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说不公道!”一贯同珺林亲近,与他才愿开口多少几句的西辞亦尾随入了大殿,有些气恼地瞪了他一眼,只道:“那父君当年还散了枉死城内等待转生的魂魄,亦是断了他们的轮回之路!”
    “阿辞!”珺林出言喝道,“当年你父君是为了护你母亲,再者后来神君亦前往收敛了气泽,养在丹炉之内,一直费着心力助他们重入轮回。”
    “父君自然有因在前,有果善后。可是舅舅纵然手染血腥,难道不能给他一个机会?灭杀自是一了百了,但渡化方是上策!”
    “阿辞,这些日子,你渡化的还不够吗?你甚至以血滋养......若不是我在你身侧,他早就吸光你的血了!”
    “你答应了我不说出来的......”西辞又惊又怒望着珺林,又转身望向另外三位因珺林之话而震惊的长辈。
    果然,凌迦已经疾步上来,翻开她袖口查看。
    “父君......”西辞看着凌迦赤红的双眼,有些惶恐地往后退去,口中却还在喃喃:“您别听师兄瞎说,不过两次......舅舅他不是故意的,实在是忍得太辛苦.....而且,而且我是主动给他.......”
    “其实不怪阙儿,今日汤药晚了些,我看他实在难受,便挑破指尖血喂他的……”当年,大宇双穹之上,相安的话语在凌迦脑海中浮现开来,几乎字字与西辞的话重叠回绕。
    “父君……”
    凌迦握着西辞手腕,默默推过灵力给她愈合了伤口。方才抬起头,伸手抚摸着孩子如玉般的面庞,轻笑道:“你还真像你母亲!”
    “父君,你帮一帮舅舅吧!”
    凌迦看着面前的幼女,明明是一副稚子模样,眼神却是分外坚定,只笑了笑道,“容父君想一想!”
    “父君!”
    凌迦再未言语,只沉沉望了西辞一眼。西辞亦望着自己的父君,片刻躬身施礼退出了殿外。
    “神君——”
    凌迦朝珺林摆了摆手,合眼道:“去护好她!”
    如此,御遥亦明了凌迦何意,只同桑泽一起离开了大殿。
    凌迦坐在上首处,一手扶额,一手轻叩于桌面,思绪沉沉里想起相安那胸前遍布的剑伤,便是昨日两人缠绵欢好间,亦是她挥之不去的梦魇。想起她双腿膝盖内至今残留的碎骨和积水,一到阴雨绵绵的日子,便折腾得她连床榻都下不了。想起她因失去灵力之源滋生的寒疾,更是每月极其难捱的病痛,每次即便是以御寒之气护着她,却还是能感觉她的颤抖……还有百年前九幽河上,他借代尹修之身追灭气泽化形之物,那滔天的怨气充满了偏执和阴鸷,亦非朝夕可以净化……思绪翻飞中,凌迦原本轻叩桌面的手渐渐握紧成拳头,起身走出了殿外。
    偏殿门口,凌迦遇见了倚着栏杆望月的珺林。他细细望去,珺林虽是举头眺月,一副闲适松散的模样,然而周身灵力隐隐环绕,尤其是就着偏殿里侧的右手,更是掌风呼啸。凌迦凝神探了探,竟看见他手中隐着一根蓝田箭,箭头直指殿内相阙处。而相阙结界旁边,西辞持着一册书,正静静阅读。只偶尔抬头望一眼相阙,见他无恙,复有低头阅书。西辞离着相阙的距离,较之珺林同她的距离,自是要近些。但凌迦清楚,但凡相阙异动,珺林手中那支箭,或隔开,或袭击,当皆可护住西辞。
    “收了灵力!”凌迦走上前去,于掌间化出一枚丹药递给珺林,“修一修元,你这样太耗心力,会缓了修道的速度。”
    “珺林谢过神君!”白袍少年端正了身姿,陪侍在侧。
    “谢什么!你护着本君女儿,本君该谢你才对。”凌迦坐在长廊上,目光落在西辞身上,只笑道:“阿辞生气了,将你赶了出来?”
    “原就是我不好,我应了她不告诉任何人的。”珺林低了低头,“方才,我也是故意说出来的!是故她此刻气恼,也是应该的。”
    凌迦点点头,“阿辞年幼,喜静少言,便是她胞妹,与她也少有话语。倒是同你能说上几句!”
    “阿辞阿顾出生在青丘合欢殿,彼时神君一心都在少主身上,无暇顾及他们。双生姐妹哭闹起来,白姮守护神亦分身乏术,我便帮忙着照料。却也不知为何,我一抱阿辞,她不仅止了哭声,还总朝着我笑。”话至此处,珺林面色微红,仿佛陷入了回忆中,“后来那一年,便是我一直照顾她,她哭得次数越来越少,我竟觉得很有成就感,想着要是能一直哄着她,一直不让她哭,当真一件极成功的事……”
    “一直哄着她,一直不让她哭,当然是一件极成功的事……”凌迦抬头望了一眼珺林,眼前浮现出相安的样子,遂而面上漾出一点柔软的笑意,只浅浅道,“你的小叔桑泽神君,连着本君,都一直致力于此!你且好好加油!”
    “我……”
    珺林尚未从凌迦的话中反应过来,只见殿内结界微光闪现,结界之中相阙体内黑色之气重新蔓延开来,整个结界瞬间呈现崩裂之态。相阙在其中犹在挣扎,眼见他就要破开结界抓过西辞。珺林原本手中隐身的箭矢瞬间弹射过去,却被一阵凌厉掌风催开了半寸,如此只是隔开了相阙,未伤到他分毫。
    珺林尚且惊诧间,凌迦已经弹指制住相阙,抱着西辞出了殿外,只对着珺林道:“刚还说要一直哄着她,不让她哭。若此番伤了她在意的人,你便不是被赶出殿外这么简单了。年轻人到底经历得少些!”
    “父君!”西辞看着凌迦往相阙处走去,只挣脱了珺林要去拦住他。
    “父君去治疗舅舅,让他以后可以出结界陪着阿辞。”凌迦揉了揉她脑袋,俯身笑道:“他不仅是你在意的人,更是你母亲前半生唯一的血亲,是她心心念念要救赎的人。”
    第79章 化魔1
    凌迦化作一抹轻烟,入了相阙体内。待识出重重气泽,终于倒抽了一口凉气。人世七苦,即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此刻皆为气泽依次围着他的神泽之灵,弥散在他体内。其中以最后一重“求不得”最为严重,是极浓厚的一重黑色气泽。
    凌迦心下惊诧,相阙为母神次子,身而为神,自当脱了七苦,如何会有七苦衍生的气泽?却也不过片刻,便明白过来,不外乎两种可能。
    一则是他未见天日便入黄泉,沾染上的人世疾苦;二则便是在母神当年孕育的双胎之中,他未脱尽七苦,方才无有生息,唯有和尘而去。只是此两种情况,虽因沾染了凡尘气泽,便都是他们神族的隐患,但是显然前者要比后者好上许多。后者按着当时母神即将身归混沌的虚弱状态,便已无法控制和算出他和尘散开化成的气泽会流向何方,化出何中魔魇。即便他们四君倾力追踪净化,亦不知要惹出多少祸端。而相安当年浦一出世,便打开灵力之源抚育,后又以自身灵力滋养,留他性命,也算是无形中将七重气泽聚在了一起。即便化为魔魇,总是比散开了飘忽不定要好上许多。
    “安安!”思至此出,凌迦不由唤出这两字。
    他凝着灵力越过重重气泽,终于看清相阙的那颗神泽之灵,莹润洁净,金光微闪。而灵上气泽,是他再熟悉不过的气息。相安的灵力尽数滋养着相阙的神泽之灵,让他即使在无尽怨念中也能得到一方清白天地,保持着纯净。
    相阙神泽之灵如此纯净,便是其心尤正,自是可以一救。凌迦心下思忖,然而自己修为未复全盛期,到底没有完全的把握。他做事一贯谨慎,如此思虑间,他看见那七重气泽再次往相阙的神泽之灵涌去,而周边滋养神灵的灵力忽收忽散,俨然是在抗击气泽的侵扰。他伸手触上那些纯白之中闪着点点淡金的灵力,知道皆是相安的灵力。若非当年她为了滋养相阙弃了灵力,大概也能修出一身好修为,便会同御遥衡殊一般,乱世之中定天下,定可以同他携手逐鹿四方。思至此,他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可笑,明明数十万年前便是心悦于她的,仅仅因她修不了灵力,因她无法抗击外敌便百般忽视她。
    而她,以善为始,看似守的是胞弟,却是止住了恶的源头。冥冥之中,在他们攘外之时,定了内乱。
    眼见重重气泽再次倾身而上,相安原本的灵力即将被侵蚀。凌迦再未犹豫,施展开“铁马冰河”心法,于双掌中融出一个浑圆的球体,慢慢引尽七重人世之苦的气泽。到底,他自己修为未复全盛时期,待吸进“生老病死”四重气泽,便已觉得自己体内真气激荡得厉害,掌中球体亦不甚安稳,隐约呈现出破裂之态。
    “你住手,快出去……”竟是相阙的声音响起。
    “闭嘴,凝神!”凌迦化出数枚绵密小针,以尾部半寸没入球体之上,针尖朝向剩余的气泽,推过灵力,继续将其引来。带看到气泽引入重新顺畅些,方才稍稍定下心来,道:“你当本君进来一趟容易吗?如此深重的怨泽之气,少有不慎便得用我的修为祭之!”
    “谁要你救我!”一瞬间,相阙的神泽之灵颤了颤,他亦发出一声闷哼。
    “忍着!”凌迦看着那颗神泽之灵光芒愈盛,第五重气泽亦融进他掌中,只是相阙周身气流涌动,一副躯体摇摇欲坠。他自是清楚,如此收引气泽,便如经脉抽离,皮肉分剥,委实疼痛难忍。却仍旧没好气道,“本君一个人才懒得管你,如今莫说本君妻子,连带着本君女儿都护着你,要求本君救你,本君敢不救吗?”
    “哼,阿辞还是像我姐姐多些,幸得不像你!”
    如此话语间,凌迦掌中球体又一次裂出细缝,他只觉胸腔内一股血腥之气涌上来,遂而点指于自己胸口穴道,止住了真气的涤荡,方才开口道:“像本君难道不好吗,一样是风姿无双。当然,像她母亲自是更好!”
    相阙又哼了一声,却未再说话。片刻,凌迦方才听到他微弱地唤着两个字,“姐姐!”
    与此同时凌迦控掌的手顿了顿,眼前一阵漆黑,掌中收引的气泽尽数散开,直入他胸腔,顿时只觉周身灵力骤然凝结。他闭目凝神间,凡尘亿万苍生的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尽数闪现在他脑海中。而他则仿若置身于一片杂念里,看着离合相转,悲喜交替。到底他修道多年,不过片刻便知是陷入了魔靥中,只聚灵力护着神泽之灵。如此境地里,他听到相阙一声声唤着“姐姐”。
    他的姐姐,是他的妻子……
    她,还在等他……
    终于,半晌后,凌迦周身灵力终于重新流转开来。亦将怨泽之气重新汇于双掌中,如此见得第六重气泽尽数牵引间融入球体,方才稍稍定下心来。
    “可还撑得住?”凌迦掌间发力,彻底收住了第六重气泽。因着最后一重“求不得”怨气最为浓重,遂而停了停问道。然而相阙却没有回音,凌迦知定是痛的厉害了。又因先时听他唤着相安,遂而眉间浮上一点暖意,想了想方道,“清除了你体内气泽,便带你去见她,否则你只能离她远些。她如今很好,见了你会更开心!”
    “姐姐……”相阙没有回应他,只重复着两个字。
    他这般呼唤,并不是因为疼痛,是他实实在在看见了自己的胞姐。
    俊坛渊偏殿内,相阙身畔,一身红衣的女子,正静静伏在他身侧。一手死死按着他的手,一手携着帕子,给他擦去额上汗珠。
    “姐姐……”他又唤了一遍,因为他分明感觉到那只按住他的素手,抖得厉害。他忍着痛意望向相安,方看清,她鬓角额间亦皆是汗水,胸前后背,薄纱衣襟均已濡湿。
    “我……”他想同她说,他不疼,想让她不要怕,却被她一个眼神瞪了回去,便不敢再出声。
    亦不知过了多久,相阙只觉体内一股痛意急促的蔓延开来,而心间澄明之感却愈见清晰。心知应是凌迦已经抽尽他体内怨气,便稍稍松了口气,抬眸迎向相安,奈何体内的疼痛让他无法出声,他双唇微动间竟是吐不出一个字。
    相安明白他想呼唤她,只以指禁了他的口,示意他莫再开口。遂而将他额前滑落的发丝捋至身后,笑着朝他点了点头,极轻地哄着:“乖!”
    话音落下,却听得相阙一声痛呼,随之体内金色霞光散发出来。相安只觉眼前一阵眩目,尚且来不及举袖遮光,整个人已经被震出去。
    “姐……姐姐……”
    相阙一时控制不住体内灵力的激荡和回融,便半点无法拽住相安,自己更是一头栽下晕了过去。幸得一抹水色霞光从他体内旋出,尚未化出身形便已朝相安奔去,如此不偏不倚接住了她。
    “我还没彻底治好他,谁许你离他这么近的?”凌迦已化出身形,揽住了相安,只是眼中盛怒之色瞬间燃起。
    “我……那不是你在阙儿体内,我才过去的……”相安初闻凌迦不许她靠近相阙,便知确是自己的不是,又让他担心了。遂而心虚地低着头避过他地眼神,只喘了口气暗自理顺了气息才继续开口道,“那现下阙儿可是无碍了,我能去看看阙儿吗?”
    “不行!”凌迦显然余怒未消,手中灵力却是依旧凝聚,将相安原本微湿的衣衫化干了,只沉声道:“如何便喜欢这红裳了,颜色太烈,晃得我眼酸!”话说这般说着,却还是将她腰间散开地一截红纱重新系好。
    相安原本心头莫名,不过是靠相阙近了些,原也不会惹地他这般生气,此刻方才彻底明白了,真真是又好气又好笑,只道:“常日青衫,闷得狠!我看着这绛衣红纱,也挺衬我的,方才穿……!”
    相安的话尚未说完,侧头便看见凌迦犹是虚得厉害,扶着她臂膀的手亦轻颤着,只急切道,“阿诺,你可是也受伤了?”
    凌迦冲她摆摆手,“不过是耗了太多灵力,尚未调伏过来,歇一歇便好。你去看看他,只是别靠他太近。我尚有事同阿御他们相商。”
    “你……当真无事?”相安攥着凌迦的手,第一次觉得他的掌心没有自己的温热,周身神泽仙气亦是稀薄了许多。
    “就是太累了!”凌迦抽回手笑道,“我需去让桑泽给我护法调伏一下,不然……”
    “不然会怎样?”相安反手扶住了他,“我陪你同去!”
    “不然我便无力伺候少主了。”凌迦凑到相安耳畔,悄然低语,片刻方才退开身来,弹了弹她额头,挑眉道:“你陪一陪阙儿,我先走了!”
    凌迦见她没有回应,只从双颊到耳垂,皆是一片绯红,遂而瞥头笑了笑,提高了一点声音,“少主,臣下告退了!”
    “你……”相安涨红了脸,回过神来嗔怒道,“爱走不走!”
    凌迦行至俊坛渊门口,转身回望偏殿时,看见相安神情淡然祥和,面上笑意浅浅,只静静望着床榻之上的手足。然而却是在他半丈之地外坐着,身侧雪毛犼亦是凝神相伴。
    “父君,母后为何不近身陪着舅舅?”西辞从廊下走来,朝凌迦施礼问道。
    凌迦伸手揉了揉她脑袋,目光却始终落在相安身上,温言道:“是因为父君不许,你母后便不愿拂了父君之意。亦不愿发生万一,让父君担心。”
    “阿辞懂了!阿辞也不会让父君忧心!”
    凌迦点点头,眉间却蓦然拧起,只觉不适之感从胸腔蔓延开来,整个人混沌不堪,抚在西辞头上的手顿了顿,方才开口道:“如此,去陪着你母后。无事时,便好好修道!”
    话毕,再未回头,径直去了散花殿。
    第80章 化魔2
    散花殿内的两位君主,此刻面上都不大好看。
    两人立在流桑树下,遥望着对面的俊坛渊。不久前的场景,亦浮现在眼前。本笼罩在俊坛渊四周的黑色气泽慢慢消散开去,只是每消散一分,原本属于凌迦的神泽仙气便也随之散去。本来以气化气亦不是什么大事,像凌迦这样的正神,稍作调伏便可复原。然而却也不知为何,黑色的怨泽之气尚未净化干净,凌迦纯正的气泽便已不再涌动,如同性命骤然停止,时间瞬间凝固。
    御遥急诏淄河,查看天辰命盘。
    于是,凌迦将将踏入散花殿,便见的每隔一万二千年才会开启的命盘,被人为启开,命盘之上万象命格图徐徐展现出来。他单手负在背后,一手掩着唇口,忍不住咳了两声。
    “兄长!”桑泽抬眼望去,不禁惊了惊,遂而上去扶了他一把,只问道:“您脸色如何这般差?”
    御遥立在淄河身畔,本聚神看着命格图,闻言亦抬眸望向凌迦,只一眼,便不觉心颤。
    凌迦不仅面上退尽血色,周身神泽仙气更是聊胜于无。
    可他却反而还朝御遥笑了笑,却也没说话,只上前来,拂开了淄河,划破指尖血滴入天辰命盘。一瞬间,命盘之上气泽缭绕,待霞光尽后,片片鱼鳞云呈现出来,皆是内墨外金的色泽,缓缓连城一片,有始而无终。
    “没有终点!”桑泽松了口气,“兄长,如此你亦是寿与天齐。修为罢了,慢慢调伏便可,便如我……”
    然而,桑泽的话还未说完,只见命盘之上一片混沌。
    “得罪了,凌迦神君!”淄河掌间化出碧玺锤,擦上凌迦指尖,重新染了鲜血按点敲击命盘。不多久,命盘之上,凌迦的命理纹络重新浮现出来。
    一瞬间,所有人都怔住了。
    那墨金色的鱼鳞云,几乎整个都散发出耀眼的霞光,像极了他光芒万丈,烈火烹油的一生。然而所有人亦看得清晰,在极盛之后的末梢,云片之上,三处创伤,压制着光耀,俨然随时彻底遏制霞光,断开纹络。而其中一处俨然是新伤,将光芒压得最为厉害。
    “此处光若消散,可是本君命数将断,时日无多?”凌迦抬手指了指,面上辨不出神色,只捡了张石凳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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