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继光的一生,是光辉的一生,是奋斗的一生,也是妥协的一生。
    历史赋予他很多光环——抗倭名将,杰出的军事家、书法家、诗人、民族英雄。他在东南沿海抗击倭寇十余年,扫平了多年为虐沿海的倭患,确保了沿海人民的生命财产安全。
    后又在北方抗击鞑靼人进犯十余年,保卫了北部疆域的安全,促进了民族之间的和平发展。
    他写下了十八卷本《纪效新书》和十四卷本《练兵实纪》等著名兵书,还有《止止堂集》及在各个不同历史时期呈报朝廷的奏疏和修议。
    同时,他也是一位杰出的兵器专家和军事工程家,先后改造、发明了各种火攻武器;他建造的大小战船、战车,使明军水路装备优于敌人;他富有创造性的在长城上修建空心敌台,进可攻退可守,都是极具特色的军事工程。
    可是,历史却很少完整的记录他的生平,尤其是——他悲惨的晚年。
    前一世,首辅张居正去世之后,包括戚继光在内的“张派”遭到了残酷的清洗,大量的有功之臣成为阶下囚,横死在大牢里。
    戚继光因为业绩过于扎实,反对派实在无法直接下手,只能将他发配到广州去做了总兵。而后又寻了由头将他一再贬谪,最终返回了山东老家,在穷饿无聊、贫病交集中默默的死去。
    大概连邻居都不会猜想到,这个看不起病、无人问津的老头儿就是传说中叱咤风云的戚继光吧!
    据华梅说,戚都督并没有受到过多的责难,二叔祖临终前提前的布局起到了很大的效果。张四维与海瑞相继去世,现在明朝朝纲以于慎行为主,申时行为辅,整体上比较平稳,但反对派的气焰一直还比较嚣张!
    因为反对派的幕后大bss不是别人,正是那位高居庙堂之上的小皇帝——明神宗朱翊钧!
    这位叛逆期的小皇帝深深的恨着约束自己宛如父亲的张居正,哪怕他已经故去,依然毫无保留更是恨着与之有关的一切!
    但是作为一国之君,他心知肚明这一切是对他有利的,因此尽管心里一万个不乐意,却不好在于慎行、申时行等人坚持的情况下,明火执仗的进行打压。
    但是私下里却就说不准了,于慎行等人推进改革的过程中困难重重,但是却依然咬牙忍着,默不作声。他们不是不知道事情的原委,只是没法明说,而在自己的责任感之下又不愿放弃罢了。
    戚都督本来在他们的打击下凄惨而逝,今生的情况略好于前一世,但是依然改变不了被边缘化的命运。在二叔祖去世后的第四年,他依然提出致仕的请求,朱翊钧自然是秒回复并同意了。
    如今,他回到了山东老家养老,身体状况却每况愈下,想必也是时日无多。
    或许,戚都督才是我在这个世界真正意义上的第一个导师,以及最重要的朋友吧!
    我得赶回去,至少还能见他一面。
    而且,华梅还告诉我,目前的东瀛虽然依然维持割据,但对明朝和高丽却始终蠢蠢欲动!
    这就越发给了我必须回去的理由。
    不过目前,我必须先回伦敦一趟——女王已经派了五次使节要我回去受封赏,再不回去就是违旨了!
    我是有功之臣,不是戴罪之人,没有什么避而不见的。
    从都柏林返回伦敦的路上,空中依然电闪雷鸣,但此时看起来却是如此的可爱迷人。
    这大概就是心情的不同,造就了对环境的不同认知吧。
    威斯敏斯特宫,为了欢迎我的到来特意鸣响了礼炮,这是对凯旋功臣的盛大欢迎仪式。天气难得的放晴,更是为庆典增加了不少色彩。
    “这是为你准备的庆典,以及册封仪式!美利坚公爵阁下!”一身盛装的伊莎贝拉激动的对我说道:“是女王陛下专门为你准备的!”
    说着,她的眼神里透出一丝难以名状的笑意,那笑意十分值得玩味,一如前一世我上大学的时候,某位对我颇有好感的女生得知我心仪的是另一位女生的那种暧昧表情。
    我不明白这种笑意的来源,也深深地为她口中的那个名称而疑惑——美利坚公爵?这是什么意思?
    扭头望向女王伊丽莎白一世,坐在王宫正殿王座上的她今天穿着通体洁白的女王装束,显得威严而不可侵犯。此时正面露着微笑,一脸喜意的看着我道:
    “我早就知道,你是个优秀的家伙,但是我没完全没有想到竟然优秀到这个地步!”伊丽莎白一世的声音有些空灵,宛如来自遥远的星空。
    “至于美利坚公爵这个称号,那是伊莎贝拉的称号——我的这位侄女认为墨西哥侯爵的封号只是个玩笑,或者说——形势需要,而现在已经不需要了,所以她觉得应该按照你的喜好来给你一个封号,不知你是否赞同她的想法,又或者你有更好的选择!”
    我还没来及开口,却见伊莎贝拉用右手的食中二指轻轻的掩口笑道:“姑妈可从来都是说一不二,今天居然为了公爵阁下愿意破例对成命进行修改,这才是我真正难以置信的事情。”
    两人一唱一和,闹得我有些摸不清头脑,只觉得自己的脑子有些不够用。
    旁边的鼓乐喧天,听得我觉得多少有些不真实。因为女王的态度已经远远超过了对待一位“功臣”的程度,更像是在对待自己的“爱人”!
    我不由微微的皱了皱眉头,顿了顿方才深深行礼道:“感谢女王陛下的厚爱和褒奖,在下深感惭愧!我不过是因时适会,顺水推舟,这次的大胜全赖女王的英明,在下岂敢贪功?”
    伊丽莎白一世微笑道:“鸟儿要飞翔,需要头脑的指挥,也需要翅膀的带动。启蓝不必过谦,你的功劳我们都看在眼里。”
    说着,她又颇为意味深长的问了一句:“不知接下来,启蓝有什么打算?”
    我深深的弯腰行礼道:“我这次来,一方面是聆听陛下的教诲,另一方面却是来向陛下辞行的!”
    辞行二字一出口,伊丽莎白一世的脸上立即显露出一副略显呆滞的表情,似有似无的看了旁边的伊莎贝拉一眼,方才转向我低声问道:“你要去哪里?去干什么?”
    我立即正色答道:“我收到家乡传来的消息,我的一位极为重要的长辈身体欠安,怕是时日无多,我意欲尽快赶回大明朝,探望我的长辈。”
    伊莎贝拉接口道:“那就是还会回来喽?”
    我没有明白她的意向所指,只能含糊的答道:“这些年的海上生活让我深深的爱上这一切,我一定会再次出海的。”
    伊莎贝拉似乎长出了一口气,动作很小,但是我依然听到那似有似无的长长出气声。随即她看了伊丽莎白一世一眼,女王脸上恢复了笑容,望向我道:
    “天理人伦的事情,你的做法是对的。我当就开通商路之事修书一封,也请启蓝带给大明朝皇帝,并从中斡旋为上。”
    这种顺水人情,何乐而不为呢?我当即允诺下来,一时间皆大欢喜。
    在威斯敏斯特宫举办的晚宴十分盛大辉煌,伦敦的各路名流纷纷出席,一时间觥筹交错、霓虹耀眼,灯红酒绿、莺声燕语。
    我的心却丝毫融入不了这种氛围,其实如果可以,我宁可不参加这样毫无价值的吹捧大会,而是快一些踏上返回东方的航程。
    可是,时间虽然宝贵,却不是这样的珍惜方法,有时候必要的虚与委蛇将拥有更高的性价比。
    在悠扬的交响乐中,陪伴我出席晚宴的华梅对着每一位来敬酒的贵族们优雅的还礼,表现的十分得体大方,再加上她传统的红黑双色长裙映照下白皙无比的皮肤,英气挺拔而不失娇美的容颜,一切的一切更显的卓尔不凡,在一众女伴之间显得格外耀眼。
    “启蓝,女王似乎一直在看我。”华梅在我们送走了过来敬酒的查尔斯伯爵夫妇后忽然低声道:“或者说,她在看你,似乎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和你说。而每次看向我的时候,则都显得有些不怀好意的感觉。”
    说完,她轻轻的皱了皱小鼻子:“不要问我为什么知道!我只能告诉你——女人的直觉!”
    而后又换上一副咄咄逼人的表情,压低声音道:“老实交代,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你都和她干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了?”
    全程我都没有开口,只是一脸无奈的看着她表演。说实话,我其实也发现了女王一直在偷瞄这边,好几次旁人上去问候她都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我当然不会自恋到认为这位英国的至尊对我有什么其他想法,于是只能将之归结为这位英明的女王有什么事要交代给我。
    果然,在音乐由欢快的进行曲过渡到悠扬的舞曲时,大厅中的人群自觉的向着周围散开——这是要腾出足够的场地来,并请在场最尊贵、最美丽的女士跳第一支舞。
    当然,最尊贵、最美丽不过是一个说法罢了——谁都知道,这第一支舞是留给女王伊丽莎白一世的。人们关心的只是她会邀请谁担任她的舞伴,仅此而已。
    之前的几年里,女王邀请的舞伴一般都是罗利爵士,但是自去年以来,更准确的说——自罗利爵士在新大*陆败北而归以来,女王的取向和选择似乎发生了变化。
    罗利爵士不再是她的首选——甚至不在备选名单里,而女王也一般会把这个荣耀赏赐给自己的侄女伊莎贝拉,这也被看做是女王对自己交际的约束和更新换代。
    当人们都以为今天的女王会再次将这个机会让给伊莎贝拉的时候,这位英国至高无上的王却缓缓站了起来,看向了人群的某一个方向
    我心里咯噔一下,不悔这么寸吧?正在思索着可能发生的情况,便听伊丽莎白一世用她那特有的尖锐嗓音愉悦的道:“第一支舞,我想邀请国家的功臣、为战胜西班牙付出极大牺牲和努力的美利坚公爵——孙启蓝!不知道我是否有这个荣幸?”
    听到这话,人们都望向了我的方向,心道这个东方小子真是个幸运的家伙。随即又看向了我身边的华梅,纷纷露出了一种明显幸灾乐祸的表情。
    在那个时候的西方舞会当中,明知道对方有男伴儿或者女伴儿,还要邀请另一半跳第一支舞,这就是有些明晃晃的横刀夺爱宣言了!
    就在人们认为华梅要咽下这个哑巴亏、不得不接受自己的爱人与别的更有权势的女人跳第一支舞的时候,却听华梅清脆的声音在大厅中响起:
    “抱歉,女王陛下。我的未婚夫不会跳宫廷舞。而且,我不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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