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毛衣

    这个声音温柔而略显沙哑,曾经是左思纯极为熟悉而眷恋的。那时的她,极爱那沙哑中所带的x" />感。也有人把这叫作“略带磁x" />的嗓音”,对,就是这个词!

    左思纯当时迷的就是这个温柔而略带沙哑的声音,只是现在听到它,却让她的身子猛地一抖。

    如果可以,左思纯会远远地跑开,离那声音和声音的主人都远远的。可,那并不现实。左思纯平复了一下呼吸,慢慢回过头去。

    毛嘉康就站在她身后,正面含微笑地看着他们两人。

    左思纯尽量平静地回望他,不想让他看出她心里的波动。

    这个家伙过来干什么?左思纯可不会幼稚地以为他是来给她解围的。以这个黑心黑腹的家伙以往的作派,多半是来拆台的!

    “你过来干什么?”左思纯咬着牙地低声问道。她背对着何伯伯,不必掩饰心中的怒火。

    毛嘉康低头看着左思纯怒不可遏的表情,微微翘起嘴角,眼中闪过一丝轻嘲。再抬起头来的时候,却变成了一脸的温柔。“思纯,我和几位院长的合作谈得差不多了,我看你这里似乎也快完事了,所以来接你一起回家。”

    一起回家?!这厮是从何伯伯的话中听出左思纯并没对家里说离婚的事,所以才在何伯伯面前装出这种夫妻关系正常的样子……

    他想干什么?左思纯心里“咯噔”一下,问题差一点就冲口而出。

    “原来是外甥女婿啊!终于见到了。看到你们在一起相处得很好,我就放心了,可以给你丈母娘交差啦!”何伯伯看到毛嘉康很高兴,以前他们也是见过的。那次毛嘉康在左思纯生日时送来一车玫瑰,害得同科室的胡主任打了一个星期的喷嚏。喷嚏都打到了何伯伯那里,何伯伯就闹着要见毛嘉康。左思纯无奈,只好让他们见了面。

    没想到,这一见之后,何伯伯就对那厮赞不绝口,还跟老妈说了。搞得后来毛嘉康一求婚,左思纯的父母长辈就全数通过,左思纯连犹豫拒绝的机会都没有。不然,也不会这么快就缴械投降。

    都怪这个何伯伯看人太过轻率,现在又这么轻率地下了结论!何伯伯,您到底是从哪儿看出我们相处得很好来的?左思纯心中唉叹,可面上还得陪着笑脸。

    那厮看着左思纯僵硬的表情,自己却笑得愉快。

    “何伯伯,我现在还有事,您告诉我您住在哪里,我回头去看您。”左思纯还是想尽快离开。不管那厮有什么企图,尽量不给他施展的机会才是正确的选择。

    “知道,知道你们小两口都事业有成,忙得很!不然,怎么会四年不回家呢?下一代都出生了,也不带回来给长辈看看!唉……”何伯伯无心地抱怨,却吓着了左思纯。

    左思纯心里叫苦:何伯伯,您提什么不好,干嘛非提下一代呀?那厮本来就是来无事生非的,现在知道了这爆炸x" />的消息,会不会又利用它生事呢!

    那厮果然是腹黑的,他听了何伯伯的话,瞳孔悠地放大,定定地看着左思纯,目光犀利无比。他显然是被这消息震惊了。不过震惊只是一瞬,下一刻,他又恢复了温和平静的表情。

    “何伯伯,您别生气,这是我和思纯的疏忽。您既然来了,怎么也要让您见到我们的下一代不是?”他转向左思纯,眸光微冷地看着她,似在征求她的意见,左思纯却知道他在要求她的肯定。

    “是呀,何伯伯,我明,1号……”左思纯费力地念着电线杆上的字。

    “詹屯?你等在那儿,把车门窗都锁好,不要下车,等我去接你!”金毛在电话那头指示着。

    左思纯现在一点方向感也没有,g" />本不知道该往哪里开,只好乖乖等在原地。

    她关掉了发动机,只亮着车前灯,车里一下子安静下来。

    周围也很安静,荒郊野外的夜里,除了秋虫和猫头鹰的叫声外,别无其他声音。忽然的安静让左思纯的心里有些发毛,她向四周张望,身后的黑暗中似乎隐藏着某种未知的危险,让她想起了恐怖片中的场景。

    荒郊野地,独车单人,发动机忽然停止转动。驾车人只好下车去修理,于是……

    左思纯拿起了电话:“金毛,你在哪儿?”

    “我在赶往你那里的路上,已经出了市区了。你没事吧?”

    “我,没事……”左思纯退缩了,难道告诉金毛自己被恐怖片吓得打电话?

    “你等在那里,我大概过半个小时就到。”金毛在电话那边安慰着她。

    还要半个小时呀,左思纯感觉每一分钟都是那么难熬。“你,你快点啊!”

    “你那边到底怎么样?为什么听你的声音……”金毛还是起了疑心。

    “我,我害怕!周围好黑,还有叫声,很怪的叫声……”左思纯不知道那是猫头鹰的叫声。“你听,就是这个声音。”

    金毛静静地听了一阵,在电话那头嗤嗤地笑了起来。“那是猫头鹰,一种能消灭老鼠的益鸟,因为脸长得像猫而得名。它们吃鼠、昆虫、小鸟、蜥蜴,甚至鱼,唯独不吃人,所以,不用害怕。”

    左思纯无语了,脸红了。这么大人了,还被人家嘲笑胆小,唉!

    “可是这里很黑,一个人都没有……”左思纯仍试图为自己辩解。

    “我给你讲个故事吧,也是荒郊野外开车的事。”

    “不是恐怖故事吧?”左思纯声音颤颤地问道。

    “不是。”金毛开始讲道:“一位计程车司机往郊区送了个客人,返程时已经快半夜了。午夜12点,他刚好经过殡仪馆,心里觉得毛毛的,想赶快离开这里回家。”

    “还说不是恐怖故事!我不要听!”左思纯叫了起来。

    “听着,到后面就不恐怖了。”金毛安抚了她,继续讲道:“这时,路旁有一位身着白衣的女子招他停车,他还在犹豫要不要停车的时候,车子就刚好熄火在那位女子跟前。”

    “这么邪门儿,太恐怖了!”左思纯抗议道。

    “司机觉得好奇怪,怎么会这样呢?这时那女子无声无息的上了车……”

    “‘我要到松山机场’,那女子开口说话。”

    “那里好偏僻的。司机觉得更毛了,这时车子忽然可以发动了。‘唔……好,松山机场是吧!?’司机用颤抖的声音说着。”

    左思纯也觉得更毛了。这个金毛,讲不什么不好,偏在这个节骨眼上讲这类故事!

    “车子开啊开,司机用后视镜看了那女子几眼,觉得那女子面无血色,十分苍白,还穿着白衣……为了让自己不要胡思乱想,司机拿出一个苹果来啃,用来消除内心的不安。”

    这时后座的女子幽幽地说道:“我生前,最喜欢吃苹果了……”

    “啊……”左思纯大叫起来。

    “啊……”电话那头的金毛也条件反s" />地大叫,因为他的耳朵快被左思纯震聋了。

    荒郊野地,两人各自在自己的车里大叫,还通过电话刺激对方的耳膜。倒也是难得一见的奇景。

    “别叫了,故事还没讲完呢!”金毛好气又好笑地说道。他接着讲:“司机一听连头发都竖起来了!就听那女子又说:‘可是我生完孩子后就不喜欢吃了!’”

    ……

    静默,几秒钟的静默后,电话里爆发出一阵大笑。左思纯笑得前仰后合,眼泪都快笑出来了。

    “这是谁编的笑话,太搞了!”左思纯边笑边说道。

    “不知道,是流传了很久的一则笑话。”金毛说道。一分钟后,电话里传来金毛的声音:“我看到你了!你也该看到我了吧?”

    “没有,你来了吗?啊,我看到灯光了,是你吗?”左思纯激动地叫起来。

    “嗯!”

    当金毛站在了左思纯的车窗前,左思纯差点冲出去拥抱他。

    可见到一个活人了!

    不过,她只是坐在车里傻笑,在金毛的示意下,才知道动作笨拙地摇下车窗。

    “自己还能开车吗?”金毛观察了一阵,发现她安然无恙,才问道。

    “能!”

    “那跟在我后面。”金毛说着,回到了自己开来的那辆蓝鸟上。

    金毛发动了汽车,左思纯的车也紧跟着发动起来。

    两辆车一前一后地开着,金毛的车速不是太快,也不是太慢,左思纯正好能够跟得上。

    金毛的车开得稳稳的,左思纯跟在后面,感觉心里很塌实。时间似乎回到了她生左佳明的那个大年夜,那道。

    左思纯笑了起来,“小男子汉,分两次拿也不会有损男子汉的尊严的!”

    “可我想快点拿进去,好去画画。”左佳明认真地说道。

    “你想画什么,儿子?”左思纯逗趣儿地眨了下眼,满含笑意地问道。

    “我要画妈妈,那道。

    “我儿子长本事了,学会画画儿了。”左思纯揉了揉儿子的头发,弯下腰跟他蹭了蹭脸颊。“好吧!不过你要把我画得很像才行。”

    “我保证!”左佳明一脸的认真,忽又想起什么似的说道:“妈妈,你说爸爸能当魔豆吗?”

    他们已经来来回回了好几趟,车上的东西搬得差不多了。左思纯放下手上的袋子,认真地看着左佳明。这小东西脑子里在想什么?每次他提到爸爸,左思纯都分外紧张。

    他曾问过她关于爸爸的事,左思纯不知该怎么向一个这么小的孩子解释父母离婚的事,所以她只是简单地说,爸爸有事去了很远的地方,很久以后才会回来。左佳明只要好好长大,就能见到爸爸了。

    看到左思纯疑惑而专注的眼光,左佳明忙解释道:“萌萌说,她要让她的爸爸做魔豆。妈妈,你说爸爸穿上那些漂亮衣服也会好看吗?”左佳明用满是期待的大眼睛看着妈妈,又长又密的睫毛忽闪着,像两只可爱的黑色小蝴蝶。

    想知道爸爸穿上那些漂亮衣服好看不好看?这孩子是想见一见自己的爸爸吧?左思纯心里一酸。关于爸爸的事,恐怕已经成了这孩子心里解不开的结了!

    她要如何安慰他?左思纯正要说些什么,就听身后传来一句:“爸爸穿上那些漂亮衣服会很好看,爸爸也能当佳明的魔豆。”

    声音温柔而略显沙哑,那磁x" />的嗓音非常独特。左思纯一下子听了出来。

    毛嘉康!

    他来干什么?左思纯下意识地把左佳明挡在身后,完全没有意识到这g" />本无济于事。她转过身,紧张地看着毛嘉康。

    “你来干什么?”左思纯毫不客气地问道。

    父子话,只是微笑着绕到了车子的另一边,动手打开了车门。他站在车门前,稍稍躬身对左思纯做了个请的手势,这个动作让他做来极为潇洒有型,左思纯微微一怔。

    他替她开车门!他有多久没替她开过车门了?

    在左思纯的记忆中,他替她开车门的事只发生了那么有限的几次,都是在他追求她,或者应该叫做骗取她信任的那一个月里,其后,就再也没有了。

    她应该受宠若惊的吧?可惜,她现在已经不是那个被关在豪华别墅里,整是在没有片瓦遮头的漆黑的山路上了。不知她会被吓成什么样子!

    毛嘉康这么想着,加大了油门,在陡峭盘曲的山路上急驶。平时都不好走的山路,下雨路滑,车更不好行驶。好几次,毛嘉康的车都差点滑向山崖。

    但他仍急速地开着车,不顾一切。可惜,不知什么原因错过了,他都开到了山下,也没见到左思纯。

    他坐在车里,并不开灯,周围漆黑一片。他点燃了一支香烟慢慢地抽着,想到自己刚才那样疯狂地飞车,不禁失笑。

    他问自己,你对那个生长于另一个世界的单纯女人到底怀着什么样的心思?

    是的,她是生长于另一个世界的,与他的世界完全不同。那是属于工业革命前,纯净的,自然和谐,没有任何污染的世界,好像还处于三百年前的古代。而他的,却是现实的、残酷的,被铜臭和血腥污染得黑浊不堪的世界。

    她是不适于他的世界的,她太单纯,太脆弱,轻轻一碰就会碎,像一个磁娃娃。所以,他从没想过让她进入他的世界,更没想过与她共度余生。

    她应该回到她的世界里去。所以,他才会毫不犹豫地把她逐出他的世界。

    可是,现在,他有点看不懂自己了,他不懂自己为什么会像疯了一样地开车追出来。难道想把她再追回去,带回自己的世界中吗?

    毛嘉康是个极理x" />的人,他的理x" />是他从小所生活的环境造就的。他也有过单纯随意的童年,但,那很短暂。他童年在他母亲去逝后,就结束了。

    所以此时,毛嘉康理智地意识到把她追回来,重新带回到自己的生活里来不太现实。他捻息了香烟,重新发动了汽车,最终开回了别墅。

    就让一切都停止吧,就停在这个狂暴的雷雨夜,在这里划上一个终结的句点。

    就像那个单纯的女人喜欢的那首《黑色毛衣》里唱的,黑色毛衣,藏在哪里,就让回忆永远停在那里……

    习惯罢了

    话虽如此,歌词也唱得潇洒,但相处了一年,毕竟不是说放下就放下的。就算不能让她重新踏入自己的生活,好歹也在这大雨夜让她回去避避雨吧!毛嘉康又开车在山路上转了两个来回,却仍旧没有发现她的踪迹。也许是搭了谁的车,早已经下山了吧?这么想着,毛嘉康拖着一身疲惫,沮丧地回到家,而此时,道:“这里很清静,环境也不错,我们在这里走走吧!”

    左思纯自然没什么意见。

    两人坐在一片清绿的球场边,看着场上的人动作优雅地挥杆击球,半了出来。

    “你想跟我抢孩子吗?休想!”左思纯的声音不高,她不想让别人听到他们的谈话,但那压抑的声音却极有力度。

    她的反应让毛嘉康大感吃惊。抢孩子?她怎么会想到那里去?看来她对自己的防范心理真的很强。她对他完全没有信任。

    “孩子有了爸爸,并不会妨碍他同时有一个妈妈。”毛嘉康平静地提醒道。

    左思纯冷漠地看了他一眼,并不为他的话所动。“毛嘉康,别告诉我你只是想和孩子相认,让他有一个爸爸这么简单!你这次又想算计些什么?明说好了。不要再费心思对我用你的那些y" />谋诡计,我不会再上你的当!”他算计过她,把她算计得好惨。她接受了教训,不会再让他算计一次。

    毛嘉康百口莫辩,哭笑不得。他忽然有种想跳进球场另一端的那片湖里,把自己洗干净再上来的冲动。

    “思纯,我过去是利用过你的信任算计过你,那是我一时冲动的好胜心使然。对于给你造成的伤害,我很抱歉。请你相信,我不会再算计你。我只想亲近佳明,他身上有我的基因,流着我的血,他是我的儿子!”毛嘉康耐心地跟左思纯讲着道理,希望她能平和地看待这件事。

    “你的儿子?说得好!可惜,你的基因不小心到了我的身体里,生g" />发芽对你来说不过是个意外!在那一刻,你心里对我可有那么一点爱意?不,没有!你不过是在欺骗我,戏弄我!”左思纯冷冷地看着他,继续说道:“我很抱歉未经你允许,就偷藏了你的基因,生了这个孩子。可为了他的降生和成长,我付出的比你那点基因要多多了。所以,请不要跟我说这孩子身上有你的基因,流着你的血这类的废话!那g" />本不代表什么,在你那么绝地把我赶走时,这孩子就与你无关了!”

    左思纯说得极快,她以前从没试着以这样的速度说出这么长的一段话,说完后有些气喘。她的a" />脯不住起伏,鼻翼翕动着,不住地喘息。

    “思纯,不要这样!我知道你恨我,你恨我不该那么绝情地对待你,我现在也后悔。但请你看在孩子也需要父亲的份上,不要拒绝我和孩子的亲近。”毛嘉康颇为急切地说道。

    “孩子需要你?对,他确实需要!那么,大年三十孩子临产,我站在大街上镇痛袭来,却半道:“我母亲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逝了,所以,我最了解父母不全的孩子心里的痛苦,他们会失落,会没有安全感。我只想让佳明父母双全,不会把孩子从你身边抢走,不会让他和我一样饱尝失去母亲的痛苦。思纯,让佳明享受父母双全的快乐,不要再拒绝我!”

    左思纯抬起头,长长的眼睫也跟着抬起,黑白分明的娃娃眼里放s" />出似探究、又似怀疑的目光,直s" />进毛嘉康的眼里去。她像是在确定什么,却什么也确定不了。

    毛嘉康回视着她,看着她微蹙的眉毛、专注的眼神和白皙清透的面庞,心湖中忽然漾起一阵异样的波动。但他制止住了自己的绮念,目光诚挚地回视着她。他知道,这个时候,她就像一只见到一个新鲜玩意,正小心翼翼地试探其安全x" />的小动物,稍一受惊吓,便会缩回到自己的洞里去。

    “相信我,思纯!”毛嘉康再次求肯。

    左思纯收回了目光,她突然转身看向球场。此时,那个球技高超的白衣老人,不知为何发挥失常,打了一个坏球。他击球力量过大,那球远远地飞出了场地,落入场地另一端的那一汪静湖中。那白色的球悄无声息地落下,甚至没有激起一点涟漪,便消失在那平静的湖水中。

    “我不想佳明也像那只球,就这么消失在茫茫人海中,我想看着他。”还有你!后面的这句话,毛嘉康是在心里说的。

    左思纯没有说话,她开始往球场外走。毛嘉康跟了上来,他默默地走在她身后,看着她娇俏的背景,他的眼里泛起了一丝柔光,他悄悄弯起了嘴角。

    他知道她已经被说服,不会再像刺猬似的,用尖利的刺对着他。

    左思纯虽然暂时收起了刺,但她的心里仍在犹疑。身后的男人对儿子的在意超出她的预料,她本不必在意他对儿子的感情,但那句话影响了她:思纯,让佳明享受父母双全的快乐,不要再拒绝我!

    父母双全,也是佳明盼望的吧?左思纯从心底拒绝毛嘉康,但佳明呢?难道她能以自己的好恶来剥夺他与亲生父亲相伴的快乐吗?不能!左思纯可以对所有人自私,却唯独不会对自己的儿子自私。

    因为,她是一个母亲!

    有父母的陪伴的童年是快乐的,她不想让佳明失去享受这种快乐的机会。

    只是,毛嘉康的目的真的只有这一个吗?左思纯不知道,她到目前为止还无法确定。

    两人走到球场外面,车童利索地把车开了过来。左思纯坐进自己的车里,刚要关车门,毛嘉康却伸手撑住了它。他弯腰低头对车里的左思纯说道:“那么,下午我来接你们。”

    哈?左思纯没反应过来。他来接他们干嘛?

    看着她一脸的惊讶,毛嘉康暗感无奈。就知道她没把他昨一下关于爸爸的事。可是,佳明还在午睡。

    左思纯看着儿子熟睡的小脸儿,那上面的酒窝若隐若现。即使是睡着了,这孩子也没个消停。不知梦中又遇到什么可乐的事,让他这么开心。

    左思纯面带微笑,心里想着,为了他,就算自己受再多的苦和委曲,也值得。

    “干嘛看着孩子傻笑?”王东东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进来,她蹑手蹑脚的,说话声音也压得很低,生怕吵醒了左佳明。

    王东东已经是个大三的学生了,跟几年前第一次见到时比,她个子高了,身体也发育开了,再不是青涩的小女生的模样。看着她富有青春朝气的样子,左思纯总是感到自己已经老了,尽管她也不过是二十几岁的人。

    左思纯对她笑了笑,压低声音说道:“佳明睡觉时都在淘气呢!”

    王东东看了佳明表情丰富的睡颜,也笑了起来。“这臭小子!昨道:“我也一样想惩罚他,不让他见儿子是最好的惩罚,但,这也同时惩罚了佳明……”佳明需要个父亲啊!

    王东东不说话了,她看了看左思纯,又看了看佳明,也叹了口气。

    佳明有多么想要父亲她是知道的。三岁生日时吹蜡烛许愿,佳明许的竟然是能看一眼爸爸。“不用多,只一眼就够!”佳明看着左思纯的脸色,小心地说道。

    当时给他过生日的几个大人,包括金毛在内都沉默了。王东东自己心里也是酸酸的,她还看到左思纯眼里强忍的泪水。

    “那你打算就这样让他们相认?万一他要完全把孩子从你的生活中带走怎么办?”

    这样的事情不是没有,电视剧里。屋子里只剩下左思纯和左佳明。

    “佳明,妈妈有件事要跟你说。”左思纯看着儿子好奇地注视着她的大眼睛,终于开口了。

    “嗯,妈妈你说!”左佳明似乎预感到妈妈有很重要的话要说,就坐直了身子,神情严肃地看着妈妈。

    这个孩子平时虽然顽皮,但关键时刻却总是很懂事。

    左思纯情不自禁的 />了 />他的头,开口说道:“佳明,你从小就没有爸爸陪伴在身边,有没有很想他?”

    左佳明下意识地点了点头,却又马上摇了摇头。

    他当然想爸爸。很小的时候看到别的小朋友都有爸爸和妈妈两个家长,而他只有一个妈妈,就曾好奇过自己为什么没有爸爸。当妈妈告诉他爸爸在很远的地方,等他长大了就能见到后,他就道:“他找你!”

    左思纯站起身。王东东则侧了侧身,让毛嘉康高大的身体挤进这个小门。在他经过王东东身边时,王东东狠狠瞪了他一眼,还在他身后对着左思纯比了个手势,要左思纯别对那厮客气。

    王东东呲牙咧嘴,杀**抹脖子的样子很滑稽,左思纯看了,想笑又不敢笑,她怕被那厮发现王东东的举动。

    可他还是发现了异样,他回过头,看向王东东。王东东立刻收了手势,装作没事人一样。也不知那厮发现了没有,他的反正也很正常,像个没事人。

    王东东对左思纯说道:“那啥,你们聊。”她又转身对左佳明问道:“佳明,告诉小姨,狼披上了羊皮,它是什么?”

    “狼!”佳明脆生生地答道。虽然不知道小姨为什么问他这个,但他对小姨的信任让他回答得很干脆。

    “佳明真聪明!”王东东笑得甜甜地又问道:“那羊披上了狼皮呢?” 此时的王东东像个引诱小孩子的坏阿姨。

    “还是羊!”左佳明仍然干脆地答道。

    “它俩要是遇到一起,谁更应该小心?”王东东继续诱导着。“是披上羊皮的狼,还是披上狼皮的羊?”

    “是披上狼皮的羊!因为,它始终是羊。”左佳明真是个好学生,回答老师的提问很积极。

    “佳明乖,记得要随时提醒你妈妈哟!遇到狼,还是小心为上,尽管它已经披上了羊皮!千万不要上当啊!”王东东说完,潇洒地转身出门,g" />本不管门里二大一小的面色有多么的惊异。

    你好爸爸

    左思纯面色惊异,她怎么也想不到王东东会以这种匪夷所思的方式提醒她。然而更惊异的是毛嘉康。他不大明白那个一见他,就面色不善的女孩为什么会说出这么一番无厘头的话,但他心里却隐隐觉得那个泼辣的女孩对他很有敌意。她所说的那只狼,多半指的就是他。

    那么,羊,就是指左思纯了。毛嘉康想起中午左思纯对他张牙舞爪的样子,很难把她与羊联系起来。披着狼皮的羊?那本质上还是羊,可毛嘉康的直觉告诉他,左思纯已经有了质的变化。不再是以前那只任其宰割的单纯的小绵羊了。

    有些遗憾。但已经发展成小母狮子的左思纯所散发出来的气息,却总是强烈地吸引着自己。

    毛嘉康看着刚刚关上的门,心里发狠:哼,小丫头片子,狼要吃羊是,以前金毛叔叔是佳明见过的最帅的叔叔,他一直以金毛叔叔为荣的。陆萌萌一说他爸爸怎么了不起时,佳明就会抬出金毛叔叔跟她爸爸比。

    面前的这个叔叔也很帅,看着自己的目光温和,又带着笑,好像也很喜欢自己的样子,跟金毛叔叔一样。左佳明不禁在心里拿他和金毛叔叔作比较,想象着他们两个站在一起,究竟哪个更帅一点,哪个又更亲切一点。比了半,他是看着佳明出生、长大的。” 左佳明耐心地解释着金毛叔叔与他的渊源,连妈妈制止的眼神都没看到。“他是妈妈的老板呢!”

    毛嘉康的眼中光芒一闪面逝,随即若有所悟地看着左思纯,面带淡淡的微笑。

    这微笑却让她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佳明,时间不早了,去换衣服吧,再跟小姨和花婆婆说一下,咱们一会儿要出去!”左思纯出声说道。

    佳明答应了一声就抱着衣服去隔壁找小姨和花婆婆了。门一关上,左思纯立马肃了容,冷冷地看向毛嘉康。

    “我是答应了你和儿子相认,但那是看在儿子需要爸爸的份上。请你搞清楚,我和你已经离婚,我们早已没有关系了。所以有关我的生活和我生活中的人,请你少打听!”

    毛嘉康看着左思纯满是怒意的面容,却只是笑了笑。“思纯,别这么激动。我们是离婚了,我不该再介入你的生活,但作为佳明的爸爸,我是应该了解他的生活和他生活中的人的。我打听的是他的金毛叔叔,又不是你的金毛叔叔。”

    “你!”左思纯哑口无言。明知这厮强词夺理,但她却说不出他有什么不对。谁让她与儿子的生活联系得如此紧密,想分清楚都不成呢?她的老板,也是儿子的金毛叔叔,这是个不争的事实。

    左思纯只能瞪着眼睛干生气,而那厮却笑得惬意。

    世界真小

    “妈妈,我换好衣服了,你也去换吧!”左佳明跑了进来,打破了室内的紧张气氛。

    左思纯换了件合身的浅灰色无袖连衣裙,穿上双银灰色高跟鞋,便出了门。那父子俩已经坐在车上等她了。

    左思纯犹豫了一下,才走向那辆黑色的宝马。她打开门,侧身坐了进去。

    今道。

    早晨,左思纯要去送何伯伯的飞机,佳明由毛嘉康送去上幼儿园。临出门时,佳明兴奋得直蹦高。毛嘉康把手放在佳明的肩上,亲昵地带着佳明出门。左思纯看着一大一小的两个身影消失在视线中,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

    丈夫和孩子在一起的情景过去曾是她梦想中的生活画面,可现在时移事易,这个画面即使出现在眼前,也已残缺,因为她无法把自己放到他们两人中间。

    送走了何伯伯,左思纯直接开车去诊所。一上午忙忙碌碌的,直到中午才喘息一下。左思纯吃完午饭,端了杯咖啡,慢慢啜饮。金毛坐在对面,也端了杯咖啡。他把咖啡端到鼻端,轻轻嗅了嗅咖啡的香味儿,再用嘴很小心地吹了两口,似乎手上的咖啡是一位沉睡的公主,他不想吵醒她。然后,他凑近杯子浅浅地啜了一口,再闭上眼睛回味一下,就像是刚刚吻了公主樱唇的王子,回味着那个初吻的滋味。

    看他喝咖啡是种享受,就像是在欣赏一出唯美的舞台剧。左思纯享受着这完美的一幕,脑子里却忽然闪现出昨晚在饭店时,毛嘉康啜饮咖啡的样子,和多年前见到的一模一样,那过程也与金毛刚才的动作如出一辙。

    是不是男人喝咖啡都是如此?左思纯从上学到上班,交往面都不宽,近距离接触的男人很少,不然也不会被毛嘉康一追就到手。结婚后,来到这个城市,人生地不熟的,交往面就更窄了,只有诊所的几个同事和王东东母女。所以,她认真观察男人喝咖啡的机会极少,g" />本搞不清是不是所有男人喝咖啡都是这个样子。

    花婶曾提醒她多交往一些年龄相当的异x" />,趁年轻为自己的终身再做个打算,但左思纯每道:“道。

    “嗯,多谢。”左思纯也像往常一样没有半点客套。他们两个已经熟识地不需要任何客套了。

    左思纯早就习惯了金毛的帮忙,开始还客气一下,后来发现金毛每次都会坚持,客气了也没用,也就不再多话。渐渐的,她开始习惯他的帮忙、习惯他的存在、习惯有事先想到他……

    幼儿园门口早就等了一大群接孩子的家长,左思纯和金毛站在人群外,等待幼儿园打开大门。

    这个时候里面的孩子都在吃晚餐。晚餐一结束,就会开门。左思纯早就心中有数,而金毛也常在她忙不过来时,替她接佳明,对这套程序也清楚得很。

    幼儿园的大门终于开了,两人随着人群向里走。小一班的门口站满了家长和孩子,左思纯刚在门外一站,就被眼尖的佳明发现。

    “妈妈,妈妈……” 佳明在里面兴奋地挥动小手。他身边一个长着可爱的娃娃脸,面色稍白,头发有些发黄的年轻女孩笑着把他领到门口。

    “妈妈,我给你介绍,这就是小新老师!”左佳明高兴地说道。

    真调皮,当面叫人家小新老师!左思纯嗔怪地看了他一眼,才回身跟老师打招呼。“你好,霄老师!佳明这孩子顽皮,您别介意。”

    “没有,佳明很讨人喜欢。我跟他一见就觉得有缘。”小新老师亲昵地捏了捏佳明的脸蛋,笑得有些不同寻常。

    左思纯没有看明白她的笑,却看到她望向自己身后的眼神有些怪异。似乎是惊讶和……不可置信。

    左思纯回过身。

    “金毛叔叔!”佳明也看到了妈妈身后的金毛叔叔,忙跳上去打招呼,却没得到金毛的回应。

    佳明奇怪地扇了扇两个小黑蝴蝶般的眼睫。左思纯也诧异地望着他,却发现他正眼神直直地瞪着小新老师。

    “你为什么会在这儿!”金毛和小新一起开口。

    左思纯忙从两人中间退开,惊讶地看着他们。

    这两人,认识?

    “嘉媛,佳明呢?”另一个男声bsp;/>了进来,高大的身影同时出现在门口。

    左思纯愣住了。

    那人,也愣住了。

    是毛嘉康!

    “你怎么来了?”左思纯很快回过神来,诧异地问道。让他早晨送佳明,可没说让他来接。

    “我?”毛嘉康看了看左思纯和紧贴在她身后的金毛,唇角微微一挑,露出一个微讽的笑。“我来看我妹妹和儿子!”他说着话,一手搭在小新的肩上,一手轻抚佳明的头。

    他妹妹?小新是他妹妹?这是怎么论的?难道世界真的这么小?左思纯有些转不过弯儿来了。

    “大哥,你,就是佳明的爸爸?”金毛的话问得有些艰难,左思纯也更加 />不着头脑。

    “二哥,你就是佳明的金毛叔叔?”小新一开口,左思纯就快要晕倒了。

    大哥,二哥?小新是毛嘉康的妹妹,也是金毛的妹妹?金毛叫毛嘉康大哥,那么,他们是……兄弟?

    “等等,等等,你们这是怎么论的?能不能说清楚一点?”左思纯终于忍无可忍地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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