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锁红霞相邀晚,飞云流意,逍遥不换。

    飞云径,地处邙山边脉,是江州四地来往其中为数不多的要道之一。

    火烧云霞将茫茫大地映得是带了些许迷离,混着闷风,让飞云径中往来行人双眼开合间,不由泛起几分乏意,脚下步伐却是比之常人快了数分不止。

    地势宛转,高低参差。一名麻衫少年静立在一所草庐门前,默默地看着匆匆行人,面上带着平静,眼中却是一片疯狂之色。

    天边彤彤红霞,都是不及其色一二分来。

    草庐地势颇高,将行人或匆或闲淡,或忧或洒意的百态尽收他的眼底。站立良久,少年方才嘴唇微动,却是叹了一口气,旋即侧头看向某处方向。

    顺着他的目光延伸,离此地不远的飞云径尾,赫然是有着一座雄伟高山,拔地而起。

    山峰嶙峋,形态各异。像金蛇狂舞,又似烈马腾空。老松,葱衫,铺陈其上,如剑插裸地,耀耀冲天。闷热的暖风吹过山岗,婆娑起舞,却是丝毫改变不了其中悠悠阴潮。

    山绿青葱,在近了五月之闷季的阳光笼罩下,却是显出几分寒意,仿佛有着一个巨大的阴影包裹住山体,与之抗衡。

    一束凌厉地目光,锋芒显尽,穿过稀松人群,刺进雄山,似要将那莫名阴影划开,绞杀于尽。

    追寻其源,却是那麻衫少年不再平静,面露狰狞地看着那里,咬牙切齿,缓缓从唇间蹦出两个字来:

    “邙山········”

    少年便是从浔阳赶至邙山的古无忧,于这飞云径中落下了脚。

    这里,地处邙山边缘,可以有效地观察到邙山之中的一举一动,方便他了解马贼近日动向。

    古无忧越看邙山,神色越是凶戾,激动。平垂腿间的双手无意识地紧握成拳,竟是隐有咔咔骨响。

    他的眸光中疯狂显尽,凶火燃烧间,又有几丝灵华流转,随即,猛地一声怒喝,挥起拳头便是砸向了身前草土!

    拳势不止,逾有数记,草土四溅,其中力道,竟是将半丈处的小庐上黄杂细草震的飘落而下,合着闷热微风,散到四围,甚至有数根落在了古无忧的头上,都是未令得他停下发泄。

    听此动静,径上行人不由得侧目向着这里,却是转眼不再理会。

    他们,还有命要逃。

    半晌过后,古无忧面上复归平静,颓然坐在一个宽有大半丈,深有数尺的坑中,眼中凶光消散,带有几分不解和喜悦。

    茫茫人世,芸芸江湖,不过命之百年。

    古无忧幼时不是没听过渔村百姓跟他讲过江湖浪荡游侠客,武学静深高人之传说。

    在他们的讲述中,那些云游四方,浪迹天涯的高人中,有可力鼎石墩,气而不虚者。更有掌杀百斤蛮牛,腿废数寸木门者。剑出,常人不能敌,刀亮,顷刻无生者。

    但,在古无忧的印象里,可没有仅凭借着一己之力,赤手空拳,就能将地面轰出一个如此大的深坑!

    要知道,这飞云径可算是邙山最边脉,青草沃土下,可是碎石块密密麻麻地掺在土里。这一拳下去,即便是成年人最多也就是砸断几根杂草,并且还会痛苦万分,手上红肿难消。

    但古无忧不过是小小渔村中,一名未历武功,普通的十余岁少年啊!

    貌似,这个纷乱杂世,跟那些大叔大娘们所讲的,有所不一样啊·········

    “呼··········”

    古无忧长舒一口气,未去打量深坑情况,只是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

    红肿漫在其上,大了数圈不止。甚至有些皮肤因触碰到了尖锐地棱石而划伤,血流不止。

    十指连心,而他却好似不在意这剧烈疼痛,旋即就地盘膝,闭上双目。

    古无忧将双手置于胸前,竟是不顾伤处,两手相合,结成了一个古怪印式!

    未出一刻,不同于天边晕红,更不同于青草茵茵,一种世人不曾见过的点点灵光于他的四围瞬生,绕身游走,最后集在结印处,进了他的体内。

    灵光朦朦,竟是将深坑中坐着的古无忧衬得是如同迷乱梦幻,仿佛是从世人梦境而来,虚幻缥缈,不带烟火之气的神仙之影。

    还在此坑尚深,飞云径上行人又是急于奔命,未注意到这里,不然必会大喊大叫,以为自己看到了缥缈传送中的神仙。

    古无忧不知是被灵光所感染到,还是本该如此,脸上多日沉积下来的负面神色,竟是消无踪影。

    若被他人看到,入眼的只是如老僧入定般的祥和与宁静,不掺杂意。

    虽是如此,古无忧心里可不是这么想。灵光入体,他只感到全身血肉都是在经历着某种痛苦。

    那种痛苦,不是如水迸汹涌,横冲直撞,而是似绵绵细雨,万虫啃噬之苦。

    痛楚至深,古无忧的脸上不复祥和,渐渐承受不住,露出痛苦之色,额上也是有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时间推移,他体外所凝的灵光越聚越多,竟是猛地化为漩涡,汹涌进了手印内。

    不过数息,一丝不正常的潮红攀爬到他的脸上,痛苦之色更浓郁了几分。双手结成的古怪印式竟是变得有些不稳起来!

    眼见古无忧再也承受不住这种折磨,手印打颤,几近散开之时,他颈间所挂的云状长命锁徒然大亮!

    一股吸力自锁中而出,将漩涡中大半灵光吸进了其内。灵光数量突然减少,顿时减轻了他的压力,手中印式又稳固了起来。

    这还没完,长命锁似是吸收了足够多的灵光之后,又是从中喷出一股豪霞,其色,甚至比之灵光都要神秘几分,道不明了。

    豪霞未做停留,竟是成了两小股,一股进了灵光漩涡与之相融,另一股则是周游全身,循环往复。

    这股豪霞所带来的成效,如同雪中送炭,漩涡虽是有长命锁掠夺其中灵光,但掠夺之量,远逊于凝聚之量。漩涡口径比之方才,还要大了几分。

    即便如此,有了这长命锁中豪霞与汇,古无忧却是感到自己体内那种啃噬之苦顿时少了几分,所噬的经脉,筋骨处,竟是又有了几分麻麻酥感。这种感觉,极其美妙,令得他都是想忍不住出声呻吟。

    而那小股绕体豪霞却是将他全身裹住,丝丝豪豪地透进皮肤内。渐渐,皮肤上赫然是显出几分通透之意来,若是有人上前抚摸,必会发现古无忧的皮肤,竟是如三岁婴孩儿的皮肤般,细腻光滑·····

    每当古无忧控制不住灵光漩涡时,长命锁都会如此这般,相助于他,循环往复。

    入夜,漫天的离离星河取代了火烧落阳,主掌了天空的话语权。星光挥洒间,却是在深坑中有一灵光漩涡散发出迷离之色,与之争娇。

    永夜从不喜任何东西可以与它一争高下,不由得更亮数分,星如白昼,似要宣告自己至高无上的地位。

    而那灵光漩涡似乎是感受到了它的煌煌之威,竟是霎时消弭,无所踪影,永夜方才归于平静·········

    古无忧从那结的古怪印式中缓缓睁开双眼,低头看向双手。此时,他的双手,竟是红肿不再,完好如初,如若不是那曾被尖石划破的伤口处有着几道淡淡之痕,方证明了确实伤过。

    他满意地点了点头,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身体内顿时噼里啪啦的爆响。

    慢慢张开双臂,古无忧似乎想拥抱着璀璨星华,心神却是沉浸在这几日所发生的种种变故中,不能自拔。

    早在他安葬双亲尸首时,便发现了身体中的异样。自己幼时不知怎么,总是体弱多病,气力比不上同龄小孩儿。

    可那时动手挖掘葬坑时,竟是比之成年人都要气力异样,当是心思沉重,只当是悲痛激发所致。但这几日下来,气力每天赫然呈跳跃之势增长着,及至那破寺与四毛相聚的前一晚,变故突生!

    一股复杂信息突然是闯入自己脑海,惊醒了处于熟睡之中的古无忧。信息不知从何而来,但他知道,它真真切切地存在,就在脑中,挥之不去。

    随后,他便开始尝试接触这股信息。而它,如同从悠久的时光长河中转瞬走来,带着洪荒苍莽之气息,轰然与自己意识相撞!

    深远,是这股信息的代名词,仿佛有着人世幻灭,万物纵流。又是如同太古巨兽,张口血盆大口,吞噬着天地黎明,黑暗可怕。

    但这一切,都阻止不了一名少年的好奇心驱使,按照其意,而动········

    激动、恐惧,种种情绪都能在那晚的古无忧脸上清楚地看到,因为,这股信息,竟是可以将自己气力提高数倍!

    自己也是知晓了它的名字。

    “蚩尤炼!”

    因可以凭借着它而报血海深仇激动,恐惧,他却是从那一晚真实地感受到,这个人世,真的跟大叔大婶们所描绘的不一样······

    “你是人还是鬼?”

    一声疑问,打断了古无忧飘远的思绪,将他从复杂回忆中拉了回来,不由得抬头看向咳声源处,却是一名青衫少年惊愕地看着他,如同见到怪物一般。

    古无忧怔了怔,随后一笑。嘴角处,带尽喜悦,眼中也是涌起明亮光芒。这光,将漫天璀璨星华都是比了下去,永夜出奇地没有发怒打压,像是某种认同般,默默无声。

    他随后笑问来人,面庞上再没了数日积压下的灰暗,笑容之中,暖意满载,为冷冽寒风带去些许温暖。

    “当然是人,四毛,你怎么回来了?难道是有消息了!”

    青衫少年咧嘴一笑,眼中尽带狡黠之意,嘿嘿一笑道:

    “他们去了雨花镇···········”

    飞云小径,猛地升起一股滔天杀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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