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三十号的早上,习惯了在观江广场晨练的老人们,都被一堆警车挡住了。

    是的,是一大堆的警车,密密麻麻停在观江广场的入口,把这里封闭的严严实实。

    许多人从没有一次看到过这么多的警车。这副架势,任何人一看都知道出了大事。

    不少人拿着手机在外围打转,想要拍摄里面的情况。但现场的警车太多了,别说的普通人,就是那些拿着专业相机的记者,也根本无法靠近。

    喜欢看热闹的天性,让观江广场聚集的人越来越多。甚至已经开始影响周围的交通。

    安全署副署长沈军看到外围人太多了,一个不好甚至会发生踩踏之类的群体事件。他吩咐手下,去把疏导人群,同时把一队交警派过来,重点管理这段路面交通。

    电瓶车,汽车,凡是有机动交通工具的,哪个没点毛病。交警只要认真查,都能找到问题。

    看热闹是好玩,可要是冒着被罚款的风险看热闹,那就没几个人愿意看了。

    这一招很有成效,不到半个小时,聚集入口的已经没几个了。

    沈军也松了口气,聚集这么多人,让他都觉得压力倍增。

    好在发现尸体的是环卫工人,凌晨四点就封锁了广场。没有被晨练的闲人发现不对。消息暂时还能封锁的住。

    至少,不会有人乱传消息,引发治安隐患。

    前一阵时间,章家兄弟连续意外摔死。就引发了全联邦的热议。上江居民更是人心惶惶,现在都没人敢装落地窗了。

    涉事的酒店现在还在停业整改,也不知什么时候能正常营业。现在又出了这么一档子事,沈军觉得关红河脑子都快要气炸了。

    关红河是上江安全署署长,安全署、检察院、法院,这都是州府上级政法部门管理,并接受联邦最高法院、检察院、安全署直管。

    上江虽然连续出事,但关红河上面关系深厚,上江包括上面的州府,也动不了他。但是,有再一再二,没有再三再四。

    凤凰酒吧十多条人命大案,章家兄弟意外死亡,这两宗大案还没有一个有结案,今天观江广场又死了五个人,而且死法很离奇。

    更重要是,这五个年轻人出身非富即贵,其中许景是副执政官许春山的儿子。

    许春山所代表的许家,在上江政坛有着巨大能量。出了这么一档子事,若再没有明确交代,关红河这个数丈就算当到头了。

    何况,还有杨永,钱飞等人,每个人家庭都很有能量。五个年轻受害者家庭加在一起,这股能量就太可怕了。

    沈军对无能又官僚的关红河很看不上,对于几年前争夺署长失败也一直耿耿于怀。但他现在却要庆幸,好在他不是正署长。

    否则,这几件案子都破不了,他的职业生涯就完蛋了。而且,还要挂上一辈子耻辱。

    “副署长,尸检和现场结果都出来了……”

    范明玉报告完后,把手里平板电脑递给沈军。

    沈军赞赏的看了眼范明玉,他这个手下不但人长的漂亮,做事情更漂亮。而且尺度分寸也掌握的好,在专业领域也是专家。

    这种人才,以后前途无量。到是特别刑侦队的队长陈王军,脑子特别灵,办案手段也高,可不会做人,当到队长也差不多到顶了。

    沈军在平板电脑上翻了几下,都是各种专家写的简单鉴定结论。更详实的数据和分析还要等回到实验室才行。

    不过,这里聚集了州府各种最好鉴定专家。虽然只是简单的结论,后面也很难推翻了。

    “几个人都是摔死的?”沈军到了这个年纪,对技术细节已经不关心了,他只关心结果。

    随着科技进步,刑侦技术也日新月异。就是专家也未必能确保他掌握所有最新最好的技术。更别说沈军这种官员。

    范明玉接过平板,打开里面的一张图片,图片上显示着一个死者周围环境。她长长手指一划,图片就放到了最大。

    专业照相机拍摄出来的照片,显示出超清像素。地面上细微尘土颗粒都能看到。

    范明玉指着图片说:“痕迹专家检查了血迹,从死者血迹迸溅状态来看,死者摔死的时候,三米之内都没有人或其他物品。也就排除了被人硬摔死的可能。从死者头骨碎裂情况看,几个的死者都是从十二米左右的高处跌落,头部着地后迅速死亡。”

    “也就是说,凌晨的时候有人在这弄了个高台,或者吊车,把几个人从上面扔下来摔死。”

    沈军觉得很不可思议,这样杀人方式很麻烦,尤其是几个人出身权贵,就算真有死仇,也是怎么简单怎么来。

    弄出这么复杂的方式,难道是某种邪教仪式?但现场很干净,没有任何仪式感。

    范明玉摇头,低声说:“我们调了方圆十公里范围内所有摄像资料。资料表明,广场在凌晨一点的时候还有人。死者他们是凌晨两点四十七进入广场,他们死亡时间确定是在凌晨三点之前。”

    范明玉说:“也就是说,他们在进入广场后没几分钟就死了。通过周围摄像资料分析,没有任何吊车之类特殊车辆进入广场。现场环境勘查,也没发现任何工程建造的痕迹。”

    沈军在专业领域不算精通,但到底在这一行干了一辈子,一听就明白了。

    根据现在调查的结果,几个死者就是从十米多高的地方摔下来摔死的。现在却查不出来他们是怎么到达那么高的地方。

    “这些专家就在这忙乎了六七个小时,就得出了这种结论。”

    沈军很不满,“难道是鬼神拎着受害者飞起来、再把他们扔下来摔死?”

    范明玉漂亮又英气的脸上,也都是无奈。现在还没人能回答这个问题。现场简直可以用“灵异”这个词来形容。

    各路专家都是满脸的懵逼,嘴里说的最多就是“见鬼了!”

    事实上,各种细节都表明,五个受害者身体没有受到过束缚,或者其他伤害。不过他们脸部血样都有点异常,证明他们活着的时候被打过脸。

    脸部肿胀后毛细血管堵塞,血液囤积会让皮肤肿胀。通过特殊的技术手段,这些都可以监测出来。

    但是,脸部肿胀可未必和死亡有直接关系。

    通过调取各处摄像头,他们已经把许景等人昨夜行程调查的很清楚了。

    五个年轻人先是在酒吧喝了酒,还服用了软性神经药物。之后几个去了郊外的某个仓库。

    现在已经查明,这个仓库从事非法地下搏斗、赌博活动。庄家已经被抓起来了。

    因为很多人都怀疑,几个受害者意外死亡,是在地下搏斗场得罪了什么人物。但就现场来看,一个搞地下搏斗赌博赚钱的庄家,显然没有这种能量。

    而且,这个庄家又不疯子。他是认识杨永的,也没什么仇恨能让他做出这么疯狂的事。但不管怎么说,一个非法运营地下搏斗场所,必须要取缔关闭。

    里面还涉及到了多条人命,这个庄家就算不死,这辈子也没可能出来了。

    几个年轻人从地下搏斗场出来,就去了一个破旧小区。根据调查,应该是去找是一个叫高正阳的人。

    原本早就应该把高正阳请回安全署调查,但所有高层都在现场,也没时间去关注高正阳。

    现在结论出来了,所有人的脑袋都大了三圈。

    依照现有的证据来看,这是一桩悬案。

    更可怕的是,受害者都出身权贵,不是安全署一句悬案就能打发的。这件案子必须有人背锅,这次老关只怕真的死定了。

    范明玉想到这里,瞄了眼站在众多专家中间的关红河。

    关红河就像个粗木桶,头上毛发又稀少的可怜,在阳光底下简直的闪闪放光,极其有存在感。

    不过,关红河现在大脸发红,脑门上一层细密油汗。虽然竭力保持镇定,却掩饰不住的骨子里慌乱。

    范明玉看到关红河的狼狈样子,心里更是开心。她才上班的时候,这死秃子总想占她便宜,有一次甚至直接要求她去陪他出去喝酒。

    那次范明玉差点就动手痛揍这个死秃子。好在沈军拦住了,并把她调到特侦办。范明玉这才慢慢的在安全署站稳脚跟。

    不过,站在关红河身旁的刑侦队队长陈王军到是一脸沉稳。他身材瘦小,额高眼小,鼻梁有点塌,皮肤又黑,整个人看着有点丑。穿的又很随便,多少有点邋遢。

    但他显得很沉稳自信,虽然说话很少,却能游刃有余的调动人员,控制局面。

    陈王军这人沉默寡言,对属下总是很苛刻,而且异常的刻板认真。在安全署上下几乎没人喜欢他。

    范明玉也不喜欢陈王军这个人,对他破案的那种近乎直觉的强大能力却很佩服。要不是陈王军屡破大案,关红河哪能坐稳安全署署长的位置。

    要不是这几个月接连出事,关红河都要调任到州府担任州安全署署长了。这一次关红河倒霉,陈王军也得不到好啊。

    范明玉到是有些为陈王军惋惜,这是个破案大师。从此以后,只怕没有出头的机会了。

    这个时候,突然外围一阵骚动,涌进来了一大群人。

    范明玉微微皱眉,现场怎么闯进来这么多外人。

    沈军提醒她说:“那是副执政官许春山,还有万胜商会的杨万胜,受害者的父亲。”

    范明玉忍不住低声说:“这是案发现场,他们不应该来。”

    “这就是社会,这就是阶层。”

    沈军说了一句,又说:“你们就不要凑过去了,现在他们都快爆炸了。我过去看看……”

    许春山虽然以脾气好著称,但死了儿子,只怕是脾气怎么也好不了。这个时候范明玉她们过去,绝没好事。

    沈军等关红河先打过招呼,才过去和许春山握了下手,低声说:“节哀。”

    许春山看了眼现场的尸体,脸色阴沉的快要滴水了。他和沈军关系不错,也就懒得掩饰自己现在的情绪。

    他对这个儿子很不喜欢,但再怎么不喜欢也是自己儿子。就这么横死当场,他是无法接受的。

    “找到凶手了么?”许春山直接问了关红河,他现在做不了别的,只能找到凶手为儿子报仇了。

    关红河急忙说:“我们调集了各路专家,甚至还请了联邦的专家,此案将会成立专案组。集中全部警力,一定在最短时间内缉拿凶手……”

    许春山是老政客,一听就知道关红河再扯淡。什么成立专案组,调集专家,这些只是安全署的态度,和破案没有关系。

    他皱眉说:“有什么具体线索,嫌疑目标?”

    关红河有点尴尬,他用白手帕抹了把头顶油汗,小心翼翼的说:“还在搜集证据,暂时还不能确定嫌疑目标。”

    这样的大案,可不是随便说个嫌疑人名字就行了。关红河虽然也想破案,却不能乱来。许春山是等级比他高,却也没权管他。

    只是对方是受害者父亲,关红河也不想闹僵了,态度上就要陪着小心。

    杨万胜看着儿子尸体,眼睛都红了,听到关红河这么说,更是愤怒:“你们安全署每年花纳税人那么多钱,出了大案却破不了,那些钱都拿去吃喝玩乐了?”

    关红河也气的脸色通红,他瞪着杨万胜强压怒气说:“杨先生丧子之痛我能理解,但话不能乱说。”

    “又他么死的不是你儿子,你理解个屁!”

    杨万胜财大气粗,在上江根基很深,平时肯定要对关红河客客气气。但这会儿子死了,却实在压不住火气。

    关红河也怒了,“杨先生,这里是办案现场,还请你先离开,配合一下调查。”

    反正这次锅肯定是他背了,关红河也索性撕破脸。杨万胜不过死了个儿子,再生就是了。他他么的却要丢官,这辈子都完蛋了。

    他这股邪火还没地方撒呢,杨万胜也敢叫嚣!

    关红河一摆手,就有几个警员跑过来,就要带着杨万胜离开。

    “我看谁敢碰我?”

    杨万胜气的要炸了,他身边几个保镖也摆起架势,就准备动手。

    其他几家的人也不干了,一个个撸胳膊挽袖子,就准备大闹一场。

    许春山一看情况不对,急忙上前两步劝说:“我们先处理孩子后事,现在发火不能解决问题。”

    许春山又对杨万胜说:“老杨你情绪太激动了,先回去休息。这里交给我就行了。”

    许春山到底是副执政官,众人都要给面子。而且他说的也有理。众多家属虽然不情愿,还是都一起离开了。

    关红河也松了口气,他不怕翻脸,但也没必要真的翻脸。

    他对许春山说:“许长官、多谢您的理解……”

    “客套话不必说了,案情调查情况和我说说。”

    许春山年轻的也在安全署做过事,对里面流程颇为了解。他想要听听真实进展,而不是听关红河打官腔。

    关红河讪讪一笑,知道许春山有点看不上他,他摆手把陈王军叫过来,“你给许长官说说情况。”

    陈王军拿着平板,照着上面资料念了一遍,又简单说了下他们的分析,和下一步计划。

    “我们计划去先去找高正阳,因为昨天许景他们凌晨开车去找过高正阳,还在那停留了一会,似乎还发生了一些冲突……”

    许春山却突然皱眉,出言打断了的陈王军,“高正阳?”

    “是高正阳,和您还有亲戚关系。”陈王军调查过高正阳资料,知道他和许家有关系。

    “高正阳!”

    许春山嘴里念着这个名字,脸色变得异常难看。他突然想起了昨天晚上的聚会,道上大佬赵天龙那副卑躬屈膝的样子,就像高正阳是他亲爹一样!

    他对关红河说:“高正阳就是凶手,现在就去抓他!”

    关红河一脸懵逼:“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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