族老院坐落于栖鹰山西侧,占地三百余亩,有院墙两重,形成内外院。外院古树成荫,石道两侧随处可见开国元勋雕像,没什么亭台楼阁,酷似一座大公园,又似一座陵园。

    主要建筑全在内院,南有百族门、秦英殿,北有勋贵堂、议事殿,由一条贯通南北的甬道把这二组建筑连接起来,东西两侧有族老库、族谱阁等十几座配殿,先有族老院后有大秦,整个建筑群气势恢宏,给人感觉比皇宫更气派。

    车驾被挡在百族门外,几个文吏从齐兴手中接过族谱、官印和信物进去验看真伪,只有等里面的一帮老家伙确认无误,才会允许齐家重返勋贵堂。

    “千山伯要等,难道本王也要等?”有太多事要办,秦风没时间跟一帮死脑筋耗。

    大秦只有死后追封的亲王,从来没有活生生的亲王。

    皇帝只能册封终身贵族,若王爵是皇帝追封的倒好说,可这个亲王是族老院按惯例追封的,并且因其尚无子嗣,忘了注明王爵是否世袭罔替。

    谁能想到一个人能死而复活?

    从他仍活着的消息传到族老院到现在的一个多月,镇国公、柱国公和擎国公府在内的几十位族老,一直在为这个前所未有的王爵争论不休。

    削掉需要理由,不削去他就要凌驾于六位国公之上,成为名副其实的“大秦贵族第二人”。

    天寒地冻,出门相迎的官吏却吓出一身冷汗,耷拉着脑袋支支吾吾说:“启禀……启禀殿下,座次……座次尚未安排妥当,恳请殿下稍候。”

    秦风回头看看抱着的椅子刘彪,再看看忐忑不安的刘伯,冷冷地说:“身为大秦亲王,本王座次理应在皇族之下国公之上,我王族族老理应出任族老院三长老,有什么好为难的。”

    “殿下恕罪,因无此先例,我族老院尚须斟酌。”

    “要斟酌到什么时候?”

    “殿下……殿下可先回府静候,几位长老一有决断,下官便前往府上禀报。”

    “本王没时间等,进去通报一声,只有一注香功夫斟酌,届时再无结果,本王只能自己进去拿回属于本王的荣耀!”

    族老们可以跟新贵族拼老命,就算死了死得也有意义,会激起民愤,会让天下百姓同仇敌忾。可是同大秦皇子怎么拼,那不成窝里斗了,只会让天下人笑话。何况这位现在如日中天,深受将士及百姓拥戴。

    官吏不敢把事闹大,不敢把他的话当耳旁风,忙不迭跑进去通报。

    “殿下,这么做合适吗?”齐兴不动声色问。

    秦风轻叹了口气,苦笑道:“一千一百多年前,一百七十多个部落氏族在此议事,决定谁当皇帝,决定各家爵位及封地,可以说这里是我大秦最高权力机构。时过境迁,昔日风光不再,渐渐成了大秦最大的养老院和疯人院。对付一帮老疯子,只有比他们更疯。”

    “他们疯了,老夫没疯!”

    话音刚落,一个熟悉身影风风火火跑了出来,用独臂拉着齐兴眉飞色舞地说:“贤侄,快了快了,最多半个时辰。老夫已命人帮你把椅子擦干干净净,待会随老夫一起进去。”

    “龙将军,您也在这儿。”

    “老了老了,上不了战场,只能来这跟一帮老疯子扯皮。刚才费老大劲,终于说服几个老鬼,进去之后我们坐一块,有何不懂的尽管问老夫。”

    家主跑过来当族老,能安什么好心。

    秦风看见他就是一肚子气,似笑非笑地问:“龙将军,您老私自调座次了。”

    “什么叫私自,齐贤侄刚回大秦,哪知道人心险恶,里面不但是一帮老疯子,也是一帮老狐狸,老夫担心贤侄上当受骗,为坐到他身边整整让出几百亩封地。”

    “对我义兄这么好?”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老夫不帮他谁帮,听说全安顿好了,府邸在三圣宫,哎呀,那可是好地方,就是离族老院有些远。贤侄,中午别回去,宴席准备好了,老夫为你接风,顺便给你介绍几个兄弟姐妹。”

    这老混蛋,摆明了准备抢女婿。

    秦风被搞得啼笑皆非,禁不住笑问道:“请不请本王?”

    龙新东甩了甩独臂,振振有词地说:“殿下刚上任,修部衙门一大摊事,就不打扰殿下了。说起修部衙门,老夫知道殿下缺人,龙家有几十个不成器的子弟,要是殿下看得上,随时可去仙人街效力。”

    没得到鹰谷明确支持,谁也不看好修部衙门,迄今为止就何家愿意出人。齐兴岂能猜不出他雪中送炭的用意,一个劲给秦风使眼色,提醒千万不能上这个当。

    既然已成为大秦伯爵,就要融入勋贵团体。

    联姻而已,又不一定非要作正室,便是作正室一样可以再找其它女人,秦风当着什么没看见,很没义气一脸沮丧地说:“龙将军,修部衙门不光缺人,更缺钱粮,您老能不能想想办法,暂借点给本王周转周转。”

    龙家根基在南洲,龙家子弟主要在边军效力。

    形势逼人前,今后要把重心往京城转移,与京城这帮老勋贵关系又很一般,想站稳脚跟只有联姻结盟。齐家底蕴深厚,传承又断了几百年,在京城没一点根基,简直是天然盟友。

    “缺多少?”秦风态度如此明确,龙新东自然不错过这个机会。

    “将军能筹多少?”

    大战在即,粮价飞涨,龙新东权衡了一番,开口道:“两千担,那么多人要吃饭,老夫只能挤出这么多。”

    “龙将军高义,本王愧领了。”

    这就把我给卖了,难道我就值两千担粮食,齐兴正准备开口说点什么,耳边突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我齐家初来乍到且人丁不旺,身为家主,无论为站稳脚跟还是为传宗接代,都应该作族人之表率。”

    “曾爷爷……”

    “听殿下的。”

    有人愿意联姻是好事,齐家败就败在没盟友没强援上,一路之上有所耳闻,这个独臂将军在大秦赫赫有名,与这样的名门联姻是齐家的福分。齐世阳传完音,又蹲在雪地上清理起车轮来。

    联姻就联姻吧,希望龙家丫头不是很难看,齐兴暗叹了一口气,没再说什么。

    一注香功夫眼看快到了,正准备命令侍卫把椅子扛进去,一匹快马冲到百族门前。

    “禀殿下,兵部接到飞鸽传书,前往南洲蓦兵蓦粮的长公主一行,于前日下午在潜龙府遭遇乌氏余孽,一千两百四十六名新卒阵亡,四十八名边军士卒战死,六百多民夫被杀,粮草被烧,随军修士陨落,长公主被俘,只留下一个士卒传讯!”

    长公主是真正的巾帼英雄。

    丈夫战死之后没有改嫁,竟带着九岁的儿子和六岁的女儿前往边地效力,从救护伤员,收敛将士骸骨,渐渐发展到带兵上阵厮杀,有军功有军职,是大秦边军中两位女偏将之一。

    亲姑姑被俘,秦风心神一振,急切地问:“乌氏余孽想做什么,是不是想交换乌泰?”

    “属下不知飞鸽传书内容,只知右相已命刑部将乌泰等余孽债处以极刑,十几个供奉、刑部捕快、京兆府衙役和几百京军正赶往法场,打算午时行刑。”

    出这么大事,龙新东顾不上为龙家闺女招婿了,凝重地说:“朝廷不会妥协的,便是陛下被俘,乌泰等余孽该杀还得杀。”

    要不是生擒乌泰,要是早点把乌泰脑袋砍了,长公主就不会被俘,那么多将士也不会死在南洲。

    秦风岂能袖手旁观,咬牙切齿地说:“刘军尉,把本王的椅子搬进去,护送秦伯进勋贵堂。陆军尉,传令行动司,集合前锋营去刑部大牢提人犯,其他人随本王回府!”

    “诺!”

    “殿下提人犯做什么?”事关重大,龙新东拦到他身前。

    “只要与修士有关的案子,全在我修部衙门管辖之内。昨日之所以将乌泰等余孽移交刑部,是因为我修部尚未开府建衙,现在有了修部,有衙门,自然要押回重审,等审个水落石出再交由刑部终审。”

    “殿下想用乌泰换长公主?”

    “不行吗?”

    “万万不可!朝廷在明,乌氏余孽在暗,且修士众多。只要绑架一个人,便能达到目的,一旦开此先例,今后所有勋贵,所有朝廷命官,所有将校都会成为其目标。到时候人心惶惶,国将不国,会天下大乱的!”

    “我秦氏当一千多年皇帝,死的人、流的血够多了。不欠大秦,不欠勋贵的!国已不国,天下早已大乱,再乱又能乱到哪儿去?长公主本王救定了,有本王在,看谁敢砍乌泰脑袋。”

    秦风甩开他胳膊,头也不回钻进马车。

    千山伯府的爵位在这儿跑不掉,族老院什么时候都可以来,齐兴毫不犹豫跟上,直到马车驶上苍鹰街才低声问:“殿下,刚才……刚才你那番话什么意思?”

    秦风瞄了一眼欲言又止的紫灵,淡淡地说:“当年为一统大秦,不知灭了多少部落氏族,比死在蛮族手里的还多。领地一百七十多个勋贵分,黑锅由我秦氏皇族背。天底下哪有那么多乌氏余孽,一百个余孽中有一两个乌氏后人已经很夸张了,其它全是那些被灭的部落氏族后人。“

    ”怎么会这样,为什么要灭那些部落?“桑玉容没听说过这段历史,满脸将信将疑。

    ”蛮族最厉害的时候也只占领过北洲、西洲和三分之一个东洲,离战场越远的部落氏族越没危机感,既不出人也不出粮。北边的部落氏族已经联合起来了,拥有一支前所未有的大军,蛮族造成的损失自然要找回来,荒原什么都没有,只能把目光转向南方,于是高举人族大义,开始跑马圈地,所以说帝国从来没有神圣的。“

    “可是……可是我审过的许多乌氏余孽都姓乌。”

    “刘伯和阿梁还姓秦呢,为报血海深仇,那些人不在乎姓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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