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人抬着碗盘并用膳的小桌鱼贯而出时,李明淮还坐在小杌子上,敛眉沉思。
    沉或在用完膳食后,就借口有杂务要处理先行离开了。可就算他留在房中,李明淮也是不愿意再搭理他的。
    方才在席间,这男人言行举止轻浮,话语中全是狂狼挑逗,丝毫不像她原先见他时那般温和守礼、进退有度;也不若他平时示人时朗月清风、不染浊尘的模样。
    要不是后来她冷了脸,还摔了筷箸,还不知这男人要在桌席上再做出什么过分之举。
    郡主由嬷嬷领着,又回到内室重新梳整了妆容。这一路上,她脑中乱糟糟想着的东西就没停过。
    沉或那狎昵又轻佻的姿态没来由让她心中一阵古怪,再者后面她拿话噎他时一向巧言善辩的男人却一言不发,如此种种,都叫少女不得其解。
    可默不作声思索片刻,她心中的古怪又都释然了——
    这男人执意求娶她不假,是何居心不知,但左右也逃不过对钱财、权势、女色的贪慕。不然,他一个无依无靠的、靠先帝特赦才活下来的前朝旁支宗室子,难不成还能祸祸她爹爹去造反不成!
    许是打听了她喜好,又摸准汝南王对青年才俊的稀罕,这才收敛性情,刻意装成个如琢如磨的假模样!
    想通这些,李明淮也不再去纠结他方才孟浪无礼的行径,只是心思还活络着。
    这男人既是对她有所图谋,要做样子,那她倒要看看他能装到几时。
    *
    下午无事,郡主索性便召了沉府原有的管事儿来问话。
    来的只有两人,一老翁并一老妇,二人还是对儿夫妻。
    再问下去才知,沉家这偌大个宅子,在她嫁进来之前,竟然只有沉或和这一对儿老夫妇住着。老头负责外院儿的粗笨活,老妇负责替府里头做做采买零杂,而沉或身边,竟是连一个服侍的都没有。
    更有甚者,现下他们住的这宅子,都是为了迎娶她才新添置、修缮的。
    李明淮听着这些,心里啧啧称奇,这沉或为了娶她,为了攀上汝南王府的富贵,也真是下足了本钱。
    放两个老人离去时,已到了饭点。
    晚膳摆上桌了,还不见沉或的人影。李明淮也没有要等他的意思,甚至连派人去问一声儿也不肯,径直自己一人吃得自在。
    这男人不来招惹她才好,最好是能以后都别再来了。
    然,这愿景在晚间便成了泡影。
    郡主这头准备着要去沐浴的时候,外头报传说姑爷回来了。
    彼时,她外衫罩裙都褪了,只留了贴身小衣亵裤在身上。抬头,就见那男人走过来。
    “你来作甚?”李明淮解衣带的手顿住,又将身上小衫儿拢紧。
    沉或露出些疑惑神色,“自是要来就寝。”
    就寝……李明淮猛的就想到昨日夜里,他把着自己腿儿不放,缠着她一遍遍求欢的模样,面颊在烛光下有些烧,后腰并腿根处隐隐酸麻。
    她看他还在向她走近,忙清了清嗓子,同他正色道,“我身上不适,你我还是分房睡吧。”
    想想,她又拧起眉头补充“我陪嫁之中,光媵者便有数十人。你若觉着长夜漫漫,无人相伴,寂寞无处排解,便自去寻她们,休来烦我!”
    沉或听了这话,面色映在烛光阴影里,有些沉,“你当真是这般想的?”
    “当真!不然……”郡主挑了眉“难不成我是在拿话框你?”
    “你我夫妻,成婚不过两日,嘉颐便要……”男人又上前一步,语气虽还温和但话语急切。
    只是,他因背着烛火而有些看不清的深眸中,黑浪翻涌。
    “罢了罢了,你休再说了。我无意同你在此辩驳,我也不愿同你共枕一榻。”李明淮挥手赶他,见他还杵在原地不动,又抓了把团扇在手上,扇着风儿,将他往屋外逐“媵妾我安排在西厢房了,你去便是。”
    说着,又“碰”一声合上门。
    回到内室,她继续脱去衣物,向着屏风后浴桶走去。
    水温刚好,另还有香花,李明淮泡在桶中久久不愿出来。
    如此惬意,若没有不速之客打扰,更是快哉。
    郡主恼怒地盯着屏风旁去而复返的男人,“我方才便同你说过了,若是你定要有人陪伴才肯安寝,那就……”
    “郡主且等等,稍安勿躁。”男人被她斥了也丝毫不恼,依旧挂着淡淡温和笑意,举起手上拎着的食盒解释,“我不过是挂念郡主晚膳用的不多,又泡了好些时候的澡,想你肚中难免会饥,这才送了乳羹于你。”
    李明淮刚要反驳自己不饿,可闻到影影约约传来的牛乳香甜气,才发现自己的确是有些饿了。
    “羹汤就放那儿吧!”她扬扬下巴,指着浴桶旁竹木架,又道“你出去。”
    沉或听了这话不退返进,他慢悠悠掀了盖子端出碗盏递给她,说“浅碗一盏,两口便能吃完。我看着郡主用了再走吧……免得汤凉了,就腥了。”
    佳肴在前,绵绵香气更勾人馋虫。少女舔舔唇角,最终还是就着他的手,一口气喝完了奶羹。
    “郡主再泡会儿,便早些起身吧。”沉或也没多留,收拾完食盒便扬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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