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小时候,屠户家的大院里,每到腊月里初八,院子里就吊起十余头膘满体肥的猪,一起宰杀,那场景血腥到极致。而现在多达一百个人的干尸吊在横梁上,没有血腥,却比那场景让人心悸太多。

    我一阵阵反胃,刚吃下的苹果和果汁一股脑喷出来,诅咒了张驰几十遍,兔崽子,事先也不说清这里的情况,害得我连晚饭都吐出来。张驰怪味道的说了一句,“老同学,你有点过分了,这里的苹果从没有用过农药、化肥,只是喷洒了尸骨粉,绝对称的上绿色纯天然,可口、美味、养身、养颜。”

    尸骨粉?

    我顿时疯一样跑到瀑布飞流的小溪边,一边用手抠喉咙,一边往嘴里灌水,再吐出来,恨不得把胃一起吐掉。张驰在我背后哈哈大笑,满意中带着调侃的味道。我奔上前抓住他的脖领子,却被他反手就按在地上。我也不是吃素的,虽然劳累了一天一夜,但凶狠起来,一点也不影响力量的发挥,挣扎着起来,把张驰骑在身下。

    张驰一点也没反抗,一根手指点着额头,念叨着稀奇古怪的咒语,我身边多了四具干尸。机械的移动着,速度却不慢,狠狠扣住我的双手腕,双脚腕,一起用力就举过头顶,我被扔到一口燃烧的大锅里。

    “噗通”,我全身上下湿透了,锅里的水热热的,马上就被煮了的感觉,我想站起来,锅底无比的滑溜,站一次,摔倒一次。我破口大骂,却发现嘴巴张的很大,发不出声音来。我错看了张驰,这家伙比我聪明多了,刚才对我的亲近,是为了消除我的戒心,然后再下手。

    我暗骂自己蠢蛋,煞笔,烈叶道姑提醒过,张驰有奇怪的气息,我却没当回事。

    张驰啃着苹果,幸灾乐祸的问我叫什么;到了这地步,我就直说了,张驰看着我的嘴形,叫出我的名字。他取出一本书,翻腾了几页,颇是疑惑的自言自语:“徐冲,双人而立,傍水其中,阴阳谐和,五行得配,这名字完全不是夭折之象,是不是鬼差搞错。”

    张驰指尖按在地上,呵叫了一声:天地玄黄,阴阳共法,五行合临,九幽动,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敕,给老子出来。

    他指尖周围的石地扩出一圈圈波纹,最终幻化成八卦图形,时而虚幻,时而真实,两个晃悠悠的鬼差从石地上冒出来,恭恭敬敬的施礼。张驰高高在上的样子,围着鬼差转了一圈,把书籍扔到干瘦鬼差脸上。

    干瘦鬼差趴在地上翻开,然后再看看热锅里的我,忽然就跪下了,连说搞错。张驰狠狠踢了两脚,胖瘦鬼差来了个狗啃屎。这一幕全部落在我眼里,我憎恨张驰的同时,佩服有加,他和我差不多大,却有了驱使鬼差的神奇本领。

    一声干咳传过来,蓑衣人出现了,星光照射之下,背影高大而威武,看不到他的长相,从那一声咳嗽,估计是一位古稀老者。见到蓑衣人,张驰气势立刻就没了,孙子一样躬身站立。

    四具干尸把我从热水里打捞出来,万幸此时是夏天,如果换了冰天雪地,冷热交加,老子死不了也好不到哪里去。

    “滚回屋,好好读书,再给我惹事,小心屁股开花。”蓑衣人冷漠声音教训着,张驰还真听话,一溜烟就跑回石房子。“你们也走吧,回地府转告秦广王,十五之内,不要到九宫山来拘魂,这些时日,无论发生任何事,我自行处理。”

    两个鬼差唯唯诺诺,遁入地下消失不见。

    蓑衣人太牛了,连十殿阎王中权利最大的秦广王都敢对着干,我肃然起敬。蓑衣人转过身来,露出一张瘦到皮包骨的脸,皱纹堆垒,左脸颊长达三寸的刀疤最为醒目,眼窝深陷,只能看到小的不能再小的眼睛,眼神却深远而闪着光彩,对视了一眼,足令我终生难忘。

    四具干尸站在蓑衣人四个方向,宛若四个保镖,一动不动。蓑衣人询问,我是如何到这里的。我想想,撒了个谎,我是个游人,留恋九宫山美景,错过了住宿,误打误撞就到了这里。

    蓑衣人一下子就怒了,一挥手,四具干尸再一次抓住我的手脚,和旁边的干尸一样,双手吊在横杠上。我的手腕都快脱落了,疼痛忍不住,就呻吟起来。蓑衣人好像在等着我求饶,我偏不俯首低头。

    “不说实话,那好吧,只有把你剥皮,刮骨熬制新鲜的尸油了,你的体质很不错,尸油尸膏乃是极品,好久没遇到这么好的了。”蓑衣人说完,跑来个胖子侏儒,手里举着火把和明晃晃的剔骨尖刀。

    晕菜了,这是怎么回事啊?张驰说我不是夭折的对象,那我就不会这么年轻就失去性命,而蓑衣人却要把我熬尸油。说来我的命运太悲苦,没有死在阴灵恶鬼手里,却死在活人手里。

    矮胖子侏儒开始磨刀,霍霍之声,让人心惊胆战,我却不能求饶。宁可站着死,不可跪着生。老子有豪气,有血性,有不怕死的彪悍威武。

    “老家伙,你不把贫道逼出来,是不收手啊,都一百岁了,还和孩子逞强,当年的性情一点也没变。”栅栏门口传来我特别熟悉的话声。

    是烈叶道姑,我可算见到亲人,眼泪夺眶而出,想呼唤一声姑姑,却被泪水堵在喉咙里。

    “你不出现,他就的继续受苦,你不忍心,这就好,说明这么多年,你的性情也没变。”蓑衣人很平淡的说着,指挥胖子侏儒把我放下来。

    “师傅淳淳教导,善念为怀,解救苍生于水火之中。多年来我以此为念,走遍大江南北,捉鬼驱魂,不像你找了个安乐窝,龟缩着不问尘世。”烈叶道姑到了近前,把一枚药丸塞到我嘴里,立刻就感觉着清流涌遍全身,火辣辣的疼痛消失不见。

    蓑衣人伸出干瘪的手,烈叶道姑立刻就握上去,相携走向石房子,胖子侏儒小跑,搬出来藤椅和木桌,泡好了茶水。蓑衣人和烈叶道姑左右坐下,胖子侏儒趴下就给烈叶道姑磕头,尊敬称呼师姑。

    “一晃眼小言也长大成人了,想当年我给他续命之时,也就十岁年纪,时光悠悠催人老,我等都快行将就木了。”烈叶道姑颇是感慨。

    我在猜测烈叶道姑到底多大年岁了,她说蓑衣人一百岁了,两个人如此亲切,一定是关系特别的近,是同门师兄妹?还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同龄人?

    “小言,我给你介绍,他叫徐冲,是我的侄儿,虽然愣头愣脑,心肠却不坏,以后你们要多亲多近。”烈叶道姑把我介绍出去。

    我现在还特么的恨胖子侏儒,刚才差点把老子的皮剥了。胖子侏儒晒然一笑,呲出两排大黄牙,连连的说误会,要我别往心里去,以后他就是老哥哥,只要我用的到,一句话,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我忽然就觉得胖子侏儒特别的可爱,我想起张驰,他和蓑衣人是什么关系?这家伙看起来猪头猪脑的粗鲁,实在花花肠子太多,即使蓑衣人是他祖爷,论辈分叫我表爷爷,我也要小心他。

    烈叶道姑和蓑衣人谈论往事,我听不懂,就跟着胖子侏儒去参观干尸。他一再提醒我,干尸听起来是个可怕的名字,但一点也不值得恐惧,干尸的魂魄抽离,就像干枯树枝一样,没有人对其施法或者孤魂附体,一动也不动。

    距离石房子越近的干尸就越古老,胖子侏儒指着耳朵上大金环,面目骨骼隆起很高的干尸介绍,这是唐朝之时,大梁国猛将的尸体,多年前被蓑衣人挖掘出来,视为珍宝,这样的干尸活着时凶猛善战,施以灵力让他动起来,就特别的厉害。相对来说,书生学士一类的干尸,就差得很远。

    但此类干尸也有特殊之处,施以灵力,他们就能写字绘画,念诗读文,只要懂口语的人就知道他们再说什么。胖子侏儒给我示范,他站在一具最瘦弱的干尸后面,双手掐诀,待满面红光闪烁,两根手指顶住干尸后心。

    干尸耷拉着的脑袋猛然仰起,嘴唇一动动的,我根据其口型,辨认出十余个字,其中包括:前、光、地、举头等等。

    胖子侏儒结束施法,跑到前面,问询了我一阵,他笑着:“根据你所说,这句明朝的干尸所说乃是诗仙李白的《静夜思》。”

    我觉的太神奇了,看着恶心,想着也恶心的干尸,竟然妙用无穷,如果找到李自成的干尸,施以灵力,他就会说出埋藏的大宝藏,那可是大奇迹。胖子批评我的想法太幼稚了,不是每个古人死后,尸体都能保留下来,尸体不在,哪能还有干尸之说。

    这里的干尸从隋朝到现在都有,最多的是清朝和民国的,至于当代人的,死亡时间太短,形成干尸的太少了。

    胖子侏儒心肠特实在,并没把我当外人,我问什么他毫不犹豫的就回答。

    我走着看着,就感觉的脚下哗啦啦的响,瞬息之间,大地抖动起来,一**虚幻的影像散开,胖子侏儒趴下去,耳朵贴在地上聆听,一分钟后,跑到蓑衣人跟前,“干佬,地府轮回王邀请你去一趟。”

    “回复他,我没有时间,十五日,别再来打扰我。”蓑衣人揭下一片蓑草,拧成麻花状,胖子侏儒接在手,平着按在一圈圈的扩散的影像里,冒起一阵蓝烟,人和蓑草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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