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读书人,容绍祺知道,随便背几首诗,那是件非常容易的事情。但是现场作画,这就需要实打实的功夫!当然,如果做点猫腻的话,就不需要用功夫,只要随手画几笔……毕竟这种骗术,江湖不胜枚举。容绍祺就见过几档,他敢打包票,容勉这画一定有问题!

    容勉垂眸,抿唇不语。

    那检查的公公走上前,伸手去摸画幅,“本皇子也算见过几幅画,可否代劳?”

    突在这时,冷不丁传来一记脆声。

    众人朝声音处齐看,黑沉沉的细长丹凤眼透着玩味之意,雷震轻掸衣袍,言笑俨俨走过来,看起来新得了媳妇很是春风拂火,被他望着的人,都能被他那妖美的容颜所感化。

    场内男子间论容貌,也只有夏侯绝能与他稍稍比上一比。

    可惜夏侯绝的美太过鲜活,而且年岁上亦成熟了。而雷震则不过,他才十四岁,完全是朵有待开放的绝世繁花,如今已这般美貌,不知他真正长大如夏侯绝这般年纪时,会是怎样的盛景。

    秦皇子要亲自检查,那公公便不敢再伸手,而是恭敬地等侯着皇上之令。

    “皇子自然可检查,就由你检查吧!”睿帝展颜道。

    大秦皇子怎是仅仅“见过几幅画”?大秦皇子亲自检查,谁又会觉得不够格呢?

    “皇上不成!”容绍祺大吼,指着雷震秀目充满凌斥,“他不行,他一定会包庇容勉,他……”

    “哦?本皇子包庇容勉,这究竟是为什么呢?”

    雷震笑了,歪头反问,那双深眸明净如玉,深极黑极,那通体寒玉般的沉郁,越发冷冽阴沉。他笑了,可他的眼睛却在释放杀意。

    容绍祺很想大吼,秦皇子雷震是被容勉在街头捡来的,是捡来的,有救命之恩。雷震当然会偏向容勉,并且一定会的!

    但是气到顶点,容绍祺看到下首百官之后出现父亲与哥哥的脸,两张脸带着一模一样的责难与凌厉,俱是朝他而来。

    一刹那间容绍祺被气怒冲昏的头脑,凉了下,垂下头去,双手紧攥成拳,不再接话。

    雷震没等到容绍祺回答,也不屑于再等待。

    他走到画纸前,扭头朝容勉看去,“这是你的画纸?”

    容勉点头。

    “容勉,你过来,本皇子有画纸之疑要请教于你。”秦皇子抚着画纸,噙着抹笑,邪邪朝容勉撩了一眼。

    容勉动作滞了下,僵硬地走上前,再次听到雷震叫自己的名字,容勉悲哀地感到,自己居然觉得习惯,也有一种理所当然的认同感。

    是啊,对方是皇子,直呼自己的姓名,有什么不妥么?

    现在容勉终于明白了一件事,当初把雷震救回来,为什么他不称呼自己为少爷,而是执意以姓名相称。原来道理是在这里。

    秦皇子等容勉到跟前,伸手一抚手下的宣纸,轻轻一点,“你看看这里,是不是有些不太粗糙了?”

    “嗯?”

    容勉没料到雷震会提这个问题,心下防备渐起,猜测着对方莫非是想要揭穿自己?

    他伸手朝雷震点指的那地方抚摸而去。

    旁边的萧远看在眼里,急在心上。只有他知道,容勉这画上有问题。可怕的是,如果被秦皇子给找出来,可要出大事了。

    秦皇子不是被容勉救的吗,不是救命恩人吗,怎么会这么严厉,放过一马好不好?

    百官之后容益道乃至容开霁也跟着捏了把汗。

    虽然不喜欢容勉,但一荣俱荣。两人都不想让容勉出事,哪怕非常厌恶他。

    现在这个雷震,不是在他们容府生活了一阵子么,做人要知道感恩啊,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存心找茬么!

    容勉伸手去抚了抚,众目睽睽,无数双眼睛望着他尖细的指食所落之处的宣纸上。他没有紧张,只有点怪异,这一点怎么了,宣纸不粗糙,也没其他问题,这是桃花的高处,是最美丽的所在,是枝头的云起时。

    为什么雷震要说这里呢?

    秦皇子歪头调皮一笑,深邃的眸扬起一抹玩味,“原来你不知道问题出来在哪里,是这里哦!”

    容勉的手未收回来时,秦皇子已经先而伸出手,朝容勉所落的那一点落去。

    两只尖细的指食落于一处,指腹覆着指甲盖。

    容勉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甲盖上落着雷震带着温度的指腹,“容勉,本皇子在说这里哟。若是你不完美地做好此画,本皇子便躺地上睡,不沐浴了。你认为呢?”

    闻言,容勉指尖一颤,差点把珍贵的宣纸给戳个窟窿。

    雷震在说什么,他说的是当初在书房时的事情?!

    他画完了三幅画,躺在地上不起来,要自己背他去沐浴,还要亲自服侍他……

    容勉额上泌出了汗,强自撑着笑,敷衍道,“皇子说得是,容勉必定遵命。”

    秦皇子侧头看过来,触到他额上的汗水,不由促狭一笑,“看起来本皇子的要求很过分呀,容勉你出了如此多的汗,本皇子还要向你赔罪么。”

    “不敢不敢。”

    如果这里不是有那么多人,容勉真想一巴掌拍过去:小子!在你家少爷跟前装什么装!你家少爷不吃这套!

    这些心里想想便好,现实却是要低头,容勉恭敬地把秦皇子送回去,在秦皇子说画纸无恙后,皇帝准许作画。

    “皇上,容勉还有一个请求。”

    “哦,你也有?”睿帝开始露出兴味之色,看容勉的眼神都带了欣赏之意。

    连容勉的亲二哥,都不相信他能画出好画来。并一波三折地阻挠。

    睿帝真想听听容勉想要说什么,莫非是给他自己出难题,“你且说来听听。”

    容勉拱手施礼,随即看了眼容绍祺,“二哥绍祺诗书才华鼎盛。先人有辈数步内自成妙诗,皇上出题,允我二哥七步成诗,而我在赋诗之后起画,一盏茶后画成,可好?”

    他说罢后,四下贵族百官一个个没了声儿。

    睿帝容光焕发的望着容氏这两个兄弟,顿时哈哈而笑,“好,有新意!朕认为可。”

    “皇上英明!”四下百官跟着回禀。

    容绍祺阴沉地盯着容勉,声音低冷,“三弟,你这个法子真好!”

    以为自己做不出诗么。容勉也太小瞧自己了!

    容绍祺阴鸷地打量容勉,觉得这个庶子越来越不长脑子,他这样提出来,只会突显自己诗才成就。而对于容勉自己,则没有半点好处——半盏茶的时间作诗,呵呵,去死吧。

    容勉微笑,“二哥对我有信心,弟弟十分荣幸。”

    皇帝以桃花为诗,要容绍祺作一首好诗上来。似乎是为了安抚容勉,皇帝的要求很苛刻,不许提桃花二字,粉红,艳之颜色不准有。述景不可,其余皆可。要诗中表达桃花之美而不俗。

    这个难题自然是留给容绍祺,而容勉则去忙活他的了。

    一只有两米长左右的磨得滑不扎手的竹杆,上面绑着宛如小手手臂粗细的笔杆,而毛笔却十分细而尖,狼豪的落点处仅仅有一毫米大小。

    容勉上下摸了摸,见绑得还算结实,至少在隔着两米竹杆画画时,不会突然抖落画笔。

    而在他的身畔不远处摆放着五颜六色的画料,墨色是主色调,其间调取颜色往画上妆。

    笔筒处放着不下几十枝毛笔,用来蘸颜料画画。

    容勉暗暗摇头,这些都用不上。

    他随即将一个事先准备好的小盒取出来,让侍从去取些水来,然后将小盒之物倒入水中,搅拌均匀,然后放到一边待用。

    之后将袖内的一叠略显得薄亮的异色纸铺展开,放到一边。

    一切准备妥当,容勉回头向皇帝行了一礼。

    容绍祺暗暗嗤一记,看着容勉握着巨长的杆子,头上是细弱的毛笔,内心不禁发笑。

    他这副样子倒好像是街头卖艺的,从来就没见过画个画,还要丈长的杆子远处里画,真是可笑。不知他在玩什么把戏!

    不过就算他玩把戏,在座的人没一个是等闲之辈,到最后他只能自食其果!

    想罢容绍祺决定先撇清自己,撇清整个容府,省得到时候受到斩首波及。

    走上前去,容绍祺大声道,“三弟,不会画便不要画。皇上也未曾为难你,你这是何苦。”

    四下的人们见到容勉这副架式,早就议论开了,他们也从来没看到过这种画画的,也许那些江湖之流会做些不入流的把戏,只能说这个容勉也实在太大胆了。若是皇上生怒,他可是承受不起的。

    “二哥,作你的诗即可,别管我。”容勉淡泊道,“我对二哥的诗,很有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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