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过去,上庸海西大夫府内,王越神清气爽的起身,还未用得朝食,海西大夫就急急赶了过来。

    “盖先生,明日与蔡国武士岳海心一战,先生可有胜算?”他匆匆而来,却是有些气喘,来不及喘气,他又道:“先生昨日下午不在,可不知那岳海心在宫中之猖狂。”

    “与岳海心一战?”王越颇为疑惑,猛地想起昨日与岳海心会面时,岳海心似乎提及了什么战书?

    海西大夫忽的醒悟过来,道:“我真是急糊涂以至于差点忘了。”

    “盖先生昨日回到上庸太晚,所以我还未来得及将战书转交给先生呢。”

    “事情是这样的,昨日蔡国那位婴相入宫见了新君,随行还带了一位蔡国武士和地主祭司,又言先生过往杀过地主祭司,所以地主派此位武士来挑战先生,请新君代发战书,并请宾客一同见证此战。”

    “原来是这样。”王越笑了起来:“无妨,我与那岳海心昨夜在上庸上空已经见过了,那岳海心确实有几分猖狂本事,但三两下已为我击成重伤。”

    “所谓明日之战,那岳海心重伤之下,还有没有胆量和力气出场都是问题,大夫且自放心。”

    “先生已经见过岳海心,还将他击成重伤?”海西大夫惊呼道,随即大笑了起来:“那便好,先生可是给我出了口大气,若是新君知道,说不得都要奖赏于你呢。”

    “昨日那岳海心委实猖狂,竟还敢在珊瑚宫于新君面前拔剑,几位宫廷武士不忿,还被他打伤呢。”

    他又微微一想。继续笑道:“岳海心既已重伤,则明日必定不能出场,偏偏所下战书又是明日。这下蔡国人的乐子可就大了,倒要看明日那位婴相是何表情啊。”

    “不过不管如何。岳海心下的战书,本大夫还是要交给先生的。”

    说着,他自怀里掏出一卷布帛,交到王越手中。

    王越打开一看,便作收起。

    这时,陈使昭穿也入得房门,却对王越道:“刚才蔡国婴子派人发来请帖,言其在上庸城内的蔡馆设下一宴酒席。请先生共进朝食。”

    “婴子这是什么意思?”海西大夫道:“昨日下战书,今日又请赴宴。”

    “不管何意,我去去就知。”王越道。

    “是否昨晚岳海心重伤于先生之手,恐明日即便能出战也不能胜先生,所以今日有何阴谋?”

    “能有何阴谋,难道在我饭菜中下毒,又或请美姬来消耗我之体力,好使我明日力不从心?”王越笑着说:“我注意些便是,倒是要看看那位蔡相意欲何为。”

    “两位大人在此稍待,我去去就回。再一同共进朝食。”

    当下略作整理,海西大夫就与他安排了一辆马车,送他去往蔡馆所在。

    说道这蔡馆。王越之前只道是酒馆、酒肆之流。

    但仔细想想才知,其是酒馆,但却是有特殊服务的酒馆,说白了就是青楼、妓院。

    原来此世妓女之类,古来就是有之,但多为私娼、暗娼,并未形成行业,直至蔡恒之时,有鲍子对此行业规范化。方才有正式、且大规模的妓院出现,是以天下各国。对此院皆以蔡楼称呼。

    辅蔡恒问霸之大贤鲍子也由此为娼妓行业尊为祖师。

    到得上庸蔡楼,王越下得马车。打量整个建筑,自外界来看,却是一高雅之所,看不出任何藏污纳垢之污秽感觉,更无一群庸脂俗粉站于门前或楼上抛媚眼之流。

    想想也是,此行业乃是鲍子规划,鲍子非是俗人,则行业也变得不俗。

    “先生就是盖先生吧,我家婴相在楼中久候了,且随小人入内。”

    王越点了点头,却是艺高人胆大,只叫随行的武士在外等待,就随小厮入内。

    入得院内,他眼前一亮。

    先前在外看,蔡楼四周都有高墙,内里尚看不清楚,待入得其中,就能观其奥妙。

    此间内里却是别有洞天,感觉却与昔日所见之园林建筑颇为相类,但仔细一看却又有大不同。

    不过蔡楼内里,却果是既有园、也是有林。

    其整个建筑占地极广,整体似呈回字型,外圈是高墙,将内里遮掩,高墙内依高墙而建的则是一圈二层之楼,再往里圈,却是一圈绿池,池中有鱼、有亭台、有廊、还有莲叶。

    居于外圈楼房者,不论上下,皆可赏此风景,其中又以楼上为佳。

    此时虽是早上,但蔡楼中前来狎妓并赏玩风景的宾客却是不少,既有新来之宾,也有过夜恋栈之客。

    由绿水入得内圈,绿池环绕处俨然一岛。

    岛上有林,更有楼台,相较于外圈,此处楼台方是上宾之所。

    “盖先生,请,婴相就在楼上。”

    王越上得楼台,见楼台之上,果是设了酒席,尽是诸类朝食,又有酒。

    旁侧还有许多美人随侍,与外圈一点朱唇万人尝久为妓者不同,却都是甚少接客还有处子者,相貌无不是上上之选,且看得出来,这些美人自小就有培养,都是才艺随身。

    她们又似是自天下各地搜罗而来,风情品貌不一,其中最引人注目的是一位十三四岁的少女,清理可爱却显妖媚,头上耳朵与常人不同,乃是狐耳。

    其并不长的裙摆之下,显露出两条莲藕般的*,以及一条毛茸茸的尾巴。

    “妖戎狐女?”

    他之目光略微打量,随即收敛,又落于几张几案后。

    席间却有四人,为首者正是婴子,面带微笑,旁侧便是昨夜见过的岳海心,此刻满脸苍白,身上药味甚浓郁。另外还有一为身穿土黄祭司袍服者,想来是地主祭司,论及实力当不在技击营驻点所遇那人之下。

    最下首处是一位武士。此位武士王越记得,正是吕里城外连射他飞剑者。论及武力也不过是寻常上位武士,但飞剑绝技却绝不可小觑,他之身份应当是技击营的人,既能与蔡国婴相同行,想来身份不低,甚至极有可能是易先生的继任者。。

    自入内起,婴子目光就未他身上离开过,起身一礼:“盖先生来了。还请上座。”

    王越笑了笑,当仁不让的坐下,问:“却不知婴相今日请盖列前来所为何事?若按我们彼此身份,蔡国与陈国之间,却是敌非友啊。”

    婴子笑道:“本相最爱读《鲍子》,最喜其利益之论,天下熙熙,不是为名来,就是利往,哪怕神祗都不能免俗。却不知先生有何追求呢?”

    “婴相此言有些谬误。”王越道:“此世间,有人为名,有人为利。甚至大多数人都为此,但有些人终究是不同的,就如我大陈驻淮上外事春官昭穿大人,其为国事随时可以死于任上。”

    “婴相以为他为什么?他之死于他个人、家族有任何好处?”

    王越双手一摊:“没有任何好处,一位外事春官之死,史家都未必会将他这个小人物记下,如此却是名利皆无啊。”

    婴相似有所感,道:“先生也是此类人?”

    “不是!”王越摇着头说:“我盖列从不轻易论死,留着有用之身。去做更多的事,远比之死了一了百了好太多。婴相请我之来意,我已经知之。但我与大人之答案是不行。”

    婴子问:“哪怕是许先生一邑大夫,先生都不动心?以先生之才,若能转投为我大蔡效力,却完全当得起。”

    王越深深看了他一眼:“以蔡国之谋,若能达成,我也相信婴相能拿出来,甚至数邑也算不得什么。”

    “此等好事,换成任何人或许都会心动。”

    “但我还是两个字,不行。”

    婴子看着他,好一会才说话:“真是不知道,不知道昭氏究竟有何等神秘力量。”

    王越笑了笑,道:“婴相可还有他事?”

    婴子叹道:“既是如此,我与先生只能为敌了。”

    “那却也未必。”王越道:“今日为敌,来日未尝可以为友。”

    婴子略微思考,说:“以你我之立场如此对立,本相看不到任何可为友的可能。”

    王越却看向上德祭司,幽幽道:“来日婴相若想对付地主神庙和其扶植之势力时。”

    一言之下,整个房间内,蔡国四人面上尽是大变。

    “盖列,你在说什么。”婴子怒斥道:“本相看你是个人才,今日好意请你来就朝食,你……”

    “哈哈哈!”王越大笑了起来,道:“这可不是挑拨离间。”

    “我就不相信以婴相之智,会对近数十年来地主神庙不断扩大自身在国内之影响力的种种动向视而不见,今日蔡国与神庙有着一致的外部利益,或还可行于一同,若是有哪一日?”

    “婴相尽可遣人来找我。”

    王越笑着摆了摆手,道:“昭大人还有海西大夫还在等我回去共进朝食,我就不久留了。”

    又是与婴子一礼:“今日多谢婴相的看重,多谢婴相之朝食了。”

    说完,他就转身扬长而去,只留下房内面色各异的四人,还有一群不知所措,不知发生了何事的美人。

    “盖列此人,该杀。”良久,婴子终于恨声道:“但有机会,哪怕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叫他不能活在世上。”

    说罢,他看了看重伤的岳海心,猛的起身。

    “走,去上庸宫城,事情既已如此,那却也是无办法,索性直接认输就是。”

    岳海心低着的头,忽的抬起来,目光灼灼的看着婴子:“婴相,此事尽是怪我技不如人,明日之战,岳海心当死于盖列剑下,宁死也不能丢了我们蔡国人的脸。”

    婴子摇了摇头:“刚才盖列有一番话,本相深为认可,岳先生切不可轻易就死,留着有用之身,却还可做更多的事,像先生这等超阶武士,就这般死了,实在是太可惜了。”

    “先生若实在过意不去,也是无关系。”

    “如今我大蔡与象国征战,灭象后,来日哪怕淮上真的会盟了,也必当军临,日后却自少不了你立功赎罪之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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