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维坦城内的建筑延续了穆兰公国上古时期的风格。

    双层设计的白色圆顶小楼密集的坐落在城市中的各个角落之中,往来巷道纵横交错,如同一张编织混乱的蜘蛛网,更像是一个毫无规律可循的迷宫。

    外来者在这样的而城市网中即使是保证自己不迷路都已经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了,而相比之下,穆兰本地居民则对这些狭窄的小巷早已司空见惯,甚至闭着眼睛都能在其中穿梭。

    这样一来,阿加雷斯军团前期势如破竹的强大攻势在这种地理劣势之下被草原骑兵拖入鏖战之中也显得不足为奇了。

    意识到这一点的不只有泽拉尔,约翰斯顿中尉跟在索尔丁身后也同样低头沉思了起来。

    这是一个避无可避的死局,如果所罗门帝国的军队执念向穆兰腹地挺近,等待他们的将会是一轮又一轮的巷战!

    泽拉尔甚至不敢想象脚下这些连正式名称都没有街巷中将会浇灌多少人的鲜血!

    “我建议你们最好不要再城中过多走动。”索尔丁沉声提醒道:“穆兰是一个很排外的国家,这里的居民警惕心很强。”

    泽拉尔面色凝重,压低声音道:“我们需要为同伴安排葬礼,不可能一直躲在据点中。”

    索尔丁闻言皱起了眉头,脸上的不快一闪而过:“这里可不是所罗门。”

    泽拉尔转身,目光一一扫过材料收集小组成员面庞:“暗虫跟着我一起行动,黑椒你带领其他人先行前往守夜人分部安顿下来。”

    琼森队长的人点头答应,材料收集小组的若是聚集在一起,无疑会增加暴露的几率,此时唯有兵分两路。

    “我们需要找一个可以信任的本地人来操办葬礼的事。”泽拉尔又拍了拍索尔丁的肩膀:“作为一名优秀的情报官,你应该知道在哪能够找到这样的人。”

    索尔丁拍开泽拉尔搭上来的手,一言不发的向前走去。

    一行人很快便在一个巷口分道扬镳,泽拉尔在索尔丁的带领下穿过迷宫一般的巷道,周围的环境渐渐变得脏乱起来,污水和垃圾堆满了路面,乞讨者和难民也逐渐变多了起来。

    地面之上坑坑洼洼,让人有一种无处下脚的感觉。

    泽拉尔一路上不断从索尔丁身上模仿着一些穆兰人生活中的行为细节,比如走路的姿势,脸上的表情,见到大街上各色人群后所表现出的不同的态度。

    暗虫跟在泽拉尔身后,看上去就像是一个茫然无知的小姑娘,紧紧拽着泽拉尔的衣袖,一副生怕走丢的怯弱模样。

    三人这一路上转过了无数个街巷和市集,泽拉尔刚开始还能记清来时的路径,但半个小时后就再也分不清东西南北了。

    “打起精神来,前面就是贫民窑了。”索尔丁突然面色严肃的回头提醒了一句,独臂不知何时已然握住黄金弯刀的刀柄。

    “我给你三条建议,如果你不想惹出麻烦,最好把他记在心里!”

    索尔丁将泽拉尔引向了街边的屋檐下,亚低声音严肃道:“第一件事,不要对任何人抱有同情心,哪怕是有人跪在你面前求你,我希望你最好不是一个同情心泛滥的家伙!”

    “第二件事,不要让任何人靠近你,或者接触你,特别要留意那些脏兮兮的小孩!如果遇到陌生人向你靠近过来,直接拔出你的骑士剑砍过去,不要有任何犹豫!”

    “第三点,也是最后一点,这里是穆兰公国的贫民窑,这里是大陆之上最为混乱的生存环境之一,不管发生什么,都没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泽拉尔用手握住腰间的骑士剑,神情冷漠的点了点头。

    索尔丁的目光与他对视了片刻,这才转身继续在前引路,泽拉尔甚至能够感受到对方有意识的在向四周散发着自己使徒阶巅峰的气息和威压。

    转过街角,一处脏乱的市集呈现在眼前,脚下汇聚着一滩干涩的鲜血,破败的大门边上明目张胆的堆积着被剥光的尸体,原本明媚的阳光都仿佛在这一刻灰暗下来。

    头皮发麻,冷意瞬间笼罩在泽拉尔的心头,他从未想过,这是一个繁华城市中所能看到的情景。

    稍微一愣神,暗虫拽了拽他的衣袖,将他拉回了现实。

    喉咙耸动,觉得有些口干舌燥,眼前的一切颠覆了他对穆兰这个古老国度的认知,墙角处躺着几个半身不遂的老人,目光投来时却仿佛是野兽在打量着自己的猎物。

    一群不满十岁的孩童围在一片黄土边手持匕首进行着惨烈的搏杀,表情狰狞,刀刀见血。

    一些衣着暴露的妇女倚靠在市集边上的栏杆上晾晒着一些草药,表面上看上去自然而平和,但身为炼金术师的泽拉尔却不敢这么认为!

    那些被铁丝穿起来晾晒的草药正是大陆上任何一个国家都严禁民间私自种植贩卖的‘幻视之花’!

    “不想惹麻烦就管好你自己的眼睛!”索尔丁压低声音低斥一句,包含杀意的目光毫不掩饰向门前几名围拢上来的壮汉投去,湛蓝色的斗气隐隐在皮肤之下流转开来。

    泽拉尔连忙收回了目光,咬紧牙关让自己的心态平息下来。

    “这里是穆兰公国中黑暗的一面。”索尔丁逼退了那些心怀歹意的恶徒后压低声音向泽拉尔说道:“你如果对这里的文化有所研究的话,应该听说过这样一个词。”

    “血统制度!”

    泽拉尔闻言点了点头,而后又飞快摇了摇头:“我在古籍中看到过,但这跟我之前想的有些不一样。”

    索尔丁蔑视的瘪了瘪嘴,不由晒笑道:“你在书本上看到的只是这项制度客观的一面,著书人以全面的角度去描绘这项制度的整体情况,有坏的一面自然也有好的一面,但有些问题往往需要你片面的去看待才能了解真相,特别是对那些不好的一面。”

    “在穆兰人的观念中,所有的人出身便被界定了他该从事什么样的工作,应该获得怎样的地位,亦或者担任什么样的职责,这一切都由血统而做出裁决。最高的贵族阶层,他们生而高贵,整个草原都是他们的牧场,不管是牛羊马匹还是麾下子民都是他们私有的个人财务,他们有权利支配一切。”

    “中层则由普通的牧民和工匠组成,他们的主要工作就是侍奉贵族阶层,将自己的一生奉献给自己的领主,他们一切价值就是用以供养贵族,以此来体现自己的价值,以忠诚来换取自己的地位。”

    泽拉尔皱了皱眉头,已经有些理解为什么这数千年来,穆兰公国会在个别一些疯狂之人的带领下一步步走向复活图腾的无底深渊,这一切都是因为在这个国家内,贵族的意志远远凌驾在了普通平民之上。

    这些人生下来便被灌输了一套愚忠的思想,并且时代延续,逐渐成为了本能,如果贵族阶层是对的,这个国家将会变得极为兴旺发达,但如果贵族阶层是疯子,这个国家也将会被带领着一起变成疯子!

    “最底层便是你眼前所见到的这些人,他们是奴隶、战俘、亦或者罪犯的后裔,也被称之为‘被遗弃的穆兰人’!”

    “他们活着的唯一的希望就是从这里被人买走,幸运的获得一份服务贵族阶层的工作,但在那之前他们就如同被圈养起来供人挑选的牛羊,毫无生命的尊严可言。”

    泽拉尔皱着眉头打量了一圈贫民窑中的这些人,疑惑道:“可是现在看上去,他们并非你说的那般可怜。”

    “没错,这些都是千年以前的事了。”索尔丁坦然承认,并继续解释道:“‘修伊鲁一世’曾试图通过修改宪法去废除‘血统制度’,可惜最后在各部落贵族和平民的反对声中没有彻底的执行下去。”

    “但那次的变革也并非在历史上完全没有留下过痕迹,眼前这些人身上的枷锁便是在那个时候被解开的,他们现在跟我们一样都拥有了自由居民的身份。”

    暗虫探出脑袋瘪嘴道:“既然恢复了平等的身份,那么为什么他们依旧是现在这个样子。”

    索尔丁面对小女孩的质问不由有些失神,长叹一声解释道:“世人长久以来所形成的观念是难以扭转的,血统论深入人心,没人会愿意接纳或者帮助他们,他们生下来便注定一生无法离开这个贫民窑。”

    “舍弃了贵族的圈养,这些人只能便只能自己想办法生存下去!于是就有了你们现在所看到这幅局面。”

    泽拉尔再看向周围这些面目狰狞的居民时,不知为何多了几分理解,但这份理解,却有并不代表他能够认同。

    “如果穆兰人中有谁会真心愿意帮助你们这些所罗门人,恐怕也就只有这些‘被遗弃的人’了。”

    “看见那个房子了么?”索尔丁指了指前面市集最中心的一栋黑石小屋道:“你有什么需要解决的问题都可以跟那里面的人说,只要你付得起报酬。”

    “当然,最好也不要惹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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