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家的男人死光了没有,没死光出来与我廖家大战三百回合。”

    “姓刘佬怎么现在不嚣张了,有本事出来打我啊。”

    “打到你们家门口又怎么样,姓刘佬还不是不敢出来。”

    “果然在刘家门口撒尿就是爽!”

    一个个难听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来,特别是一个廖家年轻人直接在刘家庄门口,掏出了家伙,对着刘家的祠堂所在就开启了龙头,最后还舒服的抖了抖身子,呻吟的挑衅了围墙内的刘家人,气的刘家的小伙子们,两只眼睛直冒火。特别是刚撤回来那些,一回庄就抄起了家伙,恨不得就直接出去跟他们拼了。多少年了,刘家何时受过这样的耻辱?被人家打上门来羞辱,是男人都忍不住。

    “姓廖佬欺负我们刘家没人吗?都被人家打上门来了,刘家的男人们,是男人的都抄家伙跟我出去和他们拼了。”刘家年轻人里边,一个平日里最有威望的刘武见廖家直接打到了门口,当即就要带人冲出去。刘家外面的廖家人不过数十,与刘家庄内的能抄家伙的还少一些,真要打起来,怎么说也是刘家胜算大。

    “武哥说的没错,我们刘家什么时候被人欺负过,还是被姓廖的打上门来了,我们刘家在这里住了数百年了,从来没有人敢打上门来,何况还会姓廖的,跟他们拼了。”刘武平日里就在人群中有威望,现在他一说,刘家的年轻人当即就纷纷同意。年轻人容不得被人欺辱,刘家容不得被人欺辱,刘家不能认怂,刘家不能没有骨气。

    “都给我停下来,谁敢出去就把他开出族。现在族老们正在商议,都给我在这里呆着,谁也不许动。”刘家的年轻人刚想动身,就被一个声音给压了下来。刘家人一看,这人正是与刘念齐一辈的刘九。刘九在刘家一直以和善著称,刘家年轻一辈都很尊敬他,现在被他一吼,气愤的年轻人们倒是安静了下来。

    “开出族就开出族,被人打上门来还要忍,这种家族我不待也罢!”然而刘武并没有被刘九给吓到,反而鄙夷的看着刘九。

    “阿武你说的什么话?大事自有族老们做主,你们这么一头热血能干什么事。”刘九并没有在意刘武的鄙夷,而是盯着最前面的几个年轻人,在刘九的注视下,一些刘家小伙子也把手里的家伙放了下来。

    “人家都打上门来了,还商量,你们忍得了我可忍不了。若是族长还在,早就带着我们干死姓廖佬了。你们不去,我去。我就是要让姓廖的看看,我们刘家男人还没有死绝呢。你们若还是男人,就别让姓廖的看扁了我们姓刘的。”刘武并不听刘九的解释,看了一眼身后的刘家年轻人,直接就要往前冲。

    “都不许动,谁要赶出去就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刘九见刘武并不听他的话,直接就把刀放在了脖子上,看起来刘武若真敢冲出去,他就真敢抹脖子。一时间想要冲出去的年轻人们都不知所措的看着看着刘武。

    “阿父,你这是干什么?廖家都打上门来了,这种事你真的能忍!你从小就对我说,别忘了自己是姓刘的,现在你为何要阻止我们。”原来刘九正是刘武的父亲,见刘九真的把刀架在脖子上,深知自家阿父性格的刘武,登时就冷静了下来。

    “这种事情我也气愤,不过像你们这样一股脑的冲出去又有什么用。其他族老们正在商议,什么事情等族老们商议出结果再说,现在你若敢动,我就死在你面前。”刘九却是知道自家儿子的性格,若不是自己以死相逼,换个人来还真压不住他。因为刘九的逼迫,刘武不敢轻举妄动,少了刘武的带头,刘家的年轻人们一时间倒是僵持在门口。

    “廖家欺人太甚!”

    刘家庄议事厅内,被刘义拉回庄内的刘同,看着庄子外面不停叫嚣的廖家人,若不是刘义拉着,直接就跟刘武一样冲出门去,跟廖家人拼了。

    “刘同,稍安勿躁。廖家此次来者不善,我们要从长计议。昨日冯家被围,我就知道这次要有大事发生,没想到甘家连我们刘家也不放过。这次廖家这般明目张胆,恐怕离不开甘家的支持,这一次却是我们轻敌了。”

    刘家的议事厅内,刘家的族老刘明,看着急的团团转的刘同,很是可惜的说。昨日冯家被围的消息,在第一时间就被刘家人知道了。不过因为甘家只是围着冯家,并没有进一步的举动,所以刘家只是让人时刻关注着消息,并没有第一时间赶去支援。对于冯家缺粮的事情,刘家也有所了解,但是刘家本身粮食只够自用,并没有多余的匀给冯家。

    特别是昨日甘家堵住冯家之后,并没有第一时间对刘家出手,心存侥幸之下,刘家很快就分成了两派。一派认为刘冯两家向来守望相助,刘家要立即给予冯家支援,共同进退;另一派认为今时不同往日应该先守住刘家,以防有人对刘家不利,看情况再给冯家帮助。最后因为甘家把整个苎麻镇都给围了,所以两派的想法都无疾而终。再加上明日就是寒食,甘家也没有对刘家有什么企图,所以才有了今日,苎麻镇已经山雨欲来,刘同却还有心思上山扫墓的事情。

    归根到底,还是刘家人心存侥幸,认为跟甘家的仇恨没有冯家那么大,怎么也不会像冯家那样必须得交出利益,落得被赶出苎麻镇的下场。

    刘念齐带走的不仅仅是人,还有刘家与冯家的感情基础。与冯家最亲近的那些人都北上了,剩下的刘家人自然要主要考虑刘家的利益了。

    “昨日甘家派人围了冯家,我就说不能掉以轻心,可是你们一个个都心存侥幸,认为甘家不会针对我们刘家。现在廖家真的来了,好了,不仅伤了冯刘两家的感情,而且还连个守望相助的人都没有了。唇亡齿寒,冯家若是没了,又岂有我们刘家的好果子吃。”

    刘同越说越是生气,他本就是赞同与冯家一同进退的,可是决定权不在他手里,昨日族老们决定按兵不动,他是全力反对的,可惜他的力量太弱小,根本没办法改变族老们做下的决定。

    “幼稚,今时不同往日,冯家虽然与我们刘家世代相交,可是这次甘家对冯家势在必得,岂是多加我们区区一个刘家可以抵挡的。冯家被赶出苎麻镇已成定局,我们刘家又怎能自寻死路。刘家若在,冯家落难之后我等尚能帮衬一二,若刘家不在,就算多我们一个刘家,又如何能奈何甘家。非是我刘家忘恩负义,然而刘冯两家总归是两个家族,为了我们刘家的利益,也只能如此了。”刘同没说完,刘念齐的亲叔,刘三就站了出来,对着刘同大骂。

    “忘恩负义就是忘恩负义,当年若无冯家相助,我们刘家那能在苎麻镇立足。这些年来,若不是冯家多有帮衬,我们刘家岂有现在这些好处。”刘同却是看着刘三不爽,若不是他,今日刘家也不会被廖家欺负到这般田地,可惜自己却是比刘三小了一辈,说不得他。

    “当年恩义,这么多年大事小事都不曾缺席,早就还了。说到好处,若不是冯家连累,我们刘家又岂会成为甘家的仇敌。这些年来因为冯家连累而死的刘家青壮可还在少数?若不是冯家连累,我们刘家也不会有那么多族人白白死在沙场,若是这些族人能活着娶妻生子,我们刘家现在至少要多上数十上百人。这种百害而无一利的关系早就应该断了,现在断了更好。”刘三见刘同居然敢跟自己顶嘴,当即就火了。

    “上阵杀敌本就是男儿所为,又岂有白死一说。三叔你果然会狡辩,若无男儿战死沙场,如何来我们在合浦的安宁日子。若非我刘家男儿上阵杀敌,我刘家能有今日的名声?难不成每次出征归来,战利品三叔不曾获利不成。数月之前,族长官身归来,三叔可是喜不自胜。”刘同现在看着刘三就嫌弃,完全不管身后刘义几次提醒。

    “死者死矣,为何死的尽是我刘家族人,还不是冯家连累。”刘三根本不憷刘同,直接就给了刘同一个暴击。

    “打仗,总归要死人,若是分的那么轻,谁都不愿牺牲还过什么日子?每次都是我们刘家,这是甘家陷害,要怪也只能怪甘家,怎能赖在冯家身上。战死沙场是男儿的骄傲,我们刘家...”刘同还想说什么,却是直接就被人给打断了。

    “好了,不要再吵了,事已至此,再吵有什么用,我们刘家这次虽然做的有地不地道,可是三弟说的也没错。甘家虽然也把我们当敌人,但是毕竟是因为冯家的缘故,倒是不至于让我们离开苎麻镇。这次廖家来者不善就是甘家怕我们相助冯家,刘冯两家虽然有约定,但是为了我们刘家的利益也只能静观其变了。至于亏欠冯家的,到时候,冯家离开之日,我们再尽最大的努力帮助他们,让他们能尽快的在别处落脚,这是我们唯一能做的了。现在我们还是想想办法,如何把事情解决吧。”

    刘明昨日也是赞同观望的一员,现在听得刘同的话,心里就有些不快,现在见刘同还要再吵下去,直接就打断了刘同的话。刘家就属刘明年纪最长,辈分最高,威望最大,他一说话,立即就得到了大多数人的认同。虽然也有不认同者,可是在大家都认同的情况下,只能心怀愧疚的选择对不起冯家了。不是刘家不想帮助冯家,说到底还是刘家太弱了,族人来一个廖家都比不上,更别说甘家这个庞然大物了。

    刘三听了刘明的话,更是得意的看了一眼刘同,一时间刘同倒是被排除在了主流之外。

    “现在最要紧的是,我们先祖坟茔所在的山,地契到了廖家的手里,现在已经是寒食,过两天就是清明,若是不能在这段时间内祭拜先祖,我等有何面目见列祖列宗。”

    刘明看了一眼得意的刘三,不满的哼了一句,很显然他对刘三的事情也是不满的,不过现在大敌当前,刘三的事情只能等以后再处理了。

    掘尸挖坟廖家肯定是不敢的,这是天理难容的事情,当年伍子胥干了一次鞭尸的活,到现在还被人拿出来做反面例子。若是闹大了,廖家也注定是个死字,可是刘家却不能不管廖家的警告。若是廖家拿着地契不让刘家人上去祭拜,刘家还真没有办法说什么。道义上可能说不过去,可是律法却是没有问题的。如果廖家平日再干些让牲畜在坟前拉屎的事情,那刘家的这些后人真是无颜见先祖于九泉之下。刘三见刘明瞪他,自知犯了大错的刘三却不敢多话。

    “大哥,廖家背后既然是甘家支持,我们不如找甘家商量一下。只要甘家肯松口,廖家必定不敢不同意。”良久之后,想要将功赎罪的刘三第一时间提出了解决办法。

    “我们不能给予冯家帮助就算了,这个时候却向甘家低头,背信弃义;这跟里通外敌有什么不同。这种事万万不能做,否者我们刘家的声誉可就全毁了。”刘三的话刚说完,刘家在场的族老纷纷表示反对。不能雪中送炭还火上浇油,这种事情,刘家若是做了,岂不是让天下人挫脊梁骨。

    “不错,我们刘家与冯家的族长还有婚约,若是被人知道我们不仅袖手旁观还落井下石,刘家还有何面目立足于时间,恐怕日后不会再有任何一个家族愿意与刘家相交了。”有些想的深远的而当即就想到了刘冯两家的婚约上来,若是刘家真的这么做了,刘依然必然是第一个牺牲品。整个刘家的议事厅里,很快就吵了起来。

    刘同看着这些平日间道貌岸然的长辈,现在一个个在无耻的算计当初的兄弟,简直不敢相信这些人居然会把背叛看得这么理所当然。不过一个小小的廖家而已,与刘家相比也是伯仲之间,这些人却已经畏之如虎。想起刘念齐在时的刘家,那个宁死不屈的刘家,再看看现在这个卑躬屈膝的刘家主事人,刘家的未来交给这些人真的有希望吗?想到此处,刘同心里头不由升起一股绝望。

    不过短短数月,刘家居然已经沦落成现在这个样子了,若是让族长和历代先祖知道,不知有何感想。这种苟且得来的认同,下跪守住的山头,真的是先祖们想要的吗?当年死的轰轰烈烈的先祖真的能在这耻辱拿回来的土地中睡得安宁吗?刘同不知道这些人是怎么想的,看着眼前的场景心灰意冷。

    刘家是怎么说也是当年的皇族后裔,大汉八百年江山,强汉雄风,身为汉之苗裔怎么就这么快低头。虽然现在大晋做了天下,可是孝武皇帝追亡逐北,他的后人今日却要背弃盟约,认贼作父,何其可笑。

    别人如何刘同不知道,可是自己这一支族人,向来只有站着死的骨气,没有跪着生的传统。当年刘家先祖北来到此,在到处是僚、俚土人的合浦杀出一条血路,创下如今基业,带着整个家族繁衍至今,用血留下了威武不能屈的祖训,不想死后却要遭后人这般羞辱。

    总有些人忘记了祖先的荣光,选择了卑躬屈膝。

    有了第一次,第二次也不会远了吧。勾践卧薪尝胆,淮阴侯胯下之辱,然而有些时候是不能后退的。下跪的次数多了,就会变成习惯,就算有一天他们重新强大起来,可是心里头的奴性也会让他们怎么也站不起来了。跪久了的人不会再去思考自己为什么会跪着,反而会对站着的人恶语相向,只是因为他们当狗当久了,所以就认为所有人都应该当狗。

    就像现在北方的那些人一样,把夷狄当做主人,完全忘记了当年那些夷狄在我们的脚下瑟瑟发抖,只为了让我们给他们一口吃的,留他们一条命。他们才是我们脚下的狗。

    我们有着文明的时候,他们还在树上当野人;我们服章美食,他们还在茹毛饮血;我们冠绝天下的时候,他们才刚刚脱离蒙昧。我们才是最伟大的,我们才是天选之民,我们君临天下才是必然,暂时落后才是偶然。可是那些软了骨头的人,却忘记了胡虏吾百年之运,夷狄之有君不如诸夏之无的道理。

    刘家不应该是这样的。我们曾是天潢贵胄,血管里也将永远留着高贵的血,我们不屈的头颅不该就此落下。刘家有些人忘了先祖的荣光,可是总有些人还记得的。

    季布一诺,价值千金。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刘家一言九鼎,决不能就这么背信弃义。

    既然你们都已经忘记了先祖的荣光,那就让我这个没忘记的人帮你们想起来吧。刘同没有再管这些人的争论,直接就出了大厅。

    刘同身后刘义见刚才还失魂落魄的刘同忽然一下子又变得战意盎然起来,看着一往无前的离开大厅的刘同,又看了一眼争论不休的族老,一跺脚还是跟上了刘同的脚步。

    他心里还是不能认同刘家向廖家低头头,放弃与冯家的情谊的。

    他以义为名,义之一字,不仅有忠义、正义、道义、信义、情义,还有舍生取义,他早就做好了有朝一日义之所向,一往无前的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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