学的是在极动中寻找破绽,不拘泥形式,难度也不是拔剑式所能比的。

    姬枫听到这声剑鸣,知管元盛终于出手了,心中却是一喜,整个身体猛然下沉,这个动作是如此的突兀,仿佛姬枫已被长枪刺中轰然倒下,其实只是姬枫借着一踏之力顺势做出的动作。

    姬枫是在赌,赌他之前脑海中看到的东西是对的。

    方才姬枫脑海中闪过一道画面,便是管元盛练习拔剑式的场景,姬枫在脑海中整整观察管元盛练习拔剑式六十三次,虽然每次的轨迹略有不同,但是都在追求一道致命的弧度,这一道弧度始于左腰之上三寸,止于右臂之上九寸,这一剑若是能够击中敌人,便可精准地划过敌人的心脏。

    因为管元盛的剑只有四尺,比肖桀六尺的七枪少了三尺,这三尺的范围内,姬枫只需担心肖桀的枪,可一旦过了这三尺进入管元盛的攻击范围,管元盛肯定会在自己躲避肖桀长枪的时候来攻击自己,因为这时姬枫受了肖桀的牵制,是破绽最大的时候。

    不过姬枫这猛然得下沉却让管元盛一剑划空,长剑沿着姬枫的脊背悄然而过,那种剑身冰冷的触觉姬枫很熟悉,他本就是在刀剑间舞蹈的人。

    姬枫的‘饮血’在接触到肖桀的双臂前突然跃起转而向管元盛刺去,肖桀被姬枫的变化吓坏了,忙松开了手中的枪。管元盛见到姬枫刺来的一剑,忙收腹,他拔剑式刚用出,一瞬间的气势瞬间迸发待罄,恰是最柔弱的时候,甚至不能操控身体向后退,只是收腹妄图逃过这一剑。

    眼见姬枫手中的‘饮血’就要划过管元盛,但是在这个时候姬枫却犹豫了,犹豫是所有剑士的大忌。姬枫知道这一剑肯定能刺中管元盛,但是不知道该不该出手。

    自己出手教训管元盛也许没有触犯萧毅规矩,但是杀了管元盛,这可是了不得大事,这也是萧毅绝对无法容忍的,而且杀了管元盛,自己即使逃走,但是爷爷却逃不走,姬枫不能想象一个孤单的老人还要受牢狱之苦。

    这一丝的犹豫却让姬枫这一剑划空,姬枫本就立足不稳,又强行扭转身体两次,饶是姬枫对身体操纵远胜其他人,但依旧控制不住自己的身形。

    率先反应过来的却是肖桀,松开了枪的他,却趁着此时在身后踹了姬枫一脚,因这一脚姬枫彻底摔出,摔出的刹那,姬枫忙于左手扶地,但是依旧没能够控制身形,反倒是让左手受了不小的伤。

    这时上来的是孟巡,方才对付姬枫的时候,他着实有些始料未及,但是如今姬枫已经输了,怎能不显示自己能力,直接一脚踢掉了手中的‘饮血’。

    管元盛好一会才从方才的惊恐中恢复出来,他明明感受觉得姬枫那一剑能够刺到自己,但是最后却收了手,这种感觉让他有些恼羞成怒,转而狠狠地击打姬枫发泄自己的怒气。

    姬枫能估摸着自己的左手臂可能有些脱臼,身上的也疼的厉害,连怀中原本给爷爷下酒的槐花糕也被压扁了,不过虽然伏在地上,但姬枫依旧一声不哼。

    周围街边的酒肆之中也有些人看到这场面,但是却没人敢出言,因为他们都认识管元盛是刺史的儿子,自古便是民不与官斗,他们只能这样沉默着。

    这时候城门口突然驶来一辆马车,这辆马车是很不合时宜的,因为此时城门口的大街早就被管元盛给戒严了,马车也不敢往这来。

    这辆马车有些老旧,车架上的一些木头有些潮,显然有些年头,镂刻着的花纹却不一般,弯曲着隐去,透露着一股沧桑的味道,这辆马车前方的铜铃响着,在街上分外的清明.

    驾驭马车的老者戴着一个低低的斗笠,握着缰绳的手黝黑,却有着精壮的肌肉,看见城门口的气氛显然觉出异常,虽无动作,但是眼中的神光却端的骇人。

    车上探出两个少年的头,想是一览广桦城的风貌,不过长街空旷,只有管元盛三人在欺辱姬枫,少年中年纪较小的满脸的漠然,只有些微被扰了雅兴的不满,便是这不满稍有流露便收敛起来。

    而年级稍大的少年,看到这场景当即皱眉,此时的姬枫甚是落魄,倒在地上仅用右手稍作抵挡,名剑门的衣裳沾染灰尘,比之一般的衣物仍有不如,活脱一幅乞丐的模样。

    不过少年却看出姬枫决计不是乞丐,姬枫咬紧牙尖忍受着痛楚,但眼神依旧明亮,并不是受尽苦楚的悲戚,亦不是无法自抑的暴怒,那是平静的愤怒。似乎是见识了十八层地狱的绝境,再回人间,何处不仙境的轻蔑,这不该是少年该有的眼神。

    马车上的少年见不惯这样的恃强凌弱,但是毕竟身处异乡,他本不该多管闲事的,可是姬枫的眼神实在太像他的叔叔了,当初景行叔叔面对三十三个金吾卫的时候也是这般,平静无比,愤怒皆深藏。

    看见管元盛又要用剑鞘击打姬枫,少年不由叫道:

    “徐老,停车。”

    车夫听到了少年的话,微微叹了一口气,但是依旧猛地拉住了缰绳,黑色大马长嘶了一声才慢慢停下,这一声嘶鸣可是嘹亮的紧,比起一般的马无奈的长嘶,这匹马的鸣叫反而像是不满的发泄。

    如此神骏的马其实并不多见,好马大多产自白琮山,其中最好的马又称黑骊,黑骊能够日行千里,富贵人家以有一匹黑骊为荣,但是让它拉马车显然是有些屈尊。

    黑骊慢慢停了脚步,方停稳,少年便从马车跳了下来,赶到管元盛的身前。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少年对管元盛质问道。

    “多管闲事?”管元盛在广桦城这么久可从来没有听见有人敢对他这么说。

    “三个人欺负一个人,实在是太过分了。”

    “哼,你若是想出头,不妨一起上。”管元盛见少年不像是练功的人,是故嘲讽道。

    少年并不搭理管元盛,伸手便要去扶姬枫,管元盛那能容忍如此,刻着夔纹的剑鞘便向少年打去,少年忙用手臂挡下,这一击便打在少年的手臂之上。

    少年的手臂立马出现一道青痕,身体也是踉跄退了数步,这一击管元盛倒没有出重手,不过已经是超出少年的承受力了,管元盛一收回剑鞘,少年却又不屈不挠地走了上来。

    见少年还不退开,管元盛颇有些不耐烦,剑鞘又要劈出,却在半空中被人挡下,竟是那位车夫,

    “当街凌辱他人已经是大恶,还要对尘公子出手,实在无礼。”

    管元盛手中的剑鞘被车夫握在手中,他几度发力却也挣脱不了,这车夫当真是深藏不露的高手。

    管元盛松开手中的剑鞘举起长剑向这人刺去,不过这在车夫眼里简直如同儿戏,只见车夫将剑鞘猛的一抖,剑鞘竟如鞭子一般,猛的划过一道残影,抽在管元盛的手臂之上,这一击的位置竟然与管元盛击打在少年手臂上的位置无异,管元盛疼地松开了手,手中的长剑应声落地。

    这时候街上响起了整齐的脚步声,虎虎生风,从街上竟然涌出数队校尉,都是些训练有素的士兵,难怪管元盛能够将城门口隔离,原来是这些士兵,如此的话,姬枫便是杀了管元盛也是无论如何也逃不出的。

    校尉将数人团团围住,但是被围在中间的数人却没有一人慌张,管元盛对姬枫不屑动用士兵的力量,但是对付这几个人却是不妨,有了这些士兵,管元盛的气势又鼓了起来。

    “叫你多管闲事,在广桦城可是我说了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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