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点冰蓝色凝聚成一点,她直直倒下去的身体绷成了一支箭,带着几乎同归于尽的决绝,飞扬的舞袖下,断水飞刺而出,直取那绣着红莲的胸口。
    真可惜,这么好看的女人竟然是个刺客……有些眼力非凡的车迟宾客已然看出了襄离的意图,却不免为她掬了一把同情的眼泪,仿佛已经看到了她这等人间绝色成了满地红红白白的下场。
    “大胆!”伽罗爆出一声呵斥,惊怒的拍桌而起。
    可是即便是她也没有去阻拦,毕竟连这样的刺杀魔尊大人都会中招的话,那简直就是天底下最大的笑话。
    所有人都僵直着身子不敢动弹,等着接下来魔尊大人的勃然震怒。
    冰冷的剑尖贴近的一瞬,正在小憩的魔尊睁开了双眼。
    眼神尚未抬起,两根修长的手指屈曲,一道罡风卷来,刺客脸上的属于车迟女子出门必带的面纱就被割裂成几条,飘飘摇摇的落地,仿佛是在嘲笑她的不自量力。
    众人深吸一口气,只见对方伸出五指锁住对方的咽喉,把美人命脉攥在了手里,仿佛下一刻就会折断……可是他却并没有。
    那纤细的、微微带着些凉意的脖颈掐在手里,却没有了接下来的动作。魔尊复杂万分的看了对方一眼,迟迟没有动手,久到大家都以为是这个女刺客用了什么妖术,把魔尊大人给催眠了。
    襄离也是心惊肉跳,不是因为对方的反击和自己的被擒,而是因为刚才他看过来的那一眼。
    他方才抬起头来的时候,襄离就发现了不对劲。
    他跟业火不一样……业火当时在混沌里是用了微巳的容貌的,可是那时候的他与微巳实在是太好辨认了,哪怕是一模一样的脸,业火是眼角眉梢风情外露,可是微巳却是隐忍不发深情内敛,他连听自己说句情话耳根都能红半晌,哪里有业火那种满嘴跑马的功底。
    可是如今的业火却不一样。魔尊大人仍旧是一副蛊惑众生的容貌,面色是雪山一样的剔透的冷白,大概是因为之前喝过酒,眼角便攀扯出了一道浅浅的红,唇上潋滟水色,妖异惊人。如果是业火,哪怕杀人都会是含笑的,带着漫不经心又嘲讽万分的笑,把对方粉身碎骨……可是他却抿着唇,神情里带着些不易察觉的迷茫。
    那样的迷茫对于襄离来说是那般的熟悉,像是她偷偷亲吻时从微巳眼里见过的无措,像是她大着胆子告白是对方的慌张,如今的神情更像是记忆里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偏偏生平见过的人太多,不知她是芸芸众生里的哪一个。可她又不是无关紧要的人,他瞳孔的一紧被她捕捉到,那一刻襄离已经了然,对方绝不会杀她。
    如果此人真的是业火,那大概会跟她说一些“送你们一起上路”这样的话,可是他却没有,反而满脸这个女人似曾相识,且对他很重要,却偏偏想不起来的迷茫。
    比起业火,或许他更像是微巳。
    他的手既没有继续用力,却也没有松开……大概是怕她跑了?
    襄离心里有了个不靠谱的揣测,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想,她发挥了自己生平最大的演技。某个女刺客眼波流转骤然盈盈一笑,似春水蓦地冒出冰峰,温和且暖融,轻而易举的就冲垮了一切冰冷。
    “好久不见,魔、尊、大、人~”手里的断水在掌心化成水汽,来了个毁尸灭迹。她臭不要脸的一屁股坐在了坐席上半倚的魔尊大人身上,把自己团吧团吧往对方胸前一靠,伸出雪白的手臂搂住人家的肩背,活像是个投怀送抱的小妖精。
    方才还等着看她下场的舞姬脸都绿了,“我就知道她别有用心!”
    “心机,太心机了,竟然用这种办法引起魔尊大人的注意!”
    “就是说,太不要脸了!”
    “别急别急,我们魔尊大人才不吃这一套,我看她很快就要吃闭门羹撞得个头破血流了……”有人幸灾乐祸的说道。
    可是让她们惊掉下巴的是,魔尊大人只是愣了一愣,随即便端坐了身子,甚至把人往身上揽得紧了些。他选择性的眼瞎,权当是没有见到过行刺的那一幕。
    “……”小妖精!你给我们魔尊大人灌了什么迷魂汤!
    殊不知襄离心里此时也是兵荒马乱的一团,那些人不知道,她可是一清二楚的。魔尊大人刚才的动作从她的肩背滑落,又回环在了腰肢,可是却半点油水都没揩,正直的简直离谱——那把人抱的紧了一些的行为,根本就是怕她那歪歪斜斜的坐姿会掉下去,这才动手把人放的端正了一些,免得她一不留神摔下去。
    这是一种熟稔的、几乎宠溺的动作,绝不是业火能做出来的。
    襄离的心中一荡,看着对方的眼神愈发的炽热。是他,绝对是他,她已经隐隐猜到了真相,一定是微巳活下来后阴差阳错失去了记忆,又不知缘由的被误认成了魔尊,给伽罗捡了回来……而要想证实的方法也很简单……她看着桌子上的酒灵机一动,灌醉了扒光就好,微巳的身后有一幅繁复的封印图,那不就是证明的好机会吗?
    她不怀好意的伸手拿起酒壶,给对方斟满了一杯送上,“小女子仰慕魔尊大人已久,还请大人赏个脸吧。”
    “放肆!”伽罗的脸都青了,看着襄离的眼神仿佛要把她扎成刺猬,“你……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谁,竟敢来这里捣乱。”
    襄离却不理会她的跳脚,一双眼睛只盯着魔尊,举了举手里的杯子,再次唤道,“魔尊大人?”
    对方沉沉的目光落在她身上,从头到脚打量一番,却是好脾气的接了过去,一干而尽,“好。”
    啊啊啊,死妖精!还去灌酒了!伽罗和舞姬们内心想法一致,怒火煎烤的脑子都要沸腾起来了。
    偏偏魔尊大人平日里冷的跟一块冰一样,此时却是转了性的有求必应,酒到杯干。
    最后果然如襄离所愿,某个人的酒量实在是浅,灌了没有多长时间就任由她摆布。
    “魔尊大人,我们该就寝了……”
    “好。”对方十分乖巧。
    只有伽罗和众舞姬看着两人离开的身影咬的牙都快断了,可恶,太可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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