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嚓”!一道凄厉的闪电划破长空,落在遥远的海面之上,仿佛有人在一面黑漆漆的镜子上用力劈砍,龟裂之后又缓缓复原,直到下一次劈砍的再次降临。
    在暴雨来临之前,我们已经先西班牙人一步开始北上,此时已经全部在朴茨茅斯寄港,静静的看着远方黑沉沉的海面。
    那里有西班牙人的无敌舰队!
    是的,在我们开始北上的时候,远远的已经望见了西班牙人的舰队,他们正在逶迤北上,看来是准备一鼓作气、彻底击垮我们的舰队,甚至灭亡整个都铎王朝!
    可是,现在的局面是一切都在我们的计划之中——在我们距离朴茨茅斯还有十几海里的时候,我们听到了一声仿佛开天辟地的惊雷声!随即天地间仿佛变成了混沌的地狱,上帝开始向着人间倾倒起无尽的洪水!
    我们的舰队在这短短的十几海里便损失了四艘中型船只,至于小船我们压根没让他们出海——这还是风暴刚起、比较孱弱的阶段,很难想象目前身处风暴深处的西班牙人是怎样一种感受。
    “这是天谴!”德雷克有些呆滞的望着远处的海面,喃喃的说:“我们有罪,这是上帝在用灭世的洪水惩罚我们!”
    “是他们。”我站在摇晃的船舱里跟着道:“我们所做的事情是铲除邪恶,所以上帝他老人家的惩罚不应该将我们包括在内。”
    德雷克沉默了片刻,忽然道:“即使是敌人,接受这样的惩罚也太过残忍了......”
    我淡淡的道:“所以我们还准备了背的节目,等这一幕一结束,下一幕便立即要上演了。”
    德雷克望着我疑惑的道:“你似乎非常仇恨西班牙人,更甚于我们对西班牙人的仇恨?”
    我望着远方宛如沸腾的海水面无表情的道:“有些仇恨,是不必总挂在嘴上的。”
    德雷克点点头,也看向我看着的那片海域,良久又问道:“仇恨真的可以让人这样疯狂吗?上帝告诉我们,要宽容。不是么?”
    我冷冷一笑道:“是否宽恕他们是上帝的事情,而我的职责则是送他们去见上帝!”
    德雷克哈哈笑了几声方开口道:“你是个很有意思的人,启蓝,我真希望我们一直会是朋友。”
    我似笑非笑的道:“当然是!你不会已经忘了你的承诺吧!”
    德雷克锤了我的胳膊一下,没好气的道:“别再提那该死的承诺,说说看,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我抿了抿嘴,轻声道:“还能怎么办?等雨水小了,西班牙人残废了,我们就去要他们的命!”
    德雷克点点头,不无担忧的道:“这场暴风雨的确可以消耗他们的一部分实力,但是却不足以要了他们的家底——毕竟,规模太大了,而且大多数是大型战船,想要靠这样一场暴雨消灭他们是不现实的!对吗?”
    听到这里,我不由的哈哈笑了起来,半晌之后才收住笑声问道:“老兄,你不会要我教你怎么打西班牙人吧!还是说——你根本已经怕了?”
    德雷克老脸一红道:“谁怕了?我只是有些担忧——剩下的大部分西班牙海军主力舰,我们真的能吃得下吗?”
    我拍了拍德雷克的肩膀,坚决的道:“吃得下!我们一定吃得下!因为我们是为了战胜他们而来到这里,所以,我们必胜!”
    话音刚落,一道巨大的闪电“咔嚓”一声在我们不远处炸开!不知道是在为我的话壮大声威,还是在嘲笑我的自不量力。
    德雷克和我都沉默了,一起望向了远处看不到边的海面。
    历史已经清晰的告诉我们,西班牙无敌舰队的伤亡主要来自恶劣的天候,看来果然不假,在这样的狂风暴雨之下,找不到地方寄港的西班牙海军一定格外痛苦,即使很多船只不至于沉没,也必定受到了风暴的重创,船身、水手必然残缺不全!
    等到雨停风歇,自然就是我们出手的时机了!
    毁天灭地般的大雨持续了一天一夜,等到第二天天放亮的时候,雨水仿佛一次性下干净了一般,天上再未落下一滴。风向转为东北风,对我们算是一定程度度上有利,是时候行动了!
    这一仗,我们可谓倾巢而出,因为完全没有留守的意义——如果英吉利海峡失手,那么伦敦便是敌人的囊中之物,这是毫无花假的事实!
    为了捍卫自己的祖国,英国的私人船主们也行动了起来——在前阶段军事化改造的基础上,这些由武装商船组成的队伍实力同样不可小觑!
    他们从东边一路驶来,在朴茨茅斯和我们汇合一处,浩浩荡荡的开向英吉利海峡西段的西班牙无敌舰队!
    这是一次关乎胜负的决战,更是一次决定命运的决战,所以对双方无论谁而言都输不起。
    德雷克的舰队打头,而后是武装商船队,我的舰队则穿插于侧翼,更多的起着机动掩护的作用。
    行驶了不到半天时间,第二天凌晨时分,我们便远远的听见了前方舰队的隆隆炮声!
    在难辨敌我的浓厚晨雾中,我隐隐约约看到前方火光闪动,看来我们已经靠近了敌方的前沿,所有人的神经顿时一紧,目不转睛的盯着西偏南方向的迷雾。
    随着一阵劲风拂面,迷雾被稍微吹散了少许,前方的战事顿时显现在我的面前。
    海面上,密密麻麻的船只分成明显的前后两个阵营,彼此纠缠着、追逐着。靠近我方、正在调头拖刀射击的正是德雷克带领的英国舰队,而后面紧紧衔尾追击、寸步不离的除了西班牙无敌舰队还有谁?
    见到这个情况,我立即下令发出信号,所有船只做好调头准备,火力支援我方船只,不要与敌人接舷白刃战,采取边打边走的风筝战术,牵制和消灭敌人!
    命令下达之后,舰队与舰队之间立即就显示出能力水平的不同来。我的私人舰队和英国海军的二线舰队显示出严格训练的痕迹,转向瞄准一气呵成,几乎没有瑕疵。
    而那些武装商船却显得凌乱的多,不少船只发生了彼此碰撞,甚至有一艘汉萨克船被旁边的卡拉克船撞得倒翻入海,引发了旁边船上的一阵哄笑。
    我默默的望着眼前这些乱糟糟的武装商船,心中不由有些怜悯——他们当中的一部分终将成为这一战的牺牲品,冰冷的英吉利海峡或许就是他们永远的埋骨之所吧。
    我这么想是有原因的,调转船头之后,我们这些包围在外侧的军舰立即调整航速,与身后正在风筝敌人的舰队保持了几乎一致的速度,方便接应,而武装商船队的速度则参差不齐,快慢不一,极大的拖缓了整体行进的速度。
    后面的西班牙人明显红了眼,目测剩下的都是些中型以上的战舰,估计他们目睹着小型船只上的同伴在暴雨中纷纷喂了鱼之后,只能将无尽的怒火全部投射到我们这些罪魁祸首身上!
    据观察,西班牙无敌舰队的战舰完全采取着不顾一切的亡命打法向我方冲来!他们的目标就是靠近我方船只,接舷实施白刃战!
    但是这一切早在我们的掌握之中,德雷克很好的调度着船队呈撤退态势,同时不断的用舰身后侧的火炮清洗着西班牙战舰的甲板和桅杆。
    西班牙的战舰平均排水量是我方战舰平均排水量的两到三倍,总排水量也超过两倍,只要被他们赶上,那九成九就是有死无生。可是我方的船只无不是小、快、灵的典型代表,就像是奔跑的大象面前一只只疾走的猎狗,并不与身后的庞然大物硬拼,但是只要有机会,便立即调头咬下一块儿肉来!
    当敌舰接近我方战舰两海里左右时,我大喝一声:“开火!掩护后方友军!”
    瞬间千炮齐发,一阵轰鸣之后,散发着橘红色光芒的炮弹飞射而出、在空中画出一道道优美的弧线,向着地方战舰凶猛的扑了过去!
    我站在甲板上靠近炮口的位置,几十门火炮齐射带来的巨响震得我耳朵持续发出“嗡——”的耳鸣,头皮也觉得一阵阵的发麻。我张开嘴,大口的呼吸着夹杂**气息的空气,调整着颅内的气压。
    就像有人捅破了一层隔层,耳朵里忽然一清,听觉重新回归了我本身。只听下面的水手长高喊着:“首轮命中七发!方向向左三度,高低向上一度,装填!点火!”
    几秒钟之后,又是一轮火炮射击声在我耳边爆发,但这一次对我的影响却没有方才那么大,我的耳朵也在慢慢适应这个状态。
    炮弹如雨,完全不计成本的飞向西班牙的战舰,打的敌方船上风烟骤起,不少船上都燃起了熊熊的烈火!
    如果就保持这样的态势,那么用不着五十海里——我是说我们边打边走的距离——就能消灭敌人大半的船只,但是不幸的是,一些意想不到的事情在此时发生了!
    德雷克按照英国海军的规范操作,将每支分舰队的备用炮弹装在一到两艘补给船上,结果靠近敌人的船只为了自保打的格外激烈,炮弹消耗就像流水,根本刹不住。
    炮弹看看打完了,后面的补给船却靠近不了,这就造成了无弹药可用的尴尬局面!
    一部分西班牙战舰失去炮火压制之后顿时加快了速度,全速朝着我方舰队衔尾追来,不片刻就追上了落在最后的几艘!
    这几艘战舰为了自保,将船上用作固定的船锚和绳索发射向西班牙人,一定程度上迟滞了他们的追击。再加上我们在后面的远程支援,也减轻了他们的压力,但仍然有少数不幸的船只被西班牙人赶上,搭板接舷。
    对于这些友军,所有人都自发的选择了放弃,因为这就是一个无底洞,如果冲上去救援,那只能搭上更多的性命。
    同样,不少转舵缓慢、提速性不好的武装商船也被西班牙人赶上,开始了他们最后的抵抗。
    他们完了,我知道,这就是战争,没有人能评判他的对错,参战双方无论是谁,都应该在之前就做好了一切准备。
    望着后面敌军主力和我方少量船只纠缠在一起,我忽然产生了一个想法。深呼吸了一口气,对着九鬼政孝道:“命令,所有船只的火炮转移火力,目标——敌我接占密集处!覆盖射击,一个基数!”
    九鬼政孝立即去执行我的命令,旁边的其他人却面色复杂的看着我。
    我丝毫不为所动,既然那些友军已经注定要牺牲,那就让他们的牺牲更有价值一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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