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着确实比竖着罚站要舒服一些, 最起码她的脖子和下巴获得了解脱。
    她能感觉到身下的板子是略微倾斜的,头这边比较高,让她的眼耳鼻口都能浮在水面。这一点考虑得很好, 毕竟她还需要睡觉, 如果睡着了淹死在鱼缸里, 那真是得不偿失。话说回来,新房从坛子改成鱼缸后,水位也变浅了, 大概也是为了防止她在水里淹死,毕竟她没手没脚——诶?
    温迪像往常一样想挥动隐形的手脚来附和自己这句想象时,竟然真实地触碰到了水。难道是她这段时间一直在臆想, 所以真的臆想出了手脚接触水的感觉?她连忙低头检查自己的身体,之前她一直生无可恋,根本不在乎自己的身体状况, 所以已经很久都没有认真看过自己长什么样子了。现在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的新形象,差点又像刚刚苏醒时那天一样被吓昏。
    虽然没有昏厥,但温迪还是吓得不轻。
    男人很不会看眼色, 在一旁得意地问:“如何?营养液是不是很有用?”
    “有用?”温迪将他说的最后一个词语重复了一遍, 心中放烟花。
    有用个屁!
    原来男人说的她最近恢复得不错是这么个不错?!
    温迪不断转头看一会儿左边又看一会儿右边, 整个人在崩溃边缘疯狂试探。
    对,这个营养液真的把她的手脚催发出来了, 可是, 催发出来的是个什么鬼东西?拇指大的手!拇指大的脚!一个正常人的躯干匹配着缩小十倍的手脚, 这还是一个正常人类吗?温迪本来觉得自己被截成人棍就已经够惨了, 她没想到自己还能更惨, 现在这个鬼样子简直畸形得像是一个恐怖故事里的异形人!
    “这、这是什么东西?!”温迪崩溃地大吼道, “人怎么会有这种四肢!切掉它!”
    就像她之前恨不得死, 她现在也恨不得没有这样的手和脚。若有,不如切掉。
    “你冷静点!”男人非常害怕,比之前看到她寻死时还要紧张,“别伤害它们!”
    在他眼中,这对手脚仿佛是独立存在的,比温迪这个母体更加重要。
    男人紧张地劝说道:“这是你自己的手脚,怎么能切掉它呢?”
    “我的手脚不长这样!”温迪怒瞪他——你唬我?我失忆了,但我难道不知道正常人的手脚长什么样子?她盯着男人的手脚,说道,“你的手脚要是也长成我这个样子,你能接受吗?”男人的手脚是完好的,比例也是正常的,不像温迪的小手小脚,宛如触须,随着温迪抖动时带起的波纹在“水”中摇曳。
    “我,我知道你担心什么。”男人忙跪到鱼缸边,和温迪目光持平。他扶着鱼缸的边缘,慌忙解释道,“它们长出来了,这是好事,你放心,这些手脚还会继续生长,直到它们长到正常人的比例才会停下。你会重新拥有手、脚、手臂和腿,都是正常人的比例,你放心!这种小手小脚做不了事,如果我们的营养液只能催发出这种东西,我们怎么敢宣布研究成功了呢?你放心,你的手脚一定会长回来的,它们不会永远这样!”
    男人看破温迪怕的是这副手脚无法改变,于是顺着她担心的方向来扭转和解释,这样安抚总算是说中了温迪的心意,她渐渐冷静下来,点点头。她问男人,自己这副手脚什么时候才会长回正常人的样子?
    “呃……短期内还是不行的,你得一直泡在鱼缸里,不能出去……”男人顾左右而言他。
    那就是答不上来。
    不过温迪觉得,既然他选择回避这个问题,或许可以辅证他之前对温迪说她能恢复的话不是谎言,只不过是需要比较长的时间。如果男人要说谎,那么,他能说第一个谎就能说第二谎,没有必要对第一个问题说谎对第二个问题回避。只不过,这个时间或许会很长,可能是一年,可能是三年,总之是一个男人觉得很难说出口的数字。
    她记得自己在坛子里“换水”了许多次,才从创口里长出四条“触须”,“触须”还要长大……或许可以参考一下种树。呃,种树?算了,她并不期望能够长成参天大树,只要能够从小树苗长成能去掉支架独自站立的普通大树,那就够了。三年……五年也可,只要能够恢复成正常人的形状,摆脱这个人棍状态,那就太好了。
    温迪很会作自我安慰,她一旦接受,就马上想出了许多话用来安慰自己,不必让男人开口。
    他见温迪脸上的愁容退去,也悄悄松了口气。
    接着男人马上说:“那我先走了。”
    “你尽快把钟送来。”温迪在鱼缸里转头,隔着一层玻璃对男人说道。
    “……好!”男人痛快地答应,随即离去。
    等男人离去后,温迪安心地扭转回头,躺下,盯着天花板看了10秒钟后突然反应过来——对啊!我现在躺着,还怎么看钟?
    幸好男人想到了办法。
    鱼缸的正上方当然是不能挂钟的,万一它砸下来,那就真成“送终”了。所以男人将钟表悬挂在了温迪正对面的墙壁高处,她只要将下巴略微用力贴向脖子,就能看清钟表上的时间,而且也不是很累。
    有了钟表的陪伴,温迪的生活里终于有了一点点乐趣。
    虽然换了新地方,但是温迪的生活跟之前基本没有什么不同,都是待在同一个地方,泡在营养液里不能动。不过生活条件倒是改善了,比如从小房间搬到了大房间,从坛子搬到了鱼缸,从竖着罚站改成躺下休息,而且墙壁上还多了一个钟表,看着秒针走动,温迪偶尔念出数字,偶尔盯着它看,比之前只能盯着白色的墙壁要好多了。
    不过,温迪一直没有再往下看过,那种恶心的小手小脚,她不想看。
    男人说它们会长好,那么她就等它们长好再看。
    时间一天天过去,男人和之前一样,每隔一段时间会进来“换水”。有时候温迪会问他,她的家人来了吗?她的手脚长好了吗?不过男人每一次都没有给出确切的答案,因为,只要他听到问题就会露出苦恼的表情,然后温迪就让他不要说了。
    后来温迪就少问了,男人更不会主动说,换完营养液就马上离开。
    她继续孤独地躺在鱼缸里,数着不断走动的指针。
    温迪的日子过得迷迷糊糊,只有钟表看不到日夜是不可能计时的,所以她并不知道自己究竟躺了多久。渐渐的,温迪开始幻想当她的手脚重新长出来以后,她该如何生活。她会不会已经忘记了要如何控制手脚,连走路都要重新学起?她每天都躺在鱼缸里,头会不会睡扁?总之温迪冒出了许多念头。怪异的是,她在这里浸泡了很多天,皮肤却没有发皱,营养液的神奇之处真是数不尽。
    “你今天气色不错。”
    男人又来了,给温迪更换完营养液后,突然评价了这么一句。
    他很少主动对温迪说话,她感到好奇,难道是男人今天心情很好?
    她疑惑地看着他的脸,但男人误解了她的意思,笑着说:“你是不是猜到了?”
    “……”猜到什么了?温迪更疑惑了,但是她不说话,眨巴着眼睛,等待男人自己揭秘。
    他果然主动说了:“你马上就要换缸了。”
    温迪下意识往下瞟了一眼,她的手好像是长大了一点点,之前太小了,手指都没分开,像个鸭蹼;现在手指细细的,至少是根根分明。难道是因为这个缘故,所以才要换缸吗?温迪收回目光,重新看向男人,等他继续说下去。
    “你弟弟要来接你回家了。”男人凑到缸边,盯着她的小手,目光灼灼。
    那种眼神像是有温度。
    男人对温迪说:“你要好好休息,回家以后也要保持舒畅的情绪,记住,你有营养液,什么都不能吃。”
    “哦。”温迪先答应了一声,然后又问,“要是我吃了呢?”
    “你不能吃。”男人听到温迪的问题,顿时露出忧虑的表情,“你很好奇食物的味道吗?”
    “……是有一点。”其实不。温迪对食物的味道不是很好奇,她更想尽快恢复,但是她也想从男人这里听听看,如果她吃下了食物会有什么后果。
    “不能吃。”男人严厉地说,“你要是吃喝了别的东西,会死。”
    他没有给温迪解释原因,只说了最严重的后果。他对温迪说:“你的手脚快长好了,马上就会变成一个正常人……难道你不想活着?还想死吗?”
    温迪摇摇头。
    于是男人笑了:“你弟弟明天就来接你,今天你好好休息。”
    “嗯。”温迪小声答应。
    男人将空水缸放回推车上,推着水缸走了。
    温迪重新躺下,盯着钟表,脑子里冒出了新的想象。
    她所遗忘的那个弟弟是什么样子?
    真好奇。
    温迪在幸福的想象中睡去,再被唤醒时,她首先听到了一些嘈杂的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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