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和谈,这是下最后通牒,这是逼宗门及修炼家族造反。气氛紧张之极,谈判陷入僵局,随时有破裂的危险。

    右相老成持重,当即提出休息半个时辰。

    要拖住他们要争取时间,又不能体现出半点软弱,更不能让他翻脸。任务艰难,陈长老正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谈,当然不会拒绝右相的提议。

    修炼院前身乃三圣宫外院,弟子最多时高达六千余人。

    占地极大,建筑物众多,执事和教习曾住过的院子,虽然无法与三圣宫内的那些宅院相提并论,但比西来楼等客栈要好许多。一个院子给宗门及修炼家族代表临时休息,另外几个院子用来招待旁听的勋贵。

    谈判桌上咄咄逼人,在接待上修部衙门无可挑剔。院子收拾得干干净净,各种点心干果琳琅满目,综合司各处官吏热情无比,堪称有求必应。

    右相没去专门为他安排的小院,特别请文昌伯何谦善一起来到修部后堂。

    “外公,十八琐事缠身,一直没能去探望您老。今天别回去了,去听涛馆住几天,让十八菡芸和玉儿好好孝敬孝敬您老。”别人面子可以不给,外公必须以礼相待,秦风态度诚恳真挚,紧拉着老人家手不放。

    没有把握,外孙不可能给宗门妖人下最后通牒。

    有生之年能看到朝廷铲除宗门,亲外孙能完成鹏皇和铁皇没做成的事,何谦善心情前所未有的畅快,拍着他手笑道:“你有大事要办,无需把精力浪费在我这个老头子身上。来日方长,我身体硬朗着呢。日后有机会。”

    右相可不是来看他们祖孙团聚的,急切地问:“殿下,老夫有几件事不明。想请殿下解释一二。”

    “相爷但问无妨。”

    “有几成胜算?”

    对付宗门,收复三洲。不光是修部的事,他有权过问,尤其在涉及到开战这一重大问题。

    秦风盘算了一下,胸有成竹地说:“现在有六成,每拖十天能增加一成。也就是说,下下月初开战,将拥有十成把握。”

    修部总共才多少兵力,右相沉吟道:“殿下所说的十成把握。是否指对付练气境以上妖人?”

    “我修部只对付宗门,那些修炼家族和叛军,依然要靠京军乃至边军。”

    “修部需要一个半月准备,朝廷至少需要三个月。”

    大军要筹备粮草,收复一个地方要派驻官吏,三洲有府衙郡衙,但官员数量极少,远不够恢复政令所需。要打仗,要接管三洲,用三个月时间准备都有些仓促。

    秦风能理解他的担忧。摇头苦笑道:“已经走到这一步,只有速战速决,不然很容易夜长梦多。”

    “前辈高人再高终究是一人。若无法将其一网打尽,必然会变成另一个乌氏余孽。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殿下一定要考虑周详。”

    “相爷是担心?”

    “先解决青云宗,八荒宗和破天阁不一定会增援,他们会观望,发现苗头不对定然会逃之夭夭,先解决其它宗门亦然。如此一来,将会留下两大后患。他们实力远在乌堡之上,搞不好后患无穷。”

    看得很远。考虑得很全面,事实上一直迟迟不动手。就是担心打草惊蛇。

    秦风回头看了一眼正闭目养神的外公,突然笑道:“相爷。如鹰谷能牵制住一家,乌堡再帮我缠住一家,各个击破,将其一网打尽并非没有可能。”

    “乌堡?”

    “冤冤相报何时了,乌堡人心已经散了,至少有一部分人愿意归顺朝廷。如相爷能以朝廷名义,族老院能以全体勋贵名义,给他们一颗定心丸,相信他们定能为我所用。”

    朝廷不可能与宗门化干戈为玉帛,因为他们扶持出一大批野心勃勃的修炼家族,迫使朝廷册封了一大堆新贵族,他们动摇的是大秦根基,想将朝廷取而代之。

    乌堡与宗门不同,他们只想报仇,从未想过或者说不敢想象能够取而代之。为了报仇,一千多年来无所不用其极,把自己的名声搞得臭大街,也不存在取代朝廷的基础。何况不管之后干过什么,之前朝廷确有对不住他们的地方。

    纠缠一千多年,朝廷也厌烦了。

    没什么事比铲除三大宗门更重要,右相权衡了一番,毅然道:“若他们真愿意归顺朝廷,朝廷可以放他们一马。勋贵全在修炼院,若他们有人在,可以坐下来谈。”

    “有人在,午饭时怎么样。”

    “可以,老夫安排。”

    右相点点头,接着道:“至于鹰谷,老夫以为需殿下作出一些承诺,拿出一点诚意,同时要让几位长老看到修部有将宗门铲除的实力,三者缺一不可。”

    宗门怕被朝廷连根拔起,鹰谷是担心修部彻底失控,担心修部破坏延续千年的传统,可以说他们代表的是全体勋贵的利益。

    大战在即,该妥协的时候便要妥协。

    秦风抓起一支炭笔,在纸上画出大秦地图,标出荒原、极西之地及青云山脉以南的大概位置,笑道:“相爷,我只保证勋贵能拿回本应该属于他们的三洲封地,未来的大秦绝不止六洲,会有第七第八乃至第二十洲,会涌现出一大批开疆拓土的新贵。以前的那一套跟不时代,我们必须与时俱进。”

    雄才大略,真正的雄才大略!

    他是要开创一个新时代,要打下一个比现在更大的大秦。

    从内心来讲,右相很愿意支持他,可是这么一来依然会危及到全体勋贵的利益。要知道在以前,不管打下多少地方,利益全是由勋贵分。

    “相爷,大秦落到如此田地,我们不光要在别人身上找原因,也应该找找自己的原因。某种意义上而言,朝廷比宗门更自私自利,从设立族老院那一天起,便彻底关上了百姓出人头地的大门。直接导致百姓反感宗门,个个痛恨妖人,可是想出人头地又只有投靠宗门,因为在宗门那里可以得到朝廷不可能给他们的东西,比如爵位和封地。”

    这番话很尖刻,同样很有道理。

    别看昨天中午许多百姓义愤填膺,又是痛骂又是砸砖头瓦片。可要是发现有修炼资质,并能够拜入宗门成为其弟子,他们就会毫不犹豫成为被骂的一员。

    一百七十多个勋贵把大秦看成自己的大秦,把爵位看得太重,没有开疆拓土的大功,别想成为真正的人上人,别指望同老勋贵平起平坐。

    “殿下,开疆拓土靠得终究是勋贵。”

    “那是以前,现在不再是了。相爷或许不信,十几万边军和九万京军,在我修部看来同三洲叛军一样不堪一击。另外,平定荒原扫平蛮族的统帅我已有合适人选,这个盖世奇功非长公主莫属,她会成为我大秦第一个女公爵。”

    难怪交换俘虏之后一直没见着长公主,原来她是在为解决蛮族做准备。

    皇族不仅有了一个亲卫,将来还会出现一个女公爵,两个先例一开便会一发不可收拾。三皇子秦羽同他走得越来越近,前天说等和谈结束之后要去边军效力,看样子是在为抢战功做准备。

    难道大秦真要变成秦家天下!

    右相心情从未如此复杂过,沉默良久,轻叹道:“殿下,老夫老了,和谈结束之日便是老夫辞官之时,至于大秦将来该何去何从,老夫一概不问。”

    “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相爷何必如此灰心。”

    “大秦已不再是老夫熟悉的大秦,与其给殿下碍事,不如急流勇退。”

    作为大秦最有权力的官员,他自然希望大秦国富民强。作为勋贵的主要代表之一,他又要考虑勋贵的整体利益。

    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秦风从未想过要做一个秦始皇式的帝王,所要做的只有四件事,一是铲除掉三大宗门从根本上解决生存危机,二是帮这副身体原来的主人完成夙愿,三是履行承诺帮齐家去进宵山脉报仇,再就是集大秦之力开拓绝地,看能不能找到那个大机缘,进而找到回原来世界的办法。

    开疆拓土,完全是搂草打兔子,根本算不上目标。

    何况国土越大需要的官员越多,这个世界没有科举,朝廷官员八成以上来自勋贵家族,要是他们不支持打下来一样守不住。

    不能让他撂挑子,必须要给勋贵一点盼头。

    秦风沉思了片刻,意味深长地说:“相爷,马上打天下,马上治不了天下,您老能够想象到将来要扩充多少军队,要增加多少官员。勋贵子弟不管从军还是从政,远比平民更具优势。换句话说,他们比平民更容易建功立业。

    族老院会出现新面孔,但终究是老面孔多。至于朝廷各部设置及权限,我不认为有调整的必要。修部现在不干涉民政,将来一样不会。等把所有不听话的修士全关进笼子里,修部将成为一个类似于供奉堂的衙门。”

    不干政,这算一个承诺。

    右相深吸了一口气,欲言又止地问:“皇位继承呢?”

    “大秦立国一千一百多年,先后加起来共四十四代皇帝,从未出现过一个昏君。这说明皇族举荐,族老院最终决定的皇位继承方式是成功的。我或许会成为第一个刚愎自用的皇帝,但我希望我也是最后一个,在我退位前我会让一切回到原来的轨道,让大秦变成所有勋贵的大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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