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山湖西畔,新起未久的城垒当中。 ,

    青州守捉军第六将方腊,撸着下巴剃过的胡须,有些欣慰的看着,站在一面崭新的旗帜下,年轻的侄儿方天应。

    作为已经转任他部的方宝接班人,他担任了这只老牌防戍营“清溪”营的旗头。

    随着淮东立镇,他们这几只临时配属在旗下的三流部伍,也就各有选择和际遇。

    邓元觉做了滨州的离县尉,算是走上了仕途;吕师囊则去了建生军,当任了一名营造官;郑彪兵败逃回来之后,虽然失去部下,但也被安置做了一名屯官,也算可以颐养天年的结果了.

    因此,如今还在军中服役,并且活跃在一线的,也就剩下方腊为的这伙人了。

    而在淮东初步整编建制,尽归为三军一守捉之后。他这些清溪团练的老兄弟,诸如他从弟簿记方杰、副都石苞、厉天闰、队将司行方、史文恭、庞万春等人,自然不可避免的给拆散开来,而各奔前程。

    像猎户背景的庞万春,因为自小天生远目善射,练得一手好箭术,改习火铳之后依旧不改初衷,是以干脆被选去了猎兵队,如今亦是一名猎兵火长。

    善用枪术的史文恭,则因为被看对眼跟了第四兵马使杨再兴,在挺击营里做了一名枪术格刺教导。

    有过操船经验的司行方,则去了郓州的水营,在大野泽的水面上,做了一名运载弩炮的车船管头。

    就算是私矿把头出身的厉天闰,也进了建生军的工程团,做了名土木监作。

    因此,这个老茶枭加清溪同乡构成的小山头雏形,还没有来得及行成足以抱团的规模,就以及不复聚散了。

    不过,为此因祸得福的是,作为昔日辅军大队沿袭下来的,屈指可数的几只老编制,他们这些辅军大队出身的老人,也赶上了军中最后一班福利。

    得以名正言顺的将,留在清溪县的那些亲族子弟和家眷,都一并接了过来另行安置。

    然后,因为浙西一带生计的日渐艰难,连带那些茶枭老兄弟的七大姑八大姨,都一起举家携老带口的迁移了过来。

    事实证明了他们的正确选择。

    随着江南的民生困顿和变乱四起,曾经清溪县的老家,也不免变成了乱民流窜肆虐的恶地,连带世代生息的万年乡,梓桐洞、帮源洞,无论是农田、漆园还是茶山,都在战火中被烧成了一片白地。

    倒是他们这些早早迁出来的人,很有些后怕和余悸的逃过了一劫,因此,大多数人倒是真心实意的在当地打算重新扎根下,就此世代生聚了。

    作为守捉军第六将方腊的子侄辈和族人,四散在淮东军中讨生活,也就成了他们最多的选择了。

    而作为最早跟随方腊的族中子弟,期间混的最好的无疑是方宝,他已经进入镇抚府衙前所属的亲直营,做了一名什长,已经是个合格的铳士了。

    按照淮东军中的训令和阶级。

    军下士卒分作五个位阶,分别对应着辅卒铳手、正战铳兵、铳士下士、掷弹兵中士、老掷弹兵上士。

    而在防戍营中,也只有辅卒和正战的编制,他们只能戴代表毫无装饰的双色或是三色绶带缠绕的帽盔。

    而后三者,则代表了编列在主战营头里老兵们的位阶,以及专属的勤务津贴和职衔待遇。

    因为,他们也是军队基层的什长、火副、旗头、旗手、司号、排头兵、模范士、教导等职位的选。可用在相应的帽子上装饰以一撮,代表资深背景的专属羽毛或是缨子。

    而在乡党中识字最多的方天应,则成了方腊的另一个指望和培养扶持的对象。最好能够在军中积累一定年资后,想办法推荐上一个入官修学的名额。

    这样才可能在方腊现有的格局下,更上一步。

    ....

    滑州,漫长拖卷出的尘烟当中,

    整个身子倒伏在马背上的罗克敌,看着前面出现在地平线中的风雷旗,不由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再次用力拍着已经疲惫不堪的坐骑,努力的鼓起最后一点余劲,示意左右分散开来,向着两翼列阵中,刻意留出来的过道和缝隙,策马狂奔而去。

    而相对他身体的疲乏来说,更多的内心的憋屈、自责和不甘,自从这些手下单独成营以来,这次真可是伤筋动骨的惨痛损失了。

    出阵时的整整一营九百多名猎骑兵士,最终能够追随在他身后的,也只剩下一小部分人了。

    主要是在追逐的过程中又损失了一些部下,另有一些在他的要求下,从其他方向分散跑开。

    只可惜,他们所配有的马铳身管较短,也只适合停驻下来的列阵排击,在追击和奔驰中的准头实在太差了。

    就算在罗克敌的要求下,全部集中转向打敌势前头,那些目标更大的坐骑,也是战果寥寥。

    大概只有突出趋前的几十骑,被66续续打中击伤,而掀翻在地又被后面的骑兵,毫不犹豫的踩踏过去了,但对于追敌的整体来说,却基本于事无补。

    这些突然杀出来的北国甲骑,装备精良人马具有防护而战术配备多样,训练与配合也是饶为有素,而且马力极强也出了罗克敌的预期。

    不但能冲刺,也能耐得住长途奔驰追逐。而且在他们后面,居然还有足够数量会骑射也能持矛冲阵的轻快番骑,

    是以,一点都不让人有丝毫的轻松和懈怠,轮批接力式的紧紧咬着猎骑营的余部。

    就连罗克敌因为接力换队时靠的过后,都挨了他们散射的一箭,直接插在侧腰的护甲上,到现在还留着半截被折短的箭搽呢。

    在敌众我寡之下,却已经消耗了大半马力的猎骑营将士,也只能果断的含恨转进,而不敢再做过多的纠缠和周旋。

    仅仅费了几个呼吸,在追逐尘烟中紧紧跟随的敌骑,就已然杀将过来,并且去势不减的,恶狠狠的冲向了迎面等待的步军列阵。

    猎猎作响的风雷旗下,只有一列又一列层第次进的铳兵横队,似乎也是仓促遭遇的缘故,他们甚至连最基本的拒马和壕沟,都还没来得及布下。

    就这么呆若木鸡一般的,几乎没有多少声音和喧哗,眼睁睁的看着这些全身甲胄的北国骑兵,裹卷在漫天沙尘之中猛冲而来。

    这也给了那些经过长途追逐,而逐渐涣散开的北国骑兵,更多的信心和激励,在神们的螺号声中,他们甚至连减和调整收缩队形的功夫都一并给省却了,

    就这么一鼓作气的冲过了,临敌不过三的最后一段距离,然后,就在两耳呼啸的风声中,就见一阵淡淡的烟雾,突然笼罩了对面的横阵。

    冲在最前头的北国甲骑,就像是被风吹动的飘萍落叶一般,在身上喷溅出淡淡粉红色的血雾,而从马背跌落下来或是连人带马的滚倒在地,然后被踩踏成烂泥肉酱。

    但这些许惨烈的损失,反而刺激了这些北国健儿的血性与武勇,他们几乎是欢呼怒号着,提马控身迫不及待乡勇马蹄和旗枪、斩刀,对着咫尺可见的敌人来一次畅快淋漓的大收割了。

    而身后飞舞而出的箭只,也落在了对阵的铳列之中,开始制造出相应的伤亡与骚动来。

    突然,就像是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面般,那些炽烈呼号着冲击的骑兵,毫无征兆的纷纷被掀翻在地,人仰马翻的层层叠叠躺倒了一地。

    一时间翻倒的北国骑兵数量如此之多,以至于后续骑兵,都被拥挤冲撞的给绊住腿脚,而不得不转向避让开来

    却是淮东的铳军列阵前,临时倒插布设在地上的新式兵器,交错层叠数道铁丝拦截网,开始建功了。

    相对于覆盖于人马身上的护甲,激烈奔驰之后的马足,在坚韧交缠的铁丝刺网面前,就像是压在剃刀上的豆腐一般的脆弱不堪,霎那时就在自身的重量之下被削断,摧折开来。

    然后把身上错愕或是惊乱的骑兵,给一并狠狠掼倒在地。

    而失去了度和冲击力的骑兵,也就失去了最擅长的机动与杀伤力,而陷入了步战打击的危险之中。

    再次响起的抵近排射,几乎是任何还在活动的物体,给狠狠掼倒在地。

    但是他们却没有丝毫退缩与畏惧,那些跌倒之后还能够站起来的骑兵,迅放弃了还在痛苦挣扎的坐骑,而挽刀持枪迅转变成了,某种伴随后续骑兵冲阵的步战角色。

    他们几乎毫不犹豫的攀越过友军和战马的尸体,继续向前冲过最后十几步距离。最先迎接他们的这是那些寒光闪烁的铳刺丛列,以及其中飞舞而出的若干黑点。

    这时候,随着最前排的铳兵横队,纷纷相互靠拢着,变阵成另一种部怎么规则的中空方阵,而迎上这些变成马步混合的北军。

    另一种模式的战斗,就此在第一批投掷爆裂的硝烟烈火当中展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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