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在僧院住了一晚,除了送饭的小沙弥外,一直再没有人来,那个知客僧应该已经跟方丈稍过话了,但看来此事并不容易。

    第二天一早,一阵悠扬的钟声传来,接着又有小沙弥前来送上早餐,放下早餐,小沙弥转身正要离去,清漓唤住对方,说道:“我等想面见一下主持方丈,还请小师父帮忙通报一声。”

    “阿弥陀佛!”

    小沙弥低声宣了一声佛号,说道:“主持方丈近日闭门清修,钻研佛法,一向不见外客,还请施主见谅!”

    清漓听了,没再多说什么,挥挥手,让对方去了,转而朝江云笑道:“看来这个主持方丈也是不见兔子不撒鹰啊。”

    江云问道:“那么清漓打算怎么办。”

    清漓道:“还能怎么办,只能动真格的了,你随我来。”说着便转身出门而去,江云也就跟随而去。

    两人一路就往正中的大雄宝殿而来,虽然是一大早,但已经可见三三两两的香客进进出出,络绎不绝,很多都是赶早来烧第一炷香的。

    两人踏进大门,先去要了两柱香,进完香后,清漓朝旁边的香灯僧走去,香灯僧见状,迎上前来,行起手礼,宣了一声佛号,道:“阿弥陀佛,两位施主有礼了。”

    清漓便直言道:“我这位朋友沾惹上了一些煞气,欲布施贵寺,以求我佛慈悲,消灾去煞,还请法师行个方便。”

    “阿弥陀佛!”香灯僧高宣一声佛号,道:“檀越乐善好施,心存慈悲,必得我佛保佑,消灾去煞,指日功成。”

    清漓也不多废话,从袖袋中掏出一叠银票,递了过去,道:“区区薄物,不成敬意,还请我佛笑纳。”

    “阿弥陀佛!两位檀越请跟我来。”像灯僧接过银票,然后把两人引到后面的一间静室,奉上香茶。

    两人坐下之后,清漓呷了一口茶,便又对香灯僧道:“闻知贵寺主持方丈延德大师佛法精湛,神通广大,我等仰慕已久,倘能一晤,得见大师尊颜,不胜荣宠,不知可否请法师通报一声?”

    香灯僧闻言,合掌一礼道:“两位檀越稍待,贫僧这就去请主持方丈。”说罢就转身退出去了。

    香灯僧走后,江云随口问道“清漓刚才布施了多少?”

    “一千两银子。”清漓漫声应道。

    江云听了,不得不佩服,这位清漓公子还真是出手豪绰,这一千两银子眼都不眨的就送出去了。

    “为了在下的事,倒是让清漓破费了。”他说道。

    清漓道:“江公子不必客气,清漓布施,也是行善积德,得大自在。”

    江云道:“清漓也信佛么?”

    清漓朝他轻嘘一声,道:“江公子慎言,在此佛门之地,须怀礼佛敬畏之心,否则你即使到了那菩提台,面壁参悟,也难有成效。”

    江云听了,倒是一时不说话了。

    两人在这里并没有等上多久,就听到外面又响起一阵脚步声,然后先前那个香灯僧又从外走了进来,来到两人面前,合掌一礼道:“两位檀越,主持方丈有请,请跟我来。.pbtxt.”

    说着转身先行,清漓和江云两人对视一眼,便也起身,跟随后面而去。

    香灯僧一直领着两人,来到后面僧院的一间僻静禅房精舍,停住脚步,朝着两人伸手一揖道:“主持方丈就在里面相候,两位檀越请!”

    “多谢法师指路。”两人当即就步入禅房,香灯僧轻轻掩上房门,便离去了。

    两人进到禅房,抬头一看,就见大堂中央蒲团上,端坐着一位眉须皆白,宝相庄严的老和尚,想必就是这兰陵寺的主持方丈,得道高僧延德上人了。

    “尘俗之人清漓,江云,见过延德大师!”两人走上前去,各自行礼问好。

    闭目端坐蒲团上的老和尚,也就是兰陵寺的主持方丈延德上人睁开眼,目光微微在两人身上一扫,朝着旁边一示意,和颜悦色的道:“两位檀越请坐。”

    两人分别在一旁蒲团上屈膝坐下。

    “久仰延德大师仁德高尚之名,今日得见尊颜,能够当面向大师请教,聆听教诲,清漓甚感荣宠之至。”清漓坐下之后,便寒暄起来。

    延德上人也是态度随和,问了问两人的名姓,家世等事,又再次感谢对方的慷慨布施,盛赞对方心存慈悲,颇有佛缘等等。

    寒暄一阵之后,清漓终于道明了此来的目的用意,说道:“我这位朋友,因为一时不慎,误入歧途,招惹上了一些煞气,急切想要消除,闻知贵寺有一胜迹,名曰菩提台,入内参悟自省,对于消灾去煞有奇效,至此斗胆恳请,不知大师可否行个方便,让我这位朋友进入那菩提台中,修行自省,以消灾去煞,若蒙允准,我等感激不尽!”

    延德上人闻言,便是轻轻摇头,道:“檀越的意思,老衲明白了,不是敝寺不肯通融,只因那菩提台乃是内堂清静之地,平日只供本寺弟子参悟修行,一向不接待外客,所以檀越的请求,老衲只能拒绝了,还请檀越见谅。”

    清漓一听,脸色就有些不好看了,合着施舍了一千两银子,就是这个结果,全打水飘了,这个老和尚也太不通人情,翻脸不认人了吧。

    “大师此话差矣,我佛不是讲究慈悲为怀,与人方便自己方便,大师为何拒人千里之外。”他不甘心的忿忿道。

    延德上人淡淡一笑,道:“檀越请息怒!此是寺中向来的规矩,倒不是蓄意刁难。再说老衲不让这位檀越进入那菩提台,也正是慈悲为怀,非我佛门子弟,无有慧根,心无我佛,杂念丛生,那么进入那菩提台中,不仅不得进益,反易遭受其害。”

    “大师此话当真?”清漓质问道。

    “出家人不打诳语。”延德上人老神在在的道。

    清漓依旧很是怀疑,这只是对方一个推辞的借口,但是对方非要这么说,他也没有什么办法。

    “可是据清漓所知,以前也是有外人进入到这菩提台中的,大师可否承认?”他又质问道。

    延德上人闻言,倒也没有否认,道:“檀越所说,确有其事,不过那都只是少数例外,进入菩提台其中之人,虽非我佛门弟子,但却都是生具慧根,大有佛缘之人。”

    这老和尚明显又是在胡扯了。清漓心中腹诽,又争辩道:“既然如此,那么大师为何就认定我的这位朋友无有慧根,无有佛缘呢,是不是过于武断了一些?”

    延德上人被这么一问,倒是被问得一时哑口无言,这时瞥了旁边的江云一眼,沉吟一下,便道:“也罢,那就让老衲且看看他是否跟我佛有缘,有无慧根。”

    清漓心说,江公子是正儿八经的读书人,士林人物,以后是要一路金榜题名,青云直上,出入朝堂,治国理政的,跟我佛有什么缘,不过此刻为了借用这兰陵寺的菩提台消灾去煞,也只能暂时认了。

    他又问道:“那又该怎么得知我这位朋友是否跟我佛有缘,有无慧根?”

    延德上人淡淡一笑,道:“这个简单,老衲问这位檀越几个问题,就清楚了。”

    看到对方一副老狐狸的面容,清漓心中有不好的预感,要是这个老和尚非要刁难,出一些刁钻古怪的题目,江公子根本就从没修习过这佛法,又怎么答得上来,是这位精研佛法的得道高僧的对手?

    他有心拒绝,可是又没有足够的理由,他转头看向江云,问道:“江公子,你意下如何?”

    江云倒是一副淡定的样子,道:“那就请大师出题。”

    看到对方淡定从容之状,延德上人心中却是一笑,心说年轻读书人就是矜高自负了一些,你虽然年纪轻轻,是个秀才,才学自然是不差的,但是论起佛法,你与寻常七岁小儿又有何异,面对老衲的诘问,你又能回答出什么道理来,可以说,我让你过你便过,不让你过,你便不过,不过今天却是不能让你过的,无它,看此子一副孤高自负之状,就不是深具佛缘,无有慧根之人,去了菩提台也是徒劳往返,有害无益。

    他淡淡一笑,说道:“那么就请这位檀越听题了。”

    顿了顿,他拈须问道:“何为但于一切一切法,不作有无见,即见法也?”

    旁边的清漓一听,心中顿时就破口大骂了起来,这个老和尚,果真可恶的很,一开口就是这般玄奥艰深的题,江公子想必无有研究过这佛法,一时之间如何答得上来,这不是纯粹刁难人吗。

    你这老和尚,要刁难人也就罢了,但不能一上来就穷凶极恶的露出狰狞面目,这第一道题总要弄的容易一些,让人好下台吧。

    他在这里心里已经把对面的老和尚给骂惨了,但他心中骂归骂,对面的老和尚终究是听不到的,此刻延德上人的脸上虽然一片肃穆,但心中却是乐开了,他相信自己的这个下马威,应该让对方知晓厉害了,也算是给这个自负的年轻人一个教训吧。

    “不可说!”

    就当清漓心中在破口大骂,又是焦急,而延德上人也渐渐露出和煦笑容的时候,江云沉吟一下,回答道。

    随着这短短的三个字一出口,延德上人脸上正要展开的笑容嘎然而止,表情一下子僵住了,眼眸中露出震惊的神色。

    旁边的清漓却不明究竟,不可说?听到江云的这个回答,他却是急了,江公子的意思,是说不知道,承认答不出来了么。

    虽然对这个结果已经有所预料,但他心中多少还是有些失望,主要是那个老和尚太可恶了,他原本还带着一丝期待,希望江云能够回答出这个问题,狠狠的打一下那老和尚的脸的。

    只不过他又发现,那个老和尚此刻的情形好像也大不对劲,在那里发什么呆呢,看他那个样子,怎么说呢,仿佛踩了狗.屎一样?

    清漓心中腹诽不已,心说老和尚你太过分了吧,就是江公子没有答出这个问题,你也不必摆出这么一副夸张的表情,纯心寒碜人不是?

    第一道题出得这么难也罢了,江公子没答上来,还要这般尽情奚落,简直是岂有此理,无有任何得道高僧的风度啊!

    若是延德上人听得到他心中的话,一定会大呼冤枉,他真的不是纯心奚落,而是当真被对方的这个回答给震住了。

    不可说!

    这个回答看似简单寻常,但是作为一个有道高僧,听在耳中,却犹如暮鼓晨钟,振聋发聩,他从其中分明听出了一种玄奥,不可言喻的妙理。

    一句不可说,简直是大圆满的回答了他的问题,而且留下无穷的余味,让他情不自禁深思不已。

    “大师,大师——”

    看到对方还在那里一个劲发愣,露出那般夸张的表情,尽情奚落,一旁的清漓实在不高兴了,忍不住出声唤道。

    延德上人这时回过神来,深深的看了对面的某人一眼,实在不相信对方年纪轻轻,便能悟得这般无上佛理,回答得这般滴水不漏。

    是了,对方不会是瞎猫碰到了死老鼠,瞎蒙的吧,或者说,他本来的意思,其实是指不知道,是自己一厢情愿的替他想到了那些高深佛理。

    是了,一定就是这样的了,这人就是瞎蒙的,其意本就是指不知道,回答不出这个问题,全是自己想岔了。延德上人明白过来之后,倒是有些哭笑不得的,心说差点就阴沟里翻船,被这么一个乳臭小儿给唬住了,实在是惭愧,惭愧啊。

    定了定心神,为刚才的失态感觉羞愧,神色一整,又恢复一副得道高僧之状,延德上人再次发问道:“这位檀越听好了,老衲的第二个问题,何为于一切相,离一切相,即是无相”

    旁边的清漓听了,又切齿暗地骂开了,这老和尚,真是得势不饶人,非要存心刁难不可了啊,这第二个问题的难度,比起第一个问题有过之而无不及,江公子又不是佛门弟子,从未钻研过佛法,如何回答得出这等高深的问题,这老和尚是存心要看笑话的吧,真是太可恶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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