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宫,紫宸殿,杨国忠着急忙慌地求见大唐皇帝李隆基。

    “陛下,臣有机密军情要向陛下单独禀报。”杨国忠一脸神秘,同时还还意味深长地看了站在李隆基身旁的高力士一眼。

    李隆基有些不悦道:“有什么军情直说无妨,支支吾吾做什么,难道朕还信不过高翁吗?”

    “那臣就说了。”杨国忠又极为轻佻的看了高力士一眼,高力士皱了皱眉,心说这废物大奸臣又要出什么幺蛾子,难道还跟我有关?陛下总有一天会毁在这赌场混混手里。

    就听杨国忠道:“这段时间,天策府的秘谍活动猖獗,到处煽风点火,恶言中伤臣,现在长安城内,流言飞起,人心慌慌,有很多百姓,甚至世家官宦,都心向天策府,替天策府说话,污蔑诽谤于臣还有陛下。”

    李隆基心中极为烦躁,他心里也极为清楚,安禄山的叛乱,他作为皇帝难辞其咎。特别是近一年以来,全天下几百人向自己上疏安禄山将反,可自己依然无比宠信安禄山,最后还因为不胜其烦,将十几名忠心耿耿的大臣缚送到范阳,结果被安禄山活活打死。

    这事现在全京畿道传得人尽皆知,现在安禄山果真造反了,自己的脸也就被打得啪啪响了。

    更加烦人的还是,长安城内还有许许多多的河北道、河东道逃来的家破人亡的难民,他们每天都会向人讲诉,甚至不用他们去讲,光看到他们就能让想起河北河东道的凄惨。

    不问可知,这时候这些官宦和百姓的议论,肯定是好听不到哪里去。只怕每个人心里都是不知道怎么骂朕是个昏君呢!

    可偏偏天策府的声望又实在是太好了,京畿道哪家哪户没有因为天策府或四海商社受益的?无论是招工,跟着一起经商办工坊,还是赈灾,还是挺身而出代替他们征讨南诏,哪一个人在心里对天策府不是感恩戴德?

    有感于此。这些天来,李隆基也想过要重新励精图治,奋发图强,将自己的声望提起来,可是他不思朝政十多年了,突然想◎$◎$,做事,又如何适应得过来,甚至不知道如何下手,心中的烦躁可想而知。

    李隆基急切地问道:“这些百姓是如何议论朕的?”

    “百姓都说都是因为陛下重用奸臣。宠信安禄山,才造成今天的这一切,还说去年关中大旱,今年大水,都是因为臣的原因,要不为什么兰陵王和建宁王所在的都畿道这两年就风调雨顺呢?”

    李隆基皱眉道:“还有呢?”

    “还有就是,这些官宦世家和百姓,都为天策府喊冤。说是臣蛊惑了陛下,说陛下忠奸不分。说臣在南诏送掉了二十万大军,在河东又送掉了五万大军,现在又觊觎天策府的功劳和四海商社的财富,蛊惑陛下对天策府下手。”

    高力士心中道,这些人议论的没错啊,这样很好啊。就该把你杨国忠杀掉以谢天下,百姓的怒火就平息了!

    李隆基的眉头皱得更深了,杨国忠名声极坏,李隆基不是不知道,可是这个时候也不能惩治他啊。

    一来除了杨国忠朕现在也无人可用。二来现在示弱认错严惩杨国忠,天策府这边势必会得寸进尺,再次将矛头指向朕。

    到时候中~央权威一失,长安一乱,地方边镇可能就会不听调度,天策军正好可以一路杀进来。

    要动杨国忠也必须等过来这个关键时刻再说啊。

    李隆基道:“你继续说。”

    杨国忠第三次看了一眼高力士,这才道:“臣得到可靠情报,说是朔方军之前受了天策府和四海商社巨大的好处,朔方军的士兵之前是没有饷银的,因为四海商社的帮助,现在每月至少有四个银币的饷银,伙食,兵甲,战马也得到极大的改善。

    还说朔方军的很多将校都到大唐武学去进修过,跟天策府的关系好的不得了,还有郭子仪也是因为兰陵王的举荐而当上朔方节度使的,他们全都心向天策府,准备跟着天策府一起攻打长安,清君侧!

    不但朔方军如此,河西军、陇右军也同样如此,有很多士兵将校都在为天策军鸣不平,甚至连陛下身边的飞龙禁军也是如此。陛下,臣得到密报,说是左右飞龙军使柏欣和杨南,近来行动鬼祟,和一些疑似天策秘谍的人员接触频繁,准备一等天策军带兵打过来,飞龙禁军就做内应!”

    高力士心说合着一直看我就是为这个啊,这下可坏了,这是明显是天策府或者谁的挑拨离间啊,将陛下身边能用的军队挨个离间一遍,让陛下无兵可用。

    这挑拨的也太明显了,可陛下偏偏陛下这么多疑,杨国忠偏偏这么蠢,这可如何是好!

    李隆基大惊失色道:“贼子敢尔,萧去病这逆贼果然一早就没安好心,这可如何是好?”

    高力士着急道:“杨相你休得听风是雨,污蔑好人,飞龙禁军乃是陛下亲军,咱家亲领,全军上下无不对陛下忠心不二,柏欣和杨南也对陛下赤胆忠心,又岂容你如此污蔑。”

    说完,高力士扑的一下就跪倒在李隆基面前:“阿郎,老奴敢向陛下担保,飞龙禁军还有柏欣和杨南绝对没有问题!

    陛下你想啊,以兰陵王的本事,做事如此隐蔽,真要有这样的事,又怎么会被杨国忠事先得知呢?”

    杨国忠冷冷道:“陛下,六千飞龙禁军中,有两千可是萧去病亲手调教出来的,有一千还跟着他一起出征打过仗,早就在心里认兰陵王当自己的统帅了。

    这两年来,飞龙禁军有七成以上的将士到大唐武学培训过,跟天策府来往密切,那萧去病又惯会蛊惑人心。陛下若是不信,可招两人来和臣当面对质,一问便知。”

    李隆基本就多疑。飞龙禁军是皇帝的亲军,却跟天策府跟萧去病有着如此深的渊源,纵使从理智上更愿意相信高力士,但是在潜意识里,李隆基却怕的要命,自然是连忙点头。让高力士出殿让人去叫柏欣和杨南前来。

    与此同时,杨国忠又抓紧时间讲他的情报是如何来的,绝对没有错,李隆基脸色越来越差,两人开始商议如何对付流言,如何对待朔方军、河西军、陇右军。

    高力士听了,再次心急如焚劝谏道:“陛下,不可啊,堵不如疏。一味用强,岂不更加让长安百姓人心慌慌,岂不更加将人心推向天策府和兰陵王?

    这分明是兰陵王的计策啊,他想用这个办法和陛下争夺人心,剪除陛下左膀右臂,陛下如此猜忌飞龙禁军,朔方军,河西军。陇右军,岂不正遂了兰陵王的意!”

    李隆基理智上未必没有和高力士一样的想法。萧去病心机如此深沉,做事如此隐秘,真要已经收买了飞龙禁军,朔方军,河西军,陇右军。又岂会轻易让杨国忠知道?

    可是在内心深沉,又有另外一个更强烈的声音响起,人心难测,连安禄山那样看起来直肠子,憨憨傻傻的人都能一直欺骗自己。这些武将都不可靠,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是真的呢?如果朕什么都不做,岂不是坐以待毙?

    “力士,那你说,为今之计朕该如何呢?”

    高力士连忙恭谨道:“为今之计,阿郎宜下诏罪己,励精图治,刷新朝政,与此同时,追回之前旨意,命令天下各镇兵马共讨幽州叛军,并奖赏有功人员,特别是天策府,建宁王,兰陵王。

    唯有如此,才是顺应民心,才能和天策府、兰陵王建宁王争夺人心。阿郎四十年太平天子,虽有小错,然过不掩功,人心依然在陛下这里,边镇各将依然拥护陛下。

    这个时候,兰陵王和建宁王若再要行什么不臣之事,就是谋逆,非但天下百姓各镇兵马都不会支持他,就是天策府的将士也不会跟着他们谋逆。

    陛下,那可是誓守大唐,最忠心大唐的天策府啊。到时候就是天策府兰陵王,建宁王也只能俯首称臣!待天下大治之后,陛下想怎么处置天策府,兰陵王、建宁王还不就是一句话的事吗?

    只要阿郎诛除身边的奸臣,如开元时期,任用贤相,用心朝政,大唐必定为之一新,为之振奋,陛下虽下诏罪己,却获得了全天下的拥戴,又何乐而不为呢?”

    李隆基微有犹豫,他也不是没有过要重新励精图治,奋发图强,提高声望的想法,只不过现在天策府对他皇位的威胁这么大,一切还要先等解决了天策府问题之后再说。

    好死不死的,见他犹豫,那边高力士又赶紧补了一句:“阿郎,兰陵王曾经向老奴,也就是让老奴传话给陛下,做出保证,他对大唐绝无二心,只要陛下能诛除奸邪,刷新朝政,励精图治,他就一定谨守臣节,唯陛下之命是从!”

    杨国忠也不干了,还真是会咬人的狗不叫啊,这高力士平日里恭谨小心,谁都不得罪,现在却一口一个诛除奸邪,这奸邪说的不就是自己吗?

    自己在官员和百姓里面的声望如此恶劣,唯一的依靠就是陛下的支持,这要是陛下稍有犹豫,自己这一家就万劫不复了。

    于是杨国忠也噌的一下跪了下来,着急道:“陛下,兰陵王身怀操莽之心,他就是想要篡汉的王莽啊,王莽篡汉之前多谦恭啊,他的话怎么能信呢?”

    李隆基也一下想通过来,他自然相信高力士对自己的忠心,但要说相信萧去病不会篡权夺位,他死也不信。

    于是他一下怒了起来,厉声对高力士道:“力士,你休要再替那逆贼说话,若不是朕深知你心,光凭你刚才的话,朕就应该治你死罪!”

    高力士连忙吓得顿首谢罪,口称自己一时糊涂,说错了话,心里却在不住哀叹,完了,完了,陛下这下要被杨国忠这头蠢猪害死了!

    很快的柏欣和杨南就被带到。杨国忠亲口与之对质,两人自然矢口否认,杨国忠气得暴跳如雷,口口声声两人就是有问题,而李隆基也抱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原则,竟然就真的将两人论罪关了起来。若非高力士拼死求情,差点就推出去斩了。

    即便如此,李隆基仍然不放心,在杨国忠的不断强调下,于是命中使宦官带着数百飞龙禁军,手持敕书前往朔方军,河西军,陇右军以做监军,实际控制军队。郭子仪、安思顺、哥舒翰若有违命可立杀之。

    而这一边左右飞龙军使柏欣和杨南入狱,乃命杨国忠长子杨暄为左飞龙军使,杨国忠小舅子裴昱为右飞龙军使;金吾卫大将军长孙全绪代杨暄为左天武军大将军,杨国忠的次子杨昢为金吾卫大将军。

    杨国忠高兴极了,陛下还是信任自己,还是要倚重自己,而且长安城八成以上军队都掌握在自己手里,这简直太爽了。人生有木有!

    他示威也似的颇为轻佻地看了一眼脸色难看得个昆仑瓜(茄子),正不住唉声叹气的高力士。哼着小调就走出了紫宸殿,去安排镇压百姓议论,还有收服飞龙禁军军心的事去了。

    哼,这些长安百姓还敢骂我,叫你们骂,通通抓起来!飞龙禁军不是很牛么。靠老子怎么将你们收服得服服帖帖!

    于是,很快长安城里就乱成了一团,所有的金吾卫士兵,京兆府、长安县、万年县的衙役公差全部出动,上街巡逻。那些河北河东道的难民,通通都抓起来,赶出了长安城;

    长安本地百姓,但有敢骂杨国忠,替天策府说话者,通通抓起来关进大牢,同时开始全城搜查天策秘谍,有抓获者赏银币一千,举报后成功抓获的,赏银币五百!

    一时间,整个长安就是鸡飞狗跳,大街上,酒楼茶馆里,所有的人都是敢怒不敢言,但回到家里,暗地里每个人却都把杨国忠骂了几百上千遍,一个个恨得牙根直痒痒。

    而这个时候,被杨国忠通缉的天策府秘谍头子,暗卫统领李天锡却优哉游哉的在博陵崔氏一所大宅子里,笑着对宅子的主人崔涣道:“兰陵王说的真没错啊,杨国忠这个大活宝真是帮了我们大忙了。”

    崔涣出身于博陵崔氏大房,他的爷爷便是武则天和唐中宗时期的宰相崔玄暐,博陵崔氏在唐朝被奉为天下第一高门,北方豪族之首,族中子弟在长安和各地做官的不计其数,李天锡躲在这里,自然是再安全不过了。

    崔涣这样的名门高姓,诗书传家,然是看不上杨国忠这样的不学无术的赌场小混混,而且崔涣性格和他的阿爷崔玄暐,性格耿直,因为不肯依附杨国忠而被杨国忠排挤外放。

    而天策府却答应他,只要杨国忠倒台,李倓掌权之后,就给他安排大理卿(司法长官),而且博陵崔氏也和四海商社结成了利益共同体。

    在那个时代,世家高门本来就是家族利益重于国家利益,更何况,让杨国忠、李隆基倒台,也符合国家利益。所以,以崔涣为代表的世家高门自然毫不犹豫站在了天策府这边,给予各种配合和帮助。

    崔涣也冷笑着道:“可笑杨国忠时期不远还不自知,这等宵小,最失败的就是没有自知之明,就他那儿子,和小舅子,岂能能制服得了飞龙禁军?”

    和崔涣想的完全相反,杨国忠看重的两个活宝杨暄和裴昱对自己却非常有信心,两人拿着皇帝的敕书,带着十几名杨府的仆从就来到了飞龙禁军的营地。

    大明宫的位置,在长安城的最东北端,南端与长安城相连,四周是高大雄伟的城墙,大明宫的最北边,便是三道城门,左右两边的凌霄门、银汉门,还有两门中间的玄武门。

    而在三道城门再北边,就是一坐防御用的夹城,相当于瓮城,夹城的北墙却只有一道门,叫做重玄门,重玄门再北,就不属于大明宫,没有宫殿和城墙了,紧贴重玄门的便是飞龙厩,飞龙厩再往北,则是龙武禁军和羽林禁军的驻地。

    而飞龙禁军的驻地则在飞龙厩和夹城内,夹城的四道城门,便由飞龙禁军驻守。

    此刻,杨暄和裴昱兴冲冲来到夹城,拿出了敕书圣旨,宣布从今往后,两人就是飞龙禁军的左右军使,所有的飞龙禁军都要听从他们的命令。

    六千飞龙禁军一下炸了锅了,柏欣和杨南是之前萧去病提拔起来,带了他们两年多,能力强,威望高,所有人都无比服气。

    现在来的这两位,明显是绣花枕头嘛,没一点军人样,像他们这样的每名飞龙禁军都能一个打二十个,却要来做他们的统帅,叫这些人心里怎么能服气!

    更重要的是,杨暄和裴昱还极为嚣张,为了立威,为了让这些飞龙禁军害怕,两人还十分得意的威胁道:“……柏欣和杨南因为私通天策府秘谍,已经被陛下下诏论罪关起来了!

    你们给我小心了,不要被我们抓到,要是发现还有人私通天策府秘谍,或者心向天策府,说天策府好话的,通通抓起来,杀头的杀头,监禁的监禁,打板子的打板子!”

    名叫徐宝的飞龙禁军校尉大声抗议道:“放屁,柏将军和杨将军什么时候私通天策府秘谍了?分明是被你们诬陷的。我们要见高将军(高力士),我们要见陛下,我们要替柏将军和杨将军伸冤!”

    杨暄和裴昱高兴了,心说正想打人立威呢,就有不开眼的自己送上来让我们打,真是太开心了。

    杨暄杀气四溢道:“柏欣和杨南是陛下亲自下诏关起来的,你敢说陛下放屁,你这是大不敬,来人啊,把他拖下去,重打六十军棍!”

    十几名仆从也高兴了,这几天出门总被人背后戳脊梁骨,一肚子气正没地方撒呢,一下就把徐宝拖了出来按在地上就要打。

    飞龙禁军作为皇帝最贴身的卫队,战力又在长安城内吊打其他龙武禁军和羽林军,又是唯一上过几次战场的禁军,一直以来都是荣誉感爆棚,这个时候看到徐宝被拖了出去,很多人立刻就不干了,就要拉扯前来拖人的杨府仆人。

    裴昱一手高举圣旨,一手就就抽出腰间的横刀,一下把帅案的一角劈掉,同样杀气四溢道:“安静,全都不许动!你们这是造反么?你们以为我杀不得你们么?”

    六千飞龙禁军果然不敢动了,裴昱和杨暄对望一眼,得意极了,两人开始拿指头一个个指着道:“这个,这个……还有这个,这些个刚才动手拉扯的,叫嚷得最凶的,通通拉出来,每人四十军棍,给我重重的打,看你们还敢不老实!”

    “不打不舒服的贱骨头,若再犯在我们手里,打死了又直得什么?却要叫你们知晓,本将军治军一向严格,有功必赏,有过必罚……”

    便在杨暄和裴昱打人立威,得意洋洋吹嘘自己的治军之道的时候,萧去病已经一路疾驰到了河东郡,过了河东就进入到京畿道的地界。

    这个时候,就听见一声鹰唳传来,萧去病抬头,一只全身黑色羽毛的海东青朝他俯冲了下来,萧去病连忙拉住战马,海东青便一下立在了他的肩头。

    “嗯,来看看小黑给我带来了什么好消息。”萧去病喂了小黑一条半斤多重的鹿肉,从鹰腿上的竹筒里取出情报,随后大笑了起来:“李隆基啊李隆基,你有杨国忠这样的猪队友,还怎么跟我玩!”

    ……下午快五点的时候,萧去病在蒲州蒲津渡渡过了黄河大铁桥,来到了京畿道,晚上九点左右,萧去病在小黑的帮助下在冯翊郡找到了郭子仪的先锋大军。

    随后他在远处拴好了三匹战马,悄如鬼魅地来到了郭子仪的中军大帐,见到了郭子仪。(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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