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泸州之战打响前几天,远在东南海面上也正上演着一幕声势浩大的海战,郑芝龙亲率战船三百艘,水师官兵两万及陆战步军一万人协同作战。

    荷兰驻台湾总督揆一从巴达维亚(今属印度)急调最新式风帆战舰十二艘前来增援,在郑芝龙大举进攻开始前便已经在赤嵌城外的海面上排开了阵式。

    双方不宣而战,三万郑军只用了三日便横渡了台湾海峡,到达澎湖列岛,并立即在几个紧要的岛屿上修建堡垒,作为进攻台湾的跳板,千帆招展,巨桅赫赫的郑氏水师的出现,吓得赤嵌城外的荷兰战舰不敢轻易出港开战,并派人拉笼郑芝龙,以求和议。

    郑芝龙现在哪会理睬他们,台湾之战是他称霸大海的第一步,大明的别人不知道,可他是清楚的,荷兰舰队是唯一能在海上与他匹敌的对手,打败了他们,在这之后,如果朝廷同意的话,他很有可能直接到上荷兰本土,虽然郑芝龙还不太确定是否能找到这个小洋国在哪。

    一面和荷兰使者周旋,一面等待着涨潮,终于在九月十六这天,海潮到了,郑龙芝果断斩荷兰使者祭了大旗,遂及于当夜下令全军出发,趁着一夜涨潮期,于翌日清晨驶进了鹿耳门内海。

    战况传入赤嵌城,荷兰守军大惊,知和谈无望,也只能尽力一战,在这座岛上,他们花了太多的心思,荷兰本土誓死也不会放弃。

    六十艘荷兰战舰迅速加入战局,双方在鹿耳门海域展开激战。

    要说郑氏的战船不管是从吨位还是从火力上都逊荷兰船不少,但老虎也架不住群狼,双方刚刚接战,荷军指挥范德兰便将战舰排成一条直线,二千四百门舷炮一齐喷火,同时,郑军的三百艘战船也拉开了阵式,海战也没有第二种进攻阵型可选,双方无一例外都是一字长蛇阵。

    带着火星的无数炮弹在不到一里宽的海面上横冲直撞,由于郑氏战船的大炮射程不够,只能先硬抗几轮对方的炮击,为此十余条战船在顷刻间几乎被打成了碎片,海面上到处都可以见到木屑和与海水搏斗的水手。

    终于,郑氏战船进入了自己火炮的有效射程,一百艘战船拉直了船体,抛开巨锚,郑芝龙就是这样镇定,老子就是不移位,同样以火炮密集的舷炮击敌,同时也有二十几艘以船首主炮轰击,每船的主炮虽然只有两门,但威力却是舷炮的两倍有余,双方以火力和数量堪堪战平,都占不到便宜,实在是一场消耗战,打沉一艘双方都是五千两银子和数百兵水手要葬死海底。

    郑芝龙浸淫海战二十年,虽然此战是他有生以来最浩大的一战,可战法依然万变不离其踪,吸引火力,穿插,包围,聚歼。

    郑氏水师当即分出其余的两百艘战船,从两翼包抄过去,尽管这一战法人人都会,可荷兰战船却也无能为力,要么退出战场,要么被三百艘战船围在圆心挨炮弹,再或者尽力一博,以高于对手的坚船利炮击溃他们,从眼面的海面上看来,荷兰人无疑很自信,自诩‘海上马车夫’的荷兰舰队从未败过,正好,两边的舷炮都能打响。

    大海上的风向从来都不是固定的,负责两翼包抄的两百艘战船行动很缓慢,一直到那一百艘战船损失近半时,才终于完成了合围,万炮齐发,海面上沸腾不止,炮弹掀起的巨浪无比骇人,双方战船不断钻入水底,炮击一直持续了一个多时辰,无数的尸体在海浪中翻滚,死者难以计数。

    数量上的优势是显而易见的,蚊子多了也能咬死人,尽管荷兰战舰船坚炮利,可战斗打到现在,左右两舷的炮管都红了,好像再打一炮就要炸膛似的,而郑军却可以调转船身,以另一侧的舷炮继续轰击,战局的天平突然倾斜,完全倒向了郑军一边,此时的荷兰人根本没有还手的能力,炮管的冷却是需要时间的,而在这之前,他们能做的就是登船近战。

    就这样,一路挨炸和三十多艘荷兰战船望着郑军的指挥船冲了上去,企图能在短兵相接中干掉对方的指挥系统。

    终于,郑氏的火炮也哑了,炮小发热得更快,郑芝龙打出旗号询问各舰队的损失情况,一问之下,立即肉疼,以五十五艘沉没,二十艘重伤退出战斗的代价击沉击伤击沉对方三十余艘,代价是高了些,但身为全军统帅,要的只是战争结果,要算帐,先打完仗再说。

    郑氏指挥舰上旗语频发,战船的阵列上开出几个口子,只见一艘艘两丈不到的小舟从口子中鱼贯而入,数量多得难以尽数,这种船只虽小,可在海战的短刀相接中威力比巨舰都强。

    每一艘郑氏战船上都配有这种小舟十艘,既可作登陆冲锋舟也可以作为救生船,每船六名水手,六把小桨一齐划动,迅疾如飞,当然他的最大用作还是‘蚁附’。

    小舟多得如蚂蚁一般从四面八方涌出,将三十余荷兰战舰团团围住,紧紧的贴住它他,用弓箭和火枪在盾牌的掩护朝上面攻击,而等这几千条小舟全都挤到一块的时候,海面如同平地,海战也迅速转化成了‘蚁附’攻城战,几乎每一条荷兰战舰船体四周都密密麻麻的有人在往上爬,看得巨舰上的荷兰人头皮都麻,当然这还不是最吓人的,因为有那咚咚的凿船声从海底传来,不少船已经开经有海水渗入,转眼间就是海入喷涌进各个仓室。

    荷军指挥面对这种打法,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只得下令攻击停止,突围。

    随着时间的推移,鹿耳门的海潮正在快速的,信风骤起,若再不结束战斗,所有的战船都要困在鹿耳门了,要想离开,那只能等半个月后的下一次涨潮了。

    却在此时,万般无奈荷军指挥舰上升起一面白旗。

    郑芝龙大喜,当即下令所有战船朝圆心围上过去,渐近中心时,喊杀声渐渐平息,荷军已经向蚁附而来的郑军投降了,包括荷军指挥官范德兰在内,八百五十名荷兰水手作了俘虏。

    等数字报到郑芝龙这时,他哈哈大笑,而后又反问道:“我们有俘虏吗?”

    众将明白,当即,除有意留下的两名向导之外,其余荷兰水手全部被扔进了海里,与此同时,郑芝龙下令,所有战船边修边补,快速驶离鹿耳门海域,待海平线上看到赤城堡的轮廓时,郑军兵分两路,一路进攻热兰遮城,一路直取赤嵌城,一场更加激烈的抢滩登陆战即将爆发,而这时候的郑芝龙再也不用担心潮汐了,随即下令各船队进入对方岸防炮的射程之外的海面,抛下巨锚,先修整几日喘口气再说,劝降先,反正荷军的舰队已经全军覆没,主动权已经完全在郑芝龙手里,他一点都不急,从离开厦门到现在,也不过过去五天而已。

    但郑芝龙实在是海战雄才,陆战之蠢才,他这一停就是十天,等他这时候再开始抢滩登陆时,却发现打不动了,荷兰人早已在海滩上布下了几百门岸防炮,各种工事一应俱全,郑芝龙错失了兵贵神速的先机,而他也没有想到,这一个大意,却引发了一连串的危局,最先到来的便是军粮和淡水即将耗尽,战况也形成了胶着,此时后悔也无济于事,往返于台湾海峡的补给船忙碌起来。

    让郑芝龙最最没有想到的是,他这一围便是长达八个月之久,曾经雄风一时的郑氏海上王国也在这一战中耗尽了财力物力兵力,当然,这是后话。

    **

    夜色迷茫,江风徐徐吹来,沿江而布的汉王军营里又升起了遍地的篝火,红透了江岸,也吓坏了对面泸州城里西军守军。

    军帐中,王岚平将前番试探性进攻得来的情报一一汇总,得出来的结论便是,泸州城西侧防守最为严密,火炮密集,少说也得有三十几门,北侧由于悬崖太过陡峭,守兵不多,别说是人,连猿猴都爬不上去。

    三处水寨也试探得差不多了,沿对面江岸从西往北排列,王岚平依次取名为一号水寨、二号水寨以且三号水寨,其中二号水寨紧挨泸州城,一号和三号中间隔着神臂山。

    按对方水寨的出击阵列来看,以二号水寨的战船最多,最快,一号次之,三号最弱,只有八条战船和十多条民船改装的战船,船上也多以弓弩和火枪为器,没有战船炮,这种江里的战船不是超级大的那种也更本不可能装备火炮,一个炮击的后座力能轻易的将这些小战船给掀翻。

    从佯攻对方各处的情报来看,攻三号水寨时,二号水寨的西军战船半个时辰就能赶过来增援,几次试探下来,发现这股援兵所走的线路竟然是同一条,也就是说这是对方守将早就议定的路线,早就排查过水下的险情,也可能是最快的一条路。

    当进攻泸州城时,一号、二号水寨便想直接穿插迂回,三号水寨一直没有动静,这些情报很有用。

    还有两处西军的要塞也都设在神臂山的北侧,应该是平整三号水寨战斗力弱的原因。

    王岚平和众将把这些军报一一分析对比之后,讨论至半夜,原先制定的先取水寨再取泸州城的作战计划不变,至于先取哪一座水寨,一目了解,捏柿子当然得挑软的捏,而且就目前王岚平的‘水军’也只够和对方最弱的水师打个平手,可能结果还要差。

    战斗命令连夜制定,先集中所有水军攻打西军三号水寨,但怎么打,众将心里都没底,王岚平也是头一遭涉足水战,这真的是他的短处。

    大帐中灯火通明,众将全都将目光聚集到王岚平的脸上,等着他将要下达的作战战术,有战略部署就不能缺少战术,战术用得好不好才能在战略上占上风。

    王岚平看看众将,谁也没有惧意,‘要战便战,死则死耳’的口号全军中人人尽知。

    良久,王岚平突然站起来,朝帐外喊了一声:“羽林卫百夫长方法何在”

    随即,帐帘一分,一名魁梧的小校顶盔贯甲走了进来,单膝跪地报拳道:“小将在”

    方法比从南京出征是黑了很多,也壮实了很多,几次小仗大阵过后,他已不是往日那个心浮气躁的汉王亲眷,血与火的战场已经将他锻造成一名合格的战士,再加上他自小习武的本领而屡历战功。

    王岚平道:“给你的任务完成了吗?”

    方法一脸正色,“回汉王,一切已经就绪,六百水鬼(水性好者)早在江中泡了七日,只等汉王一声命下”

    王岚平一拍帅案站了起来,“好,这六百人就交给你指挥,若是战后你小子命大,老子就抬举你,让你接替宋大力,暂代羽林左卫指挥使一职,别告诉我没给你机会”

    方法脸上毫无表情,拱手道:“若不成功,末将愿与六百勇士沉江喂鱼”

    培养方法一直都是王岚平的想法,有他姐菱王妃在,这忠诚至少有一丝保障。

    随后,王岚平又将攻取三号水寨的战法讲解一番,打三号水寨的目的并不是主要,最主要就是消灭所有来援的西军水师,而王岚平无真正的水师可用,那就只能另想他法,香菱的绣品无关紧要,她绣的是什么也不重要,重要的绣花针每走一针的手法,自下而上,针透丝绸,穿线而过。

    既然没有真正的水师和对方相抗,那就扬长避短,老子从水下打你,六百水鬼也练了些日子,憋口气凿穿对方的船底应该没难度。

    开战时,王岚平将集中所有船只,作出一番不拿下三号水寨不罢体的架式,引另两处水寨大军来援,再以水鬼半途袭之,管你来多少战船,全都给我沉到江底喂鱼去。

    众将听完,恍然,各种细节一展开,这好像是最保险和最可能成功的战术,难怪汉王信心满满。

    随后,王岚平又叫进来几位当地老渔民,当着众将的面,将几处适合过江的登陆点给标了出来,水战只是辅战,要想攻取泸州城,还得靠步军。

    翌日清晨,方法和六百水鬼正赤条条的站在江边等侯进军的军令,战船和竹筏也都在江边停靠。

    王岚平让人取来烈酒,分发众水鬼,九月中旬的江水已颇有凉意。

    “壮士们,本王只说一句,完成任务,活着回来,本王给你们壮行了,干!”

    “干!”

    “干!”

    一连三大碗下了肚,随着一阵清脆的声音响起,满地的碎瓷片,锋利的边缘如同众水鬼那致死地而后生的气魄,硬且利。

    “登船开战”此战的指挥官为定军营指挥使赵之尚,他是主动请樱的,自归降以来,他还未有寸功,这打响泸州战的头一阵,他自然不能让给他人。(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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