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不自禁又是一阵毛骨悚然,江云转过头来,不敢多看,这时听得崔清妍在问旁边的士子。

    “这位公子,不知先前你们进入到那洞中,真的是白鹿洞胜地么?”

    那位士子听了,虽然还在抗拒着无形威压,但还是带着兴奋激动,眉飞色舞的说了起来:“那当然是了,里面确实就是传闻中的白鹿洞胜地,地方大的很,十分空阔,仿佛进到了另一个洪荒久远的世界,那洞壁上,刻满了田圣的手迹,令人大开眼界,在下随意在一处岩壁前面停下来,面壁参悟,很快就能进入到无我的状态,沉浸其中而不可自拔,深感体悟良多,只是刚刚觉得要有所突破的时候,就被狂风惊醒,被莫名其妙的驱逐了出来……”

    “在下相信,只要再多给我一点时间,我一定就能够参悟其中的真谛,从而顿悟,大有收获的,可惜了!唔,男儿行,当暴戾。事与仁,两不立……”

    江云在一旁听了,忍不住出言讥讽道:“田圣可是教了你事与仁,两不立?你口诵邪心魔经这样的异端学说,还想有所顿悟,这岂不是南辕北辙,自欺欺人,十分可笑,你心不诚则不灵,就是在里面待上一年半载,也不可能有什么收获的。”

    那人扭头一看,发现出言讥讽的人,竟是那个为人不齿的士林败类,当下恼羞成怒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为了抵御这无形威压,口诵赤心真言又何妨,只是权宜之计罢了,倒是你这个当道买文的无耻之徒,还有资格字这里说什么心不诚则不灵?我问你,你可曾进入这白鹿洞中?唔,一毛不拔真君子,万骨功成大丈夫……”

    江云轻轻咬了一小口桃子,倒是如实说道:“被无形力量所阻,倒是进不去。”

    那人一听,便是乐了,哂笑道:“真是天理昭彰,你这样的当道买文之徒,首先便心不诚,能够进入白鹿洞就怪了。你能到达这里,都是一个奇迹,当然,最后不得其门而入,还是白搭,哈哈。”

    江云道:“我不能进入,只是我不耻于做下滴血献祭,加入异端邪说之门,离经叛道的恶事。我还是认为,这是一个考验,你们都误入歧途了,是不能到达真正白鹿洞胜地的。”

    那人听得一愣,随即感到十分可笑的大笑了起来,轻蔑的扫了对方一眼,道:“莫非阁下的意思是说,我等不能进入白鹿洞胜地,阁下反倒是可以了,简直荒唐可笑的很。实话告诉你,你不用在这里痴心妄想了,你就是滴血献祭,入了这赤心门,也不可能进入白鹿洞胜地的。事实上,先前我等已经进入了白鹿洞胜地之中,见识到了圣人之遗迹遗泽,大有收获,而你呢,只能眼巴巴的待在洞外,说一些酸溜溜的话,真是可怜可笑!唔,任达不拘学虎豹,岂为兔羊礼法缚……”

    江云轻轻咬了一口桃子,慢条斯理的道:“那就拭目以待了。事实上,这位仁兄即使滴血献祭,入了异端邪说之门,此刻不也是被驱逐出来,不得其门而入了么,可知这异端邪门就是异端邪门,没有信义道理可言。我就不信,你等已经误入歧途,还能再进这洞中去不成?”

    那人被他这番话撩拨得心头火起,目光望了望那洞口,又望了望那岩壁上的字,神色现出几丝挣扎不定。

    到现在为止,场上的人都在忍受煎熬,抵御那无形威压,不时念诵一句邪心魔经,以减轻这身心上的压力,但还没有人真的依照那岩壁上的话,口出恶言,作出侮辱四圣这样大不敬的事。

    但是,恶魔的种子已经在心头发芽,也许这只是一个时间早晚问题而已,大家还在观望盘桓着,也许现在所缺的,就是第一个出来吃螃蟹的人。

    若此刻真有一人跳出来,对四圣口出不逊之言,并以此真的再次进入白鹿洞中,那么接下来事情会如何,就实难预料了。

    只是时间过去许久,这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却依旧迟迟没有出现。

    郑东白坐在一块岩石上,他虽是举人,但所受的无形威压也相应更是强烈,所受的煎熬并不比其他人要轻,同样的,在苦苦抗拒这份无形威压的时候,他不时的要念诵一句邪心魔经,以减轻这身心上的重压。

    不过,相比于其他人,他心中还正受着另一份的煎熬,他的目光,屡屡向着旁侧某一处看去,每当看到那个佳人倩影跟心中所不齿痛恨的那个士林败类坐于一处,状似亲昵的时候,他的心就犹如刀割。

    他实在不明白,想不通,崔清妍这么一位世家千金小姐,大家闺秀,如明珠仙露一般的人物,为什么不顾身份,跟这么一位为士林所不齿的无耻之徒,士林败类,龌蹉鄙陋小人混迹在一处,而且不时还表现出对其人十分维护关切之意。

    听说,这个士林败类先前能够渡过弱水,就是全亏了清妍小姐相助,是清妍小姐浇灌了一株硕大降龙木,然后邀他同乘一木,那士林败类这才得以渡过弱水,其后他又能屡屡过关,只怕也少不了清妍小姐的相助,否则这个士林败类根本就到达不了这里,

    清妍小姐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屡屡帮助这个为众人所不齿的士林败类,难道就是因为当初自己等人拒绝给其人降龙木尖刺,这等不公的行为,让她看不过去,对其深感同情,所以才一路之上都不遗余力的帮助他?

    若早知如此,当初就给这士林败类一根降龙木尖刺就好了,量他有了降龙木尖刺,也不可能一路顺利走到这里。

    不过他又觉得,事情好像并不是这么简单,若只是出于一时义愤,出手帮助对方,那帮助对方渡过弱水也就够了,何至于后来一路之上依旧屡屡维护,关照备至,这是不是好心的有点过头了。

    而看现在两人这般形影不离之状,他更是一阵嫉火燃烧,心头堵得慌,若不是大家都明白,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事,若是有人说,这是一对情投意合的眷侣,只怕也有人要相信的。

    某人能不能到达这里,能不能进入白鹿洞,能不能面壁参悟,有所收获,他其实都可以不关心,不在意的,他所深恨的,只是此人跟清妍小姐那份好像已经脱离正常范畴的关系,清妍小姐简直像被这人施了巫术,给蛊惑了一般,对这人维护关照的太过头了?

    每每想起先前所见,两人同吃一个桃子的情景,那份亲昵,那份暧昧,他心中就犹如万箭穿心。

    清妍小姐为什么要这么做,她难道不知道,这样的举止,已经过于轻佻暧昧,十分不妥,十分逾越礼法了吗,难道她心中还在义愤,还是在故意做给自己看,以此表达对自己先前所作所为的不满?

    即使这样,这种行为也太过分了一些,实在是他不可以接受的。

    或许,我应该去跟清妍小姐好好的说一说,澄清彼此之间的误会?

    “东白兄!东白兄!”

    正当他这里胡思乱想,不能释怀的时候,这时只见郭茂,谢奕等几个人走了过来。朝他唤道。

    郑东白回过神,收回目光,定了定心神,看了几人一眼,问道:“怎么了。”

    郭茂朝着那洞口看了一眼,说道:“这样下去好像也不是办法,不知东白兄可有破解之策。”

    郑东白此刻却是有些心思烦躁,哪里有什么破解之策,若说有,那也就是依着岩壁上的吩咐,对四圣口出不逊之言,不过这样大逆不道的事,他是不会做的,起码不会第一个去做,先前滴血献祭,他是第一个吃螃蟹的,但他还尚存一些理智,这次是绝不能再作这第一个吃螃蟹的人了。

    他当即没有说话,只是摇了摇头。

    谢奕神色一阵挣扎,迟疑的说道:“其实,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他的话没有说下去,但在场所有人都明白了他的意思,脸上都有些色变。

    郑东白扫了他一眼,又看了看其他的人,淡淡的道:“那么谁去做这第一个成大事者?”

    这话一出,场中一时又陷入沉寂,没人接这个茬。

    郑东白这时目光又扫过不远处,心中不由一动,带着几分讥讽的说道:“这第一个成大事者,我倒是有一个十分合适的人选。”

    “哦,不知东白兄说的是谁?”几个人面面相觑,不解的问道,若这个人是自己,他们心中都是十分不情愿的。

    郑东白朝着远处努了努嘴,淡淡的道:“还有谁,就是那个士林败类而已,我想能够作这第一个成大事者,他是不会拒绝的。”

    听他这么一说,众人都醒悟过来,他们当然清楚,对方说的士林败类是谁,除了那个士林败类,也没有谁了,心下暗道,是啊,现在大家都不肯当这个出头鸟,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那么要破此僵局,那个士林败类倒是一个不错的人选。

    “东白兄此法甚好,甚妙!”不出意外,几个人都欣然附和叫好起来。

    “不过,那个士林败类会答应吗?”有人又怀疑的问。

    郑东白目中闪过几丝阴冷,沉声道:“他不答应也得答应!这是给他的一个机会,他若识趣,就该答应。”

    “那好,我等这就去找他。”众人纷纷说道,都有些迫不及待了。

    郑东白,郭茂,谢奕一行人,当即就向江云这边走了过来。

    “这位江兄,有一件好事便宜你了!”几个人走到江云近前站住,郭茂抢先带着几丝戏谑道。

    江云正闭目坐于地上,抵御着无形威压,闻言抬头,看到面前站着的神色不善的几人,没有理会,又闭上了眼。

    看到他这副傲慢之状,几个人都心中有气,郭茂加大声音道:“这位兄台,没听到我等的说话么,有一件好事等着你的。”

    “什么事?”没待江云有什么反应,这时旁边响起一道清音,只见崔清妍站起身形,走了过来,在几人面前站定,冷声问道。

    “清妍小姐,是这样的……”郭茂倒也没有隐瞒,径直就把他们的来意说了一遍。

    听完之后,崔清妍神色一变,道:“什么,你们当真要依着岩壁上的话,要对四圣大不敬,口出不逊之言?”

    几个人都没答话,算是默认了。

    崔清妍不由怒道:“你们是不是已经迷了心窍,入了魔障,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做什么了,这样大逆不道的事情,即使想想也不该,你们竟然当真做得出来?你们还配称是熟读圣人经书,口诵仁义礼智的正人君子吗?”

    郭茂期期艾艾的道:“清妍小姐,所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这只是一场幻象游戏罢了,风过了无痕,大家都不会当真的,何况,有人先试试其法,若是不成,那此事自然就休提了。”

    “只是一场幻象游戏罢了?”崔清妍不由气笑了,忿然叱责道,“亏你郭公子也是饱读诗书,受圣人教诲的人,竟也说的出这般无耻无知的话来。君子之言,驷马难追,言为心声,发于声而止于行,既然说出了口,不管真假,就是对四圣的大不敬,岂能当作儿戏!”

    一众人被说得一时哑口无言。

    见场中情形僵住,郑东白这时就出声道:“其实我倒是觉得,郭公子的话也不无道理,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应权通变,识时务而随机应变,能屈能伸,也不失君子所为,只要问心无愧,谨守这份本心就是。”

    众人一时又纷纷点头,附和称是。

    崔清妍气得玉面铁青,看一时说不通,便道:“你们非要冥顽不灵,一条道走到黑,那我也管不着,但你们自行不义之事就罢了,为何还要拉上旁人?”

    郑东白正色道:“清妍小姐言重了,这未必不是一件大好事,一个大机缘,再说,此人是众所周知,为人所不齿的士林败类,由他开这个头也是情理之中的事,说不定这真是让他占了一个大便宜的。”

    看到对方明明就是想要为奸作恶,心中没底,色厉胆薄,因此要让人做这个替罪羊,却偏偏还要说得这般冠冕堂皇,崔清妍几乎气得发抖了,她回头朝着江云道:“江公子,众人都说你这个人卑鄙无耻之极,但现在一看,还有比你更卑鄙无耻的人,就在眼前。”(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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