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五章【才子佳人】

    瓢虫封爵一事,吕仕廷就是消息再闭塞,也断然没有不知的道理,更何况他还是陈若兰的狂热粉丝。

    “原来这位就是瓢虫封爵的黎青山黎公子啊,吕某真真是久仰大名了!”吕仕廷拱手作揖,准确道出黎青山的名字来。

    他语气甚是诚恳,想来这份久仰与刚才的梁、龙二人不同,是货真价实的久仰。

    梁公子与龙公子听他说到瓢虫,也是恍然大悟,却双双有些尴尬,冲着黎青山讪讪一笑。

    他们本想奚笑黎青山来自荒野小村,哪里想到,他居然就是那位圣旨亲封的少年爵爷!他们虽是官宦人家的公子哥,可传说中的圣旨他们却是连见都没见过,更别说是封爵这等荣耀了。

    黎青山是大度之人,见他们先倨后恭,倒也懒得与他们计较,当下也与他们微笑客套起来。这三位一看就是门阀子弟,既然以后想在仕途上发展,倒也不好树敌太多,多个朋友多条路,这个道理他自然懂得。

    一番寒暄之后,问起他们此行的目的,三人只说是闻着鳄鱼肉的香味来的。

    至于那位吕公子是循着鳄鱼香还是佳人香而来,黎青山却也是心知肚明。他虽未说破此事,心里却也是暗爽——这朵名花早已有主,吕公子你还是洗洗睡吧。

    他们几人谈笑风生,陈若兰则在旁拉着王六,小声查问黎青山衣物及被褥之事,此事她显然事前并不知晓。

    王六恭敬回道:“大小姐,这是黎公子的意思,黎公子说新客栈既已建好,他就先搬出来住了,所以才叫杨老哥把他的东西都收拾好了拿出来。”

    陈若兰哦了一声,回头见黎青山正与他们有说有笑,倒也不好相问,只是上前欠身行个退礼,想要先行离去。新客栈已经进入到最后的收尾阶段,她也有些心急想去看看。

    吕仕廷好不容易见着她,自然不希望她这么早就离去,可他一颗心全系于少女身上,反应竟是慢了半拍,听她说要离去,心里着急,却痴痴傻傻的说不出半句话来。

    他的两个同伴倒是皇帝不急太监急,龙公子见陈若兰果真转身要走,连忙快步走到吕仕廷身侧,侧过头低声提醒他:“吕兄,快,说正事!”

    吕仕廷愣了一下,终于一拍脑袋反应过来,连忙急声唤住陈若兰,壮着胆子问道:“对了陈姑娘,在下听说,此次橘香驿承办画赛,陈姑娘也在受邀之列,不知此消息可否属实?”

    这不是什么敏感之事,陈若兰礼貌地点头承认下来,笑道:“吕公子也在受邀之列吗?”

    “对,在下与龙公子……”吕仕廷正要回答,见梁公子脸上似乎有些尴尬,连忙改口道:“在下与龙公子、梁公子届时也都会参加今年的画赛。此次我等三人来橘香驿,其实除了被鳄鱼肉吸引过来之外,也是想到此地先熟悉一下风土人情……”

    他与龙玉山在巴东年轻一辈中素来有画名,是以在受邀之列,可梁子均却是不学无术之辈,这次画赛虽然也拿到了入场券,却完完全全是因为家里帮他交了赞助费的缘故。

    梁子均听吕仕廷替他打掩护,忍不住投过去一束感激的目光,他虽然对陈若兰谈不上如何痴迷,可在这样的大美女面前,他终究还是有一份虚荣心在作祟。

    更何况陈若兰正是他心仪女子的姐姐。

    他怕被陈若兰看破此事,连忙转移话题说道:“陈姑娘,吕兄这次来参加画赛,其实一半也是冲着你来的呢!”

    陈若兰微微一怔,疑惑地望向吕仕廷。

    吕仕廷一张俊脸却是红到了脖子梗上,似怒非怒地瞪了梁子均一眼,这才朝陈若兰说道:“陈姑娘,你莫要听梁公子胡说,在下方才是想问陈姑娘,届时你我若是能在才子佳人环节中有幸相遇,能否,能否……”

    他虽然说得期期艾艾,可陈若兰已然明白他的想法,一时间也有些为难。她心内只有一人,自然不会答应此事,可拒绝吧,又不好说得太直白。

    这三位可都是酒铺的优质客户,若非逼不得已,实在没必要得罪。

    “什么是才子佳人环节?”一旁的黎青山却是听得饶有兴致,忍不住开口问道。

    这都不懂?

    龙玉山悄悄地望他一眼,脸颊微微一抽。

    梁公子作画水平不行,可这些却是门儿清,见黎青山是真的不懂,连忙帮他解释起来。

    原来每年的画赛都分有男女两组,同时进行,层层淘汰。到了最后一个环节,男女组各自都只剩下前三甲,此时就会进行才子佳人的组合。

    具体来说,就是由三名男选手和三名女选手两两组合,组成三组“才子佳人”,再进行**********,最终决出前三甲的名次。

    这最后一场考校是每年画赛的重头戏,看点十足,噱头也是十足。经过层层淘汰之后,剩下来的选手在绘画实力上都已经得到了认可,但最后这个环节却需要男女两人通力配合才能完成作品,所以考校的不仅仅是画功,还有许多画功之外的东西。

    重压之下的定力,仓促之间与他人合作的默契度,与异性一同作画的临场能力……种种这些,都是十分吸睛的看点,也是考点。

    这样的形式据说是上一任的荆州太守一时兴起之下提出来的,没想到试过一次之后发现效果出奇的好,所以便一直保留了下来,如今已然成为每年画赛的保留环节和最大看点。

    因为这样的形式充分迎合了坊间民众对才子佳人这一绝妙组合的美好向往心理,使得一年又一年的画赛都能长久地成为当年的坊间热门话题,影响力自然也一年强过一年。

    以往年的经验来看,更有一些才子佳人,因为在最后的环节中配合无间,居然一见钟情,最后促成一段良缘,传为远近之佳话。

    而这样美好的故事,更是为荆州画赛增添了诸多浪漫色彩,所以每年的画赛总是能撩动诸多妙龄女子的心弦。

    至于那些渴望通过画赛进入仕途的年轻俊彦,听到这样名“色”双收的故事,更是一个个都想入非非,所以画赛的规模一年比一年大,水平也一年比一年高。

    对举办方官府来说,当然也乐见其成,因为受邀的人毕竟是少数,更多的人都像梁子均这样,是交了大笔赞助费才能拿到入场券的,越多人参赛,就意味着越多的收入。

    这也是各个县竞相举办画赛的重要原因,不说画赛能明显的拉动当地各行各业的贸易,光是赞助费这一块,就已经是地方官府的巨大财政收入了。

    因为这最后一场的形式是固定的,所以许多参赛的男选手在赛事举办之前就已经早早地考察好了心仪的女选手,甚至会像吕仕廷这样提前向女方抛出橄榄枝来。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也是一种含蓄的表白。

    “原来是这样……”听完梁子均和龙玉山的介绍,黎青山这才明白什么叫才子佳人组合。

    他见那个吕仕廷正忐忑不安地望着陈若兰,心中顿时有些可怜他。

    兄台,眼前这位佳人你就不用打什么歪主意了,内定男主角是本人好不好。

    陈若兰神色复杂地望了黎青山一眼,终于侧身朝吕仕廷说道:“吕公子,小女子画功实在微末,只怕到时候未必能进入到前三甲,希望吕公子不必抱希望在我身上,及早去寻其他实力较强的女子……”

    她说得落落大方,话中之意也已经非常明瞭,龙玉山和梁子均都听得暗自叹惜,可那位吕仕廷却好似根本听不出来她的委婉拒绝之意,微微一愣,喃喃道:“其他女子?其他女子就算了……”

    陈若兰见他如此神色,也有些动容,樱唇稍动,却是不忍再说什么,只好朝众人微一欠身,转身进了酒铺。

    吕仕廷痴痴地望着少女的背影,杵在原地,想再开口唤住她,却再也找不到借口,只是张大了嘴巴楞在那边。

    梁子均向来与他交情甚好,此时见他情场注定失意,也忍不住为他轻叹一声,说道:“吕兄,闻弦歌而知雅意,陈姑娘她只怕,只怕……”

    龙玉山怕再说下去,只怕会让吕仕廷伤心欲绝,连忙施展话题转移大法,截口说道:“黎公子,据说你也在此次受邀之列,想来你也精于丹青之术?”

    “精通实在不敢当,在下只是堪堪入门而已,”黎青山汗颜说道,“三位想必都是此中高手吧?”

    梁子均却比他更汗颜,笑道:“黎兄,在下完全就是来凑数的,若不是家中父母苦苦相逼,其实在下根本无心来参加,倒是吕兄和龙兄,此次画赛很有希望夺魁!”

    龙玉山闻言傲然一笑,不过想了一想,最终还是谦虚地说道:“夺魁的话,除了实力强劲之外,其实也需要一定的运气。没有运气,即便是顾虎头再生,只怕未必也能有万全把握,可以一举夺得魁首。”【注释一】

    吕仕廷却依旧望着酒铺之内陈若兰身影隐去的那块帘子,慨然说道:“若是不能与心仪的女子组合,即便最后真能夺得魁首,又有何乐趣呢?”

    梁、龙两人听他还在想着此事,都是纷纷摇头,黎青山怜悯地望他一眼,又转头问龙玉山:“龙兄刚才的运气之说又是怎么来的?还请不吝赐教。”

    龙玉山知道他此前从未参加过画赛,便又耐心地解释起来。

    “……黎兄,你想想,就算你实力最强,可最后一场较量,与你搭档的女子若是疏松平常,你们二人的合作之画必然也会大打折扣。而比你实力稍弱的对手,若是运气好,搭上一个像高雪菱那样的奇女子,也未免就没有胜算。此消彼长之下,鹿死谁手,又有谁能知道呢?”

    一说到高雪菱,龙玉山面上顿时又浮现出向往之情,俨然一位花痴,而且其花痴程度绝不下于吕仕廷。那位他仅见过模糊背影的女子,早已在他的心中烙上深深的印记,再也挥不去、磨不灭。

    “……因此,就我们荆州画赛来说,实力固然重要,可运气也同样重要。”

    说到这里龙玉山斜睨了黎青山一眼,终于收起那一副花痴状,淡然笑道:“算了黎兄,运气什么的,你不懂也没关系,权当在下没说吧,你听听便忘了吧。”

    他话中之意很明显,你就是懂也是白搭,依你那点实力,根本没有任何一丝机会进入到前三甲,所以根本也不用发愁什么运气不运气的,这压根儿就不是你要考虑的事情。

    “运气倒还好,实力才是大问题啊,”黎青山却喃喃自语起来,“看来这几日,我确实要下些工夫恶补一番了……”

    龙玉山就站在他身侧,却是听得一阵发笑:“黎兄,眼下画赛只剩下几日时间了,你这才临阵磨枪吗?依在下看,黎兄这枪未免也磨得太晚了吧?”

    “确实有些晚,”黎青山笑着应道,“实不相瞒,在下也有心在此次画赛中扬名立万,可自知水平着实有限,仓促之间,只好寻了一位高人指点在下……眼下只希望这剩下的几日时间,在她指点之下能有小成!”

    龙玉山不知他说的高人就是高雪菱,当下摇了摇头,鼻子中轻轻发出一声极为不屑的冷哼,梁子均却拍着黎青山的肩膀说道:“黎兄,你我真是同病相怜啊,家父也早就帮我寻了一位古板的老画师,今日在下若非寻了由头来此地游览,只怕此刻正在家中受苦,聆听那位老画师的教诲呢。”

    那是你好不好,你若是有我这位画师教导,只怕拿着鞭子轰你走你都未必肯走啊。

    黎青山心中好笑,却也没有说破。他又与三人站着聊了一会儿,末了便寻个由头与他们暂别,往酒铺里一头扎去,穿过后院找陈若兰去了。

    三位公子哥又回到酒铺中落坐,可吕仕廷此时早已心思全无了,只想着再去寻陈若兰见上一面。

    他此时显然也已经想明白了,陈若兰刚才那番话,就是对他的拒绝,可即便如此,他还是想见她。

    梁、龙两人见他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便在旁边说些天涯何处无芳草之类的安慰话语,想转移他的注意力,可却一直没有成效。

    他们在铺中坐了许久,陈若兰却是一直没有再出现过,最后无奈之下,龙玉山便唤来小六子结账。再不走,只怕要陪这痴情种子坐到天黑。

    正在此时,却听门口一声马嘶,一辆小巧的马车停了下来。车帘轻轻掀开,一个面目清秀的丫鬟率先跳了下来。

    龙玉山远远地望见那个丫鬟,只是一眼,便已惊得说不出话来了,连手中的铜钱也忘了数,把站立在旁摊着手等着收钱的小六子搞得很是无语。

    待见到那帘子后伸出来的纤纤玉手,龙玉山的小心脏似乎要从胸腔中跳出来了。

    “龙兄,怎么了?”见他神色有异,梁子均忍不住问道。

    龙玉山手掌中早已尽是冷汗,语气却甚是狂热。

    “高小姐,一定是高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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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释一】东晋著名画家顾恺之小字虎头,故称顾虎头。(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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