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循声看去。

    视线里出现一个身着狐裘大氅,手抱熟铜暖炉的少年。

    少年脚步缓慢,走的不疾不徐。十五六岁的年纪,狐裘大氅下的身形很是消瘦。面容清秀俊朗,脸色略微惨白,与两耳间垂落下来的黑色长发形成鲜明对比。

    唯一让人印象深刻的是那恍如星辰一般黑亮的丹凤眼。

    波澜不兴,安静沉稳,即使面对近千人的注视,也如浩海一般,不起一丝波澜。

    “这少年好气质,是秦家人?”

    “狐裘大氅,熟铜暖炉,这种身虚体弱的少年会是秦家人?”

    “奇怪,没听过秦家年轻一代有这么一个人啊!”

    ……

    “爷爷,是十三弟!”秦季仇。

    长生这孩子,不是让他呆在屋里吗,怎么跑这里来了。

    秦仲离眉头一皱,起身跃下看台,飘落在秦帝身前。

    “长生,你来这里干嘛,回去!”秦仲离微怒道。

    “爷爷。”秦帝眸光直视秦仲离。

    “我是否为秦家血脉子弟?”

    秦仲离挑眉,道:“你这是什么问题,你是我秦仲离的孙子,自然是我秦家子弟。”

    “我既为秦家子弟,有人辱我家族,岂有怯战退缩之理。”秦帝眸光坚定。

    一山不容二虎。秦家与南家皆为大雁郡传承数百年的武林世家,数百年来两家争斗不休,互有胜败。早已成为死仇。无论是南家还是秦家,都想灭掉对方。

    如今,秦家日渐积弱。

    南家这一代却天才辈出,大有一飞冲天之势。

    这种形势下,大雁郡的盐铁若全落入南家之手,不出一年,秦家必遭劫难。

    秦帝不知道就算了,既然知道,岂能让这种事情发生。

    “你说的没错,但……”秦仲离看了眼南逸凡欲言又止。自己的孙儿面对强敌,敢于迎难而上,他自然欣慰。然而眼下,那南逸凡还真不是自己这孙儿能抗衡的啊。

    就在秦仲离不知该如何劝说的时候,南逸凡走了过来,“好,好一个有人辱我家族,岂有怯战退缩之理!”

    “看你年纪似乎大不了我多少,不知如何称呼。”

    “秦家,秦帝。”秦帝转身,眸光直视南逸凡。

    “秦帝?哦,想起来了。秦帝,秦长生,当年秦家第一好汉,秦叔瑞之子。果然是有其父必有其子。不过,你好像年初才点亮智慧轮,迈上的文道之路,确定要跟我比,不怕输?”

    南逸凡饶有兴致的看着秦帝,不知道该说对方天真还是无知。

    他是谁,他是南逸凡。

    八品天之骄子,八岁就点亮智慧轮的天才。一个十六岁才通过庙选点亮智慧轮的家伙竟然要跟他文斗,不是纯粹找虐吗?

    “输?谁赢谁输,比过才知道。”

    看着秦帝风轻云淡的样子,南逸凡面颊抽了抽,心中微怒。

    自己八品天之骄子的名声,这家伙不可不能不知道。知道了还敢用这种口气,简直不知道死之一字是怎么写的!

    南逸凡冷哼了一声,“既如此,那就场上较高下吧!”

    说着,转身看向梁仁庆,拱手一礼,“梁大人,有劳了。”

    梁仁庆点了点头,望向秦仲离,“秦老族长,你确定由这名秦帝的秦家子弟出战?”

    看着眸光灼灼,盯着自己的孙儿,秦仲离叹了口气,道:“是,就由他出战。”

    “上文房四宝。”梁仁庆一声令下,立即有小兵抬上两方书桌,取来文房四宝。

    “去吧,尽力而为。”秦仲离道。

    “放心吧,爷爷,长生不会给你丢脸的!”秦帝躬身一礼,朝场中走去。

    秦仲离一回到看台,秦仲彪就发飙了。

    “我说秦大族长,你到底怎么想的,竟然让长生去应战,你脑袋是抽了还是被门夹了?”秦仲彪毫不客气,出言讥讽。

    “是啊,大哥。你这次真的欠考虑了。长生年初才点亮的智慧轮。你让他去对战南逸凡,不是让他去找虐吗?”秦仲康道。

    “哎……”秦仲酒叹了口气,闷头喝酒。

    看着沉默不语的秦仲离,站在秦仲彪身后的秦少龙哼声道:“也不知道族长怎么想的,让十三叔去应战,就不怕输人又输阵吗?”

    “是啊,十三叔今年才点亮智慧轮,比我们都不如,真是费解啊!”秦少痴道。

    “好了,族长既已做出决定,抱怨也没用,看比斗吧!”秦少尤道。

    梁仁庆看一切就绪,望向正中看台上就坐的大雁郡郡守刘天风,道:“请郡守大人出题!”

    刘天风手抚长须,望了眼四周,道:“演武场四周种满了梅花,你二人便以梅花为题写诗吧,体裁不限,限时一盏茶。”

    很快就有小兵拿了沙漏走了过来,梁仁庆接过沙漏往桌上一扣,道:“两位,开始吧!”

    秦帝,南逸凡两人都没急着动笔,而是各自思索着。

    “以梅为题,也就是咏物诗了。咏物诗讲究的是托物言志。所以写出来的诗最好要符合自己的身份,能表现自己境遇的。”

    秦帝两眼放空,开始在记忆里翻找前世那些有名的永梅诗。

    他压根没打算原创,以他现在的水平,最多写写打油诗。若是真的写原创,绝对会被南逸凡打爆,毕竟对方的才学是实打实的。

    所以,要想赢对方,只能靠记忆里先贤前辈的智慧了。

    秦帝首先想到的是陆游的《卜算子.咏梅》。

    前世除了李杜,秦帝最喜欢的诗人就是陆游了。不管是其才情,遭遇,还是爱国主义情怀,都让人既感且叹。

    连梁启超都说:“亘古男儿一放翁。”

    对他的评价不可谓不高。

    不过这首卜算子.咏梅。

    “驿外断桥边,寂寞开无主。已是黄昏独自愁,更著风和雨。

    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

    整首诗以物喻人,托物言志,借饱受摧残、花粉犹香的梅花,比喻诗人虽终生坎坷,绝不媚俗的忠贞。

    显然与自己的身份境遇不相符。

    接着秦帝又想到太祖的那首《卜算子.咏梅》。

    “风雨送春归,飞雪迎春到。已是悬崖百丈冰,犹有花枝俏。

    俏也不争春,只把春来报。待到山花烂漫时,她在丛中笑。”

    “嗯,太祖的这首,貌似也不符合啊!”

    就在秦帝郁闷的时候。对面方桌上突然绽放宝光,隐隐有浩然正气开始波动。

    这种波动,难道……

    秦帝抬眼看去,就见对面南逸凡身前白纸绽放宝光,一个个墨字漂浮而起,在半空舞动。一丝丝浩然正气从虚空溢出,构成一幅雪地梅花的景象。

    “浩然正气,幻化成像。只思索了一会儿,就写了一首七品诗,这南逸凡不愧是天之骄子。”梁仁庆道。

    “不,这诗品级起码六品以上。”刘天风道。

    他为七品大学士,对浩然正气的感应自然不是主攻武道的梁仁庆能比的。

    果然,话音刚落。虚空中浩然正气波动的愈发剧烈,那舞动的墨字上,隐隐约约浮现出一座七层小塔,样式像极了文昌塔。

    “这,这是正气化塔!是六品诗!”

    诗词九品,字生毫芒,绽放宝光;八品,跃然纸上,虚空起舞;七品,浩然正气,幻化成像。

    只有诗词达到六品,才能正气化塔。

    而相比于词,诗的字数一般都很少。引动的浩然正气自然也不及词。所以,以诗化塔远要比以词化塔难的多。

    这南逸凡竟写出了化塔诗,秦帝只能说,不愧是天之骄子。

    随着浩然正气翻滚涌动,那正气文昌塔渐渐拔高,模样也越凝越实。

    一寸,两寸……

    一尺。

    一尺一,一尺二,一尺三……

    一尺五。

    到最后,形成高一尺五的文昌塔。正气文昌塔虚空而立,恍如实物,表面正气缭绕,宝光熠熠。

    “塔高一尺五,六品中等。”梁仁庆感叹。

    “六品中等的化塔诗作,就是我来写,也不过如此了!”刘天风同样赞道。

    “哈哈哈,好好,我南家有如此天资卓越的子弟,不愁不兴旺啊!”南震山抚须大笑。

    与此同时,秦家看台上一片沉默。

    一众老小,脸色都十分难看。

    “六品中等化塔诗,这就是天之骄子吗?”

    “天之骄子,哎,差距啊!”

    “难道我秦家下一代,真的要废了吗?”

    ……

    良久,半空中的文昌塔才缓缓消散。

    南逸凡将从天而降的那股精纯至极的浩然正气吸收炼化,修为得到了不小的增长。

    他睁开双眸,看着对面双眼茫然的秦帝,笑道:“秦兄不用着急,时间还充裕的很,你慢慢思索,机会只有一次,可要想好了在写。”

    秦帝回过神来,眉头轻皱。

    “语气傲慢,冷嘲热讽,难道这就是天之骄子的高傲?”

    “还是认为自己赢定了?”

    秦帝看了眼对方,正要低头继续思索,眼角余光忽然看到远处墙角孤零零绽放的一株梅花。

    秦帝一怔,一首诗就那样自然而然的浮现在了眼前。

    他嘴角噙笑,提笔沾墨,然后落笔。

    梅花。

    墙角数枝梅,

    凌寒独自开。

    遥知不是雪,

    为有暗香来。

    一首王安石的《梅花》一气呵成。

    诗成瞬间。

    字生出毫芒,宝光绽放。一个个墨字飘起,半空舞动。浩然正气翻涌而出,构成一副墙角梅花图。

    这还没完。

    舞动的墨字上,浩然正气波动剧烈,开始凝聚正气文昌塔。

    一寸,两寸……

    一尺。

    一尺一,一尺二,一尺三……

    两尺。

    两尺一,两尺二,两尺三……

    三尺。

    三尺一,三尺二,三尺三……

    直至三尺九。

    蹭!

    刘天风一下子站了起来,看着虚空中逸散着浩然正气的文昌塔,神情激动。

    “塔高三尺九!”

    想到什么,梁仁庆同样眸光灼灼的盯着虚空中的文昌塔。

    只见,那文昌塔彻底凝实后,顶层塔门忽然洞开,飘飞出一点红。

    红点渐大,化作一红衣女子,虚空起舞,周身绽放梅花千万,幻生幻灭,端的神奇非常。

    “三尺九,五品上等化塔生灵诗!”梁仁庆倒吸一口冷气。

    “六品化塔,五品生灵,这是能传颂千古的名篇啊!”刘天风喃喃自语。

    看着那虚空舞动的红衣女子。

    南逸凡整个人都傻了。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是化塔生灵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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