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姬晨,谁也不知盛筱凡最后是如何熬过药性的,也不知道盛筱凡去了何处。

    天还未亮,御向晚便回到了御灵仙宗。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向封老禀明盛筱凡之事,当封老派人去找盛筱凡未果后,才开始懊悔被盛筱凡算计了。

    一夜间,封老白了头发,他神色黯然的坐在桌边,任凭泉礼如何相劝,终究是觉得对不起御向晚。

    他实在是不该插手御向晚和楼溪月的婚事,如今消息已经传开,他要怎样才能挽回?

    听御向晚说,楼溪月已经是楚笑风的未婚妻了,楚笑风是修罗界的皇子,怎么可能轻易放手把楼溪月让出来?

    封老连连哀叹,这场婚事最终还是被他一手破坏了,他真是不能原谅自己,不能原谅自己做下的一切。

    他没法面对御向晚,日后也没脸去见盛少宁,他怎么就因为盛筱凡毁掉了这场将近二十年的婚约?

    可惜这只是口头婚约,他说解除便是解除了。现在回想,若是当年两家有留下信物,也不至于陷入这样的境地。

    他明知道御向晚有多喜欢楼溪月,怎么就……。怎么就……

    唉!封老再次叹了口气,当他抬头时,发现外面的天已大亮。

    “师傅,少主已经不生您的气了,他说依靠婚约得来的不会幸福,关于楼溪月,他要自己争取。”

    泉礼听到御向晚这么说的时候还以为他转性了,但当他看见御向晚眼底的坚定和执着时,他才反应过来,御向晚这一次是认真的。

    “可如果不是我,这婚约也就不会……”

    “师傅,事情都已经发生了,您就是在自责也无济于事,不如与苍羽派增加往来,让楼掌门知道您是有心接纳她的。”

    经过盛筱凡这件事后,泉礼也变得成熟了,思想较以前相比不知开阔了多少倍。

    封老点了点头,很是赞同泉礼的话,“叫人备上厚礼,今日我要去苍羽派见楼溪月,我会给她赔罪,让她……原谅我之前的言语相逼。”

    “我先叫人给您把早膳端上来,徒弟这就下去准备礼物。”

    泉礼担心封老会熬坏了身子,便让人早早做好饭在门口候着了。

    封老再次点头,满头银发让他看起来又沧桑了不少。

    他这辈子没看错过人,可偏偏在盛筱凡和楼溪月的事情上出了岔子。

    说到底还是他太想让盛少宁的女儿名正言顺的回到苍羽派,若非盛筱凡有这层身份,他也不会对楼溪月有这么大的偏见。

    三年前在混沌之墟的时候他就挺喜欢楼溪月的小姑娘,所以才会一直让泉礼去打听她的下落,虽说上邪殿在人界眼里是妖教,但当时那个不满十八岁的上邪殿右护法的确惊艳了他的眼。

    因为盛筱凡的关系,在得知她就是楼溪月后,他竟然有种被人戏耍了的感觉!而且当时的楼溪月语出不逊,他便对这个小姑娘多了层芥蒂。

    想来想去,楼溪月从未得罪过他,苍羽派也从未与御灵仙宗有过嫌隙,是他心胸太过狭隘了,以为楼溪月不会让出掌门之位,才会对她以长者身份欺压,不然那个小姑娘怎么会骂他倚老卖老呢?

    想到这里,封老觉得有些好笑,倚老卖老,这个小姑娘还真敢说!凭借他在人界的身份和地位,这几十年都没人敢说他倚老卖老,她倒是什么都不顾忌,想说便说了。

    仔细琢磨着,楼溪月与御向晚倒还真相配,两人不仅同宗同源,年纪还差不多大,估摸御向晚从小就对她上心了,否则这个向来听他话的徒弟怎么会突然反抗到几乎掀了御灵仙宗?

    就是不知道楼溪月对御向晚是什么心思,若是楼溪月对他无感,那御向晚岂不是伤心死了?说到底御向晚也是个血性男儿,一旦有谁入了他的心,想要拔除可就难了!

    执起一杯茶递至唇边,封老的目光闪了几闪,在心中做出一个决定。

    他得想个办法帮御向晚把人娶回御灵仙宗,单凭御向晚想要追回楼溪月怕是不容易,如果御向晚能斗过楚笑风,也不会像失了魂魄般着了盛筱凡的道儿!那个小姑娘好像很喜欢法器,御灵仙宗有许多法器,如果能让她开心,他可以把它都送给楼溪月。

    封老脸上的忧郁和愁闷尽数散去,笑呵呵的抿了口茶,站起身,负手向外走去。

    ——

    阳光倾斜,柔和的洒入房间,房内静谧无声,只有一抹若有似无的清香悠悠弥漫。

    房外站着两个势均力敌的男人,两人相互对视,眼中火花四溅,都堵在门口,谁也不肯让谁先进。

    楚笑风笑吟吟地看着凤栖,绵里藏针,“想来溪儿还没起床,尊主就这样闯进去不太好吧?”

    凤栖回以一声冷笑,“她是本尊的护法,本尊想何时见她都能见,无人可以阻拦!”

    怪不得总是神不知鬼不觉的出现在楼溪月房里,他这个何时可真是恰当!

    不过,凤栖别想拿身份压他!要说何时都能见,他这个未婚夫更有资格!

    “话不能这么说。”楚笑风侧过身,不着痕迹的挡在凤栖面前,后背贴着门,对他笑了笑,“还是由我进去看她比较合适,若是她没穿衣服,尊主冒昧擅闯可就不妥了。”

    冒昧?擅闯?

    他就不冒昧?不是擅闯?

    漂亮的凤眸内压抑着杀意,凤栖冷勾唇,讽刺道:“本尊很确信她不想一大早就看见你!别忘了,你与她的婚约还是你胁迫来的!若是给她选择,本尊相信,她绝对不会同意与你订婚!”

    楚笑风摇了摇头,发出一声低低地笑,不为所动地开口:“尊主这是嫉妒,还是羡慕?溪儿是我的未婚妻,这已经是不容更改的事情!不管她此刻是否愿意,她既然做出了这个决定,我便不会让她后悔,更不会给别人爬墙的机会!墙外有多少朵桃花,我便剪它多少朵,如果尊主不相信的话,大可以拭目以待!”

    凤栖轻笑,眸中满是轻蔑,自信地开口:“很好,那我们走着瞧!”

    楚笑风十分潇洒的做了个请随意的动作,挑了挑眉,转过身,与凤栖一同推开房门。

    房外的争吵终于停歇下来,房内躺在床上的人放下捂住耳朵的手,有几分害怕这两人的靠近。

    “溪儿,该起床了。我叫人做了你最爱吃的菜,再不起来饭菜就要凉了。”

    楚笑风走到水晶珠帘后停下,他望着屏风后的床榻,见床榻上那隐隐约约的女人身影,微微皱起了眉。

    凤栖的鼻子一动,脸色瞬间微变,他挥起一掌,打碎了那座屏风,露出躺在床榻上背对着他们的女人。

    凤栖立即转身,愤怒的扬长而去。

    好你个楼溪月!以为换个人躺在床上本尊就看不出来了吗?!

    你是当真不怕本尊的怒火?

    很好!等本尊抓到你,势必不让你好过!

    楚笑风眸底的笑意渐渐冷却,他拿出挂在腰间的玉笛,放在手心轻敲,沉默无声。

    半晌,他终于开口,声音却不似先前温柔,“她呢?”

    躺在床上的女弟子知道自己暴露是迟早的事情,虽然她有点心理准备,但还是吓得从床上滚了下来,跪在楚笑风面前,低声说:“掌门带着护法和尊者去追姬晨了。”

    “她是什么时候走的?”

    “昨夜您和凤栖尊主歇下的时候。”

    楚笑风缓缓握紧了手中的玉笛,眸色十分冰冷,俊美的容貌好似雪山冷玉般灵透出尘。

    那女弟子不敢抬头,她和一些女弟子会在私下讨论楚笑风和凤栖,她们都觉得楚笑风的脾气更温和,长相也更俊美,可她们都不知道,若是楚笑风发起怒来,那便真如嗜血修罗般令人胆寒。

    楚笑风缓缓扬唇,唇角飞扬起的笑容令人感觉像数九天,直教人寒冷入骨。

    他眨了眨如凉月寒星的眸,眸底升起的那股子寒意使得女弟子从心底开始发颤。

    “昨夜,就跑了么?”

    他轻轻地开口,声音还是那么清越,可却少了几分暖意。

    “呵呵……”

    楚笑风暗自低笑,性感的唇角勾起一抹冷嘲,玉笛一扬,瞬间挥出一道青色的光将那床榻击碎。

    床榻轰然碎裂的声响在耳边回荡,那女弟子忙趴在地上,企求楚笑风放过她。

    楚笑风却是看也不看她一眼,直接转身离开了。

    小姑娘,你跑得很快嘛!你就不怕我抓住你吗?

    你最好要提前想要说词,否则等到我抓住你,便别想我还会对你这么仁慈!

    你竟然让别的女人去沾我们躺过的床榻,你就不知道……我也是有脾气的么?

    溪儿,既然你跑得这么决绝,就莫要怪我让六界所有人都知道你是我的——女人!

    ……

    跑出苍羽派后,楼溪月终于松了一口气,一路上她不断向后看,生怕那两个男人会在察觉后追出来。

    幸运的是,一直到天亮他们都没看见楚笑风和凤栖的影子。可楼溪月知道,一旦天亮,他们逃跑的事情就瞒不住了。

    “掌门,他们不是说天亮后陪你一起去追姬晨吗?您怎么先跑出来了?”

    被人从睡梦中带出来的飞钰还有些埋怨,他努了努嘴,揉着惺忪的睡眼,努力看清前路。

    楼溪月瞥了飞钰一眼,磨了磨牙,“如果不是他们,姬晨会跑得没影儿了么?你以为那两人都是善茬?他们指不定还有什么想法呢!”

    “喔。”飞钰拖长了音调,这么说他就悟了,说白了还是在争一个女人,然而这个女人不堪重负,所以就带着他们逃出来了。

    掌门真的好有良心啊!知道带着他一起跑路,否则落在楚笑风手里,他还有命活吗?

    沐曦然肩上背了两个包袱,里面装有寻常换洗衣服和必备的疗伤丹药。这一路他们都得隐姓埋名,为了不暴露出他们身怀空间,就只能装成一个普通人。

    天亮后,沐曦然和飞钰御剑飞行至一偏僻的地方停下,楼溪月从沐曦然的剑上跳下,沐曦然和飞钰一同收了剑,跟在楼溪月走进城。

    他们之所以选在这里,是因为这里存在姬晨留下的微弱气息。

    当初苍羽派的弟子入派时,都会吃下一颗洗髓丸,这粒洗髓丸能够净化他们体内的浊气,让他们接触更纯粹的仙气。也会让他们产生一种特别的气息,从而能区分出他们就是苍羽派的弟子,所以楼溪月等人先从这座城开始追查。

    进入城门,便见城内有不少百姓在道路两旁贩卖蔬菜瓜果和零食摇具。有生人入城,有几名百姓向门口看去,却发现是三名姿态不凡,气质不一的俊男美女。

    楼溪月微微低下头,偏头对两人道:“找家客栈稍作休息,我们吃了饭便走。”

    沐曦然点头,先行一步,走在两人前面去寻住客较少的客栈。

    飞钰扯了扯楼溪月的袖子,嘻嘻笑道:“掌门,他们是不是都在看你?”

    楼溪月斜睨了他一眼,好笑地开口:“怎么,你很愿意成为众目睽睽之下的焦点?”

    飞钰嘿嘿一笑,挠着头没有答话。

    他一直粘着楼溪月,从她的左边绕到了右边,一会儿看看这边卖的的小玩意儿,一会儿看看那边卖的吃食。

    食物的香气在空中弥漫,飞钰吞咽着口水,摸了摸有些干瘪的肚子,撒娇道:“掌门,你有钱吗?我想买块马蹄糖。”

    “曦然正在找客栈,等下我们就能吃饭了,你就不能忍忍?此次出来我们带的钱可不多。”

    “可是那块马蹄糖看起来很好吃,我真的很想尝尝。”

    飞钰可怜巴巴的看着她,楼溪月有些无奈,叹着气从腰间的荷包里拿出一块碎银丢给他,飞钰眉开眼笑的接过,跳着跑去买了几块马蹄糖。

    楼溪月见飞钰将那块碎银花的连渣都不剩,不禁更为无奈,都说了钱不够,他就不能节省点儿用?

    “如果路上没有钱了,我会把你卖了去换点银子。”楼溪月恶狠狠地开口。

    瞧飞钰吃得那么开心,她撇了撇嘴,忽然也想尝尝马蹄糖的味道。

    飞钰咬住马蹄糖的动作一顿,递给她一块,嘟着嘴说:“掌门,你看我这么瘦能卖几个钱?你把曦然姐姐卖了才更值钱呢!她一个女人如果卖进青楼的话能换……”

    一道白光极快地朝他打来,飞钰赶紧闭嘴,急忙躲开。

    “飞钰!你当我听不见是吗?”

    沐曦然双手掐腰站在两人面前,黑着脸瞪他,“你再说一遍,你想把我卖到什么地方?”

    “嘿嘿。”飞钰吞下一大口马蹄糖,无辜地看着她,“曦然姐姐,我说着玩的,你别当真嘛!”

    沐曦然不怀好意地对他笑了笑,飞钰当即汗毛直竖,躲在楼溪月身后。

    她是不是又想到什么折磨人的法子了?要不要笑得一脸奸诈啊!

    “主子,我找到客栈了,就在前面不远。”

    越来越多的目光聚集在他们身上,沐曦然赶忙带着他们走去客栈,不想等楚笑风和凤栖追来的时候查出他们的所在。

    三人走进客栈,便有店小二上前招呼他们坐下。

    “几位客官,你们想吃点什么呀?”

    “挑几样拿手的端上来就好。”楼溪月对吃的要求并不高,出门在外,事事不能称心如意,也不能什么都那么讲究,只要饿不死就行了。

    “好的!请几位客官稍等,小的这就叫厨房去做。”

    店小二很会察言观色,他能看出这三人不是平凡老百姓,于是笑么呵的伺候着,却连一个铜板都没捞到,但这都是后话了。

    眼见饭菜快要做好了,飞钰收起剩下的马蹄糖,安安分分的等着饭菜上桌。

    一刻后,热腾腾的几道菜被店小二端上来,小二给他们各自倒了一壶茶,笑问:“不知几位客官还有别的吩咐吗?”

    “你先下去吧,有需要我们会叫你的。”沐曦然对店小二摆摆手,店小二一脸不高兴的走了下去,边走边摇头,明明看着是三个有钱的主儿,怎么抠门到连点赏银都没有?

    沐曦然拿起筷子,环扫着桌上的菜,不满撇了撇嘴。

    这几道菜已经是这家客栈的特色了,但对于几人来说却很一般。

    “吃吧。”楼溪月先夹了一道菜放在自己碗里,端起碗,低下头细嚼慢咽的吃起来。

    飞钰朝离自己最远的那道鱼肉伸去,啪——他的手被沐曦然打偏,痛的他摸了摸手背,可怜兮兮地道:“曦然姐姐,我想吃肉。”

    “吃肉?”沐曦然挑眉,一脸坏笑地盯着他看,“还是多吃点青菜吧。吃菜能让你再长高一些,个子高些也能卖个好价钱,你说是不是?”

    “曦然姐姐……”飞钰皱着一张娃娃脸,眉宇间极为委屈。

    瞧瞧,她又心胸狭隘了不是?!

    “都别闹了,吃完了我们继续赶路。”

    楼溪月把那盘肉挪到飞钰面前,瞬间飞钰的眉头舒展,笑嘻嘻地甩给楼溪月一个飞吻,“谢谢掌门。”

    楼溪月继续吃饭,却听楼溪月又打偏了飞钰的筷子。

    飞钰苦着脸抬头,吧唧着嘴,“曦然姐姐,这盘肉是掌门让给我的。”

    沐曦然瞪了他一眼,低声道:“告诉你多少遍了,在外面不能叫主子掌门,难道你是想快点死在楚笑风手里?”

    飞钰吹了吹通红的手背,抬眼道:“我知道错了,曦然姐姐,你快让我吃饭吧,我都要饿死了。”

    沐曦然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不再理会他。

    飞钰先是瞅了沐曦然一眼,试探性地伸了伸筷子,发现沐曦然没理他,便放下心夹起一块肉,可这块肉让递到嘴边,就有筷子敲手的声音再次传来。

    飞钰脸色一黑,筷子上的掉在桌上,拍桌怒哼,他想吃块肉怎么就这么难?

    楼溪月皱了皱眉,不耐的抬起头,对沐曦然道:“别玩了,吃肉能堵住他的嘴,他想吃就让他吃,想收拾他以后不是有的是机会吗?”

    沐曦然一脸愕然,立马放下筷子,摊开手,摇头道:“主子,这次真的不是我。”

    “那是谁?”

    又一道声音传来,楼溪月发现真的不是他们,遂转头向声音的来源处看去。

    客栈门口有两女一男不知何时竟打了起来,其中一对男女将一名身着淡粉色衣裙的女人逼至门板前,那女人没招只能运起一阵风卷过桌上的筷子朝那两人射去。

    筷子正中男人女人的肩膀和腿部,很显然和这淡粉衣裙的女人很会投掷暗器,但双拳难敌四手,她一个闪神,招式用老,便被另一个女人一掌打进了客栈。

    淡粉色衣裙的女人正好朝楼溪月他们这张桌子扑来,楼溪月的反应最快,她拉起沐曦然向后退,就听见桌子碎裂的声音,随后见那粉衣女人有些狼狈的趴在桌子上,眼中带了几分求助朝他们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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