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她从自己怀中拉出来,笑,“栀栀长大了。”

    霍栀心中一动,一字一句道,“是,我已经18岁,我成年了。”

    她说这话的时候神情太过认真严肃甚至是庄重,使得霍靳商脸上的表情凝了下。

    随即他双手抄进裤袋,微痞一笑,“好好好,我知道我家妹妹成年了,长大了!”

    霍栀的乎吸短了短,胸腔里莫名钻出一股子失落撄。

    在大学里呆了两年,出众的长相和学霸的身份、使得霍栀改变了很多,不再像以前住在霍家时那样谨慎和卑微。

    彼时,快要19岁的她有着那个年纪的少女该有的鲜妍和明媚,也不太掩饰自己的情绪偿。

    她对霍靳商刚才说出的话不满,也就直接低下头来表达自己的情绪。

    见她这样,霍靳商脸上的笑意消散,但下一瞬他偏过头去看她,脸上仍旧是哥哥对妹妹的那副打趣神情,“怎么?我妹妹有心事了?”

    霍栀暗捏了捏拳,突然抬起头来对霍靳商咧嘴一笑,“被你看出来了!”

    霍栀虽然身世坎坷,但她身材高挑纤细、五官精致,她这一笑起来,眉眼弯弯、鲜妍明媚,犹如春光照人。

    霍靳商一时沉醉,竟看呆了那么了一两秒。

    霍栀敏锐地从霍靳商的眼睛里读到了什么,心情顿时明亮起来。

    她朝霍靳商走了一步,踮起脚尖用一只手臂勾住霍靳商的脖子,“三哥,我们回家吧!”

    霍靳商没有防备,被霍栀这勾脖子的动作压得弯下了腰,习惯性地侧过脸去看她。

    霍栀彼时也正笑看着霍靳商,因着两人的动作,霍靳商这一转过来,两人的脸几乎碰在了一起。

    两个人都是一愣,连神情都同时僵住。

    他和她隔的那么近,以至于他可以清晰地看见她白皙皮肤上细细的绒毛、以至于他甚至可以闻见她花瓣儿一样鲜嫩的唇瓣儿所散发出来的幽香。

    她卷翘的长睫眨了又眨,一次又一次将霍靳商深邃如镌刻的英挺五官剪进眸中、装进心中。

    彼此的乎吸交融在一起,在那个快要入夜的雁城里,杂糅成一曲言不清道不明的暗曲。

    霍栀咽了咽口水,闭上了眼睛。

    霍靳商的眸色陡然暗了下来,本就微眯的双眼几乎要敛成一条线。

    他垂在身侧的手捏成手背青筋凸爆的拳头,他的视线最终还是从她抿紧的唇瓣儿上抽开了。

    但他到底是因为心软错了一步,他并没有按照一个哥哥该有的样子推开霍栀并严正地教训她。

    霍靳商后来常常在想,如果他当时在这一刻态度坚决,没有放出任何希望,霍栀是不是就不会那样执妄?

    他只是抬手捏住栀栀的脸,将他自己与栀栀拉开距离,还笑,“小丫头,别瞎闹!”

    但其实他这反应,是在纵容霍栀胡闹,也是在纵容……自己的心。

    霍栀睁开眼睛,脸上是窘迫和失望并重的表情,但她没有像其他女孩子那样掉转头就跑掉,而是抬起手捉住了霍靳商捏着自己脸的那只手的手腕,认真道,“我没闹,我就是喜欢你。”

    将自己的手从霍栀手中抽出来,霍靳商脸上那点故作出来轻痞笑容也偃淡下去。

    他冷漠地问霍栀,“你才19岁,你懂什么是喜欢?”

    “我……”霍栀急于解释。

    霍靳商又道,“霍栀,你读书读傻了,忘记了我们是兄妹?”

    霍栀昂起下巴反驳他,“就因为我在8岁那年姓了霍,我和你就变成兄妹了?那要是我不再姓霍了呢?”

    霍靳商绷了绷薄唇,骨子里的冷戾在那个时候早已经被激发出来。

    他虽然仍旧在笑,可是眸子里的冷寒昭然,“霍栀,你要是再胡闹,以后我们就别再见面了。”

    “……”霍栀的胸口剧烈地起伏了下。

    他这话,让她一下子难过得喘不过气来。

    霍栀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察言观色的怯懦小姑娘,她再一次反驳他,“你迟早是要回霍家的,低头不见抬头见!”

    已经转身举步离开的霍靳商顿住脚步却没有回头,“栀栀,你已经长大了,你很快就会找到你自己的幸福。”

    霍栀在他身后摇头。

    “而我,也会找到适合我的另一半,找到属于我的……幸福。”霍靳商的声音不可抑制地低沉了些。

    闻言,霍栀想象了下霍靳商牵着别的女人的画面,心口一阵钝痛,情不自禁地说了句,“没了你,我怎么幸福?”

    霍靳商的脊背僵了下。

    可是他不能再重蹈覆辙。

    8年前他之所以那么决绝地要入狱,不光是为了拯救霍家、也不光是为了薄书砚,而是他发现,他居然对一个年仅11岁的小姑娘有了异样的感情。

    那时候,他在和霍栀聊天的时候,常常忘记霍栀是一个11岁的小女孩。可是每当他情绪深浓的时候转过去看霍栀的时候,霍栀分明就还是一个11岁的小女孩。

    他一次又一次地跟霍栀聊天,一次又一次地觉得得到了心灵的归属,可是当他看见霍栀的脸时,他又一次又一次失望。

    他说不清楚自己对霍栀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直到那次他看见霍栀坐在别的少年的自行车后面展露笑颜的时候,他才终于明白。

    他虽然从未对霍栀动过非分之想,可是他老是期盼霍栀在一夜之间长大,他也老是想象着霍栀成年以后的样子。

    尽管是这样,他仍旧觉得自己可耻。

    他也尝试过用很多种方法去控制,可是都失败了。

    后来,阴差阳错,他终于彻底离开霍栀。

    他以为,他成功了。

    可是,他没料到,第一个来接他出监狱的,竟然是霍栀。

    他18岁时的愿望也终于成真:霍栀成年了。

    可是,时过境迁,有些事情早已经与当初不同。

    见霍靳商久久没有回应,霍栀跑上前去,绕到他跟前看着他的眼睛,“霍靳商你说话!”

    霍靳商抬眸看她,眸子里的暗色褪去,淡淡一笑,语调也不温不火,“霍栀,你没规矩。”

    他这云淡风轻的模样,让霍栀彻底不淡定了,她放下狠话,“从8岁到19岁,有些感情就是那么顺理成章。你在监狱里待了8年,我在学校也不乏比你条件更好的男生追求我,你以为我还没想清楚吗?”

    霍靳商嘴角噙着笑,一副在听笑话的神情。

    霍栀咬牙,“霍靳商,你别老拿年龄说事。你得知道心理年龄是跟一个人的经历有关的,并不是跟生理的年龄相关的!对,我确实是19岁,但是我的心理年龄配得上已经27岁的你!”

    “栀栀。”霍靳商错开视线,叹气,“我这才刚出狱,你能让我先松口气吗?”

    这话好让人难堪,霍栀咬着唇,最后还是隐忍地点头。可是她眼泪都快出来了。

    她也不知道在学校里被人称为铁娘子的自己,在霍靳商面前怎么就变得这么脆弱敏感。

    霍靳商转身走了。

    那天,霍栀没有跟着霍靳商一起回霍家,而是回了学校。

    霍栀早知道,在这8年里,原本是霍家最有才华和希望的霍靳商,早就被其他的霍家公子给取代了地位。

    霍栀知道,连出狱都没人来接的霍靳商,早就已经被霍家人的绝大多数人给淡忘。

    正因为早知道,才不敢去看霍靳商回霍家后的场景。

    可是霍栀并不知道,霍靳商从后墙翻进院子里以后,只去看了霍奶奶一眼就又离开了。

    霍靳商在监狱里遇到了什么人,而那些人又交给了霍靳商什么,霍家人一概不知,霍栀也不知道。

    ……

    ……

    霍栀是后来回霍家的时候才知道,霍靳商并没有在霍家露面。

    而霍茂德那时候已经全然忘了霍靳商为他做过什么、又为霍家做过什么,只担心霍靳商突然回归,会对他的前途及其名誉造成不好的影响,便也没再管霍靳商。

    霍靳商出狱以后,除了霍栀和霍奶奶,没有跟以前任何相识的人来往。

    霍栀除了知道霍靳商住在哪儿,对他所做的事情一概不知。

    只是让霍栀欣喜的一点是,霍靳商所住的公寓,离她的学校非常的近。

    霍栀常常借着身体不舒服或者与寝室同学闹了矛盾等谎话往霍靳商那里骗吃骗喝,霍靳商也由着她。

    因为在霍靳商出狱那天碰了钉子,霍栀自那以后也没再提过自己的心意,平时与霍靳商相处也不过是哥哥与妹妹的样子。

    那时候,学校里的一个学长侯铭天开始疯狂地追求霍栀,霍栀无论怎么拒绝都没有用。

    霍栀常常带着点自私的小心思将这件事抱怨给霍靳商听,霍靳商却只是嘱咐她注意安全。

    这样的生活一直持续到霍栀研一的时候,那时候霍靳商常常好几天都不回家,有时候甚至在国外呆一两周才回来。

    霍栀开始着急,以为他真的开始“追求自己的幸福”。

    那一次夜里,霍栀以要吃夜宵的理由将好不容易在家里呆了几天的霍靳商拉了出去。

    两个人找了一家口碑不错的小餐厅,吃到一半的时候,霍栀开始喝酒。

    霍栀准备了好多话好多话,本来准备等喝得微醺的时候告诉霍靳商,可是她高估了自己的酒量,后来竟喝得不省人事。

    霍靳商是一路抱着霍栀回去的,本来只需要十几分钟的路程,因为霍靳商故意放缓的脚步,延长到了三十几分钟。

    那一夜的人民路,很多人都看到一个身材颀长面容镌俊的男人,抱着一个长发的醉酒女人,信步走着。

    最后霍靳商抱着霍栀进入小区以后,霍栀悠悠醒转过来。

    她睁开迷蒙的眼睛盯着霍靳商看,霍靳商便停住脚步,站在已经没有人的深夜小区里,也垂首看着霍栀。

    看着看着,霍栀的眼角滑出一滴泪来,她抬起手来摸霍靳商的脸却怎么也摸不到。

    她颓败地收回手,可怜巴巴地低声问霍靳商,“哥,你会离开我吗?”

    霍靳商良久之后才说,“我总得离开你,我已经在习惯离开你。”

    霍栀的眼泪流出来更多,但因她醉了面部却没什么表情,她的声音更低,有些委屈,“可是你说过,你会一直在的。”

    霍靳商的眸浸出湿意,但他嗓音已经冷静,平铺直叙,“栀栀,只要你有需要,三哥一定出手帮你。”

    霍栀摇头,然后她抓着霍靳商的衣服,从他身上滑下来,贴着他站着。

    站稳以后,霍栀仰起头看他,乞求地看他,“那你帮我留住我哥,让他跟我在一起,好不好?”

    霍靳商不说话,只是看着她。

    霍栀又滚出一行泪来,双手紧紧地攥着他胸前的衬衫,问他,“那你帮我问他,我是不是哪里不好,让他说出来,我一定会改的。好不好?”

    霍靳商轻摇了摇头,哑声道,“栀栀,你很好。”是我不好,再也配不上你。

    霍栀突然踮起脚尖,吻上他菲薄而冰凉的唇。

    霍靳商的身体陡然僵住,连呼吸都暂停了。

    霍栀很生涩,只知道把自己的唇瓣儿贴上他的,不知道再如何进行下一步。她便一直保持着那个姿势,再不敢动。

    她怕。

    她怕自己一动了、或者呼吸重了,霍靳商就会立马推开她。

    但是霍靳商没有,他的唇片颤抖了下,然后他捏住了霍栀的肩,将自己的唇更紧地贴着霍栀的。

    霍栀的眼瞳骤然放大,她以为一切就要有转机的时候,霍靳商却将她推开了。

    “栀栀,别闹。”

    又是这句。

    霍栀闭上眼睛,“我好累,你抱我回去休息吧。”

    霍靳商动了动僵硬的手指,上前一步,将霍栀抱了起来。

    看着霍栀和霍靳商的身影消失在大楼里,躲在暗影里的侯铭天走到路灯所能照射到的范围里,嗤笑道,“怪不得一直拒绝我,原来是跟自己的亲哥哥有一腿。”

    霍栀成年以后,已经鲜少有人知道霍栀不是霍家的正牌千金。

    所以一路跟着他们过来的侯铭天翻看手机里拍下的那些照片时,露出一种近乎变太的笑容来,对得到霍栀这件事燃起了更大的兴趣。

    ……

    ……

    是霍老太太先收到那些霍靳商与霍栀亲吻的照片的。

    霍老太太将霍栀召回了霍家,给她看了侯铭天所发来的那些照片。

    侯铭天附言说,只要霍家将霍栀嫁给他,他就永远地删除这些照片。

    他还加了一句说,只要霍栀嫁给了他,他不会傻到将这些消息放出去,让自己戴绿帽子。

    霍栀跪在霍老太太面前,却说不出“对不起”这三个字。

    霍老太太沉默很久,想不出办法。

    有多事的工人通知了霍茂德,霍茂德给出了解决方案。

    他说,“栀栀,商儿已经为我们霍家做出过那么大的牺牲,这件事情我也不想再告诉他让他为难。你也知道现在几乎所有人都以为你是霍家的正牌千金,如果我为了成全你们将你的身世消息在这种时候放出去,势必会被认为是要欲盖弥彰。”

    “侯家也算是世家,侯铭天那个小伙子我也派人调查过了,是个有出息的青年。我听说在你们大学的时候,那小伙子就一直追求你。栀栀,不如这样,你年龄也不小了,不如就顺着侯铭天的意思,嫁给他。”

    “你也知道若是侯铭天将这些照片放出去,会对商儿造成多大的影像。他好不容易从监狱里出来,实在再也经不起波折了。栀栀,你就答应伯父一回,替我们弥补商儿一次,也缓解缓解你奶奶的忧愁。”

    霍靳商的二叔帮腔,“是啊是啊,你奶奶年纪不小了,伤心过度可是不是什么好事情。再说,霍家现在正好急需侯家在政界的关系来……”

    霍茂德瞪了他一眼,转向霍栀时放柔语气,“栀栀,你考虑一下。不为别的,就为了商儿和你奶奶。”

    霍栀看着他们翕动的嘴唇,什么表情也没有,什么一个字也没说。

    霍茂德和霍靳商的二叔走了以后,霍栀去看了霍老太太。

    霍老太太并没有责备她,只是一个劲儿地对她说,“当初将你带进霍家来,不知道是害了你还是救了你。栀栀丫头啊,奶奶该拿你怎么办?

    霍栀泪如雨下。

    如果霍老太太跟其他人一样算计她骂她,那她可能会不顾一切地反抗、无论如何也会争取和霍靳商在一起的机会。

    可是现在不可能了。

    她怕老太太伤心。

    她害怕她会彻底毁了才从监狱里出来的霍靳商。

    最重要的是,霍靳商永远都不会靠近她,她知道她无论如何努力、都注定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霍栀答应嫁给侯铭天,婚期定在三个月以后。

    霍栀给那时候又去了国外的霍靳商发消息,说自己想要见他一面。

    霍靳商告诉她,他已经定居国外,不会再回来。

    霍栀在霍靳商的公寓里哭了一夜,凌晨的时候,霍栀给霍靳商发了一条信息后,将张电话卡拔出来,从20楼的窗户扔了出去。

    她发给霍靳商的信息里说:霍靳商,你总是不喜欢跟我告别。

    ……

    一个人因为爱情而怯懦到一定程度的时候,总是容易心如死灰。

    霍栀答应了侯铭天的求婚,答应了霍家人的条件。

    但是霍栀说她欠霍家的人情已经还清,不想再姓霍,希望改名。

    霍茂德爽快地答应了她:她姓霍一天,终归要霍家操心。

    霍茂德问她想改成什么名字的时候,霍茂德正在看一本与历史相关的书,便潦草回道,“就叫明宋吧。”

    ……

    霍栀没有跟霍靳商说自己要结婚的事,但霍靳商来参加了婚礼。

    那场轰动雁城的盛大婚礼,连傅深酒都没有来参加,已经定居国外的霍靳商却来了。

    尽管霍栀一早便看见了坐在人群中的霍靳商,但是她逼着自己没有去看他一眼。

    然,整个婚礼中,霍栀却一直在奢望,霍靳商会突然站起来打断婚礼、带着她离开。

    但奢望终究只是奢望,婚礼结束的时候,霍栀再去看霍靳商所在的位置、却再也没看到霍靳商的身影。

    霍栀对这件事耿耿于怀了很久,到后来她常常怀疑自己在婚礼那天看到的霍靳商到底是真实的,还是自己痴念太深而看到的幻象。

    ……

    ……

    其实在霍栀婚礼前一天,得到消息的霍靳商确实回过霍家。

    他照例没有走正门,只从后墙翻入,直接去了霍老太太的房间。

    霍靳商跟霍老太太聊了很久,他想出了很多办法来跟老太太解释,会将他和霍栀的影响降到最低。

    但是霍老太太最后说,“商儿,你有没有想过,当年我为什么会无缘无故带栀栀丫头回霍家?又为什么要冒着被所有人反对的压力将栀栀留在身边?”

    霍靳商的表情凝住,但随后他露出笑容,“奶奶,您一向心慈。”

    霍老太太摇头,“商人从不做亏本的买卖。如果栀栀丫头并不能让我有利可图,你觉得我带她回霍家,还能是因为什么?”

    她说的是:带霍栀回霍家。

    而不是:将霍栀带回霍家。

    霍靳商的笑容在脸上僵了许久,单纯只是为了保持笑容而笑着。

    后来他转身离开的时候,所有神采在刹那间凋零。

    离开霍老太太的小楼之前,霍靳商去了一趟霍栀的房间。

    霍栀依然睡在她8岁时来霍家住的那个卧室,卧室里的布置都没有什么变化,公主风的梦幻风格。但终究是旧了。

    霍栀蜷缩在床上,将脸埋在双臂之间,正沉沉地睡着。

    霍靳商没敢靠近她,站在门口看了她很久很久。

    他离开的时候,看到挂在角落衣架上的那件婚纱,已经凋零的神采坠成了粉末、无风而散。

    ……

    ……

    侯铭天本就是男女通吃的变太,霍栀原本还不敢相信,结婚后才真正意识到这一点。

    所幸,她和侯铭天的新婚夜,侯铭天出去玩女人莫名被人揍了一顿,在医院躺了近半个月才能够活动自如。

    侯铭天出院以后比前更加癫狂,直接将一个才19岁的男孩带回家来住,还要求霍栀陪他们一起玩。

    霍栀的反抗成为必然,也是从那时候起,霍栀常常被侯铭天锁在家里,遭受毒打更是家常便饭。

    那时候霍栀唯一的安慰来自于傅深酒,霍栀唯一庆幸的是她守住了自己的清白。

    你看,即使是到那时候,霍栀仍旧还抱有幻想。

    可是不久以后,傅深酒跟她说,她准备和薄书砚离婚,要去英国。

    霍栀在傅深酒面前无所谓地笑,说,“那你去啊,谁稀罕你!”

    可是她一个人的时候,她每每想到傅深酒这句话,就忍不住要痛哭。

    都离开了,一个个都离开了。

    霍靳商离开她了。

    现在,傅深酒也要离开她了。

    后来,傅深酒提出要她跟着一起去英国,霍栀确实动心了。

    可是她想,万一她离开,而霍靳商又回来找她怎么办。那他们就错过了。

    就为这缥缈的可能性,霍栀拒绝了深酒的提议。

    再后来,傅深酒突然就失踪了,薄书砚因为糟蹋自己的身体也很快病倒。

    霍栀常常在高楼里望着这偌大的雁城,褪去在人前明媚模样,一次又一次地哭泣。

    那时候,侯铭天已经换了好几个男人和女人,他对霍栀越来越差了。

    如果不是霍老太太那次来侯家看她的时候正巧撞见侯铭天和一个年轻的男孩儿衣不蔽体,霍栀恐怕永远都要陷在侯家的牢笼里。

    霍老太太在当天带走了霍栀,回去以后偶然间看到霍栀身上的那些伤,痛哭不已、老泪纵横。

    可是那时候霍老太太已经只有名誉没有实权和社交,霍家的后辈不肯帮忙,无奈之下的霍老太太找到了薄书砚。

    薄书砚那时候消瘦不堪,但是看着霍栀的脸,突然想起那次傅深酒和她在和月小楼喝醉时,傅深酒说自己是鬼的事情来。薄书砚也隐约知道霍靳商对霍栀的情谊。

    薄书砚帮了霍栀,使她和侯铭天离了婚。

    但是不久后侯家莫名垮台,却不是薄书砚一个人的杰作。

    霍栀不傻,知道依照薄书砚的性子不可能因为霍老太太的一句话或者她是傅深酒的闺蜜身份就冒险和候家撕破脸皮。还是在薄书砚病中的时候。

    侯家垮台以后,霍靳商去医院见了一次薄书砚。

    也就是那一次,守株待兔的霍栀终于见到了霍靳商。

    只不过,霍靳商去看薄书砚的时候,薄书砚在医生的指导下吃了安眠药、睡得正沉。

    霍靳商在房间里坐了一会儿,跟祁宣说了几句话便提出要离开。

    两个有着过命交情的兄弟,在时隔八1九年再碰在一起,就这样错失了交流的机会。

    等霍靳商终于从病房里走出来的时候,贴着门边的墙站着的霍栀却失去了行动的能力,眼睁睁地看着他与自己擦肩而过。

    她的嘴唇张了又张,却发不出声音来叫住他。

    她很想冲上去追他,可是她的身体怎么也动不了。

    直到,已走出去十几步远的霍靳商自己停下了步子,转过身来。

    他没有看她,却朝她走过来。

    霍栀听着自己轰隆如雷炸的心跳声,眼看着他终于停在自己面前的时候,泪如雨下。

    霍栀这一生的眼泪,全都用在霍靳商身上了。她以前在孤儿院被虐待的时候,都硬气得从不肯落泪。

    她终于发出声音来,“哥……”

    霍靳商嘴角噙了点笑,抬起手来替她拭去泪水,一遍又一遍,“这么多年过去了,怎么比以前更爱哭了?”

    霍栀的嘴唇动了动,最后使出唯一可能与他多相处的杀手锏,“侯铭天常常打我,我太痛了。哥,我太痛了。”

    霍靳商停在她脸颊边的那只手猛然握成拳,眸中的暴戾之色一闪而过。

    他再一次替霍栀擦眼泪,嗓音温柔,“没事了,都过去了。”

    霍栀哀求他,“哥,现在都没人管我了,你能陪我几天吗?”

    霍靳商没有就这个问题回应她,只说,“走,我们去处理伤口。”

    ……

    ……

    霍栀脱下衣服让医生处理伤口的时候,霍靳商去了外间。

    他听见那女医生惊讶地问霍栀身上到底为什么那么多伤口,后来又一遍又一遍地问霍栀痛不痛,要霍栀忍着点。

    但是霍栀前程都没有吭一声,后来处理好伤口出来的时候,霍栀像个没事人儿一样对霍靳商笑,“哥,带我去吃饭吧!我很久很久都没有自由自在地去吃过好吃的了。”

    霍靳商看了一眼霍栀的身体,尽管他的目光并不能穿透她身上穿着的衣服,但他的眉目还是蹙了起来,问她,“还痛吗?”

    霍栀摇头,笑颜一如几年前明媚鲜妍,仿佛她从未受过常人难以忍受的伤害。

    霍靳商本已经定好晚上飞往国外的机票,但就是在犹豫的那一瞬间,霍栀已经拉着他往外走了。

    只是在去往餐厅的途中,霍栀中途下了一次车,称自己来了大姨妈,得去买点止痛药什么的。

    霍靳商本来准备亲自去帮她买,但想了想后还是让她自己下车去了。

    ……

    吃饭吃到一半的时候,霍栀身上的疼痛突然强烈起来,实在忍不住的时候她乞求霍靳商送她回公寓。

    霍靳商没做他想,送霍栀回家。

    到了霍栀的小公寓以后,霍栀站在玄关处,让霍靳商去卧室帮她拿柜子里那一双干净的拖鞋。

    霍靳商仍旧没做他想,乖乖地去她卧室找鞋。

    霍栀从包包里拿出她在药房买的药丸,迅速地干吞了下去。

    然后她拿出钥匙,将门从里面反锁了,将钥匙扔进了藏了起来。

    再然后,她将另外一枚药丸捏在手里,快速走到餐桌边,拿杯子倒了一杯水,将那药丸丢了进去。

    在霍靳商找到那双拖鞋从卧室走出来的时候,那枚药丸刚刚融化。

    霍靳商看见霍栀赤着脚踩在地板上,眉心蓦地凝起,“不是生理期吗?怎么还这么不知道轻重?”

    霍栀挑眉,笑话他,“哥,你还知道生理期这个词?从哪儿学的?”

    霍靳商的耳根突地红了红,什么也没说,只蹲下身去帮霍栀穿鞋。

    其实是之前霍栀跟她说她来大姨妈了要下车去买药的时候,霍靳商在车上用手机百度了下。

    霍栀配合着霍靳商的动作抬起脚。

    她看着这个半跪在地上的男人,戏谑着问他,“霍靳商,你确定你真的不爱我吗?”

    很意外地,霍靳商对于这个问题竟没有半点反应,仍旧淡然地帮她穿好鞋。

    霍栀心里一空。

    有那么一刻,她觉得霍靳商也许真的不爱她了。

    也许,霍靳商已经在国外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幸福。

    所以在那个瞬间,霍栀决定不再将手中的那杯水给霍靳商喝了。

    但是她不甘心,她又问霍靳商,“我开玩笑的哈哈哈!不过,哥,你结婚的时候为什么没有通知我,是不是把我这个当妹妹的给忘记了?”

    霍靳商站起身来,瞥了她一眼,“你听谁说我结婚了?放心吧,我结婚定会通知你的。”

    霍栀喜上眉梢,当着霍靳商的面喝了一口水,然后装作不经意地将水杯递给霍靳商,嘻嘻一笑,“哥,将就着喝吧,免得我还要去找杯子。”

    霍靳商有喝水的习惯,霍栀是知道的。

    果然,霍靳商并没有多想,接过杯子仰头就喝。

    只是喝了两口后,霍靳商停顿了下。

    霍栀提着一口气问他,“怎么了?”

    霍靳商盯了她一眼,仰头将水喝尽并把杯子放回桌上,“没什么。”

    霍栀撇撇嘴,往沙发走,“哥,你什么时候回去,能不能带我一起走?”

    霍靳商扶住桌子,闭了闭眼睛后才答,“不行。”

    霍栀侧首看了他一眼,继续往沙发走,说的却是另外的话题,“虽然我嫁给侯铭天那么久,但是我从没有让他碰过我。”

    霍靳商额上已经浸出汗珠,他脸上已经有厉色,“栀栀,你现在是越发地喜欢胡闹了。”

    霍栀在沙发上坐下来,看着霍靳商,“我不是喜欢胡闹。哥,只是经历了这么多,我已经不想再去想后果了。”

    “有些东西,越是克制就越是疯长。”

    “哥,你知道吗?要不是因为这些年的隐忍压制,也许我今天不会做出这么厚脸皮又决绝的事情。”

    霍靳商松了松领带,没再回霍栀的话,而是朝玄关处走去。

    可是门早已被霍栀锁了,他自然是打不开的。

    他侧过身来,声色俱厉地吩咐,“霍栀,把钥匙拿出来!”

    霍栀站起身,靠近他,“哥,我以前看过一本书,书里说,像你这种意志力坚定的男人,即使是吃了那种药,也绝不会跟自己不爱的女人有任何肢体接触。”

    霍靳商往后退一步,一双眸子猩红似要嗜血,“栀栀,钥匙。”

    霍栀向他靠近一步,将自己送到他面前,“哥,你是不是绝不会碰我?”

    霍靳商错开视线,抬手顶住霍栀的肩,语调却隐有哀求味道,“栀栀,把钥匙给我。”

    霍栀灵巧侧身,将自己的身体抵进他怀中,她环住他的腰,“霍靳商,你明明爱我,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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