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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钟法医慢悠悠的走向第二具尸体,这具尸体位于进门左侧的墙边,其诡异的死亡姿态已经让陈珈分神看了很多眼。

    死者为女性,身高170厘米,体重估计在140斤左右。身着黑衣长款衬衣,下面穿了条打**,一双灰色的拖鞋散落在身体旁边。死者半蹲而亡,姿势很像是在亲吻墙壁。

    陈珈一直在找拍摄角度,狭窄的空间和死者奇特的死亡姿势让她好不容易才拍了几张能看的全景。拍摄途中,她不断地揣摩着第二具尸体的死因。

    尸体旁是一个用作收银的小柜子,柜子最上面放着餐巾纸,吸管,开瓶器等物件。柜子抽屉已经被拉开,本该放钱的抽屉里只剩下了十多枚硬币。

    这很容易让人联想到抢劫杀人?

    可是女死者的体态壮硕,店里还有一个男人,抢劫犯只怕不会挑这样高难度的店铺下手。从两具尸体来看,店主手臂上全是防御伤,符合抢劫杀人的特征。女死者手臂上却干干净净,一点伤痕都没有,其死亡原因肯定和店主不一样。

    钟法医同陈珈一样纠结,他在死者身旁来来回回走了几圈又仔细看了尸体很多遍才想好该如何下手。他让人移开收银柜,腾出一块空地,与白嘉祥两人一人在前抬着死者双臂,一人在后推着死者侧腰,好不容易才把死者从诡异的姿态解放出来。

    尸体被放平之后,墙壁给了众人答案,一根60厘米长的金属杆裸~露在墙外。死者的面颊撞击到金属杆,整个人半挂在了金属杆上,这才会呈现出那种半蹲而亡的姿势。

    据隔壁邻居所言,那位置原来放着一台电扇,自从店主将风扇换成空调,随即拆了支撑风扇的金属架子。老板娘见其中一根金属杆靠近墙角,不会对客户造成危险,开口让店主留下了那根杆,方便她在平日晾晒毛巾。

    女尸移开后,陈珈需要对金属杆拍照。隔着镜头,她满脑子都在思考一个问题,为什么死者会撞到金属杆?

    凶手闯入饺子店,用力推开前来询问的老板娘,后者由于身体过胖,不小心撞到了金属杆上。老板见状,放下手中活计前来帮忙,怎料凶手抄起剁肉用的菜刀直接砍向老板……

    不对,抢劫杀人不会砍那么多刀。十五刀,过度暴力,这案子更像是寻仇?那该如何解释这个满心仇恨的人在行凶后非常冷静的心态?首先拿走了钱,接着锁上店门,出店主不在店里的假象,拖延警方侦破时间。如此巨大的前后差别,更像是出自不同的凶手。

    不知不觉中,陈珈喜欢上了破案。脑海里不停地思考着案情,以至于金属杆上沾染的暗红血迹以及乳白色的人体组织对她一点儿冲击力都没有。

    拍照后,她开始使用勘察箱里的工具提取检材。毛发、指纹、血迹、脚印,杂乱无章的证物在她脑中慢慢形成一条证据链。感谢白嘉祥,他给过她提示,一切跟着案子走,这种不太复杂的案子,只需还原了现场就知道该如何提取检材。

    钟法医跟着尸体走了,命案现场只剩陈珈一人。清早出门,待她弄完一切早已天黑。为了隔绝围观者的视线,饺子店的卷帘门一直关着,只留出一条缝告诉她门口有同事帮她守着。正是这道身影给了她无限勇气,否则一个人待在双尸命案场所真的很渗人。

    她拉开卷帘门对门外一直守着的警员说:“可以走了,贴条吧!”

    “箱子放着让我提,你上车休息一会。”白嘉祥说着就将车钥匙递给了陈珈。

    “白……白队,怎么是你在这儿!我还以为留守的人是片警。”

    “我们一直在周边走访,他们都有车,我留下来等你。”

    陈珈有些手足无措的问:“我……我是新人,速度慢了点,没耽误你时间吧?”

    “先上车,工作了一天腿不酸?”经他这么一提,陈珈真觉得小腿有些酸胀,她接过车钥匙就要走。

    白嘉祥提醒道:“鞋套。”

    她将占满蛆虫尸体和干涸血液的鞋套小心翼翼地脱了下来,正想着该往哪儿扔时,白嘉祥绅士的说:“给我吧,我会处理。”

    陈珈上车后,趁着白嘉祥还没有回来,将座椅往后移了移,舒服的将腿搭在了前挡风玻璃处。对于女人来说,175的身高多数时候是个负担,比如她觉得副驾驶座空间狭小,一双腿总也伸不直。

    白嘉祥敲了敲车窗道:“打开后备箱。”他神出鬼没的行为让陈珈羞红了脸,也不知刚才那副模样被他看到了多少。放好东西后,他问:“要换你开车吗?”

    陈珈摇摇头,又恢复了往日拘谨的样子。

    “你怕我?”

    “有点儿。”

    “是不是对你太严厉了?”

    “怎么会,你这是为了我好。”

    “套话,听着很假。今早给陆宁一耳光是故意的吧?”

    陈珈一直以为白嘉祥还不知道这事儿,她太天真了!白嘉祥是副队长,队里怎么可能有他不知道的事情。想到吴修早上那通责骂,她用沉默给了白嘉祥回答。

    他又问:“还生陆宁的气?”

    她摇头。

    昨天确实很生气,今天好多了。陆宁给她一耳光,她也给陆宁一耳光,两人算是扯平。其他的,好似吴修所言,她所受的侮辱全来自她笨,想事情不动脑子。若她稍微动点儿脑子,又怎么被众人打得那么惨!

    陈珈最好的地方就在于肯认错,肯学习。短短一个月时间,她已经褪掉了学生气,渐渐有了社会人的感觉。

    她鼓足勇气问:“我昨天处理事情的方法是不是很笨?”

    “不笨,你是警察,你的身份不方便和普通群众动手。昨天的事情委屈你了,我觉得你挺勇敢。”

    吴修与白嘉祥完全不同。陆宁一事儿发生后,吴修从未肯定过陈珈的行为,一直在指责她在这件事儿中犯下的错误。同吴修相比,白嘉祥的肯定给了陈珈莫大的鼓舞,让她有了种被关心呵护的感觉。

    她兴奋地问:“真的?”

    “我是队长,将来要填写你的实习报告,干嘛骗你?”

    陈珈翘起嘴角笑了,表情很不大,但逃不过白嘉祥的眼睛。

    “前面有家店的鱼不错,我很喜欢吃,你能吃吗?”

    陈珈犹豫了一会,陈思源北方人,不应该吃鱼。自己虽然吃,可要不要答应呢?

    她问:“真的很好吃吗?鱼刺太多的不行。”

    “到了。”

    一家开在小区里的店铺,正是吃饭的点,络绎不绝的食客让陈珈由衷地说:“生意那么好,肯定很好吃。”

    “这个案子你怎么看?”

    “从现场看,男死者身中十五刀,过度杀戮,仇杀和情杀的可能性比较高。女死者不好说,要等法医报告出来。”

    “为什么排除抢劫?”

    “零钱,收银的抽屉里有个装零钱的饭盒,里面只剩下小面值的硬币,面值稍大的五毛或一元硬币统统没有。我觉得一个盛怒的,出手砍人十五刀的抢劫犯,应该没有心思在一堆硬币中挑挑拣拣。”

    白嘉祥微笑着问:“也许白天收银的时候就没有收到大面值的硬币。”

    “可能性不大,饺子店的价格表上写着普通韭菜饺子7.5元二两,羊肉馅或者猪肉玉米的13.5元二两,一共十个。我看过冰柜,女孩子吃的话二两饺子足够了,如果只吃饺子,银钱交付时肯定会有五毛的零钱产生。”

    “观察的很细且有一定道理,虽然仅凭几枚硬币就排除了抢劫有些牵强,但我能接受你的推理。”说话时,两人点的菜陆续端了上来。只见他夹了一条鱼在盘子里,继续追问:“仇杀和情杀,你更倾向哪一种?”

    “这个……我需要知道女死者的身份。”

    “物证在车里,走访记录你并不知道,如果你所以掌握的信息就只有现场那些,在缺乏信息又没有证物的支持下,你对整件案子是什么看法?我想知道你在看到现场后的第一反应是什么。”

    陈珈陷入了深思。吴修喜欢引导她思考,告诉她行凶者的心理,并以此锁定犯罪嫌疑人。白嘉祥从不引导,更喜欢让她展开想象,通过案发现场看见的一切去想象凶案如何发生。

    “男死者应该是被女死者所杀。至于女死者,我觉得死于第三人之手。”

    “理由?”

    陈珈喜欢观察人的面部表情,这种好也适用于死者。她从男死者脸上看到一种如释重负,早已料到会有这么一天的表情;从女死者脸上却看到了意外,一副完全没有想到自己会这样的表情。

    除此之外,拍照时,她看见女死者衣服上有血迹飞溅的痕迹,男死者却没有。就两人的体型来说,女死者绝对有能力杀死男死者。

    陈珈挠了挠头,面部表情不能成为说服白嘉祥的理由。现场除了那个没有钱的抽屉外,她实在想不出第三人会以什么动机杀人,又以什么心态离开……

    她有些任性的说,“你都说了全凭直觉,我的理由就是直觉。”

    白嘉祥没有点评她的推测,而是笑着将自己面前的盘子推到她前面,“我把鱼刺挑了,可以吃了。”

    陈珈惊讶的看着那条鱼,不知不觉就湿了眼眶。

    陈爸爸活着那儿最烧鱼,她们姐妹每个周末都能吃到陈爸爸烧好,陈妈妈挑干净刺的鱼。陈妈妈常说,吃鱼的孩子漂亮又聪明。自从陈爸爸不在以后,他们家已经很久没有吃鱼了,更别提有人帮忙挑过刺儿的鱼。

    她急忙低头掩饰了伤感,对白嘉祥的行为既感动又担忧。想不明白吴修为何要查白嘉祥,这人真的是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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