榆园军待清军撤走之后,返回地面,面对一片灰烬的营区,不少人痛哭失声。在王定光的建议下,彭万年命令部众收拾家园,修建工事,扩建地道。

    两个月之后,经过榆园军的全力挖掘,地道的二期与三期工程相继完工,这时已到年根儿。榆园军趁着过年的时节,对附近的州县发动突袭,虽然没能攻下任何城池,却让清军胆战心惊。

    刚过完年,张存仁就被摄政王多尔衮降旨斥责,命他速剿榆园土寇,********。张存仁恼羞成怒,调齐三省兵马进剿榆园军。

    但是榆园军的地道经过这两个多月的全力赶工,已经完全竣工,他们利用巧妙的地道战,彻底粉碎了清军的围剿,清军自始至终都找不到敌人的踪影,每天钻探、挖掘、放火、烟熏、谁灌地道,却都被榆园军一一化解。

    他们想尽一切办法,却始终没有丝毫进展,反倒死了不少士兵,拖了半个多月,张存仁见毫无破解的方法,只得怏怏下令,全军撤退。

    顺治六年五月,气候已然转热,榆园军彭营却遇到了一个很大的难题——粮荒。由于去年冬天的时候张存仁火烧榆园,榆园军虽然大部分人都躲进了地道,得以安然避过劫难,但是许多财物、粮食都被焚毁,他们的粮食发生了严重的短缺。

    正在他们为粮食发愁的时候,赵静虎却带来了一个好消息。清茶门教通过内线渠道,得到一个消息,清军有一批粮食从河南归德府沿黄河水道,运至山东临清,三日后将经过濮州。

    彭万年等人经过计议,决定三日后截取粮船。由于彭万年手下重要将领折损过多,为了保障此次截粮行动的成功,他不得不启用了王定光。

    一支船队沿着黄河缓缓向东驶去,由于春汛未到,河水浅窄,这支吃水颇深的船队只能单艘行驶。它们一艘接着一艘,首尾相连,排成了一条长龙。

    船队中间夹着有一艘颇为高大的官船,负责押运的管粮通判在船首凭栏而立。他向黄河两岸瞧了一阵儿,向身后的人问道:“这里是什么地界了?”

    旁边一个亲随躬身立刻回答道:“回老爷的话,刚过了濮州,这已经是范县地界了!”

    “已经过了濮州了?”管粮通判松了一口气:“太好了!我本来还担心榆园悍匪会趁机捣乱,没想到一路太平地过了濮州!看来拜菩萨果然管用啊!”他双手合十,虔诚地祷告:“菩萨在上,待弟子回转归德,一定去庙里还愿!”

    亲随乖巧附和说:“菩萨自然是灵验的!”他伸手指着两岸正在行进的押粮清兵:“不过,咱们船队有三千护卫的绿营兵丁,寻常毛贼岂敢前来送死!”

    管粮通判放下双手,扭过头来训斥:“你懂个什么……”

    一句话还未说完,只听远处咚地响了一声信炮,许多头包青巾的榆园军呐喊着冲过了过来。

    管粮通判吓得一屁墩跌坐在甲板上,哆哆嗦嗦地说:“怎……怎么会这样……”

    两岸的清兵在主将的号令下,立刻结成防御阵势,准备迎战。

    船上的管粮通判在亲随的搀扶下站了起来,一叠声地下令:“快!快快!加快船速,赶紧冲过去!”

    随船的兵丁刚刚传了命令,又跑回来向他报告说:“启禀大人,前方河道被匪人用木排竹筏挡住,难以行进!”

    管粮通判吓得面色发白,却说不出一句话来。他望着远处的旗帜,结结巴巴地从牙缝里挤出一句:“榆园……土寇!”

    王定光穿着一身单衣,赤脚站在小舟上。鉴于王定光水性颇佳,彭万年命他带领一支精通水性的榆园军士卒划着小船夺取清军的运粮船。

    由于时间仓促,他们没有凑齐足够乘坐的小船,许多人就乘坐木排、竹筏冲向清军的运粮船。他们就像一只只蚂蚁,蜂拥冲向长长的运粮船。

    船上的清军拼命反抗,但榆园军士卒太多,他们只抵抗了一小会的功夫,就被杀败了。不少清军士兵跳入河中,凫水逃走。

    王定光并没有下令手下的士卒向水中的清兵痛下杀手,他们的任务是夺取运粮船,如果将船上的清兵逼迫的狠了,陷入绝境的人也许会做出焚烧粮船的疯狂举动!

    不过一顿饭的功夫,王定光及手下就彻底控制了船队。岸上护卫运粮船的清兵也被彭万年等人帅兵杀散。

    王定光命人取出绳索,用人力拉纤,将运粮船队逆流而上,到了濮州地界之后,拐入马颊河,将运粮船停泊在了离彭营不远的一个河汊。

    彭万年望着正在忙于卸载粮食的士卒,心里得意极了!这次劫夺了这么多船的粮食,短期内是不用再为粮食发愁了。

    三省总督署。

    张存仁正坐在梨花木的餐桌边慢条斯理地用餐。桌子上摆着一碗稀粥,一个馒头和两荤两素的家常菜。对于一个三省总督而言,这样的伙食可以说是太过简约了。不过他近年来身体欠佳,胃口也不大好,本着惜福养生的道理,就吃得素淡简约些了。

    他只吃了几口饭菜,便停了下来。今天上午接到塘报,榆园土寇劫夺了粮食,这个坏消息让他在总督大堂当场气得吐血!

    这两三年来,他为了剿灭榆园军,可谓绞尽了脑汁,虽然也受到了一些成效,但总在一些关键时刻出现纰漏,致使他的剿匪大计一拖再拖,不能完美实现。摄政王多尔衮已经再四发下谕旨申斥,这让张存仁如坐针毡,寝食难安。

    无论是计谋策略还是军事手段,已经全都使用过了,但总也剿灭不了榆园土寇,这让他心内虚火上升,这几日经常有些头晕目眩耳鸣的毛病,今日上午又吐血,大夫嘱咐他静养忌操劳,但是他哪里能够做到?

    正在他走神的时候,胡须花白的老家人张福从门外进来,垂首躬身立在侧面,轻声说道:“启禀老爷,那人送密信来了!”

    张存仁猛然惊醒,收回心神,说道:“拿来!”

    张福将一个黄豆大的蜡丸呈放在桌上。

    张敦仁摆摆手,待张福退在一边,方才缓缓伸手从桌上取过蜡丸。

    这封密信是由他安插进榆园军内部的内线所提供,上次提供了一个火烧榆园的计策,却不知这次是什么样的妙计?

    张存仁捻碎蜡丸,一个小小的纸团露了出来。他将纸团慢慢展开,只见一张皱皱巴巴的小纸片上写了一个蝇头小楷。他半眯着眼睛仔细看了一下,上面只写着一个水字!

    他一霎时便明白了这个字所寓含着什么样的计谋!

    这个计策他并非没有想到过,但是太过毒辣,贻害无穷,即使到了他吐血无计可施的情况,他也没有贸然使用。

    其实,他也并非不想用这个计策剿灭榆园土寇,只是沉重的道义砝码让他的心理天平不由自主的向其倾斜。

    不过,现在这个计谋是由另外一个人建议的,这让他的心里负罪感减轻了许多。他心里也似乎早就隐隐约约地期望有别人来提出这个建议!

    心中做出了决断,就不再犹豫。他将纸片折了起来,对张福道:“取灯来。”

    张福取了点着的烛台,张存仁将纸片放在烛火上,纸片立刻冒出一股青烟,化作黑色的蝴蝶,翩然起飞。

    张存仁看着那翩翩起舞的黑色蝴蝶,蜡黄的老脸上泛出一股苦涩的微笑。

    虽然他在心里断定榆园土寇必败无疑,但是自己也同样遭遇到了人生最大的挫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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