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在做梦,太阳一样没从西边传来。

    本应势同水火的两个人,居然谈笑风生,闲庭信步,沿苍鹰道往皇宫方向而去。

    十八殿下与新任国师安步当车,走在前面。炼神真人神通广大,漫天飞雪像是遇到一堵透明墙,根本落不到二人身上。

    几个侍卫和八荒宗弟子分列左右,与他们拉开十几步距离。然后是殿下和炼神真人的车驾,一路缓缓跟着。

    宁为太平犬,不做乱世人。

    不是所有人都那么热血那么好战的,在激进的理政院学生和三圣宫外院弟子眼中很诡异的一幕,对许多担心开战之后会被殃及的人而言,无疑是极大的安慰。尽管天气依然恶劣,但笼罩在皇都上空一个多月的战争阴云却像一下子消散了。

    消息传到栖鹰宫,秦皇和满朝文武终于松下口气。

    “一人做事一人当,十八皇子真做到了!”

    “十八皇子此举是为安定人心,陛下,臣以为应大开宫门,由微臣出殿相迎,以示我大秦为天下百姓计,不愿轻启战端之诚意。”

    “允!”

    这个逆子,就知道自作主张。

    秦皇微微点了下头,又说道:“十八代表不了朝廷,黎昌一样代表不了宗门。他大限将至,让其出任国师本就包含祸心,或许连八荒宗都代表不了。传令左相及大将军,京军边军当枕戈待旦,万不可懈怠。”

    一个小疯子和一个老疯子达成的协议能有什么效力?

    一千多年的血海深仇不是几句话或哪几个人所能化解的,宗门亡朝廷之心不死,修炼家族虎视眈眈,朝廷与宗门及修炼家族一样没和解的可能,诸如“冤冤相报何时了”、“秦人不杀秦人”之类的话可以说,可以听,但万万不能当真。

    右相深以为然,立马起身道:“陛下明鉴,臣这就命人去传令。”

    ……

    在几百京军一路护卫下浩浩荡荡赶到栖鹰山,觐见等候已久的皇帝陛下。

    新任国师阳寿将尽,谁不知道他会不会发疯,宫中禁卫如临大敌。

    走进大殿,看着一张张似曾相识的面孔,看着他们那复杂的表现,秦风发现当大秦皇帝,当大秦的官,真需要一颗强大的心脏,真有些同情御坐上的便宜父皇和身边这满朝文武。

    为了这一刻,礼部准备了近两个月。

    册封仪式顺利之极,简单之极。内侍宣读圣旨,奉上一枚象征国师的白玉印鉴。

    黎昌给足面子,躬身领旨,然后大大咧咧坐到皇帝下首。

    面对已长大成人,却让人不省心的儿子,秦皇是爱又恨,用尽可能亲切地语气说:“皇儿离京三年,孝心感动天地,去团聚吧,好好陪陪你母后。”

    可怜天下父母心,母后当然要陪,但现在有更重要的事。

    秦风深吸了一口气,抬头道:“启禀父皇,儿臣回京这一路上,累遭宵小暗杀。在我大秦土地,竟敢行刺大秦皇子,可见治安之混乱,不法修士之猖獗。三圣宫力量薄弱,且只是协助朝廷管理天下修炼者事务。国师及儿臣一致认为,应在吏部、刑部、兵部、户部、工部及礼部之外设立一个专事管理天下修炼者事务的衙门。“

    天下已经乱成这样了,设不设有什么区别。

    秦皇紧皱起眉头,右相等文武面面相窥,黎昌端坐在御座边微微点头,表示这确实是他的态度。

    “名称儿臣都想好了,可称之为大秦修炼者管理与服务衙门,简称‘修部‘。尚书一人,侍郎数位,主事、堂官按需配齐。修部大堂就设在三圣宫,无需再大兴土木……儿臣不才,愿出任修部尚书,为父皇分忧,为我大秦略尽绵力。”

    谁能管理好天下修士,谁便能掌管天下,他这是要另立朝廷!

    “陛下,老朽以为设立修部,势在必行。十八殿下出任修部尚书,众望所归。”你没想到你儿子要夺权吧,黎昌感觉很是好笑,不失时机再次表明立场。

    逆子,逆子!

    居然敢伙同八荒宗妖人逼宫,秦皇脸色铁青,气得双手都在颤抖。

    有三大宗门在那儿,天下修士怎么管,既然管不了不如让他去折腾。

    能不开战就不开战,先稳住这个老疯子,先稳住三大宗门才是第一位的,族老院大长老与右相对视了一眼,起身道:“以老臣之见,设立修部并无不可。只是蛮族犯边,粮饷拮据,恐怕挤不出修部开衙所需之粮饷。“

    “大长老无需为此担心,修部一应所需,本王想方设法自筹。”

    翅膀硬了,摆明既要爵位又要权。

    右相同样不想激怒黎昌这个老疯子,不动声色地问:“官员呢,既是我大秦修部衙门,官员是不是应由吏部选派?”

    “文官自然要从吏部请调,武官恐怕只能向兵部报备。相爷提起官员,本王倒真想调几个人回京,靖南府守蔚义保、泽平府守上官辰、丰塘府守叶松,他们熟悉三大宗门,出任修部侍郎最合适。此外本王打算将靖南府长吏司空飞,绿岗府典薄项国忠、骅亭府长吏雷鹏等一起回京的文官调入修部,出任各司主事。“

    三大宗门眼里没朝廷,你这个逆子眼中不仅没朝廷,连朕都没有!

    秦皇气得咬牙切齿,岂能由着他逼宫,蓦地站起身:“兹事体大,容后再议。聂相,代朕恭送国师!”

    刚才躬身受封是给你儿子面子,真以为老夫怕你不成,黎昌冷哼道:“陛下留步。”

    “国师有何见教。”

    “现已查明,一路之上行刺殿下的既有乌氏余孽,也有来自极西之地的散修,殿下今夜便要同老一道全城搜捕其同党。名不正则言不顺,究竟是由我三圣宫搜捕,还是由大秦修部衙门拿人,请陛下及诸位大人三思。”

    极西之地的散修会去刺杀大秦皇族,他们脑子有病啊!

    无理取闹,胡搅蛮缠。

    现在的问题是他一口咬定,谁也不能说没有。而只要是勋贵,几乎家家都有子弟去过极西之地,有的还在极西之地娶妻生子。全城搜捕极西之地散修,很容易把勋贵牵连进去。一旦把勋贵牵连进去,好不容易才缓和的形势又会紧张起来。

    秦风不管怎么疯,终究是大秦皇子,由他出面远比你这个妖人出面好。

    反正已糟糕成这样,再糟糕还能糟糕到哪儿去,要是真能干出一番大事,真能把三大宗门治得服服帖帖或干脆铲除掉,将来推选他当皇帝又有何妨。

    只要他当皇帝,修部和王爵便能收回,到时候朝廷依然是朝廷,大秦依然是大秦,勋贵依然是勋贵……

    宗门实力为尊,朝廷上下一样崇拜强者,秦风已显示出足够实力,另外那十几个皇子加起来都没他一个厉害,为什么不赌一把?

    族老院大长老权衡一番,毅然道:“陛下,老臣以为此事不可拖,可设立修部,可由十八殿下暂代修部尚书。”

    不管怎么说,他终究是朕的儿子,朕终究有愧于他母子。

    秦皇紧盯着秦风看了好一会儿,从牙缝里崩出两个字:“拟旨!”

    这么做是不对的,可是除此之外没更好的办法,秦风被盯得很不是滋味儿,急忙躬身道:“谢父皇首肯,儿臣当竭尽全力为父皇分忧,当为我大秦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记住你的话。“

    “诺!”

    “去看看你母后,她等了你一天,别跟她提遇刺的事。”

    血浓于水,便宜父皇终究没翻脸,看着他坚毅的面孔,不由想起原来世界的父母,想起未婚妻,秦风心头突然涩涩的,眼中蕴满泪水。

    “儿臣明白。“他急忙深吸了几口气,转身道:“国师稍候,容晚辈见过母后再一起回三圣宫。”

    “皇后母仪天下,深受百姓拥戴,这是老朽的一点心意,请殿下代为转交。”

    你敬人一尺,人才会敬你一丈。

    黎昌岂能错过这个卖好的机会,里面从储物手镯中取出一瓶对他没什么大用,对凡人却能益寿延年的灵丹。宗门妖人什么时候这么通情达理过,满朝文武感觉像是在做梦,看黎昌竟比之前顺眼多了。

    十八太强势,连父皇都敢忤逆。

    但对现在的大秦而言,他越强势就会越受拥戴。

    多了一个强劲的对手,必须要想办法拉平差距,秦羽想到鹰谷,连忙走到秦皇耳边低语了几句,秦皇眉头一展,再次起身道:“聂相,代朕陪好国师,朕去去便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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